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若娟的话落下，与她同组的邹苍便点了点头，低头在卢晓雷身上翻找起来。
他的动作毫不收敛，任由翻找的声响在安静的图书馆里回响，随后又被无际的黑暗所吞没，像是蒙了一层厚布，浮起几缕无力的闷声。
没过一阵，邹苍从卢晓雷的口袋里拿出一张白色的卡片，说：“找到了。”
姚若娟伸手，接了过来。
她拿起了这张外表平平无奇的卡片。
是卢晓雷的学生证。
上面印着“52”这个数字。
姚若娟皱起了眉头。
“数字差得有点远。”
“没用吗？”邹苍把卢晓雷的尸体踢到一边，让他不要挡路，顺便问道。
“有没有用，得让我们拿到符号才知道。”姚若娟叹了口气，伸手碰了碰身旁的书架，“这里的书这么多，够我们好找的了。”
她的指尖掠过放在书架上的书本，响起“叮”的一声轻响，四周的空气晃动几分，浮起了几行白色的文字：
【物品：书。】
【说明：图书馆中的藏书，从中可以找到完成数学等式需要的运算符号。】
邹苍点了点头，赞同了姚若娟的话。
因为他也是这么想的。
一眼望过去，偌大的图书馆里到处是密密麻麻的书籍。他们和郭恺歌几个分开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调查这些书本。
毕竟，它们近在眼前，触手可及。
甚至，警惕的三个人还特意走了很远，直到再也看不见郭恺歌和方周歧的手电光亮之后，才由卢晓雷去触碰书架上的书本。
当卢晓雷的手碰上书脊时，一条新的规则就出现了——
“在这些书里，可以找到运算符号。”
系统是这么说的。
卢晓雷通关游戏次数不多，他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然而，作为经验丰富的老玩家，邹苍和姚若娟很快就察觉到了异常：
运算符号就藏在书里。
这意味着，符号数量众多，很容易就能被找到。
而数字，只有获得玩家身上的学生证之后，才能被拥有。
高三A班进入死亡游戏的玩家，只有8个人；假设与他们竞争的“另外一支队伍”，人数跟A班的玩家一样，那么能够代表数字的学生证，也只有16张。
无数的藏书和有限张的数字，显然是不对等的。
想必，关键就在玩家们的学生证之上。
“运算符号随便就能找到，只要能拿到数字，完成等式就会很轻松。”姚若娟最先想明白，她对邹苍说，“符号太容易找了，只要我们拿到数字越多，通关的概率就越大。”
“邹苍，我看你也不笨，既然咱们两个分一组了，就合作一次，把这场游戏赢下吧？”
邹苍同样也无法信任其他玩家。
但光凭一个人是无法通关的。
既然姚若娟送上门来，他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可以。”邹苍说，“不过……我的学生证可不能给你看。”
数字是玩家价值的最后筹码。
他没有办法对姚若娟做到绝对信任。
姚若娟也不想自己的数字被邹苍所知道。
“没问题。”
她毫不犹豫地点头。
在卢晓雷不知道的暗处，两个人就这样达成了合作。
就在卢晓雷走到书架前，伸手拿起面前的一本书的时候，邹苍爬到了书架的另一面，把堆在书架顶层的书本用力推下。
一时间，所有书本都朝卢晓雷的方向掉去；姚若娟则在他想要躲开的时候，使劲绊了对方一下。
摔倒在地的卢晓雷动弹不得，就这样被邹苍推下的书本迎头砸中，死了。
卢晓雷的死，为姚若娟和邹苍两位送上了第一个数字。
这个数字是“52”。
“先收起来吧。至于有没有用，还要看后面会拿到什么符号。”
姚若娟叹了口气，伸手拿起放在一旁的手电，照亮了前路。
费尽心思杀掉同队的玩家，却换来了一个不知道好坏的结果，她有点不甘心。
姚若娟绕开了躺在地上的卢晓雷，带着邹苍往外面走去。正要彻底走出这片巨大的书架群时，两人身侧的书架之后，突然响起了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邹苍反应最快，他摁下了姚若娟的手，把手电的光亮藏了起来。
“别出声。”
话音刚落，几丝光亮透过书架之间的间隙，扫过姚若娟面前的地毯。
她知道这道光亮意味着什么。
是手电的光芒。
有其他玩家来了。
从书架对面来的玩家，脚步又轻又快，手电的光亮掠过姚若娟面前的地板，瞬间消失不见。
姚若娟盯着消失的光芒，额头上冒出了后怕的冷汗。
……假如，那道光亮只要再挪动一分，她和邹苍就会在地上照出一道影子，明显的轮廓肯定会引起来人的注意，躲起来的两个人就会被发现。
幸好，只差一点点。
邹苍看着手电的光芒消失，也颤抖着声音，低声道：
