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坏事做尽

沈王爷有些焦虑地等了一夜,所幸苦心没有白费,几乎是一夜之间,他那弱如扶病的小儿子果然得到了冥冥之中的一种恩助——从一病不起,一下子变得能走能说了!

不单如此,似乎沈熙之的脾气也变了些样,对着他那新婚夫人,一向无波无澜的神情却像是脱了一层冷壳子,举止间都透出一种十足的关切,配合他那种温润和泽的眼神,真有点翩翩公子的意气了。

沈王爷坐在厅堂里,眼睁睁看着这新婚二人从门口进来,往他颔首行礼。沈熙之气色红润了许多,虽说还是懒乏乏的,吐息中偶尔透出一些微弱,然而他那病色似是减弱了几分,看人的眼神也生出了点光彩。

按照来前沈熙之交代给她的,苏青衿探步过去,从一旁的丫鬟手中接过茶水,捧了杯子,轻手轻脚地来到沈王爷面前,脖正眼低,欠身跪下,双手奉上——

“王......爷......请......用......”

她说话好像有点费力,说一个字时,再思考下一个字该怎么弹出来似的。

然而,这一出奉茶究竟是挑不出什么毛病。

沈王爷撑着眼睛,有些惊讶。他原先只想,因着苏青衿比较特殊,什么礼仪也不往她拘着了,只消带着人,往他眼前溜一圈,看着健全与否,便就足够了。谁曾想这苏青衿还做了这一出礼节,这简直出乎他的意料。

怔了好半天的脸,他才回过神似的,轻手接过茶水,嘬了几口。苏青衿待他喝完,又起身接过,放回丫鬟的托盘上,低腰敛手地站了回去。

沈王爷笑微微看着她,“谁教的你?”

苏青衿指了下沈熙之,低着嘴巴:“他。”

沈王爷一愣,似笑非笑望一眼沈熙之,他正在一边守着,往苏青衿静静凝眸。

他挑眉,笑问:“他是谁?”

苏青衿鬼里鬼气地溜他一眼,看见沈王爷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心道,让咱行个礼,奉个茶,差不多得了,再这么伶俐下去,岂不是要暴露。

她把脸一转,眼睛看着别处,装听不见。不搭理人时,好似又恢复一种发呆的状态。

奈何沈王爷起了兴趣似的,半身都直了起来,指着沈熙之,不依不饶地问她:“他,是谁?”

她躲着沈王爷的眼睛,给他问得心烦意乱。

忽觉一只手覆上她肩膀,捧回自己的脸。

猝不及防的,苏青衿撞进沈熙之那一双眼眸——他正往她低着眼皮,灼灼的眸子,一簇一簇的细睫毛,直接缠死了人全部的精神。

她微微一愣。

沈熙之端着她面颊,缱绻而温柔地问:“我是谁?”

对着那张俊朗清秀的面容,苏青衿小脸一红,一时没反应过来。

沈熙之继而环上她的腰腹,唇凑在她耳边,低低地道:“嗯?我叫什么名字?”

苏青衿嘴皮子一颤,轻悄悄道:“你叫......沈熙之。”

沈熙之搂她在怀里,牵起她的手,鼓励性地揉了一揉,又温声道:“那,沈熙之......是你的谁?”

“......”

“分明昨晚才教过你的......又不记得了?”

他一脸宠溺,鼻唇贴到苏青衿的肩窝旁,似在轻嗅。那一点丢失的气却让苏青衿觉得自己耳根到脖子的整块地方都干燥起来。

苏青衿大脑一嗡,心里掀出一片狂风巨浪——我勒个去,沈老师也太会演了吧!说什么教中文系的?他真的不是教表演系么?

苏青衿整个人竖在沈熙之怀里昏昏沉沉,直到被他暗中掐了一下,这才回神,面红耳赤地道:“呃......是......是我夫君......”

“嗯,沈熙之是你夫君,你是沈熙之的什么?”

“是......是......”

“又想不起来了......嗯?”

他轻轻往她耳朵里吐着字,那字打飘似的,从耳朵根一路打到后脑勺,打得苏青衿整个人七荤八素的。

沈熙之含笑,嘴唇闷在她耳侧,轻轻唤了声:“夫人。”

那个称呼一出来,苏青衿就有点演不下去了,几股热血自下蹿上,几乎快冲爆她的大脑。

她憋红脸,一猛子扎进沈熙之怀里。沈熙之微微一愣,遂是两手环绕住她,一面轻抚安慰,一面抬眸淡然:“见笑了,父王。”

这一番浓情蜜意的戏码实在是大获成功,身旁好些丫鬟看了,都不由口干舌燥,脸红耳热起来。

眼看这两人一副情投意合的模样,沈王爷那嘴角便是咧得停不住了:“当初和你提及这门婚事时,见你虽无推辞,却没什么反应,还怕你是心里嫌弃她,现在看你二人这样和睦,我就安心了。”

“夫人自有她的可爱之处,我无从嫌弃她。”

沈王爷十分欣然:“看你还有这份心思,能教她那些礼仪,真是难得。”

沈熙之慢声道:“父王为了儿臣的病情煞费苦心,千挑万选挑中了青衿为我夫人,您为儿臣操劳如此,儿臣也没什么能做的,这点该尽的礼数还是要尽的。”

“只要能治好你的病,我这番苦心也不算白费......”沈王爷叹一口气,深感欣慰:“不过,说实在的,我眼见你气色,还真是比前几天好了不少呢!老先生说她是你的贵人,还说你身子会越来越好,真是诚不我欺!”

