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春季(8)

在马拉松报名的任务下来以前,莫乌莉忍耐了几天。倒不是她耐心好,因为易思违并不是一直在线,而是在意想不到的时候突然出现,就像游戏里的隐藏boss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冒出来。

莫乌莉进教室坐下,明明是往常他必旷无疑的课,他也会突然背着包进来,一个人坐到她附近,还总像很熟一样擅自搭话:“今天天气很好。”

“……”

他继续问:“你背完骨骼了吗?有没有图谱推荐?”

理所当然,莫乌莉不会回答,可这人还是能说得很起劲。这种自嗨的闲聊一直能持续到下课。

莫乌莉跟其他班班委一起,去便利店买订书机。结果偶遇易思违。她选择无视他,却不能拦着其他同学。

易思违是跟路边老太太也能随地聊起来的性格,就算不认识她同行的人,也能轻易搭上话:“这个面包不好吃,不要买。”

对方笑着道谢:“谢谢!”

“是莫乌莉告诉我的。”他还真有脸说。

莫乌莉在食堂打包饭菜,易思违又出现了。他和朋友一起,手里拿着冰棍,像兔子一样跳过来。

她才端起盛汤的饭盒,他马上咬住冰棍,替她展开环保袋。她把饭盒放进去,顺便狠狠剜了他一眼。他则无辜地叹一口气:“我要被那个眼神瞪成石头了。”

莫乌莉说:“你累不累?”

易思违低头看手机,用最散漫的状态说最真诚的话:“因为喜欢你,所以不会。”

“变态的垃圾。”

“我是。”他不疾不徐地收起手机,转身走掉,“你要多吃点哦,不要只吃肉。”

才一个星期而已,她几乎对他的香水形成条件反射,一闻到那种香味就知道,boss出现,该上buff了。

以前,同学和她聊得最多的不是学习,就是公事。

而现在,他们纷纷来问她易思违的事。

“你们是怎么熟起来的呀?”

不熟。

“好像没听说易思违跟谁谈过恋爱,他是不是前任很多?”

逼事很多。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喜欢班长?是有什么性癖吗?”

他的性癖就是找死。

最可恨的不是这些问题,而是所有人在得不到答案后遗留的反应。莫乌莉承认,她只会糊弄他们,可他们那种“被大帅哥追是不是很爽”的默认实在令人烦躁。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事后反省,她习惯将易思违当成抓娃娃机里的毛绒玩具看待,这才是她吃亏的地方。在莫乌莉心里,自己总是掌握主动权的。被打乱步调是件恶心的事,尤其是这个人。

但是,怒气的积累也不是完全没好处。

至少,她感觉自己逐渐有了点要做的事。

要么对着他那优越的脸来一拳,要么绑上炸弹跟他同归于尽。

事实上,莫乌莉不知道,易思违对她的报复已经到了尾声。

他也不是闲得无聊,学习就够费心思了,恨不得一分钟掰成两半用。他还要抽空去玩,毕竟大学生活很宝贵,工作后更难消遣。人随时会死,死之前都要活在当下,这是易思违的人生原则。

更何况,他感觉宿舍的气压越来越低了。

那天课上风波后,除了他和莫乌莉,勉勉强强,闻京也算是个相关角色。但是,平时他太不起眼,就连他和莫乌莉交往都没什么知名度。学校告白墙搜搜关键词,跟易思违有关的信息能翻页,闻京却查无此人。

易思违发现自己的触控笔丢了,虽然知道是谁干的,也只是火速下单了一支。

他和室友去学长的公寓打牌。打到半夜,他单独出去抽烟。

汤祁乐跟出来,对寝室里的事耿耿于怀:“闻京就是个傻逼,这都不干他?”

易思违说:“可是很麻烦啊。”

“对付班长,你好像挺开心。”

“嗯。”易思违拿着香烟,没来由地笑起来,“她真的很烦我。”

那种笑容很纯粹,在这里有些太不合时宜,不过,朋友也没戳穿他。

虽然重修课程很煎熬,但说心底话,易思违没想让莫乌莉尝到同样的感受。

觉察过分是在一天的课间,有同学好奇地问他:“你喜欢班长哪一点啊?”

当时易思违没多想,问题都没从脑子里过,随随便便,脱口而出:“嗯……她有时候会戴眼镜,摘下来以后,鼻梁会留印迹。很可爱。”

说完以后,他也还是没心没肺,一回头,却发现莫乌莉在看自己。她冷冰冰地盯着他,马上又转过去了。那一刻,易思违突然有点后悔,整蛊归整蛊,他不该用这种认真的口吻说。负罪感很快涌上来,也就是这一天,他想着算了。

以后还是别再闹了。

只要他停下,慢慢地,大家关心的劲头也会消失。就以他追求失败收尾就好。

可是,没有想到,放学后,莫乌莉竟然在教室门口等他。

放在平时,下课以后,莫乌莉肯定会立刻摘眼镜,可是,今天她没有,就好像不愿露出什么一样。

莫乌莉说:“大学生山地马拉松,院里有指标,你替我们班报名。”

易思违很茫然:“马拉松?”

