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瑾猜想过唐韫修所求之物,是权势、钱财或者她这张脸。
扪心而论,赵瑾这张脸确实称得上是美人,她家的基因不错,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优越,被人觊觎也算正常。
哪怕赵瑾这位公主名声一般毛病一堆,也多的是人想当这个驸马。
只是,她能给的东西里面,不包括爱。
唐韫修竟然想要她的心。
爱是多奢侈的东西啊,她贵为天子的皇兄都不敢奢求太多,因为他深知自己也给不起。
赵瑾也给不起。
她大概能猜到唐韫修是什么时候见过自己,也相信他说的话不假,但不对等的交易终究会有爆发的风险,她不太想赌。
而且以赵瑾对人性的了解,所有口头承诺都有可能成为废话。
但眼下,赵瑾还是稍微迟疑片刻:“唐二公子的意思是……”
唐韫修说:“我心悦殿下。”
赵瑾:哦。
觊觎她的身份美色,她都忍了,可是眼前这位看着游戏人间的年轻人说,他想要她的爱。
“唐二公子想要的,本宫不一定能给。”赵瑾如是说。
“但求殿下愿意给机会。”
赵瑾:“……”
两人对视半晌,最后是赵瑾先开口:“唐二公子先回去吧,本宫先考虑考虑。”
“我等殿下的好消息。”唐韫修笑了一声,随后一跃,很快消失在赵瑾视线范围内。
赵瑾看着这转眼就不见的身影,发出了羡慕的叹气。
等紫韵走进来,就看见自家公主抬头看着天,一脸惆怅,她还当赵瑾是被选驸马一事所困扰,结果一问:“殿下在想什么?”
赵瑾脱口而出:“想飞。”
紫韵:“?”
小姑娘小小的脑袋大大的问号。
赵瑾寻思着自己有空得找谢统领要个武学的老师,当个柔弱的公主虽然不错,但谁能拒绝会飞的诱惑呢?
皇帝给妹妹的五日自由,第一日她就从精神层面折磨了一番相亲对象们,果然第二日清净许多。
华烁公主穿着一身低调的青衣便出了门,她低调,她的侍女便更加低调。
紫韵只当公主是想出门逛街买点东西,结果她跟着跟着,眼睁睁看着赵瑾左拐右拐,逐渐远离了繁华的商业街,最后进了一家馆子。
一家医馆,规模不小,起码进进出出的客人不能算少。
两人走进去时,还能看见有大夫背着药箱跟着客人急匆匆走出门。
“殿下,咱来这做什么?”紫韵不解,但又忍不住第一时间去看赵瑾,“可是身体不适?”
赵瑾回头看了她一眼:“在这唤小姐。”
紫韵:“……小姐。”
赵瑾进门后径直走到后门,再踏出去,又是一个开阔的庭院。
这里是另外一个格局,看起来像是个书院。
紫韵露出了没见过世面的眼神。
“小姐,这里是书院?”
一个医馆和书院连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奇怪。
赵瑾指了一个方向,紫韵下意识看过去,随后她就看到了一个木牌上写着“京师医学院”五个大字。
紫韵:“……小姐,什么是医学院?”
“顾名思义,学医的地方,”赵瑾对自己的侍女比较有耐心,她又补充了一句,“宫中的徐太医便是从这出来的。”
徐太医,是这几年宫中最受欢迎的医官,医术之精湛,几乎到了皇帝次次传召的程度。
紫韵这回露出的神色更是惊诧,她自然是对医术一窍不通的,但作为宫中之人,她又不可能没听说过徐太医的大名。
徐太医最擅调理之术,擅药理,宫中得他诊治过的娘娘们也都赞不绝口。
这亭台楼阁间确实是书院的模样,只是内里的构造也有所不同,赵瑾来的时候,恰好是学院师生上课之时,最低层的学堂里传出稚子朗读之声。
“一问寒热二问汗,三问头身四问便。五问饮食六问胸,七聋八渴俱当辨。九问旧病十问因……”
“紫韵,你在这守着,我去去就回。”
紫韵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一句,便看见自家公主推开了某扇门走了进去,门又被合上了。
紫韵一看那扇门前面挂着的牌子——院长室。
“……”
她家公主该不会真是得了什么疑难杂症吧?
