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我便伙同阿纲把睡得不省人事的蓝波硬生生从被窝里揪了出来。
熊孩子明显还没清醒,眼睛都睁不开,在我们好言好语相劝之下,竟连一丝要求都没提,乖顺地掏出十年火箭筒给自己来了一炮。
小号版熊孩子登时变成了大号版熊孩子。
大号版熊孩子似乎也刚睡醒,黑白斑点奶牛配色睡衣被他蹭得歪歪扭扭,领口散开一大截;头发乱蓬蓬的,乍看过去犹如已经用了好几个月的钢丝球。
他半睁着睡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脑子显然一时还没能转过来,抱着勇者小队的角色抱枕嘟嘟囔囔:“我说,纲哥唯姐,我都多少岁了,我自己能醒,不要再——”
他话至一半突然顿住,眯起眼睛上下打量我们几眼,唐突道:“你们……怎么突然缩水了?”
“不是缩水。”
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小风扇,摁下开关,扇叶立即马力全开转动起来;风呼啦啦的从中一涌而出,搅碎了仍残余在房间角落的烟雾。
“这里是十年前。”我好声好气说。
蓝波直直对着风扇,被凉风吹得一激灵,好像终于脱离了灵魂出窍的失智状态。他咕噜一下从床上爬起站直,迅速扣上睡衣纽扣,一改方才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倚墙伸腿,摆出时尚杂志封面上常见的男模姿势。
再开口时,他已经换了一副低沉的口气:“什么啊,原来是年轻的彭格列跟彭格列夫人,好久不见。”
不是,你称呼怎么还分不同年龄不同叫法的?
我视线落在他手上提着的角色抱枕,又回到他强装成熟却还残留着显眼口水印的脸上,有点发愁。
让蓝波参加雷之指环争夺战,这个想法是不是太过超前了?
这抹愁绪一直持续到围着桌子坐下开始三方会谈,在得知我们的来意后,蓝波抛出了他的经典技能——模棱两可。
他虽然叭叭了一堆东西,但仔细一想又觉得全是废话,于是等蓝波心满意足地结束自己那一通语言输出后,我不得不忧愁地托着脸,再次同他确认:“所以你是愿意上场,还是不愿意上场?”
蓝波噎了一噎。
他从气管里挤出“咕”的一声,像刚出生的小狗被拿捏住后脖一样,小声咕哝:“我、我也没说自己不干……”
“但瓦利亚,你知道他们——”蓝波忽地跟想起什么似的急冲冲刹了车,小心瞄我一眼,犹犹豫豫,“假设、只是假设哈!如果我突然犯了什么病上不了场——”
“那我来吧。”我从善如流地接话。
我这个当事人没觉得有什么,蓝波反倒一时之间慌了手脚,他一边比划一边急道:“列维、雷击……”
这个倒是跟家光问的一模一样。
我很诚实地把自己抢先下手的解决方法陈述了一遍,蓝波听着听着,瞪大眼珠欲言又止,我猜他大概是觉得这个想法很冒险——实话实说,确实很莽,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半晌,他眼一闭,豁出去一般声气大了不少:“我、我来吧!没办法,谁叫我是个成熟的勇者呢!”
勇者?
我怔了怔,看向他时刻不离手的角色抱枕。
抱枕皱巴巴的,边角有点发黄,表面印的玩偶图案也有点掉色,小狗耳朵缺了一小片印花,看得出主人用了很久却又不舍得丢。
这小狗……总觉得有点微妙的熟悉。
我仔细搜刮了遍记忆,才记起小狗是那个玩具工厂出的动画片主角。
那家公司不是已经倒闭了吗?蓝波从哪里弄来的?
他原来有这么喜欢那个玩偶品牌?喜欢到即使十年过去也还念念不忘?
而且……蓝波刚刚是同意上场了?
我一边想着诸如此类的念头,一边伸手使劲把桌子往下按了按——这张桌子有点瘸腿的小毛病,偶尔会晃得厉害,得用纸巾垫着,很久之前便废弃搁置在了仓库,直至蓝波入住才旧物利用重新派上了用场。
也许是这一年桌腿又磨损了不少,此刻桌子一颤一颤地左摇右晃,哪怕用手压着也不见好转。
这就不大安全了。
蓝波又是个爱玩闹的性子,万一哪天玩得兴起跳到桌面上……
我凝起眉头,正准备弯腰查看,阿纲突然开了口:“蓝波、你、你真的愿意?”
他语气怀着些不可思议,硬要形容的话,就像看见自家养得膘肥体壮走不动路的猪突然有一天能上公路狂奔八百公里,满含深刻的怀疑与不敢置信。
“没办法,既然哥……年轻的彭格列与彭格列夫人都拜托到这个份上了。”蓝波矜持地仰起下巴,“毕竟蓝波大人很强嘛。”
不知为何,随着蓝波的话音落下,这张桌子抖得愈发厉害了,震得手腕都在微微发麻。
一张瘸腿的木质桌子,还带变化震动频率的?
