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3章

故事不长不短,也并没有小说里那些历经千辛万苦终成眷侣的感人桥段,相反,尽管家光持有黑手党的身份,奈奈阿姨与他的爱情经历却普通的随处可见。

奈奈阿姨在大学毕业前的人生称得上的是一帆风顺,大学毕业后的人生却不怎么顺遂。

虽然顺利拿到offer进入了自己想去的公司,但入职后才发现这家公司的前后辈氛围非常严苛,作为新人的奈奈除了本职工作之外,还被硬塞了许多杂活。

倒茶、打扫会议室、清洁鱼缸……对此,上司给出的理由是:“女孩子嘛,心细,整理得干净,让大老爷们儿来就做不到像你这样,手脚又快又做得好。奈奈,我们对你评价都很高,肯定能提前转正。”

性子一向软和的奈奈阿姨,也就这么接受下来了。

直至比她晚入职的后辈都转正了,她自己的审批却迟迟没下来,再去找那个上司的时候,他才面露为难:“我也觉得很可惜……可人家确实比你做得好,你也别灰心,下一批,下一批转正名额肯定有你。”

其实根本不是什么比她干得好,只不过因为那位后辈是上司朋友的儿子,走后门塞钱进来的。

奈奈阿姨心里很清楚,却也无可奈何。她在那家公司蹉跎了三年,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周边的朋友已经纷纷结婚生子,聊天内容的重心也由女生之间杂七杂八的琐事渐渐转移到家庭与小孩,她迟钝地发现,自己开始接不上话题了。

职场对女性似乎天然存在一种歧视,在她又一次确定自己晋升无望,而约出来的朋友每次话题都会明里暗里的暗示她寻找自己的感情生活时,她不由产生了巨大的迷茫。

身边人的看法左右着她的情绪,工作与生活的不顺利像是一把沉沉的枷锁,压得她喘不过气,而就在这时,家光出现了。

“跟容易被动摇的我不一样,家光总是很坚定,似乎打定主意做一件事,就一定要去做到。”奈奈阿姨的嗓音落得又轻又慢,犹如笼了一层雾织成的薄纱。

她用银亮的叉子点了点餐盘,“而且,他非常自由。”

“家光好像从来不会被他人的看法主宰情绪,也从不被束缚。想拒绝就坦然地拒绝,想出去旅游就安排好日程动手装行李,他活得率性而自我,像自由翱翔的鸟儿一样,我非常羡慕这点,觉得很浪漫。”

“你知道坠入爱河的瞬间吗?”奈奈阿姨问。

我……我不清楚。

我对阿纲的感情,与其说是坠入爱河的瞬间,不如说是长久积攒后的恍然大悟。就像一个往里不断注水的皮球,经年累月,终于在到达某一个临界点时破开外壳,里面的水满溢而出。

在一个刹那间,那些清水摇身一变,成了灌满蜂蜜、砂糖、炼乳的混合奶油,淌过心脏,心脏就变得像海绵蛋糕一样,又甜又软;淌过血管,血管就如同沸腾了一般,咕嘟咕嘟冒着细小的气泡。

想给他塞很多很多糖果,想让他整个人被糖山所淹没。

但是,这应该算日久生情,而并非爱上一个人的瞬间。

我茫然地看向奈奈阿姨,她似乎从我的表情上得出答案,温柔地笑了:“嗯……那是一种很强烈的悸动。”

桌上摆放着的花瓶里插着一大束漂亮的雏菊——每逢周末,奈奈阿姨都会换上新的花束,她总是很注重生活的小细节,连眼下早餐的瓷盘盘沿也印着一连串盛开的花朵。

“每个人感受到的大概都不一样。对我来说,就像是鸟儿落下的羽毛轻柔抚过脸庞,也像它张开翅膀冲向天际时带起的气流。”

“我很明显的,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又重又急。”

奈奈阿姨的一小半脸庞掩映在颜色缤纷的雏菊后,连带她余下的那大半张仿佛也沾染上了浓厚的色彩。

“之后的事,你也都知道了。我们步入婚姻,有了阿纲。”

“但是,我有点太想当然了。”

她垂下眼角,睫毛如同抽出新芽的柳条那般垂落下去,“鸟是不会停留的,他在家的时间越来越短,对小纲造成的伤害越来越大。”

“我很努力地想要弥补小纲,可他缺失的部分,似乎我无论怎么做都填补不上。”

她嘴角牵出苦涩的弧度:“不仅职场不尽人意,作为母亲也不称职,堪称完完全全的失败。”

空气一下变得寂静,犹如陷入沉重粘滞的沼泽。

我从来、从来都不知道奈奈阿姨是这样看待自己的。

无论是在我,抑或阿纲的人生中,奈奈阿姨都担当了很重要的角色。如果没有她,我大概也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起码,我很喜欢现在的自己。

