鲶鱼怪的数学课很枯燥,因为它行动速度极慢,走路、翻书都是在浪费时间,整节课的内容就是十位数以内的加减法,因为鲶鱼怪教完一遍就会忘记自己教过了,需要回过头再讲一遍,循环往复听得宋小渔直犯困。
“当——当——当——当——当——当——当——”
沉闷的钟声再度响起,这次是七下。
“下课。”
鲶鱼怪巨大的身躯挪动着走出教室,在大门合上的那刻,教室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松气声。
偌大的教室又恢复成之前的模样,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时不时有挨打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宋小渔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总感觉后排有道炙热的目光在盯着自己,她回头一看,是江楠大刀阔斧地坐在椅子上,右手一下一下拍着篮球,眼里充斥着对她的不满,他重重地砸下篮球,起身朝着她走来。
是在怪她救了林浩?
气氛不对,在还没搞清楚状况前,宋小渔决定暂避锋芒,她快速起身冲出教室奔到走廊,犹豫往左还是往右时瞥见了楼道上一闪而过的西装,是校长?
她加快脚步跑向右侧的楼道,一整栋教学楼,三年一班只占据一层,那上面很有可能就是校长办公室。
宋小渔在楼道处停下,她向上走了几步,强烈的不安和心跳加速让她止步在二层和三层的楼道中间,余光处白色的布料落进她的视线。
宋小渔上前拾起布料,方方正正的米白色丝绢,是一块手帕。
手帕的右下角绣着“Dean”。
“宋小渔!你这个小偷!”楼梯下方气愤的女声指责着宋小渔的过错,“你竟敢盗取狄恩校长的手帕!”
宋小渔看向气得跳脚的黄薇薇,心想这块手帕果然是校长落下的。
黄薇薇冲到她面前喊道:“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要是你解释不清楚,哪怕你是课代表我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快和我去校长面前对质!”
宋小渔低着头攥紧手帕,黄薇薇极度不耐已经在爆发的边缘,正欲落下的巴掌被轻轻的抽泣声打断,宋小渔再抬头,幼态的巴掌脸显得那双杏眼又大又萌,眼眶湿润含着泪,在与黄薇薇对视的一刹那,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滑落,好可怜,好无助。
“你……你干嘛!”黄薇薇惊慌的向下退了一步台阶。
“其实……我也有难言之隐。”宋小渔用手背轻轻擦拭泪痕,“你愿意听我解释吗?”
黄薇薇警惕又疑惑地看向她,最终抵不住八卦的诱惑点了头。
宋小渔满含泪光,“十八年前,有一个神秘的男人受伤倒在我家门口,我的妈妈出于善心救下了他,他们相识相知到相爱,不久后我妈妈就发现她怀孕了!但是!”她激情地抬高语调,“那个神秘的男人消失了。”
黄薇薇:“然后呢?”
“我妈妈独自抚养我长大,等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结果郁郁而终呜呜呜……”宋小渔又抽泣了几下,“这条手帕就是那个男人送给我妈妈的定情信物!你看!这上面还暗暗藏有我妈妈的名字。”
白色手帕在宋小渔手中摊平,她指着右下角的绣样煞有介事地说道:“Dean,D,a,得啊大!我的妈妈就叫宋大渔!”
黄薇薇简直瞳孔地震:“你的意思是……狄恩校长是你的父亲……唔!”宋小渔一把捂住她的嘴,“嘘——不要那么直白。”
黄薇薇珍重地点头,但还是提出了自己的困惑之处:“可是狄恩校长今年才三十二岁……”
宋小渔愣了一下,突然崩溃大哭:“他们年少无知,酿下大错!”她猛拍胸膛似乎随时都要撅过去,眼珠一转便开始转移话题:“来到这所高校三年,我只想问一句,‘狄恩,你还记得十八年前,绿水湖畔的宋大渔吗’?”
天呐!黄薇薇完全不知道狄恩校长私下里竟然是这种败类,偶像滤镜碎了一地,她看不起他!