我扶住桌沿低头探查,发现桌腿没什么问题。
有问题的是蓝波的腿。
那条腿跟充满气势的豪言壮语呈现的完全不一样,膝盖抵着桌沿抖得如同筛糠,本就不怎么稳当的桌子就这么跟着蓝波腿的频率高速震颤。
我:“……”
同样发现这一事实,看了看桌子底下又看了看蓝波的阿纲:“……”
空气诡异地沉默下来。
我斟酌片刻,小心翼翼道:“你不必勉强,如果真的害怕——”
“害怕?胡说!完全没有的事!”话还没说完,蓝波便矢口否认。他下巴刻意地又往上抬了几分,似乎恨不得扬到天上去,“别、别看我这样,我姑且也算有一点实力。”
他在“一点”上特地着重强调。
我同阿纲对视一眼,从棕发少年的眸底瞥见了浓厚的忧虑。
蓝波见状手肘撑在桌面上,乱糟糟的钢丝球脑袋往前一凑,像是极力要证明自己似的,从钢丝球中掏出一对金灿灿的牛角。
“好吧,我承认,确实有一点害怕,但真的只是一点!”他再次加重语气,手指抚上那对看起来就很贵的牛角,“但我的电击角绝招也不是吃素的,我可是苦练好多年了。”
相较于小孩蓝波总是灰蒙蒙的角,大人蓝波显然对这对牛角要看重得多。牛角被洗得锃光瓦亮,人影清晰地映在曲面,两只角的正面、背面都遍布着细小的划痕。
看得出确如他所言,他练了很久。
“而且。”蓝波又往前凑了凑,现在,他整个身体都快平行着紧贴桌面了,“我还有秘密武器。”
“匣——”
从蓝波的头发上断断续续传来洗发露的香气,他眼睛亮闪闪的,仿佛一个迫不及待想要向长辈炫耀自己满分试卷的孩子;这一刻,他脸上褪去了强装出来的成熟,强烈地与小孩蓝波的影子重叠。
他才兴致勃勃地起了个头,又跟意识到什么似的,再次刹车。
“……暂时保密。”蓝波舔了舔嘴唇,尴尬地重新坐了回去,懊恼地抓了几把钢丝球般的头发,“反正你们只要知道,我也不是没有胜算就成。”
“毕竟对手只是十年前的瓦利亚,有秘密武器的加成,说不定还挺有把握。”
比起方才的虚张声势,此时蓝波的确镇定了不少。
到底是怎样的秘密武器,连提都不能提?
我本想这样问,可视线却牢牢被钉在了蓝波戴着的戒指上。
之前大人蓝波每次被传送来的时候,不是被碧洋琪追着毒杀就是身处鸡飞狗跳的漩涡中心,直至现在我才有机会静下来与他面对面交谈。
以至于我竟今天才注意到,与十年后的阿纲一样,他手上也戴满了各式指环。
一抹微弱的念头从脑海中划过,它飞掠得如此迅速,我堪堪才能抓住它摇曳的尾巴。
二十四岁阿纲戴着的戒指中,就有彭格列指环。
而且是完整的一枚!
再仔细想想,十年后的阿纲狱寺以及蓝波都还活着。
如此明显、就在眼皮子底下最重要的一点,居然简简单单就被我忽略了……
很难形容我现在的心情,大概就像荒漠中的旅人在弹尽粮绝之际忽然发现了绿洲一般,我几乎称得上是迫不及待的在向蓝波寻求保证:“我、我之前被十年火箭筒打中去往未来的时候,看见过阿纲戴完整的彭格列指环!”
“那是不是说明,是不是说明我们赢了?安安全全地活到了二十四岁?!”
蓝波略显吃惊地睁大他总是半眯着的碧色眼瞳,没有立马作出回应,等阿纲仿佛也想通一般喃喃自语“对欸……”之后,才苦笑着、满怀歉意道:“虽然并不想浇冷水,不过,你们应该也听说过平行世界吧?”
蓝波解释了一通理论。
照他所言,十年火箭筒的传送交换并不只局限于本时空,比如我们面前的蓝波,他有可能是这个时空未来时间线上的,也有可能是别的时空时间线上的——换言之,我见到的二十四岁阿纲也是如此。即便他手上戴着彭格列指环,也有可能是别的世界线上的阿纲,并不代表现在坐在这里的我们就一定会赢。
我一颗心登时跌入谷底。
可是面前这个蓝波喜欢同样的儿童动画片,有着同样的动作习惯……
明明这么多雷同点,却无法断言他一定属于这个时空的未来,而非来自于高度相似的另一个世界。
阿纲闻言沉默片刻,又细细打量了一番蓝波,才指着他小声说:“蓝波手上……没有彭格列指环。
我也跟着看向蓝波。
蓝波:“不,我虽然没有当时参战的记忆,但确实发生过指环争夺战……这件事传得很开,不光彭格列上下,连其他黑手党家族也都知道。”
“结局也的确是纲哥赢了,指环后来被分别交付到各个守护者手上。”
他摸了摸小拇指上的指环,迟疑地望了望我们,像在纠结要不要说似的,最后嘟囔了几句“反正他们也知道指环的事了”“这不算故意透露”,而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这根指头上,本来戴的是彭格列雷之指环。”蓝波张开手掌,在我们面前晃了晃小拇指,“可就在前段时间,纲哥说什么也非要将彭格列指环收集起来统一销毁。”
“所以作为替代,就换成了现在这个……呃,普通戒指。”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蓝波 是同时空的未来蓝波 角色抱枕是他托别人做的
270 也确实是同时空的270
小唯14岁时被火箭筒打中 所以见到的是24岁的270
蓝波的年龄因为我觉得太小了所以往上拉了一岁 但现在想想……五岁跟六岁也没有本质区别嘛!
是这样 惊恐地发现已经快开坑满一年了 指环战还没写完……甚至还没有写到正式开始
想把自己炖了
再这样下去说不定哪天家教都有新消息了我还没完结……这种事 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