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减少动静,行动的人当然越少越好。
我叫上了茱莉娅,在幻术的作用下,无论是另一组巡逻还是看守,都将我们两个视作了寸头男与面罩男。
巡逻目不斜视地与我们擦身而过,眼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我放慢脚步,抬手在衣服上抹了一把。
湿冷的苔藓与汗珠被擦了个干净,我抿抿唇,强行压下内心的紧张,右手搭在了枪上。
茱莉娅的幻术十分有用,起码我抽枪扣下扳机时,两个看守明显还没反应过来。瞳孔才刚刚紧缩,僵尸弹已经精准射入他们额头。
眨眼间,两人便丧失行动能力,瘫倒在了地面。
跨过不省人事的两个看守,我握住门把手,悄悄拉开了一小条门缝,然后与茱莉娅对视一眼。
茱莉娅点了点头,也不见她有什么大动作,只是迅速探头瞄了一眼门缝内,手上打了个响指,旋即转头道:“好了。”
如果直接大咧咧进去,人质不明所以,势必会引起骚动,所以,我打算冒充警察。
总而言之,在幻术里,我们身量看起来要高大,长相看起来要正派,肌肉也要有,这样才显得很能打很有安全感,最好时时刻刻散发着一身正气,让人一看就觉得是好人。
原本我还在烦恼戴着面具该如何取信于人质,如今有了茱莉娅,一切迎刃而解。
我终于发现,幻术真的是一项非常便利的技能。
方才房间内同茱莉娅提出这个想法时,茱莉娅默然片刻,从始至终一直挂着的淡然表情隐约浮现一丝细小的龟裂。
“你抽象的形容还真是考验我的想象力。”她幽幽道。
准备工作已经做好,我深吸一口气,拧住门把手,将门全部推了开来。
很快,人质脸上齐齐浮现出惊恐的表情。
一共五个人质。
四个是并盛的同学,只有一个是隔壁上了年纪的邻居太太,都被绳子死死的与铁质床架绑在一起,嘴巴被用胶带封着,头发凌乱,脸庞覆着脏兮兮的一层灰土。
从外表上看,暂时没看出什么外伤。
我不动声色地迅速扫视一眼,心里稍稍松了口气。赶在他们闹出骚动前,匆忙压低声音说:“保持安静,都别说话,我们是警察,是悄悄潜进这个地方的。同伴在隔壁间,现在来救你们出去。”
在茱莉娅的幻术下,我们如今应该是非常可靠的形象。
几个同学与邻居太太怔仲几秒,目光落在门口瘫软的看守身上,灰败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满含希望地闪着泪光,然后重重地、用力地点了点头,脑袋几乎都快埋进胸里。
我与茱莉娅撕下胶带,埋头给他们松绑。胶带在皮肤上粘得久,尽管我已经尽量放轻力道,可撕下时应该也是很疼的。五个人痛得面皮直抽,五官扭曲,却也不敢出声,咬牙硬生生忍着,生怕引来敌人,只呼吸粗重地无声啜泣。
胶带被撕开,嘴巴四周留下了深深的长方形红印。
我皱眉看着,心里愈发内疚。
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加速消除痕迹的膏药。
松绑完,我又领着五人回到房间,打算故技重施,从窗户那离开。轮到邻居太太时,她身体显然已经不再像年轻人那么灵活,在小分队的帮助下,艰难地半坐半挪的翻了过去,落地时却似乎没找好重心,脚脖一歪,邻居太太顿时短促地惨叫了一声。
这声痛呼很短,邻居太太马上便反应过来拿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可已经晚了。
警报乍响,走廊亮起猩红灯光。邻居太太面色惨白,其他四个人的容色也好不到哪去,其中一个颤抖着嘴皮,喘着粗气,用力指着邻居太太:“你嚷嚷什么!现在好了!我们都走不了了!”
“别内讧!”身后传来紧凑的脚步声,我手撑着床沿翻墙落地,喝了一声止住争吵。扶着邻居太太没跑几步,眼见已经有人追上,我一咬牙,把她往茱莉娅怀里一推,“你叫上两个队里的人,带着他们先走!”
