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韶在钟府又待了几日,直到阿姐病愈,能够下床行走,她才放心回宫。
这么急回宫有几个原因,一是上元将至。
每年上元节,宫里都会大肆庆祝。
祭祖拜月、赏灯游玩、还会叫戏班子杂耍之类,在宫里几处表演。
孩子们每年最盼这样的时候,皮猴儿云韶自然也不例外。
二是听说太后近几日咳疾愈发严重,她得回宫去瞧瞧才行。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阿如汗要回东胡了。
自打那日在他院子里吃过一回烤羊腿以后,云韶就满心满眼的围在晏时安考状元的事情上转,都没来得及去瞧他,现在想想实在过意不去。
尤其是这东胡离汴京那么远,他这一去就再难回来。
想来想去,云韶心里竟然还生出一些伤感的情绪。
回宫以后,她先是去仁寿宫给太后请了个安。
老太太气色较前几日是差了一些,但说话做派还是往日的样子。
先是夸她那日在钟府上应对得当,护住了宛青,也护住了皇室的尊严。
可还不等她自得,老太太又冷下脸训她:“那后院的腌臜事儿听说也是你跟着处理的?你说你,还是个姑娘家,这事怎么好插手呢!这要是传出去,可是要污了你的名声的。”
名声,又是名声。
阿姐也说,皇祖母也说。
云韶实在不知道这虚无缥缈的东西是怎么将人给困住的。
她想问,却知道这一开口只能是又被皇祖母教训一通,索性撒了个娇:“云儿也没办法呀……阿姐叫人欺负了,云儿怎么能不出头呢,也怪当时事情太急,应该先跟皇祖母回报一声儿的,云儿知道错了。”
小丫头乖乖巧巧,倒是让太后没了再训她的心思,只笑着叫丫鬟又剥了几个栗子给她吃。
新下的栗子,用洋糖炒了,焦乎乎的带着一点儿甜香。
云韶吃上就没个头,太后也是罕见没拦她,只说喜欢就叫人送些去她殿里。
正说着话,外头有人传话说大皇子宋冀来了。
“叫进来吧。”太后笑了笑:“这孩子,听说我犯了咳疾,一天要来三次,唉,也是个懂事的呀。”
云韶咽下嘴里的半颗栗子,用茶润了润喉,说道:“皇祖母别只顾着夸大兄,我阿兄也惦着您呢,前儿就是他去府上告诉我您病了,叫我赶紧回来瞧瞧的。”
她不喜欢大皇子宋冀,从小就不喜欢。
虽然宋冀对她也好,有了好的东西也会送去她跟前儿,小时候也会哄着她玩儿,可她就是不喜欢。
宋冀脸上总是挂着笑,可云韶却总觉得他笑的特别虚伪,笑意不达眼底,更别提心里了。
还不如自己阿兄的那张冷脸看着舒服。
“云儿可真偏心,平日里就只和老二要好,如今皇祖母只多夸了我一句,她心里就不是滋味儿了。”伴着真假掺半的调笑声,一个身高八尺,长身玉立的年轻男子,撩起帘子走进了室内。
叫人当面抓了包,云韶有些尴尬的瘪了瘪嘴,起身行了一礼:“大兄。”
宋冀应了下,朝她笑道:“前些日子商队从西域带回来了一匹顶漂亮的锦缎,我可还叫他们留着呢,德妃娘娘想要我都没给,如今你可叫我寒心了呀,那匹缎子不如就送了德妃吧!”
年前西域来朝,除了像往年一样带来许多贡品以外,还送了皇上几个西域的舞娘。
舞娘身姿袅娜,漂亮的不得了,波斯猫似的,瞳孔都是绿色的。
弄得那段时日,宫里宫外都在说这西域的舞娘都是妖精变得,专来克大宋的国运的。
云韶才不信那些捕风捉影的话,她盯上了美人儿们穿的衣裳。
那是西域产的一种料子织成的,平时嘛看着平平无奇,但是在阳光底下一照却能散出七彩的光。
没想到被宋冀知道了这事儿,立马传信儿给西域返回的商队带了一匹这料子给她。
“大兄莫要生云儿的气呀。”一听是她想要的那匹缎子,云韶立马就来了精神,连忙亲手剥了颗栗子送到宋冀的嘴边儿:“云儿还从没伺候过阿兄吃东西呢,这回算不算偏心啊。”
“你这丫头!”宋冀瞥了她一眼:“但我可听说之前我从江南带回来那套龙窑脆瓷的文房四宝,你可送了别人了啊。”
云韶赶紧摆手:“大兄净听别人胡说,那么好的东西,云儿哪舍得送别人啊,只是我读书不精进,用着也浪费,便借了人去赏鉴赏鉴罢了,大兄若是不高兴,我明日便从他要回来就是了。”
说完,她见宋冀吃完了栗子准备漱口,忙又捧了茶奉上去,眼巴巴的小模样别提多讨喜。
“真拿你没办法。”宋冀到底没忍住,笑着摇了摇头:“要什么要,只当我送东西没送到你心坎儿上罢了,行了,也别白让你忙活一场,一会儿我就叫人把那匹料子送到你宫里去。”
云韶大喜,还未来得及开口感谢,宋冀又悄声补了一句:“阿如汗在门口儿等你呢,快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