“我很开心有一个人能听我分享这个故事,麻烦你替我保密好吗?毕竟他还是我血缘上的父亲,我不想因为我的存在让他丢了工作。”宋小渔抽噎着讲出最后陈词,她眼泛泪光看着远方,眼里是剪不断的忧愁和思绪。
一段悲情背后的牺牲者,却还心系自己的老父亲。
多么好的孩子呀。
黄薇薇感叹道:“我为有你这样的同学感到荣幸,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她握住宋小渔的手满目堆笑,但显然志不在此,“如果有一天你认回狄恩校长,那我们会成为更亲密的朋友,当然啦,现在还需要你为朋友帮一个小忙。”
“你说。”宋小渔回握住她。
黄薇薇手下用力,期待地看着宋小渔:“下一次模考的数学题,希望你能告诉我。”那眼神就像是不答应她就要把人吞吃入腹一样。
宋小渔抽回吃痛的手,露出标准的八齿微笑,“当然,谁让我们是朋友呢。”
“太好了,那下节课我也会帮你,我可是美术课代表。”黄薇薇狡黠一笑,伸出食指挑起一缕发丝绕在指尖,“快上课了,我们一起回教室吧,我的朋友。”
“没问题。”
宋小渔和黄薇薇相互勾着手臂,谁看了不说一句姐妹情深。
至少在门口等待宋小渔出现的江楠在看到黄薇薇和她一起现身时犹豫了,班上的同学也主动为她们让道,宋小渔的脑海里不由得冒出一个词,‘恶霸姐妹花’。
她陪着黄薇薇闲扯了一些有的没的化妆品、衣服、首饰的话题后,终于等到了钟声再次响起,这次是八下。
没有数学课那样的紧绷,至少回到座位后大家还在窃窃私语。
宋小渔撑着脑袋放空,扫过每个人每一张脸,她意识到在这个仅有50人的班级里也是分阶级的,黄薇薇、江楠和50号同学是上层阶级,起哄、围观者是中层阶级,而林浩和那些被殴打的就是下层阶级,谁都可以侮辱。
但有一点是确定的,就在刚刚,她成为了上层阶级的人。
静寂无声,教室门突然被推开。
一个浓妆艳抹头顶黑色大波浪的女人出现在门口,呼之欲出的胸脯被白衬衫紧紧包裹,刻板的灰黑色小西装和齐膝短裙在她身上十分撩人,只是……短裙下面不是纤细的双腿,而是一条蠕动的蛇尾!
她手里拿着细长的散鞭,凑近看发现她的瞳孔泛黄呈现一条黑色竖线,猩红的嘴像是被刀子划开了嘴角,伴随着呼吸吐出分叉的舌头,成熟的御姐音响起:“嘶——又见面了同学们,很高兴在这个美丽的周一我们班还有五十名同学在读,猜猜看今天我们又要学习哪位大师的作品呢?”
前排同学纷纷低下头,生怕被那双蛇瞳盯上。
只有一个人高举双手——黄薇薇。
“嘶——我亲爱的薇薇,你有什么见解呢。”蛇女浑身冒着寒气,蠕动到黄薇薇身边。
“一定是爱德华·蒙克的《呐喊》!”黄薇薇手捧心脏,一副为艺术所陶醉的模样,“主人公在血红色的夕阳映衬下,是那么的痛苦和焦虑。这样成功的表现主义作品我们又怎么能不学习呢!”
蛇女露出满意的笑容,宋小渔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黄薇薇一定是靠着课代表的身份提前偷看了教案内容。
“嘶——太棒了!不愧是我的课代表。”蛇女兴奋的原地盘了一圈,挥舞着散鞭高声道:“那就开始吧。”
开始?要做什么?
宋小渔倚在手上的脑袋缓缓抬起,警觉地观察起同学们的行动。
每个人都从课桌里抽出了一块空白画板,宋小渔低头检查自己的课桌,里面也放着一块画板,但是课桌里没有颜料。
黄薇薇和江楠是最先行动起来的,他们巡视了一圈很快就锁定了目标。
江楠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走向林浩,一米九的大块头压迫感十足,巨大的阴影笼罩在林浩头顶,他半长的头发被狠狠揪住,发出凄厉的尖叫。
黄薇薇则双手抱胸对着角落里一名不起眼的女生说道:“到我身边来。”
只见那名女生颤抖着腿缓慢地走向黄薇薇,后者的脸上堆积着不耐烦的情绪,在女生步入她伸手可及的范围内一把揪住她的领结向下猛拽。
“咚”的一声巨响,女生的头颅撞在桌角上,发出凄厉的尖叫。
有人开头就有人效仿,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贯彻整个教室,宋小渔死死攥着铅笔像是要将它捏断,上层阶级欺负下层阶级,本能的尖叫,却理所当然的没有反抗。
这就是《呐喊》。
“哈哈哈——”黄薇薇发出夸张的哈哈大笑,原来是被她拽着撞了不知几次的女生被吓得流出了一些黄色的液体,她的额头被砸出了深可见骨的大洞,鲜血如注。
黄薇薇一手拽着女生,一手拿起自己精心准备的尼龙材质画笔,粗硬的笔毛在女生的伤口上大力刮过,女生的尖叫带给她无限的艺术灵感,画笔在纸上挥洒自如,源源不断的“天然颜料”流出,就像是在为她的画作“无私奉献”。
血红色的夕阳确实是血凝成的。
黄薇薇画到一半突然回头,说道:“小渔,你不画吗?”
宋小渔手心的铅笔应声折断。
“咔嚓——”
作者有话要说:画画不好的也统统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