日头越来越毒辣,空气都是又热又燥的味道,林间树上的蝉鸣叫的人心烦。
归心一直在星峰的房间里休养,星峰的师弟们轮流熬夜守着她,说什么也不送她回去,秦纤巧也下了令说她回了玉山无人照顾不如先在星峰带着。
于是她便整整在星峰待了十日才回自己玉山的小院儿休养。
谢长闲每每一逃课便往星峰去看她,开始的时候便在她跟前打坐修炼,后来有日云青青来,他便与她一同去上课修行去了。
她搬回玉山那日好些人一齐送她回来,祝笑也带来了关于魏衍的情报。
只有一页纸,只潦草写了几排字。
“飞星长老自魔域荒废村庄捡来的孤儿,灵根极好,恰逢天选神仙那几年,不过二十八岁便已是金丹初期的修为,沉默寡言少与外人来往,传闻与归弦是好友。”
那日归心看完后将那张纸烧掉,没料晚间魏衍便来了她院子,敲了敲她的窗户。
归心支起窗户后却发现是他,正欲开口时他便径直问道:“你在调查我?”
他声音清冷低沉,归心抿唇点头,“是。”
她没曾想魏衍会知道,还便这么来找她问,此事只有她与祝笑知道,祝笑与她合作怎么会把这事告诉被调查者呢?
魏衍有这么警觉?
隔着窗户归心给他打个手势示意他到院子里谈话,她也关上窗去院中坐下与他正面相对。
凉月之下,空气里比前两月要暖上许多,微风习习却并不冷,只刚刚好。
“我虽无灵根却有判断,你那晚守着师弟让我不要告诉宗主,可据我所知,宗门众人下山清理魔银蛇的那晚,小师弟院子去了好几拨欲要加害他的人,后来我又在归弦公子的阵法中看见了你,我看了不少杂书,恰巧见过归弦公子的常用记号。抱歉,为了小师弟,我不得不弄清楚你真的是归弦公子的友人还是别有用心之人。”
她眼神清明,声音放松不急不缓,语气也很平静到最后才表现出一点情绪来。
她说的总归半真半假,也不知道魏衍信还是没信,他站在桌子对面的位置立得像一棵松,一身黑衣几乎融进夜晚林色。
“你很谨慎。”
半晌,他才开口,“谨慎敏锐得不像一个普通人。”
可她终归身上没有灵根也没有魔气,没有一个魔域的人能够藏起魔气不被发现,更何况是在宗主二人的眼皮子底下。
那晚过后,魏衍再没过问过什么,因着在院中休养的缘故,归心也连着好几日都没再见过他。
她院儿里算是冷清了下来,谢长闲只有闲暇的时候才来她这走走,她抄好的心法书籍他如今都会好好看,但奈何他天资确实一般,便是替他写好注解,他修炼起来也十分缓慢,跟她抱怨不少次已经越来越打不过云青青了。
又歇养好几日她才在一个烈日炎炎的下晌,提上篮子戴上帷帽出门去东南方山腰处那个阵法。
鼻尖全是草叶被太阳炙烤的味道,很干燥,地面上一波又一波的热浪掀得她裙角翻飞。
归心寻了许久才寻到祝笑说的阵法,旁边便是悬崖,周边开满了几瓣的紫色小花儿,她将一走上去便撞上一道结界被弹开。
她站在结界外,看着根本看不见的结界方向蹙紧眉头。
这结界外没有任何归弦的气息,归弦会在这里吗?
她不敢用自己的力量去触碰那结界怕惊扰了谢松,那便麻烦了,她看着树梢上站着摇晃脑袋的鸟雀,心中来了主意。
她抬手一颗石子惊扰鸟雀,两只鸟雀乱飞,其中一只转头便撞上那结界,便是这一瞬间,归心看清楚了这结界的模样。
是她在无梦界里学过的结界,无法在不惊扰设置结界之人的情况下打开结界进入。
若是谢松不在十方宗,她尚且有把握进去探一探,即便被谢松察觉赶回来,以她的能耐也早已经出来。
好在,她可以等。
只是祝笑着急得不行,不知道归心已经去查看过,催了她好几回让她去结界的地方试一试。归心自是不会理会他,随便找个理由便糊弄过去。
这是归心身子好后头一回去给谢长闲送东西,同样是落日余晖之时,趁着他刚刚学完课。
不少师弟妹们路过时都会问:“师姐,你又要给小师弟什么好东西?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们?”
