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衿立时目瞪口呆,脸色比吃了屎还难看。
不妙不妙,月老工作没做成,首先给人误会了,她正欲解释,嘴巴却又给苏白月一伸手捂住了。
就见她眉语目笑地往自己摇摇头,一副你什么都不用多说,我心知肚明的神情。她那光彩照人的笑把她一下整萎了。
恁奶奶的,出师不利,下次可不能再莽撞了!
憋了一肚子火,一路昏天黑地来到沈王府,两人方才下马,苏老爷也从前头的马车上下来。有侍从来迎苏老爷,说了好一会话,苏青衿就在那厢伸了半天脖子,想寻出沈小公爷的踪迹,好借机给男女主整个活,半天没瞅见人影,不禁在心里破口大骂。
岂有此理,老婆来了都这么不积极,活该他后边疯狂追妻火葬场。
没一会的功夫,苏老爷从前面的马车过来,几个人正要被引进府内,就见一管家打扮的从偏门匆匆出来,一边向苏老爷低低嘟噜了一串,目光就时不时向苏青衿瞟个几眼。
苏老爷的神情似作一愣,眼神往苏青衿转过来,一通地琢磨着。
苏白月在一旁蹙着眉头,不知发生了什么。苏青衿倒没怎么在意,只顾左顾右盼着寻找着沈小公爷的影子,目光还没溜完一圈呢,忽而被苏老爷伸手一拉,引她和苏白月分开了。
苏青衿愣一下,疑惑道:“爹,你带我去哪?”
苏老爷却没多说什么,只沉着脸,示意她跟自己过来,苏青衿回头看一眼苏白月,有些放心不下地道:“那妹妹呢?”
“白月,爹和你二姐有些事去找沈王爷,你先去坐会。”
一旁的侍从忙道:“三小姐,这边请。”
苏白月没说什么,轻轻点了点头,便随人进屋去了。
苏青衿满心不情愿,却也无可奈何,遂是一头雾水被人领去了一间房子。那些人脚步很急,像在赶人似的,她穿过一个个月洞长廊,才进到一个房间。
刚一进门,她一眼瞧到沈王爷正在一方八仙桌前就座,旁边一位庞眉白发的老头,披了身鼠灰道袍,臂窝夹了一把拂尘,脸上一种晕晕然的神情。
沈王爷看见二人进来,忙挥手示意他们就座。
苏青衿迷迷瞪瞪地往那道士看着,从进门开始,那道士的目光就一下落到自己的身上,直勾勾的,鬼不愣丁的,苏青衿给他那眼神看得鸡皮疙瘩直冒。
她转过眼睛,屁股刚一落座,突听得对面那老道士猛不防爆出一声“哎呀!”
那一口年老而粗狂的高腔大嗓,蓦地荡过她全身,平地一声炸雷似的,直把她骇得从座椅一下子炸起来了。
沈王爷和苏老爷也给吓了一下,三人糊里糊涂地往道士望着。
苏青衿直起身子,觉得很莫名其妙。却见老道士一抽拂尘,不顾这目顿口呆的三人,仍是在“哎呀哎呀”地嘴不停。
她往那作怪的老道士瞪眼咋舌,就对上了道士那一双饱含了皱皮的老眼,迭迭薄薄地往自己盯住了,犹如看到什么了不得的奇物似的。
“先生,您这是作何......”沈王爷茫然望着老道士。
老道士一打拂尘,单手立掌,作了个礼节,便道:“王爷请赎罪!实在是老朽为王爷高兴,小侯爷的病有救了!”
沈王爷瞬时目露惊喜。苏青衿内里咯噔一下,眼看这架势,一种不好的预感自心而生......
就见那老道士问起他:“这位小姐,老朽先多问几句,您是否正北出生?”
苏青衿哪晓得自己哪里出生的,沈王爷随即看向苏老爷,却看苏老爷竟是愕然点一点头。
“可是九九重阳节出生的?”
苏老爷盯一盯他,吃惊道:“您怎知道!她真是!”
“是否子时出生?”
又惊咧着嘴点一点头。
“年芳几何?”
苏老爷答:“十八。”
老道士问完,掐起指头,在心里排了一排八字似的,而后一拍大腿,往沈王爷喜眉笑眼地哎呀起来,“沈王爷,真是恭喜啦!”
“怎么?”
“这位小姐,可是上天为小侯爷派来的贵人啊!”
只见沈王爷脸上瞬间笼罩了一层惊喜之气,“怎么说?”
道士绷直腰板,往她一笑,“沈王爷,您这些年为着小侯爷的病,操劳神伤,人人都看在眼里的,然而今日终于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不瞒您说,这小侯爷的病,究竟人为是治不好的......”
沈王爷一听,正襟危坐起来。“为什么呢?”
