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队收粮回来了,沈安筠开了大门,沈胜洲就发现自家闺女真是大变样,之前她穿衣服不管男装女装,不是灰就是蓝,最多换成乌青色。
今日竟然难得的穿了身淡青色的衣服,对襟处还镶了边,衣服上绣着花鸟,因为在家里,脸上既没涂黑也没画粗眉毛,整个人漂亮的就像天上的小仙女!
沈安筠像以前那样去接父亲手中的缰绳,却被沈胜洲给避开了:“别上手了,好好的一身衣裳,再给弄脏了!”
沈安筠听完就笑,直接接过缰绳:“这衣裳和我之前穿的价值差不多,就多了几处绣花,哪里就贵重到影响行动的份上了!”
她这一笑,让沈胜洲无端的眼睛发酸,闺女上次这样笑,好像还是几年前,从让她回家待嫁开始,她的笑就像被什么给束缚着一样,少了原本应有的畅快。
沈安筠牵着马走在前面,没看到父亲脸上的涩意,直接问他:“爹,这一趟还顺利吧?”
沈胜洲压下心里的酸楚,朗声道:“各处都打点到位,就没啥不顺的。”
没出什么事沈安筠就放心了,这才有心情说起了家里的事:“咱家这次有了大变化,您先猜一猜是什么变化。”
沈胜洲哈哈笑着,说:“我不猜,你这总是想一出是一出的,你爹我可猜不出来。”
其实猜不猜的,进了家门就看到了,院子明显是今天扫过的,屋门前还多了几盆花。
沈胜洲问闺女:“这是?”
沈安筠得意一笑:“我雇了个厨娘,还买了个丫鬟和婆子,家里从做饭到缝衣还有其他的杂事,现在都是他们在干。”
早年沈安筠上面的两个兄长相继夭折,程敏哭的伤了眼睛,这两年沈胜洲不止一次的提出来,家里雇两个人,都被她给拒绝了,没想到这次出门,闺女竟然说服了她娘!
沈胜洲大喜:“好,早就该这样了!”
他们父女先进了家门,后面十几辆大车也相继进来,等粮食都进了仓库,沈安筠早已把工钱准备好,沈胜洲校对好数量,沈安筠就把工钱发了,这一趟收粮才算结束。
吃了一顿堪比酒楼饭菜的晚餐,梳洗一番再穿上新做的亵衣,沈胜洲只觉得浑身舒爽。
看着情绪还算稳定的妻子,沈胜洲把一直瞒着她的染房说了出来。
程敏惊的瞪大了眼睛:“你,你们……”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胜洲拥着她坐下:“其实染房的事我没怎么参与,都是咱们安筠弄起来的,因为你不喜欢她管外面的事,弄起来的染房我们也不敢让你知道,这才一直瞒着你。”
程敏心里还是有些不顺,语气一点不软,硬邦邦的问:“那这次你怎么就又说了?”
沈胜洲轻拍着她,道:“咱们家能有现在这样的日子,都是咱安筠的功劳。”
提起闺女,程敏满满的都是骄傲:“那当然,当初你去阳兰城贩卖粮食,看到叶易真那样的人,第一反应都是避着点,还是咱们安筠有心,弄清了叶易真的为人,劝你和他合作,这才让咱们的粮食不愁销路。后来家里建了粮仓,又说服咱们把仓库存满,为的是能和其他粮店合作显得咱们有实力,没想到赶上延通干旱了两年又闹水灾,这才让咱们从只有几百两身家的普通人家,一下子成了拥有几千亩地的大户!”
沈胜洲的心里又何尝不骄傲:“是啊,咱们安筠是最棒的。”
说完这句,他看着妻子,才道:“可是这两年,咱们却把她给委屈了。”
沈胜洲说完,程敏的眼泪一下子又下来了,沈胜洲做爹的能看出来的,她一个当娘的,又怎么看不出呢!
“只要她不想做的事,我以后再也不逼她了!”
沈胜洲给她擦着眼泪,说:“我也想了,既然安筠目前还不想嫁人,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碰到配得上的她的,染房在你这里也过了明路,那就直接算成她自己的,以后她再弄起来其他买卖,也都归她自己。这样不管以后成不成家,手底下有产业,无论是下面那俩臭小子,还是族里和她交好的那几个,以后只能对她更好,以后就算咱们去了,她身边也不至于孤单。”
程敏对长女的疼爱,一点不次于丈夫,自然点头答应。
……
第二天,沈安筠正准备跟父亲谈一下,两个弟弟的教育问题,没想到还没开口,父亲却突然宣布,自家在蒲原县的染房,以后就是自己的私产了。
沈安筠眨巴着眼睛看向父亲,却被母亲在额头上点了一下:“行了,你爹昨晚都告诉我了。”
沈安筠赶紧认错:“娘我不是故意瞒着您的,只是机会难得,碰到了手艺好的老师傅,不开个染房把人留住,错过了就太可惜了!”
