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根据跳反二五仔所提供的情报,瓦利亚的据点是在郊外的一座废弃职工宿舍。
郊外荒草丛生,路面泥泞。这栋职工宿舍大约有三层楼高,原是提供给工厂工人居住,自从工厂全套生产线搬迁之后便一起同工厂荒废了下来,瓦利亚入住后简单打扫了一下,勉强算是作为基地使用。
一楼二楼是宿舍,三楼是配电间以及工具房,人质就被藏在一楼走廊拐角靠左的一间房里。
快到达废弃宿舍时,拉尔小姐又再次确认了一遍计划。
她一边说,一边瞟了我好几眼,讲完后沉默几秒,忽然又问:“这副打扮……是你的爱好?”
我正检查着手/枪上加装的消/音/器,闻言茫然地抬起头,顺着她的视线摸了摸脸上的面具。
考虑到人质都是认识的熟人,为防止身份暴露,我特地找了一副纹饰浮夸的面具戴了上去。
面具比我的脸还要大上一两寸,通体红色,咧至耳根的细长嘴巴里露出占据了快半张面具的森冷利齿。
“只是为了防止被同学认出来,而且这样看起来比较有气势。”我诚实回答,顺便又贴心地从包里掏出一副同款面具递给秋音。
秋音定定看了一会儿,神情微妙地接过戴了上去。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看出了那么点不情不愿的味道。
拉尔的面色顿时变得诡异起来。她左望望秋音,右看看我,似乎想说什么,又憋了回去,最终只是一摆手:“算了,随你们,说正事。”
她示意部下抽出随身携带的平板,而后放大已经事先确认过的地图,指尖在上面画了一条长长的红线,“这里有一条小路,能从树林里绕到宿舍后方,不容易被发现。”
红线很长,歪歪扭扭折了两三折,从地图上看,几乎全程都需要在树林里穿行。拉尔接着从队伍里分拨出三个人给我们,又点了点一位年轻女孩,让她出列拿着平板。
“茱莉娅,幻术师,有她在,你们应该能方便很多。”
我看向年轻女孩。
她看起来至多不过十七八岁,眼睛黝黑,头发也浓黑似墨,面容冷淡,安安静静地随着拉尔的指示往前踏了一步。
幻术师。
我眨眨眼,不由想起库洛姆。
乍看之下,这两人气场似乎很像,但库洛姆是一种苍白/精致的美丽,她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几乎就快要与那片纯白融为一体,茱莉娅黑发黑眸,身上也裹着纯黑的制服,她明明人站在那,却给人一种无声无息隐没在浓深夜色中的奇妙感觉。
互相打完招呼,我们便各自动身。
茱莉娅的方向感很好,至少对我而言,眼前一颗又一颗的树并没有什么区别,长得都一模一样,而茱莉娅却能凭借平板上那歪歪扭扭的红色线条准确找到行进路线,不多时,我们就到了目标地点。
我们寻到树林阴影最为浓重处,借着夜色掩映,暂时藏了起来。
这块地方离宿舍不远不近,是个小坡,有一点高度,恰好能将宿舍背面的情况一览无余。
瓦利亚据地每层巡逻人员的交班时间都不一样,在宿舍外围,每十五分钟进行一次轮换,一楼则是十分钟一次轮换。
我们在等一个短暂的窗口时间。
一个楼栋背面与一层的守卫恰好都是内应的窗口时间。
我低头瞧了瞧手机。
这时候,Xanxus一行人这时应该已经到了并盛。
不知道阿纲他们怎么样了。
我正有些出神,秋音标志性的湿润嗓音紧贴着耳畔响了起来:“茱莉娅.里奇,我知道她,她有一个哥哥很出名,之前我在情报部门时也同她哥哥打过几次交道。”
她声音刻意压得很低很轻,我一个激灵,匆忙拽回思绪,小心抬眼看了看茱莉娅,她依靠在一株松柏的树干旁,离这有点距离,并没有注意到我们。
于是我也学着秋音压低了嗓子,好奇问道:“哥哥?也是彭格列的?”
“不。”秋音已经摘下了面具,目光仍集中在宿舍楼栋上,仿佛此刻的话不过是朋友间的闲谈,“她哥哥是地下世界有名的情报贩子,情报网很有一套,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信息,只有有钱,都能在他那买到。”
我脑筋本能转动。
茱莉娅身在彭格列门外顾问。
茱莉娅哥哥是情报贩子。
那岂不是……彭格列的一些内部机密也会流入黑市?
我张了张嘴,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秋音似乎已经猜到我的想法,她摇了摇头:“茱莉娅很有分寸。”
“彭格列会刻意放出一些情报,同她哥哥做情报交换,平时,看在茱莉娅的面子上,偶尔她哥哥也会给点优惠价。”说到这,秋音可疑地停顿了一下,口吻难得有些一言难尽的味道,“打九点九九折。”
我揉了揉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你是想说九折吧?”
“不,九点九九折。”秋音很肯定地重复。
我:“……”
茱莉娅的这位哥哥,听着十分有个性。
我下意识又悄摸朝茱莉娅投去一眼,正巧对上她淡淡瞥来的视线。
她不会听见了吧?