幻术师能力强悍且便捷,有她护着,到时候躲进树林里,应该很难被发现才是。
茱莉娅回头看我一眼,也未多加反驳。她沉着点头,然后一把背起了邻居太太,领着人一路向树林方向奔去。
我停住脚步,点燃戒指,朝后转身对着瓦利亚,扣下了扳机。
熟悉的、冰凉似水的异物感沿着尾椎蔓延,浸透血管。一枚枚僵尸弹射入人体,地上很快便横七竖八地躺了好几个人。
眼角余光倏然瞥到一线银白袭来,我本能矮身躲过,擒住那人手腕,才发现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刺刀。
刺刀削得极尖,刀身开了三条血槽,一瞧便能明白是冲着索命去的,一旦被捅进身体,怕是直接穿出个血窟窿。
我脚下使劲,膝盖往上一抬,同时猛地将那人手臂往下一拉,他上身不由跟着低了下来,脆弱腹部正好撞上我的膝盖。
他吃痛地大叫一声,我另一只拿枪托狠狠砸在他后脖颈,顷刻间剩余的后半句痛呼戛然而止,跟着主人一起晕了过去。
我掀起眼皮四下扫视一圈。
寸头男与面罩男早已混入瓦利亚的队伍中,慢吞吞地落在后方,先前那两个外围守卫更是远远站着。他们装模作样地举着武器,瞧着没有要攻击的意思,但也绝不是要帮忙的态度,更像是在观察形势,评估哪一方对自己更有利。
与他们同样犹犹豫豫的人,也有不少在瓦利亚赶来追击的队伍中。
我一边开枪,一边往秋音所在的方向靠拢。身后骤然袭来一道破空之声,我反射性弯腰,视野边角瞥到扑上来的高大身躯,一只手撑在地上,就势抬腿发力,踹向那人的腰腹。
在戒指的力量增幅下,那人被踹得硬生生止住了前扑的势头,在空中倒飞了出去,他腰间挂着的对讲机也摔落到地上,往货车的方向滚了一小段距离。
说实话,用惯了戒指后,我时常有种自己变成了大力水手的错觉。
依靠着手/枪成功清理出一条空道,与秋音汇合后,我朝着后方又打出一枪。
这次却没有僵尸弹射/出。
弹匣空了。
我微微一怔,眼见瓦利亚纷纷掏出了枪,就在这时,正门忽然冒出一线明亮火光,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巨大的炸响。
所有人动作都顿了两拍,我感觉手腕被一个力量骤然拉扯了一下,侧眼一望,秋音已经反应极快地牵起了我的手。我不再抵抗,任由她带着我跑向货车后,其他潜行小分队的人也纷纷跟上。
“应该是拉尔小姐他们动手了。”我判断道,拿车作为掩体,趁瓦利亚注意力被引走的空档,手上不停,从包里摸出弹匣换弹。
连绵不绝的枪响撕裂黑夜,交火的声音渐渐变得混乱无序。我一边警惕周围,一边换完弹匣,重新拉了一下套筒。
滚落在货车轮胎旁的对讲机冒着滋滋的电流音,不过片刻,断断续续的人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是瓦利亚的人在讲话。
我正打量着四周,脑内却乍然闪过一道微光,犹疑着望向地上的对讲机。
我迟疑地拍了拍秋音的肩膀,示意她回头看:“秋音,你会用对讲机吗?”
秋音语气有些诧异,但仍肯定答道:“会。”
我于是矮着身子摸过去,迅速拾起了对讲机。对讲机摔得厉害,外壳已经开裂了一部分,但幸而能用,信号不好似的人声也逐渐变得清晰。
我递给秋音调试。
手心都是冒出的冷汗,我勉强定了定神,掌心在衣服上抹了又抹,擦干净后下意识摸上手腕的蓝色手链。
手链质地一般,有明亮的光照就好看,在黑夜里就显得黯淡无光,贴着皮肤贴久了,也带上了一抹温热。
指腹摩挲着光滑表面,我深深吸了一口气,那股在身体内运转的冰凉异物感让心神渐渐镇定下来。
正在这时,秋音也调试好了。
我舔了舔唇皮,摘下面具,将对讲机怼到嘴边:“告诉你们一个消息,九代目已经醒过来了。”
有那么极短暂的一瞬间,轰然作响的枪声像被按下了静止键,不过顷刻间兵刃相交的声音又再度刺穿夜幕。
九代目当然没醒,但并不妨碍我骗他们。
有人嗤笑:“醒没醒我们不比你清楚?”