金黄的落日光笼着她一侧身体,衬得她仿佛准备飞升九天的模样。她提着篮子安安静静站在外面等着,便是一道极美的风景。
谢长闲是捧着书出来的,他眉头紧皱,理解得很费劲儿,云青青双手环胸跟在他后面骂他笨。
谢长闲也不还嘴,抬眼看到归心几步走过来,“师姐。”他动作熟稔地结果归心手中的篮子,取出东西,又道,“我送你回去。”
又转头看向云青青,问她:“你跟我一起,一会儿你再跟我讲讲今日长老说的那个剑法是怎么回事。”
云青青似乎已经习惯,笑着跟上,一路上和归心吐槽谢长闲修炼天资实在一般的事儿,三人穿林而过,影子被树木分隔,被夕阳拉长。
归心耐心地听着他们两人一左一右的交谈,脸上笑着眼睛里却很冷静。
“云迢。”
身后忽地传来声音,云青青立马转身警惕地盯着来人,随后才是谢长闲与归心,归心只是听到声音回头的模样,谢长闲却是脑子一懵,脸上神情有些呆滞。
“你在叫谁?这里谁叫云迢?”
云青青收起警惕,笑着问后面不知何时来的魏衍。
魏衍眼神在三人身上来回打量一番,随后一言不发越过三人而去。
他走后,谢长闲忽然拍了拍脑子,他站到两人前面,伸手指着云青青,满脸震惊又恍然大悟的表情,“他在叫你!你就是云迢,你不是云青青。”
归心面纱之下的笑容僵滞,云青青却笑了笑。
既不否认也不承认,“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云青青而是云迢?”
“我见过你的画像,上面写着的就是云迢,那次千风殿初见时你还不承认,幸好我记住了你这张脸。”谢长闲冷笑一声,“你现在的名字还不如原来的云迢好听。”
归心神色一言难尽地看着谢长闲。
两人对视一眼,云青青也明显愣了愣,沉默了半会儿才道:“师姐,走吧。”
归心深深地看谢长闲一眼,与她先行几步,谢长闲连忙跟上来兴奋地像喝醉酒的猴子,上蹿下跳的同时还话痨:“你的把柄可被我拿捏住了,日后可得对我敬着点儿知道吗?”
云青青慢慢恢复正常,眼神些微不耐烦地点点头,“知道了。”
谢长闲得意洋洋地从她左边绕到右边,又从右边绕到左边。
归心慢慢落后于两人,她方才心跳如雷,魏衍会知道她的名字她不意外,甚至很有可能见过她的画像,他在这时对着云青青喊她的名字是想确认云青青的身份吗?
他确认得如何,是想做些什么呢?
两人闹哄哄地将归心送到后便离去,归心看着两人背影手心捏紧一把冷汗,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底生气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犹豫着是否要与魏衍坦白,但上天却没给她太多时间去犹豫思考。
当天晚上祝笑便又来了,他一来便是垮着一张脸。
“师姐,你要毁约吗?”他质问着。
归心无奈,单手撑着额头,“只要是结界,硬闯多半都会被布置的人察觉,如果你确定是宗主所布置也得趁宗主不在才行,没有灵根却并非代表万无一失,明知是禁地还硬闯只会引起怀疑。”
祝笑脸冷着,生气的模样,“那你说如何办?里面很可能就藏着归弦的棺椁。”
归心只道:“等。”
“等什么?结界又不会自己消失。”他闷闷不乐地趴在桌子上,“难道,等谢松身受重伤?这得等到何年何月啊?修仙界与魔域虽说小摩擦不断,但近几年是必然不会开战的啊。”
他吵吵闹闹,闹得归心头痛,脑子里原本想着什么东西却被他吵闹的声音吵没了。
她眼神凉凉地看着他,“你若是不信我,大可自行去闯结界试试。”
闻言,祝笑立时噤声,片刻后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那还是信的,信的,那我听你的等等便等等,只是不能等太久哦,超过一个月我们的合作便作废了哦。”
他双眼明明笑着却似乎带着些警告意味,归心只瞧一眼便不甚在意的挪开视线。
次日晌午。
日头正毒辣的时候,她还未想清楚魏衍与云青青之事时,秦纤巧便来寻她了。
“归心,我与夫君需得出门一趟,约三日便回,这几日阿闲便交给你了,这是通信符,若有急事便烧了它。”
晌午秦纤巧才走,傍晚祝笑便又来了,“宗主二人出远门了,这是你等的机会吗?”
归心看着通信符不为所动,祝笑急得团团转,“镜极宫的在闭关修炼,范雪落和谢长闲在研究那个寻宝灵器,离牧在练剑,就连云青青都忙着去见魏衍了,这么好的无人打扰的时机,咱们真的不去吗?”
归心轻声抓住重点:“云青青与魏衍单独见面是谈话吗?”
祝笑没回答,只追问:“去吧?去吧?”
归心垂下眼眸,看着那枚通信符,认真思索片刻后点点头,落声道:“好。”
所有的一切都刚刚好,似乎都在告诉她现下便是最好的时机,催促着她进去结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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