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笃定道,“你在发热。”
“我想是的。”芮娅强撑着露出了一个微笑,她扶着沙发的把手支起上半身,坐稳后又站了起来。
“你想干嘛?”汤姆皱着眉头,满脸不愉,他眼见芮娅起身后微微晃动了几下才定住,脸颊的颜色红过嘴唇。
“我去找琼斯女士拿点儿药。”
芮娅觉得自己的脖颈处像烧着一把柴火,喉头不光干涩难忍,还有着烟熏感,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微弱了。
她捡起沙发上的外袍搭在身后,跌跌撞撞地绕过大厅,往公共休息室的石门门口走去。
“这么晚了,你不怕普林格捉你吗?”汤姆抱着双臂站在原地,挤出一句。
芮娅不知自己送走艾琳后在沙发上到底睡了多久,听汤姆的意思,应该宵禁了。
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我,咳——,我想,他应该不会在圣诞前夕为难一个病人吧?”
霍格沃兹已经放假了,那些回到家里的孩子们说不定会熬个通宵,今天的宵禁仍然会算数吗?
公共休息室一如既往的暗淡,窗外的黑湖面上覆盖着一层足有三四英寸厚的坚冰,根本分辨不出白天黑夜。
小步越过沙发后,壁炉里的火光被遮掩了大半,芮娅眯起眼才能勉强看清路面的起伏。脑袋晕晕乎乎的,眼前也是一阵黑一阵白。
病来如山倒,芮娅也没想到光是在沙发上眯一小会就会烧地这么厉害,好像这一世从记事起她就没生过什么病。
与孤儿院相比霍格沃兹的日常还是太过轻松了,之前她一直紧绷着神经,就怕会生病。
但愿魔法世界里的魔药能派的上用场,她揉了揉干涩的眼,踉跄两步,脚尖磕在大厅与走廊之间形成落差的小石台上。
眼见着芮娅就要朝前倒去,汤姆疾步凑了过去,用手擒住了她的手腕。
芮娅抚着额头,回头笑道,“多谢,这里有点儿暗过头了。”
“你回去坐着。”汤姆抿着嘴唇,腮帮子绷得紧紧的。
“嗯?”芮娅烧得厉害,脑子里混沌一片,汤姆说的话左耳进右耳出,根本就没听到心里去。
“我说——”汤姆拔高了音量,“你回沙发上坐着,退烧药水我帮你去要。”
芮娅眨了眨眼,干涩的眼皮与眼珠剐蹭着,火-辣辣的感觉,她竭力想挤出几滴眼泪来湿润一下眼眶,却屡屡失败。
“这不好吧,宵禁了,万一...”芮娅哼了两声,“你轻一点,我手腕好疼。”
汤姆这才缓缓松开伸出去的手掌,他嗤道,“娇气,我明明没用力。”
芮娅耸了耸肩膀,她明显有些糊涂了,将手凑到面前吹了吹。
“呼呼——”
从口里吹出的热气笼罩在通红的手背上,生疼生疼的,芮娅咧开嘴“嘶——”了一声。
汤姆甩了甩袖子,牙白色的魔杖顺势滑入他的手中,拧腕一挥,公共休息室的灯一盏盏亮了起来。
灯光刺得芮娅眼睛痛得厉害,她下意识用手挡在双目前。
汤姆这才借着光亮看清,芮娅的耳朵和手上都有大块明显的冻伤,并不是单纯发烧导致的红。
“能走吗?”
“能走啊。”芮娅扶着墙往走廊的暗处退了两步,她指了指炉火边那只粗壮的蛇姑娘,“那不是纳吉尼吗,你把她带出来不怕被人发现?”
“没事,今年只有我们留校。”汤姆紧了紧自己的领带,“走吧。”
“嗯?”
“我跟你一起去。”
芮娅摆了摆手,虽然人迷糊着,但她清楚地知道,和汤姆比起来,自己可是个腿脚利索的老阿姨了。上辈子又不是没一个人去医院看过病,一点小感冒发烧,没必要麻烦这个小男孩。
她可不想欠汤姆人情。
汤姆的小脸皱地更厉害了,“哼。”
他像寻常那样哼了一声,随后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道,“快点儿,你就不怕琼斯女士就寝了吗?”
干熬一夜确实不是什么妙事,芮娅打起精神往走廊外快步行了一段。
石墙打开,寒风袭面。
发烫的脸颊感受到凉意,‘惬意’还没来得及涌上心头,芮娅便觉双腿发软。
还好一只小手在她背后托了一下。
“走了。”汤姆的目光在她脸上来回碾了几次,托着她走了一段后道,“但愿你的脸上不要长出水泡。”
嗯,水泡?