就见那老道士端了杯茶,捧在手心望了一望,便是将其中名堂娓娓道来了——
“沈王爷,小侯爷这命格,是母早丧,幼运难,到他成亲前,就是这么个小病间大病的运,然而此运非贵人不可解——”
“贵人......”沈王爷目光落在苏青衿身上,又原来如此地点了点头。
苏老爷闻声便道:“可是我这小女,天生带点疯病,这么颠三倒四的一个人,怎堪做的上小侯爷的贵人,老先生您是不是弄错了?”
“她还有疯病?疯得好啊!疯得好!”
众人不解,老道士猛然摆了摆手,笑呵呵道:“诸位殊不知,天赐的贵人,一向是不因红尘而转心,不因世事而悲喜,何该是这般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儿,向咱们体现出来——便倒是这般疯癫的模样了!”
“竟有此事......”苏老爷便难以置信地望了一眼苏青衿,简直有点刮目相看了。
苏青衿先前被他哎呀哎呀地吓了一跳,后被那夸夸而赞的连珠大炮吓了一跳,正挂着一张吃惊做呆的脸,心中暗骂:老神棍,在这胡扯八道什么呢?
沈王爷又道:“先生,若真有此事,那您先前为何不告知与我,我好早做安排,也无需为他的病费劲这般周折......”
老道士听罢,歔了沈王爷一眼,慢条斯理地道:
“惭愧咯......惭愧。王爷救儿心切,老朽也很是理解,然而老朽先前不说,当然是有原因的。”
“小侯爷是水命,然而水在天上,需等饮食,一切看他造化,看他缘即,小侯爷这贵人,是找不得,不可找的,非但如此,且得是她家门户自行找上门来......”
苏老爷愣一下,和沈王爷面面相觑。当初,确实是自己借着沈氏这层关系,找人旁敲侧击地问着沈王爷可有许亲的意思,问了好几回,沈王爷才松了口。
老道士又道:“然而所谓缘分便是,一旦是有了交集,无论是沈小侯爷自己,还是他身边人,都会有意于此了......老朽敢问沈王爷,可是见着这小姐第一面,您也觉有意了?”
沈王爷往苏青衿眯了下眼,笑道:“先生可真是,料事如神。”
苏青衿愣一下,想起初见时沈王爷对自己的那些言行举止,这才后知后觉过来,顷刻间浑身发毛。
恁奶奶的!原来第一眼就盯上自己了!所以才故意把自己关进那沈熙之的房间里......可真是用心险恶!
她恶狠狠地瞪一眼老道士,恨不得用眼神把他那嘴给瞪刹住了,却看他继续开扯:
“水命怕南,可小侯爷既然出生在这里,那也是改变不了的命数。他这些年的病痛,其实是他被此地所克的表现......然而水主北,北生利,敢问这位小姐,娘家是自北边来的?也在北边出生的?”
苏老爷一脸惊叹:“真没说错......青衿的娘是北方人,当初也确实是在她娘家生下的她。”
“天生姻缘金不换,正正的北方,配合小侯爷的八字,根本是再合适不过了!”
“哦,这样么?”沈王爷支着胳膊,笑微微地看着苏青衿:“若真如此,那熙之的病便是有救了......”
“不止!不止!”
只见那老道士捋了一把白须,面上有一种胡咧咧的癫狂,像所有神神鬼鬼相关的高深人士似的,唔了一阵,又往苏青衿惊叹起来:
“不得了啊,我看这小姐真是......不得了啊!”
苏青衿一脸嫌恶地往这人瞅着看,却见老道士闪她一眼,又一惊一乍道:
“王爷赎罪!人都说少见多怪,我老朽七老八十的,怪也见了不少了,然而方才是见了点大名堂,这才大大地怪了起来了!您请多见谅!”
沈王爷问:“您又看出什么名堂了呢?”
“惭愧,惭愧。”老道士在那惭愧了一会,两颊挤出一旋含笑的八字纹。
“虽说是男子看五官,女子看流年,然而到了一些特定对象,那女子的五官也是不能不看的......”
“老朽方才初见这位小姐——眼尾朝天,福禄绵全,目长一寸,大贵之人,鼻端人中正,有德人品正,山根不断夫妻和,背厚肩圆,六福饱满,财丁兴旺......”
说时,语气愈发激动,那嘴唇上两撇雪胡一下一下地翻动着,两顶皎白的须眉几近要跳起来。
“——这位福气满面的小姐,可是万里挑一的旺夫相啊!”
沈王爷眼睛一亮,“此话当真?”
老道士摆一摆手,笑道:“相生比和最为怡,王爷,您就放宽心吧!”
“只要这位贵人有意相助,可不止这一次的病,小侯爷的身体不仅会越来越好,只要不出什么意外......我话便放在这里,小侯爷的前途,不可估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