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地宫的主殿,除了进出的甬道,还有几间延伸出去的小房间。盛无崖一边提防着邀月,一边往就近的几个房间里看了看,发现全是死路。
另一边,怜星也检查完了临近的几个小屋子。一个半死不活的矮子被他从房间里拖出来,邀月冲那人厉声道:“魏无牙,打开甬道!”
“不可能!”那人喘着粗气说道:“我等的就是今天,你们都在这里陪我死吧!邀月,这可是万斤青玉石,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别想从这里逃出去!”
“呵。”邀月冷漠地看了魏无牙一眼,嫌恶道:“你这人最是贪生怕死不过,既有这份心,早该来绣玉谷报仇了。”
“不错,不错。”魏无牙点点头:“你说的原本不错,我是贪生……可是——”他话锋突然一转,盯住燕南天凄厉道:“他废了我的武功,赶走了我的徒弟,还让他们拿走了我的财宝,毁了我一生的心血!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能拉着天下顶尖的高手陪葬,魏无牙不亏!”
说到这里,他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脑袋一歪,彻底咽气。
亲眼看到魏无牙死在自己面前,金猿星哭得像死了亲爹妈似的。不,他亲爹妈死的时候都没这么难过。邀月被他嚎得不耐烦,又想动手,盛无崖赶紧捂住了野猴子的嘴,真诚地建议道:“天无绝人之路,省点儿力气。”
听了这话,金猿星果然收住了声。他眼珠一转,把地上的几具尸体往一个小房间里搬去,侥幸道:“幸亏还有点肉,有它们在能多活好久呢!”
为了和移花宫的两位缓和关系,他还真诚地表示愿意分对方两具。当然,分出去的是侏儒和食鹿神君,那两人一个肉太少,一个浑身是毒,不太好下嘴。只可惜他马屁拍在了马腿上,邀月恼怒地瞪了他一眼,差点再次出手。
盛无崖想着将尸体敛在一起,确实可以保证主殿的空气和环境,便没有阻止金猿星的动作。这期间,燕南天终于悠悠转醒,他看到盛无崖,惊喜异常,扭脸看到移花宫兄弟和金猿星,又勃然大怒。
盛无崖拦住了燕南天,将路上的经历一一道来,得知路仲远已死,那人悲愤异常,恨不得当场去扬了江别鹤的尸。正如盛无崖一开始所预料的那样,燕南天果然绕过了金猿星的命,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调息,监视着移花宫那对兄弟的异常。
两拨人以主殿中心的一块莲纹砖为界,三人在东,两人在西,各自防备。说完了自己的经历,盛无崖又问:“兄长,你是怎么出现在龟山的?你的伤都好了吗?”
“小妹不必忧心。”燕南天回道:“我的经脉的确都好了。”
原来燕南天所练的内功,叫嫁衣神功。之所以取这么个名字,是因为此功大成后,真气就会变得如火似焰,日日煎熬人心,除非将之转嫁他人,否则不可缓解。正应了那句为他人做嫁衣的古话。(注1)
外人所不知道的是,只要在这门内功练到六七成时自行毁去,从头再练,就可避免为他人做嫁衣的结局。毁后重练,体内的神功余根可以使所练之人事半而功倍,至此,才能真正做到神功收发自如,没有丝毫外泄。(注2)
燕南天在武学上颇为骄傲,觉得没有自己忍不了的苦,因此一直没有自毁神功。直到落在十大恶人手里,阴差阳错下被对方毁了经脉武功,这才真正练成了这门嫁衣神功。
“我功力恢复后,就出甘肃来找你了。”燕南天接着说道:“谁料江湖上打听不到小妹的行踪,我只好跟踪四灵之首来了龟山,先替小妹料理些仇家。”
“四灵之首?”盛无崖愣了愣。想来,那四具尸首里,五官特别普通的那个就是十二星相里号称脑子最好的“龙”了。她忍不住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下这位燕大侠,心想难怪他又是伤又是毒的,原来是落在四灵之首的手里了。
联想到对方在恶人谷被算计的经历,盛无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这位便宜兄长在耍心眼这块,确实存在短板。再加上一个浑身是毒的食鹿神君,虚伪狡诈的江别鹤,也难怪他会吃苦头。
“大哥,你现在感觉好些了么?”盛无崖关心起了燕南天的身体。
“好多了!”对方点点头,脸色一红:“多亏小妹来得及时!”
“哼!”站在西边的邀月看不过眼,出声讥讽道:“江枫,你可别忘了自己是有夫之妇!这副亲密的样子做给谁看,花月奴泉下知道么?”
“住口!”盛无崖自己还没怎样,燕南天倒是怒不可遏:“我跟小妹清清白白!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邀月面带讥诮:“那你脸红做什么!”
“关你屁事!”燕南天挣扎着站起来准备动手,伤口都崩流血了。盛无崖死命拉住他,好心劝道:“出去了再说出去了再说,节省体力要紧!”
好不容易拦下暴怒的松狮燕南天后,她严肃地看向移花宫的两位明月孤星,认真道:“邀月,我们能不能先联手?有什么恩怨出去了再算?”
邀月不说话。
怜星则默默开口道:“兄长,我刚才把几个屋子都检查了一遍,这里没有食物也没有水源……”
金猿星像被什么咬了一口似的,赶紧跑到小屋子里查看自己的储备粮,生怕别人抢。
“没有食物还好,没有水源,我们撑不过三天。”盛无崖指出了这个最为紧迫的事实:“到时候大宫主难不成喝尿?”