程敏虽然昨天就已经消了气,听她这么说,还是忍不住怼道:“听你这么说,是不是现在遇到好的橱子,你还想着开个饭庄了!”
沈安筠看她,满眼都是:娘你是怎么知道的!
程敏:“!!!”
最后她也只能道:“你的性子我是知道的,以后也不会太管着你了,只要记得出门和我交代清楚,带上人,以免遇到什么麻烦。”
沈安筠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
沈胜洲:“没事,就是我和你娘都想开了,以后都不想关着你了。”
沈安筠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真的!”
程敏好笑的说:“骗你做什么。”
沈安筠一下子就精神了:“娘,您只要不关着我就行,我可不要什么私产,我挣了钱,还都让您保管。”
程敏心里熨帖的不行,不过她还是说:“你的钱还是你自己管着吧,娘可没那么多精力再管你的。”
沈安筠还想再说什么,沈胜洲却直接道:“安筠也别难为你娘了,你又不是那没本事的,就自己管着吧。”
说完又对还懵着的其他几个孩子说:“都说父母在无私产,可是咱们家和别家不同,别人家是老子挣下家业,儿子继承,可咱们家的这些产业,大半都是你们大姐挣下的,今日我把话放这,以后你们不管是谁,只要是自己挣下的,也归你们自己。”
家里的发家史,下面三个小的年龄小不太清楚,二妹沈雯可却是知道的,对于父亲直接把自己刚知道的,家里的染房给了姐姐,她是一点嫉妒的想法都没有,赶紧应道:“知道了爹。”
下面三个小的虽然懵懵懂懂,却不耽搁他们跟着说:“爹,我们知道了。”
沈胜洲对他们的回答很是满意,大手一挥:“出去玩吧。”
沈安筠还想着两个弟弟的教育问题,等那俩小子都出去了,她才对父亲说:“爹,安厚都六岁了,您也该多管管他了。”
沈胜洲因为前面接连夭折了两个儿子,对于后来出生的两个小子,就有些不太敢亲近,他怕他们像那两个儿子一样,好好的就没了,所以哪怕沈安厚出生,他也没改了让长女招赘的想法。
只不过后来这个长子不但长到了三岁,妻子又给他生了次子,而且两个儿子都健壮的很,两人这才消了让安筠招赘的想法。
虽然不再想着让闺女招赘,沈胜洲对两个儿子,却没有当初带安筠那么用心,又因着他经常出门,俩小子对父亲敬畏多过亲近,平常轻易也不往他身边凑。
要不是沈安筠提起来,沈胜洲都没注意,长子都要六岁了!
他本想着说还送到镇上去读书,却习惯性的问了闺女一句:“你有什么想法?”
既然问到自己的想法,沈安筠就直接说了,当然,就算不问,她也会说的。
“去镇上读私塾毕竟有些远,咱们家何不请个先生来,直接在村里办个私塾,村里到年龄的孩子,不管男女都可以来开蒙,这样不止安厚这两年不用太受罪,咱们家对村里也算是有个贡献。”
沈胜洲一拍大腿:“好,这个主意好!”
程敏有些不太理解:“村里那么多人家,靠着跟咱家出去收粮,挣的可比出去扛包的多出不少,这还不算咱家给村里的贡献?”
沈胜洲:“你看你,怎么只看到了别人得到的好处,却看不得自己得到的!”
程敏觉得他的语气不好,就有些生气,一下子站了起来:“咱们给钱,他们出力,其他咱们家得到什么好处了?”
沈安筠一看母亲想恼,赶紧过来把她重新拉到椅子上。
沈安筠记事早,她隐隐的记得哥哥没了,母亲每天都哭,后来有了二妹,母亲更是在床上躺了大半年,就算后来慢慢好了,母亲还是总自己一个人偷偷的哭。
所以她从小就练就了一身哄人的功夫,只要母亲不开心了,她就赶紧去哄。
“娘,咱家在延通那几千亩地,可都是租给了当地人,甚至于很多都是租给了卖给咱们地的人家。虽然官府那里都打点到位,可是没村里那些跟着收粮的叔伯兄弟,只凭着我爹自己,能顺利的把租子收上来么?所以他们跟着我爹去收粮,其实是一件互惠的事。以后村里的孩子,都跟着咱们家请来的先生开蒙,那才算是村里人跟着咱们沾了光。”
沈安筠这么一说,程敏也不好再黑着脸了,不过还是白了沈胜洲一眼。
沈胜洲挨了个白眼也不在乎:白眼就白眼呗,又不是没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