虽然贴身伺候公主,但紫韵却知道,她的主子向来很有那种独立的意识,从小在沐浴更衣时,赵瑾便不喜身边有人,因此她若真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病,紫韵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另一边,院长的门被打开,里面坐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老者低头似乎在纸上写着什么,虽然年老,但看着依旧健硕。
“徐老。”赵瑾先开了口。
她这一声,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老者才如梦初醒般,看见她时,又恍如隔世。
当年那个才到他腰间的小姑娘,如今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
这样美丽的容貌,这般高贵的身份,谁也想不到,她这些年来都做了些什么。
武朝有此女,乃大幸。
老者从座位上起来,而后对走到跟前的赵瑾行礼:“徐牧洲见过华烁公主。”
“徐老客气,”赵瑾笑了一声,“我今日闲着无事,便想来看看学院,看来发展得很好。”
“托殿下的福,从学院出去的孩子都有养家糊口的能力。”
徐牧洲看赵瑾的眼神,说是崇敬不为过。
而赵瑾此行,是有些事想找徐老。
当年徐牧洲为一方富甲,家中资产颇丰,然而沉迷医术,四处游学为人诊治,在四十岁那年,不幸医死了人。
也恰好是那一年,十岁的华烁公主偷偷摸摸跟着自己的几个大侄子出了宫,无人发现。
徐牧洲赔了大半家产,颓然坐在衙门对面街头,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陡然出现,看着他的药箱,十分天真地来了一句:“你是大夫?”
刚治死了人,又怎么配称得上是大夫?
徐牧洲自嘲一笑。
只是跟前的小姑娘看着他,突然发问:“听说今日衙门审理了一个大夫治死人的案子,你是那个大夫吗?”
徐牧洲当时只觉得跟前的小丫头过于天真无邪,若她真懂得些人情世故,又怎可能还能对一个治死人的大夫和颜悦色?
“我有几本医书,或许可以为你解惑。”小姑娘说着,从随身的包袱中掏出了几本沉甸甸的书,放在徐牧洲身旁。
徐牧洲一看——《中医临床纲目》、《杂病集》、《妇科大全》、《医毒传》。
俨然这些医书对徐牧洲而言皆是陌生的,他听都没听说过这些。
“这些书,皆是医术高明的大夫联合所著,你若不信,大可据此去验证。”
这是赵瑾第一次偷跑出宫,她给一个治死过人的大夫送了几本医书。
此后,宫里的华烁公主定期给徐牧洲送去钱财与新的医书,钱财便是用于修建如今的京师医学院,医书则成了他们如今通用的教材。
徐牧洲那之后才明白,原来某些草药与草药之间竟然长得如此相似,他的药方没错,那时候的药店里,竟然有好几种因为相似而混淆为一种药材的药,有些没毒,有些则有毒。
医书上记载的药材模样难以区分出具体区别,甚至连原作者可能也混淆了。
那些流传下来的医书中,有不少内容竟然都是错的,在治病方面,小错便可致命。
十年过去,京师医学院成了炙手可热的学堂,科举依旧为上上之选,然穷苦人家的孩子来此,却也能识字读书,能有一技之长。
医学院除了京城,甚至在江南一带也开设了一个江南医学院。
其他地区也有这两个学院的学子开设的大大小小的医馆,医学在这十年内,起码在武朝得到了蓬勃发展。
身为其中受益者的皇帝更是大手一挥,在医学方面拨了不少款下来以示支持,在徐牧洲之子徐砚成为太医后,京师医学院更是有了皇帝做靠山的意味。
可即便是皇帝也不知,这一切之始,竟来自他的妹妹。
“殿下今日前来,仍不打算告知老朽,那些医书的作者皆为何人吗?”徐牧洲问。
这十年来,他并非是第一次问赵瑾这个问题,只是每次都得不到解答。
赵瑾轻笑:“徐老,我早已说过,这里每一本书,都是许多人用许多年实践出来的,我也不知他们是谁。”
这里的许多研究成果,都属于后世的医学大牛,也是赵瑾多年学习的内容,她如今生活之处,非历史上记载的任何一个朝代,因此她才斗胆将那些内容传播。
相对比是否打破这个时代医学该有的发展进程,赵瑾更关心人命。
医学滞缓带来的后果,是人在重大灾难面前的无措。
赵瑾学了十几年的医,到头来在这个朝代当个没用的公主,任由她的知识与经验浪费,她还是有些不甘心的。
“殿下用这个借口搪塞老朽多年,如今都忍不住怀疑,那些书是否皆出自于殿下之手。”
赵瑾一顿,随即笑道:“徐老说笑,你我初见时,我才多大。”
正因为如此,徐牧洲每每有类似的猜想时,都会觉得无比荒谬。
若十岁的赵瑾能写下那般传世的医书,那她必定不是凡夫俗子,她更像是上天赐给武朝的神女。
“听闻殿下近来在议亲,老朽在此先恭喜了,”徐牧洲说着,又忍不住问了句,“驸马可是选好了?”
什么样的人才能配上这样的女子?
赵瑾:“……”
话题转得有点秃然了嗷。
作者有话要说:宝贝们,活着的评论区真的让人耳目一新哈哈哈!你们加加油!我也加加油!爱你们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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