沈熙之轻笑,低了下眼皮,视线又溜回苏青衿身上。

苏青衿一味躲在他怀里装瞎作哑,感觉到背上被轻拍几下,沈熙之往自己轻声道:“累了?”

苏青衿闷闷地“嗯”一声。

“饿不饿?”

苏青衿摇摇头,侧过脸,说给沈王爷听:“不饿,我想回去睡觉......”

沈王爷有些讶然,“你们不是才起来?”

沈熙之摸摸她的头发,慢条斯理道:“这事......怪我。”

苏青衿身子一僵。

空气寂了须臾。

众人旋而了然。

沈王爷想起昨夜差使的老妈子向自己禀报的内容,蓦地意会,意味深长地微笑道:“这个......熙之啊,虽说有些东西,是食髓知味......奈何你身体不好,大病初愈,还是要节制一些!”

沈熙之抬眸,轻声:“父王教训的是。”

沈王爷看着他,脸上是几分忧心,几分欣慰,待了一会,便是大手一摆:“罢了,回去好生歇会,本王便不做这个讨厌鬼,烦着你两人的清闲了!”

沈熙之低声称是,遂是携着苏青衿起身。二人相伴着走出厅堂,方才那几句臊话不温不火的,却还是把苏青衿这小雏给听红了脸,躲在他怀里,像是真跟他发生了什么似的,自己又越想越羞,简直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却瞧那沈熙之,唱完方才这出戏码,与人说了那么久话,废了那么些精神,此刻还是一脸云淡风轻,秉持一种不为任何外物所动的气质,苏青衿看在眼里,心中越加生出一种敬意,不愧是沈老师!轻易就达到她无法企及的高度了!

她不由想赞叹几声,奈何这样被他搂着,肩挨肩地往前步着,身后还跟着一丛侍女,也不好多说什么。走着走着,二人穿进一条长廊,迎面却撞上沈澜之,他正跟身后一人有说有笑地走着,瞧见两人正面过来了,才一下子顿住脚步。

兄弟二人这才对上眼,沈澜之瞧见对面成双的二人,自己那一声贺喜的招呼还没待打出来——一道声音自他身后袭去,不疾不徐:“熙之兄,恭喜啊。”

沈熙之眉头一蹙,看向那人。

苏青衿也好奇地望了过去,只见那说话人一身墨绿锦缎,带金佩紫,气质不俗,想必也是哪家皇亲贵族的公子。

二人走近,那人从沈澜之身后笑微微地站出来,端了张眉若墨画,面若桃瓣的脸,一双眼有点轻微下垂,柔柔和和的,分明温吞在目,里头的眸子却是一下一下闪得锐利,好像带着点莫名其妙的邪气。

苏青衿看着那人,心里止不住的怪异,不经意和他对上视线,却瞧他一往自己看过来——那一双邪气的眼睛竟是霎也不霎了。

她给那眼神一吓,呆愣两秒,迅速把视线收回来。

怪人,看什么看,没见过小情侣秀恩爱啊。

沈澜之乐颠颠地笑着:“怎的,人才娶进来一天,这就腻歪上了?”

沈熙之不理会他的打趣,只是蹙眉盯着他身旁的男子。

那男人这才转面,微微抬眸,一张脸笑得光彩照人:“熙之兄,怎么这种眼神?不会成个亲就不记得我了?”

沈熙之眯眼看他,须臾,轻声开口:“怎么会呢。”

“凤觉兄,别来无恙。”

听到那个名字,苏青衿浑身一震,蓦然抬首。

凤觉?凤觉?

他说的是......林凤觉?

那个杀死无数皇子、血洗皇宫、坏事做尽的本书第一大反派——林凤觉?

林凤觉,一个手染鲜血,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前期对女主爱而不得,因爱成恨,后期设计囚禁了女主,还把人折磨得死去活来。为了仕途和野心,暗杀了无数皇子,做出无数坏事,并嫁祸给男主......

原著里,此人看似人畜无害,实则是阴狠毒辣。因出身问题,他自小生性缺爱,养成一副敏感多疑的个性,成年后,极擅心计阴谋,从一个小小的外室之子,一路做上郡王贵主,虽然手段十分不光彩,但若是从另一个角度看,他简直是反派里的人生赢家——奈何最后的最后,还是没能抵住男女主的主角光环,被女主设计骗到陷阱里,这才含恨而死。

苏青衿怔怔地打量着面前这人,想到此人就是原著里那绵里藏针、笑里藏刀,吃人不吐骨头的知名大反派,一时里有些难以置信。

“原来熙之兄还记得我。”

林凤觉勾起唇角,眉语目笑地望着沈熙之,“先前有要事缠身,当你怨我没来道贺你成亲,生气了呢。”

沈熙之细声道:“怎么会呢。”

林凤觉又是一笑,目光转到苏青衿脸上,停顿一下,柔声:“想必,这位就是......苏家的二小姐?”

他说着,两只眼睛在她面上停留了很久,琢琢磨磨。

苏青衿眼皮一跳,只觉林凤觉那一道视线像咬上她的脸,她整个人一僵。

正是浑身不自在,腰间那只手臂骤然收紧了,沈熙之不动声色地把她揽在怀里,往前几步,迎上他视线。

林凤觉视线一跳,落在他脸上,眉眼中透出轻微的烦躁。

他似笑非笑:“熙之兄?这是作何?”

沈熙之懒着眼皮,淡然道:“夫人怕生,有些受惊。”

“凤觉兄,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