“我们班两个名额,我是班长,得负责。抓不到其他人了。你去参加。”莫乌莉说,“你不是喜欢我吗?”

他说:“周末办?要跑完吗?好吧。”

易思违提了问,可却很果断地答应了。

莫乌莉看着他,倒是有点意外:“行。”她走了。

潘朵然问易思违:“她跟你说什么?答应你的求爱了?”

“没有,”易思违乱跑火车,“班长问我在哪个健身房健身。”

潘朵然大吃一惊:“啊?你骗我的吧?”

易思违继续乱说:“没有啊。她想要练腹肌,我告诉她,那是要看基因的。”

潘朵然超天真: “真的假的?”

“真的。”

隔天,莫乌莉直接甩了几张纸在易思违面前。主板协会要给报名的人买保险。她有想过,他会不会这时候打退堂鼓,然而,易思违很干脆地签了名。

作为参考,莫乌莉把自己填的那份放在旁边,上面有她的手机号。

等他写完,她接过去一看,当即皱眉问:“你紧急联系人写我干嘛?”

易思违盖上笔帽,坦率地说:“我不记得我家里人的电话。”

他是白痴,可以理解。莫乌莉这样告诉自己。

易思违忽然在桌上敲了敲,她看过去,只见他看向讲台。易思违说:“这个位置很好,屏幕不反光,又通风。”

莫乌莉不知道他又来哪套:“所以?”

易思违假笑了一下,站起身,把自己的东西收走了,留下一个空位置。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让她坐?

莫乌莉怀疑其中有诈。也许桌肚里有东西?或者他又有什么奇怪的打算?她站了半天,最后还是避开这里,坐到其他位置上。

那节课上,那个位置被其他人占走了。

老师在讲知识点,莫乌莉也和以往一样,有条不紊地做着笔记。有那么一两次间隙,她有看向窗边那个位置。

坐在那里的同学普通地上着课。

她侧过脸,看着前排的易思违。人是极其浅薄的动物,只要从动机考虑,一切就会变得清晰起来。做着关心旁人的事,实则是怕波及自己,说着玩笑话,其实都在映射本心。莫乌莉始终这么认为。

过去她也探究这个人,特意挑选了最坏的滤镜,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不解头一次没过厌恶。

她承认,易思违是有点费解。

大学生山地马拉松的路线定在市内山林特色的公园。里面有山,古代的时候是皇帝的猎场,现在变成了旅游景点。

院里参加的人拉了聊天群,莫乌莉也在其中。

拿名次能赚学分。参都参加了,哪有浑水摸鱼的道理?她找高两届的学长学姐搜罗情报,路途中没有摄像头,最终,她从前两届前三名手中拿一份抄近道的攻略。莫乌莉最大的优点是好胜,第二大的优点是不择手段。

前一天晚上,她正在背提纲,手机突然跳出信息。

易思违给她发的第一条消息是:“我什么时候加的你?”

然后他说:“明天你也去?”

莫乌莉直接没回复。

学校安排巴士统一去,莫乌莉提前和老师打过招呼,自己坐车过去。穿运动服的人到处都是,莫乌莉身上的汗衫和运动裤格格不入,她只是随便找了件透气的上衣而已。周围都是信徒,只有她像异教徒。好在马上,另一个异端就出现在了人群中。易思违穿了一身同色系的便装,虽然也能运动,但肯定不够专业。

不但如此,他还拿着一支香蕉在吃。

莫乌莉强压下问“为什么”的念头,确认校友分散,走过去说:“等会儿你跟着我。”

她可不打算跟其他班共享荣誉。

检录,确认报名,准备的时候,易思违吃完香蕉,不慌不忙,毫无危机意识,一副不靠谱的样子,还问旁边的工作人员:“哪里有垃圾桶?”

她看着他这没出息的样子,实在不快。

易思违却一点没发觉,突然对她说:“说起来,班长你跟我是一个地方的人?我看你籍贯跟我一样。”

“你怎么知道我籍贯哪里?”

“爱的力量是无穷的。”

“说人话。”

他说:“我找别的班班长借过ID,学校系统有。”

这么重要的东西,随便借出去是问题。但眼前人有这么讨喜也是问题。莫乌莉说:“我父母户口在那边而已。”

易思违漫不经心:“那你是去那边高考的?哪所学校?没准我们还有一样的熟人。”

“……”

裁判吹响了口哨,广播里传来召集选手的声音。

所有人往起跑线聚集。开跑的时候,易思违又问了一句:“不过,我们什么时候加的好友?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莫乌莉模仿他的句式,平淡无奇地敷衍道:“恨的力量是无穷的。”

作者有话要说:有个性的男女生我写了这么多

竟然还没写尽

人的科学真值得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