一时间脑子里飞散着各种凌乱的思绪,有很多话挤在喉头蠢蠢欲动,最后冲出口的却是我自己都没料到的、与安慰毫无关系可言的一句话。

“可是,人类没有翅膀也一样能飞上天空。”

话一落地,我自己也吓了一跳,嘴巴却像有自我意识似的一张一合,于是接下来的话便顺理成章,一句接着一句,“靠着飞机、靠着火箭,比鸟儿飞得要更高、更远,甚至还拜访了它们抵达不了的宇宙。”

随着语言的倾吐,脑海愈发清明;迎着奈奈阿姨微微睁大的眼眸,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清晰坚定地掠过餐盘、穿过雏菊,轻柔回荡在客厅之中。

“某个人的员工、某个人的妻子、某个人的母亲,在被贴上这些标签之前,首先是作为奈奈的自我。”

“你可以直接坦率的拒绝,可以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人生那么长,为什么不能放纵几次?”我用力闭了闭眼,想起很久以前看到的,奈奈阿姨望着那档综艺节目落寞的神情。

“如果、如果你想的话,甚至可以开一家很小的店,卖花也好、卖手制便当也好,只要你愿意,等指环——”

我突然顿住了。

奈奈阿姨不知道黑手党的事。

等指环战结束后,我们会怎么样?

……我不敢去深思。

气管像是被无形的一双大手掐紧又收拢,挤得我呼吸困难;我重重地、迫不及待地吸入一大口空气,被挤作一团的喉咙终于得以撑开些许空间。

我抿抿唇,艰难改口:“等这阵子忙完,我跟阿纲都会帮你的,看店、选品、装修……无论哪个都行。”

“别担心我跟阿纲,我们已经不是小孩了,可以照顾好自己。”

从那被撑出来的狭小通道冒出来的声音,出乎我意料的滞涩紧巴,如同被车轮来回碾过,又抹上了一层厚厚的胶水。大约是我面色实在不好看,奈奈阿姨略微怔愣之后,忽地起身走到我身边蹲下。

她清浅的褐色眼眸包容地直视着我,磨出厚茧的手揉了揉我脑袋,随后又帮我拢起松散的发丝。

“嗯,太好了。”她笑得眉眼弯弯,这一刻,我从她脸上隐约看见了阿纲的影子。

“虽然我明白的时候已经太迟了,但幸好小唯知道得很早。”

她温柔的、力道极轻的给了我一个拥抱,鼻腔随之钻入一股清淡的洗衣液香气,“我啊,比起自己,更希望小唯跟小纲能幸福。”

她说:“你们是自由的。”

这场早饭花费了很漫长的时间。

从沢田家出来,我感觉自己整颗心脏都变得软乎乎的,脑子里像是塞满了柔软的棉花糖,脚下如同踩在云端一般飘飘忽忽。

我忽然很想见阿纲。

阿纲在并盛后山训练,等我哼哧哼哧到达山脚的时候,已经临近正午。

日光高高悬挂在天空,蔚蓝的苍穹之中,一个小黑影在遨游。

我眯起眼睛,小黑影于空中一顿,而后猛地朝我这俯冲下来。

黑影由远及近,逐渐清晰起来。

是阿纲。

他额头的发丝被风吹得凌乱而散漫,手套上的火焰蓬勃怒张。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跨过了一半的天空,身躯于轻薄的白云之中切割出长长的两条分界线。

他精准地在我面前停住,轻喘着问:“小唯?”

日光往阿纲身上镀了一层清透的盔甲,他两侧鬓发被汗打湿,几缕发丝黏合在一起。

见我没有反应,少年紧抿着唇线,声音冷淡地又唤了我一声:“小唯。”

这次是肯定句。

我惊奇地左右看了看他。

我家男朋友,好像哪里不太一样。

不仅神态不对劲,说话语气也变了。

Reborn之前说的,新死气弹能让阿纲在极度冷静的情况下最大限度的激发火焰,原来是指这样。

我一边想着,一边打出直球:“没什么,就突然想来看看亲爱的男朋友。”

阿纲嗓音低低:“……嗯。”

他面色毫无变化,依然是那副冷冷清清的神情,只有露在棕发外的耳朵尖,肉眼可见地渐渐泛红。

新发现、新大陆。

我按住蠢蠢欲动、想要揉捏他脸蛋的手,抬眸看着他,说:“你飞得好高。”

阿纲顿了顿,眉眼流露出隐约的疑惑。

少年的一双眼瞳明亮干净,像高温之下融化的华美流金,也像雪山之巅初升的橘红太阳。

我望着望着,冲他张开双臂,笑了笑:“我也想飞这么高看看,或许,你可以帮帮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被榨干了 歇一阵子

给27与小唯倾情点播一首《我要飞得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