芮娅挑眉,凉风吹得脑袋清醒了许多,她笑道,“怎么会,如果要出水痘,我去年就被你传染了。”
“谁知道呢。”汤姆撇了撇嘴。
他远望着走廊上挂满的彩带纠缠着冬青树,依稀见到不远处拐角的穹顶上挂着串槲寄生。
想到芮娅在沙发中睡着时喃喃自语的那些胡话,他下意识偏头朝芮娅那处看去。
芮娅的注意力全在走廊上边的一排冷杉上,她一直以为圣诞树都是针叶松做成的,不知道是否是魔法世界才会那么与众不同。
好吧,汤姆眨了眨眼,他心里隐隐有些别扭,但同时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拾级而上,无论是过道走廊还是塔楼旋梯,一路上都被装点着充满圣诞风格挂饰。明明大部分学生都已经坐列车回了家,也不知这些‘阵仗’是要给谁看的。
他们并没有使用‘荧光闪烁’,不少燃烧的蜡烛浮在半空中,足够照亮前行的路。
没有普林格的半点儿身影,果然,霍格沃兹的圣诞假期不止是给学生的,教职工也同样有机会享用。
芮娅寻思着,又觉得有些不妙,她只希望琼斯女士不要那么早去过圣诞节,但愿她还在霍格沃兹的城堡里面。
宵禁时间段内,城堡的每个角落都寂静地似乎能听清落雪声。
芮娅的喘气声十分明显,她扶着墙往前缓缓挪动,汤姆跟在她身边一言不发,脚步声就像是查罗那样轻盈。
如她所料,医疗翼中空无一人,芮娅转而来到琼斯女士的办公室门前。
汤姆先她一步敲响了金属门框,“咚咚”的敲门声约莫响了大半分钟,门就被人从里面‘吱呀呀’地打开了。
琼斯女士穿着一身深紫色的珊瑚绒睡袍,身上有着淡淡的酒味。
“哦,你们好——这么晚了,让我看看,是不是你生病了?”琼斯女士一眼看到了门边满脸通红的芮娅,她缓缓蹲下,托起了芮娅的下巴,“你哪里不舒服吗?”
“盖玛,是谁在外面?”这个声音特别耳熟,从盖玛·琼斯露出的门缝中可以看到,门内的人是他们斯莱特林的院长,霍拉斯·斯拉格霍恩。
斯拉格霍恩的穿着远不像盖玛·琼斯那样随意,他今晚一身深棕色正装,脚上的皮鞋擦得锃亮。
芮娅看见他手上端着一只透明的金色高脚杯,杯中只剩一口左右的红酒。
“我还好,只是有点儿发热,能在您这里拿份魔药吗?”芮娅朝琼斯女士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盖玛·琼斯一边拨弄着芮娅的脸,一边向斯拉格霍恩回道,“哦,两个学生,应该是生病了。”
“留校生吗?”
盖玛·琼斯没有再理会斯拉格霍恩,反倒将芮娅迎进了屋内,“什么时候开始发热的?”
“唔...不记得了,今天下午在沙发上睡了一会儿,晚上醒来就这样了。”芮娅瓮声道。
斯拉格霍恩见盖玛没有离他,便从茶几前缓缓起身,来到门口处。
他惊异地叫道,“芮娅·安,居然是你——还有汤姆,你们怎么了?”
“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些发热,喝点儿药就好了。”芮娅强装轻松地摊开手,“还好。”
“嗯...体温很高——”盖玛抽出了自己的魔杖,在芮娅身上点了点。
可能是刚饮过酒,她的动作不比通常利落,有些懒洋洋的,“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没——”
“她的手和耳朵都有冻伤,您帮她看看吧。”汤姆分明还站在门外,却抢在芮娅之前朝盖玛·琼斯回话。
“你还在外面干什么,进来吧。”盖玛朝着汤姆挥了挥魔杖,将他带入了办公室,又顺便关上了金属门,“你呢,你有什么不适吗?”
“没。”汤姆摇摇头。
“唔——”盖玛的眼神停留在芮娅身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的身体可算不上好,小姑娘。耳朵和手脚的冻伤是复发,陈年老病;你的胃也不好,暴饮暴食可不利于健康——还有贫血。”
芮娅原本就烧红的脸变得更红了,来霍格沃兹之后,本着不占便宜白不占的心思,她每天都能吃到十分饱。比起孤儿院仅够垫底的食物而言,还真是暴饮暴食。
“霍拉斯,帮我把药水递过来。”盖玛解开了芮娅的围巾和外袍,让她把手在自己面前摊平,“你应该知道自己被冻伤了吧?”
斯莱特林一年级的两个孤儿,汤姆·里德尔和芮娅·安,即使他们没躺过医疗翼的病床,盖玛·琼斯依然从各个地方听说了他们的故事。
芮娅当然不可能点头,于是她糊弄道,“不知道,只是有时候又疼又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