我顿时绷紧了身体,垂下眼,眼观鼻鼻观心,不说话了。
气氛陷入尴尬的沉默。
废弃宿舍顶楼打着几束白光,在地面轮流扫过。楼前停着一辆货车,应该也是很久没用过了,光照上去,显得灰扑扑的。还没到换班时间,两个守卫正抽着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我看了一会儿,秋音冷不丁地又出声道:“怕吗?”
我反应了几秒,才回过味儿来。
“怕,怕死怕痛,但是不能放着人质不管。”我认真道。
我怕,他们也怕。
他们不该因为与自己不相干的事,平白丢了性命。
秋音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我望着她精致侧颜,想了想,小心翼翼、试探性地问道:“那……你呢?”
秋音沉默。
她一动未动,半张脸隐没在繁密树冠的阴影中,哪怕我们此刻离得极近,也有些叫人辨不清神色。
正当我以为不会等来答案时,她倏忽偏了偏头,笑了:“还好,毕竟我自小就在彭格列长大。”
我眨了眨眼:“从小?”
“准确来说,是自小便接受彭格列的教育。我父母是彭格列的干部,他们培养我,举荐我。”她说的轻描淡写,目光仍紧盯着那两个宿舍楼守卫的一举一动,不放过分毫,“黑手党挑相中的小孩培养,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我缓缓地皱起了眉,脑内不经意冒出一个念头。
洗脑式教育。
秋音忽地面色一凝,轻轻拍了拍我的手:“换班了。”
我暂时收敛起杂乱的思绪,将注意力集中到废弃宿舍楼上。那两个守卫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脚下早已堆了好几根已经燃尽的烟头。其中一个守卫最后深深吸了一口烟,随手一丢烟头,拿鞋碾掉余烬,拍了拍后面来的人的肩膀,同他们换了班。
“走。”秋音当机立断,重新戴上了面具。
借着树林浓荫与昏沉夜色,我们一路潜行到了楼栋背面,同守卫对上了眼。
守卫表情微妙地打量我与秋音几眼,而后抬手敲了敲身后的窗,三长两短,不过几秒,老旧窗户便不堪重负地发出“嘎吱”一声,被打了开来。
灰尘纷纷扬扬洒落,从里面探出个男人的头。
男人颧骨很高,眉目深邃,寸头。他左右环顾几下,视线落到我的面具上,神情肉眼可见的一怔。
寸头男短暂地反应了一两秒,旋即冲我点了点头,然后收回半倾的身体,让开了位置。
窗户大开。
这就是我们要潜进去的通道。
我手心里都是汗,紧张地握紧了枪。
不是没考虑过这是陷阱的可能性。
但拉尔带队潜伏在正门,就算有什么万一,救援也很快能到。
我决定赌一把。
宿舍废弃太久,墙皮脱落,外墙已经渗水霉变,几丛深绿的苔藓盖在窗沿与墙体上。我手撑着窗沿,脚下一抬,借力翻进了屋。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发霉的腥气,看摆设与床架,应该原本是四人间,角落堆着脏兮兮的、已经看不出本来款式的衣服。床前站着两个守卫,一个是先前探头的那个寸头男,另一个则戴着面罩,看不清脸。
两个人手上虽有武器,但都没有要攻击的意思。
我保持着警惕,没松开枪。手上因为方才翻窗沾染了一点苔藓,滑腻湿冷,有点不太舒服。
等小分队的六个人都翻了进来,屋子顿时显得狭窄起来。
寸头男始终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手扣在腰间的枪套上,眼露戒备。见我们人都进来了,才开口道:“长话短说,巡逻方式发生了点变化。一层一共两组巡逻人员,一组两人,从走廊左边尽头到右边尽头交叉巡逻,除我们之外的另一组是Xanxus的人,走廊不长,最多一分便能往返。”
“人质房间内窗户是焊死的,门口一直由两个看守另外把手,你们打算怎么办?”
我拧起眉头。
如果把人质房间前的那两个看守敲晕,让人质撤到另一间房,再从窗户翻出,时间上很可能来不及,等另一组巡逻过来就会察觉到异样。
或者,有没有可能,把巡逻连同看守一起敲晕了拖进房?
正思索间,茱莉娅突然出声了:“没问题。”
她声音像是挂在杯壁上的一抹沁凉水珠,引得在场的人一齐望向了她。
“幻术是对知觉的掌控,我可以让巡逻眼前看到的是一切正常的画面。”她停了停,掀起黑眸看向我,“解决掉人质房间门前的看守就能进去,巡逻不是问题。”
我怔了怔。
Reborn也说过,幻术是对知觉的掌控。
茱莉娅语气笃定,神情平静,显然十分有把握。寸头男见状又道:“三楼的工具间被改成了弹药库,现在大部分人都在那装填武器等待Xanxus的命令,小部分则在二楼休息。一楼虽然也是宿舍,但只有三间房,再往前是淋浴间以及公共热水池,所以一楼房间里没多少人,走廊上现在只有看守与巡逻。”
也就是说,只要我们动静小一点,就不太会被人发现。
我点了点头,略一思忖,抬头望向茱莉亚。
“还有个忙,需要你帮一下。”我说。
作者有话要说:连上七天班 真的好累……
看来上班是真的耗脑子,发现一个bug,紧急修改阿巴阿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