“我们赶紧走。”
无论来的人是谁，看见地上卢晓雷的尸体，对于他们两个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不。”
姚若娟关掉了手电。
“我们……跟上去，看看他们要干什么。”
劫后余生的庆幸之后，姚若娟的理性回归，她意识到了这是一个机会。
来的人绝对不会是高三A班的“队友”。
他们11个人，早在游戏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分开三路，在巨大的图书馆里各自探索。
三组人中，郭恺歌跟姚若娟走的是相反的方向，方周歧和那个新人绪嘉则留在了原地，不会跟他们撞上。
高三A班的玩家，不会出现在姚若娟和邹苍的面前。
那么，现在跟他们在图书馆里相遇的，会是谁？
姚若娟心中浮起一个解释。
是系统提到过的、要和A班竞争的“另一支队伍”。双方要比拼完成数学等式的速度，赢的人才能拿到游戏通关奖励。
来的人是姚若娟等人的敌人。
“这是个机会。”
姚若娟压低了声音，对邹苍小声说道：“我们被扔到这个图书馆里，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不如我们回去，看看他们遇到躺在地上的卢晓雷，会是什么反应。”
也顺便探听一下对面的人会是什么反应。
鬼知道在这个空荡荡的图书馆里，下一次遇到敌人会是什么时候。
想要通关，最好抓住每一分先机。
“这、这风险也太大了……”邹苍觉得姚若娟的提议实在是太大胆了，“我们只有两个人，要是被抓住，可没有第三个人来救我们。”
“我们已经拿到卢晓雷的学生证了，就没必要再去冒险了……”
姚若娟一咬牙。
“这个险，值得冒。”
为了通关，所有的风险都值得冒。
“你不愿意来，就算了。”她对邹苍说，“反正你也已经知道卢晓雷的数字了，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接下来我得到的好处，你一分也别想得到。”
说完，姚若娟不再废话，头也不回地往卢晓雷倒下的方向走去。被她丢下的邹苍一愣，挣扎了许久，最后还是跟上了姚若娟的脚步。
难怪她的通关次数比自己多，邹苍想，光是这份追求通关的毅力和勇气，他就比不上姚若娟。
既然这样，就再相信姚若娟最后一次吧，应该、或许、不会出事的吧……？
尽管邹苍心里很忐忑，但他还是跟着姚若娟的脚步，回到了卢晓雷被砸死的地方。两个人躲在书架的后面，偷听着另一边传来的动静。
果然，一切都像姚若娟说的那样，玩家们拿着手电筒，在巨大而黑暗的书架里梭巡，缓缓走到了卢晓雷的尸体前，没有发现躲在背面的姚若娟和邹苍。
“啊！”一个年轻的少年声音突兀地在黑暗里响起，“大家快来看！”
“这里死了一个人。”
一个沉稳的女声叫住了先说话的少年：“别一惊一乍的。”
“你的说话声这么大，小心被其他人发现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也响起了，“我看这人像是刚刚死的样子，可能杀他的人还没走远。”
“你去看看，他的身上还有没有学生证。”
少年声音说了一个“好”字，姚若娟和邹苍就听见了衣物响动的声音，大概是有人在卢晓雷的身上不断翻找。过了一会儿，衣物的声音消失，少年就说：
“这个死人身上没有学生证。”
偷听的姚若娟屏住了呼吸。
对面应该也看穿了学生证数量的端倪，正在四处搜寻能够完成数学等式的数字。
可惜，姚若娟比他们更快一步，取走了卢晓雷身上的数字。
高三A班领先一步。
听少年说完，之前那个沉稳的女声竟然笑了起来：
“这群蠢货。”
“他们竟然为了一张学生证，把自己的同班同学杀了，真是替我们省了功夫。”
这个游戏想要通关，其实很简单——
手上的数字越多，通关的概率越大。只要把所有的数字都拿到手，通关的概率就变成了100%。
只要有了数字就够了。有了所有的数字，就一定可以通关。
那么，在这个巨大且安静的图书馆里，想要获得所有数字，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团结同班同学，同时对另一个班级的人赶尽杀绝，夺走对方身上的学生证，就能保证有限的数字都握在己方手里。
其他的都不重要。
郭恺歌在一开始就说错了，这个不是一场比拼探索图书馆速度的游戏——
而是一场比拼杀死对方速度的游戏。
这是一场死亡游戏。
姚若娟的内心，在这一刻，如坠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