那道声音不是从对讲机里响起,而是自货车车头前方传来。我食指移到扳机上,一边紧盯着车头,一边将同样的话还给他:“那看来九代目在葛拉莫斯卡里的事情你也早就清楚了?”
对方噎了一噎:“那……那个是……”
我没理会他,而是平静地接着往下道:“既然Xanxus能瞒你们一次,为什么不能瞒第二次?在他心里,你们只是随时可以抛弃的炮灰,还是说,你觉得自己是个有用的炮灰?”
我笑了一下,“嗯,有用的炮灰就不算炮灰了,勉强升级成马前卒吧。”
对方恼羞成怒,从货车车头前方冲了出来,整个人完全暴露在了我的视野范围内:“你!”
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我已经抬手开了一枪,成功送上了昏迷一件套。
“……潜伏在正门的是门外顾问的人。”这次,声音是从对讲机里传出来的了,一个沙哑的女性嗓音,她没有像之前一位鲁莽驳斥,而是谨慎道,“那你呢,你是什么人?”
什么人?
普通人。
我眨了眨眼,感到有些棘手。
她这么问,明显是想要我亮出能取信于她的身份,但仔细一想……我好像还真拿不出来。
我哑然一会儿,秋音见状看了看我,叹了口气,伸手摘下面具,同样凑到了对讲机前:“立华秋音,彭格列总部情报部门人员,接受九代目任务指派到日本。”
她顿了一下,又说,“刚刚说话这位,是十代继承候补的团队核心之一,你们中有些人应该在昨晚云守战里见过她,也听过她的声音。”
沙哑女音迟疑着再次从对讲机里响起:“……另一位十代继承候补,我记得是沢田家光的儿子吧?既然你们能调动门外顾问,我信。”
然后,另一道粗糙男声也挤了进来,语气隐含绝望:“九代目是真的醒了?”
“醒了。”我眼睛都不眨的说着瞎话,“而且已经联系上了总部,最迟明天,第二波支援就会到达并盛,你猜猜,到时候Xanxus会带着你们一起离开,还是把你们当棋子抛弃、让你们垫后送死?”
对讲机里的呼吸陡然粗重。
片刻,沙哑女音接过了话,口吻冷静:“哪怕是现在,我们对上门外顾问人数也不占优。既然情况已经是这样,而你话又敞开说的这么明白,想来是心里已经有想法了。”
她轻声问,“你想怎么样?”
看来Xanxus是真的很不做人。
我只是稍微提出一种假设,这两个人居然一点反驳的意愿或者怀疑的想法也没有,似乎笃定Xanxus会把他们当一次性炮灰使。
我有点惊奇,转而想到Xanxus这些时日表现出的性格,那点惊奇顿时又消失不见。
对他来讲,这些应该都是正常操作。
我清了清嗓子:“很简单,放下武器。九代目说了,你们之前既然不知情,他也不会追究你们的责任,或者……”
“你们也可以选择拿起武器,保卫九代目,清算Xanxus,这样一来,你们只会有功无过。”
秋音骤然抬眸与我对视。
既然骗都骗了,那干脆骗个大的。
如果九代目真醒了,那一切好说,这些瓦利亚杀手幡然悔悟,保护他、清剿叛徒是真,他也追求不出什么责任;如果没醒……反正到时Xanxus已经被踢出局,彭格列二把手又是沢田家光,就算被发现是骗他们的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枪声在我话音落地后的一分钟内,很快就变得淅淅沥沥,先前被火光映照的夜幕重新暗了下来,渐渐的,只零星响起了几声枪响,然后是不甘不愿的诸如“叛徒!”“背叛了Xanxus大人!”之类的叫骂声,这些掀不起气候的叫骂最终归于一片宁静。
我从货车后探出了半边身子。
瓦利亚的人不远不近地站着,面色仍带着些犹豫纠结,可到底没有再开火。有几个人被其他人制服,手被钳制在身后,膝盖着地跪在地上,满脸的愤懑,估摸应该是心里尚存顽抗之意的人。
寸头男自人群中向前一步,深深看了我一眼后,摸着枪套,哑着嗓子问:“Xanxus在并盛中学,何时进攻?”
作者有话要说:小唯同学贯彻初心,达成拿枪托砸人成就√
小唯同学:没想到吧Xanxus!我偷家了!
好,还有一章左右指环战就结束了,不容易啊(抹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