“江枫!”邀月袖子一甩,似乎有点恼羞成怒:“我很早就想说了,你也是世家大族的女子,哪里学得满嘴屎尿屁?”
“那你答不答应嘛?”盛无崖厚脸皮道。
“行。”邀月惜字如金地哼了一声,然后就转过身盯着甬道出口的万斤青玉石不再理她。
达成临时休战协议后,盛无崖放下心来,悄咪咪地将腰间那袋清洗伤口后仅剩的一点烧酒塞进燕南天怀里,以眼神示意道:“大哥,你在这里好好歇息,我去把金猿星叫来,有什么需要就跟他说。”
“你去哪里?”燕南天下意识抓住了小妹的袖子。
“我去小房间里转转。”盛无崖答道:“看看有没有出路……”
地宫主殿里的几个小套间里堆满了锦绣衣衫,却偏偏没有水,也没有食物。除了一些小小的气孔,也没有任何与外界连接的通道。盛无崖在墙上一寸一寸地敲过去,发现魏无牙果然财大气粗,这个主殿基本全是用大块的青玉石造出来的,在困死对手这一块,可以说万无一失。
检查完其它房间后,就只剩下最后一处魏无牙曾经藏过身的石室了。这间石室的入口很狭窄,盛无崖弯腰进去时,怜星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房间内部格外昏暗,等盛无崖适应了里面的光线后,她总算明白怜星为什么面色怪异了。原来这间石室里,除了有一口棺材外,还有大量石像,这些石像都被刻成了明月孤星的样子,而形容猥琐的魏无牙则拿着一根鞭子,在旁边对他们施虐。
石像的神情五官,都可以说得上惟妙惟肖,比起真人也不逞多让。看来怜星刚刚在地宫打探环境时,早已发现这里了。
盛无崖想着若这些石像被邀月看见了,对方少不得又要闹起来,为了避免再生事端,她便出手将这些石像悄悄毁去了。
一个时辰后,她重新回到了地宫主殿。邀月看了她一眼,居高临下道:“可有找到出路?”
盛无崖摇了摇头:“没有,看来我们真的被困死了。”
守着燕南天的金猿星惨叫一声,对自己的储备娘更加在意了。盛无崖翻了个白眼,无语道:“你放心,没人跟你抢。”
“我不是这个意思,哈……”金猿星尴尬地笑了笑:“要是江姑娘您,我老金肯定大方得很,到时候一定亲自给您削最鲜嫩的生肉下来!”
“你可拉倒吧我又不是李大嘴!”盛无崖忍无可忍。
移花宫的俩兄弟都是洁癖,这导致他们在外面既不坐,也不卧。盛无崖没他们那样的毛病,心安理得地在燕南天身旁坐下来,闭目调息。
第一天,五人都还算镇定,也没有太饥渴。第二天,燕南天偷偷将仅存的烧酒塞到盛无崖手里,她推辞不过,便和对方一人一半分着喝了。
第三天,饶是移花宫的明月孤星重度洁癖,也撑不住在主殿的地板上坐了下来,形容狼狈。盛无崖起了一嘴的干皮,金猿星则躲到那个小房间里不出来了。
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响彻了整个地宫,提示着众人那里发生了什么。盛无崖不想坐以待毙,又将这个地宫检查了一遍又一遍,邀月更是开始徒手轰击甬道上的青玉石。
可无论她怎样施力,青玉石都纹丝不动,甚至都没有出现裂纹。觉察到自己可能真的会死在这里后,五人多多少少都有了些变化。
心情最轻松的,毫无疑问是金猿星,毕竟他储备粮充足,还没人跟他抢。生死符啥的,他已经不在意了,只要不发作就行。燕南天的心情也算平静,黑亮的眼睛大多数的时候都在看盛无崖,无人注意时还会跟她说:“小妹放心,大哥不会让你死的。”
怜星神色莫名,也不在乎兄长的严厉警告了,总是呆呆地看着枫娘,眼中似有千言万语。邀月一开始还很生气,后来便屏蔽了一切,自顾自地闭目调息,物我两忘。
第四日,一直闭目调息的邀月整个人都变得透明了,灯光摇曳下,他肌肉中的每一条经络,每一根骨骼,余下四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金猿星没见过这种怪像,吓得大口啃了一下老伙伴的胳膊。怜星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兄长,自言自语道:“他练成了,没想到他练成了……”
“这是明玉功?”燕南天出声试探。
怜星点点头,主动答道:“这是明玉功练到最后一层时会出现的景象……”
“枫娘……”怜星抬起头,定定地看着盛无崖:“我兄长自知出不去了,他若功成,可能会来杀你。”
“他敢!”燕南天大怒,随即拉过自家小妹,低声道:“你别怕,坐下来,我把嫁衣神功的内力传给你!”
燕南天不愧是天下第一的剑客,人品武功都有保证。都这幅境地了,想的竟然不是出手偷袭,让邀月神功难成,而是要把自己的内力传给江枫,好叫她光明正大地击败对方。
想到此处,盛无崖看他的目光就有些软。她笑了笑,伏在燕南天耳边轻轻道:“不必……我们趁现在走。”
“走?走哪里?”燕南天诧异。
“大哥请跟我来。”盛无崖把他扶起来,又把金猿星从石室里唤出,绕开练功的邀月,钻进了那间有棺材的石室。
“我才发现的,这里的地面湿得很。”盛无崖移开棺材,掀开铺地的青玉石板,指着下面湿润的土壤笃定道:“底下必有暗河!”
“!”金猿星狂喜,不必盛无崖吩咐,一马当先地刨起了土。
作者有话要说:注1、注2:武功设定出自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