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难形容我现在的心情。
硬要说的话,那就是如坐针毡、昏昏欲睡,如果不是因为票价有点小贵,我大概下一秒就会毫不犹豫的拉着阿纲离场。
后悔,当事人唯一的感想就是后悔。
我怎么就没提前浏览影评,一看到是所谓的大片就兴冲冲的想要来观影呢?
电影开场前四十分钟,剧情从主角兄弟俩的父亲意外死亡,发展到弟弟闯祸、哥哥顶替弟弟入狱发现弟弟才是杀害父亲的凶手,再到弟弟哭着坦白是因为家里资不抵债所以父亲想了骗保这一出,自己弑父是逼不得已——不禁让人直呼这是哪门子黄金八点档狗血家庭犯罪伦理剧。
我原本开场时舒舒服服靠在椅背上的姿势在此期间变化了数次——一会歪着脖子一会坐正身体一会抱着手肘——说实话,我并不讨厌狗血剧,虽然俗套,好歹人虐点爽点都把握得紧紧的,可这个“大片”的狗血情节展开着实是平静无波,很难让人产生共鸣。
待放映到中段,可以控制核武器的黑匣子落入敌对组织的手里,主角团一行人跨过日本、美国、英国遥遥追逐——尽管我不明白为什么各国的军队一直处于离线状态,但还算能勉强看得下去——然后敌对组织把黑匣子发射到了太空。
哦豁。
倘若之前的剧情姑且还能以“正常”二字赘述,那接下来的发展简直就是把人的智商按在盆地里摩擦。
看到主角团凭着一堆破铜烂铁造出了不能称之为是火箭的火箭,并且靠着这玩意儿拖了两辆吉普车成功进入太空轨道,坐在电影院里的我只能暗暗叹一声——
妙啊。
我特地花了不便宜的价钱选了4D影院、忍受着靠椅时不时跟踢人一样的震动,就是为了看这么个糟心的东西?
离谱、离大谱。
这跟脱缰的野马一般的剧情展开,令我甚至不禁想要无声抚掌赞叹编剧和导演的奇思妙想。
——嘶,不对,手麻了。
可能是因为后半程始终保持着手肘支在扶手上、手背拄着下巴的姿势,甫一动身,右手就传来阵阵酸麻。我不由小声抽气,幅度轻微的甩了甩手,细碎的响动引来阿纲朝这边侧首。
他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没事,就是手麻了。”我用气音回答。
电影大屏的光在阿纲脸上明明灭灭,他没有吭声,只是动作轻柔的拉过我的右手,一根一根掰开我虚虚蜷缩着的手指,于是摊开的掌心完全展示在他面前。他仔细端详了下,似乎在犹豫从那里下手,最后还是挑了虎口处稍稍施以巧劲摁了摁,然后缓缓上移,一边用不轻不重的力道揉捏着手掌,一边觑着我的反应,问:“是这里麻吗?”
在光线亮起又沉寂的缝隙间,能窥见少年垂着睫羽,神情认真而专注。不同于日常久坐后起身,腿被压麻了的那种像被蚂蚁啃噬过的酸软,他指腹磨蹭的地方传来一丝丝仿若通电一般的暧昧触感,叫人愈发使不上力。
气血上涌,脸颊发烫。我下意识的动了动指尖,阿纲很快捕捉到这细微的动作,他轻轻的咦了一声,问:“小唯,你好了?”
少年特意压低了的声线带着从胸腔里闷出的厚重鼻音,每个字的尾音都似掺着缱绻的温柔。我别开视线,抬起左手摸了摸鼻子按下心里那点儿心虚,以一种理直气壮、非常肯定的语气说:“没有,还麻着呢,特别特别酸。”
虽然能动了,但只要我不承认,那就还是手还没好。
阿纲闻言微微加重了力道,指腹打着圈儿的一点点摁遍手背及掌心。他耐心的反复按摩一遍又一遍,阵阵电流般的悸动通过皮肤相接的部分流向四肢百骸,我咬紧下唇,忍不住收拢手反握住阿纲的指头,止住了他的动作。
好像太高估自己了……再这样捏下去我都要烫熟了。
阿纲怔了怔,再一次问道:“小唯,你不酸了?”
我胡乱点头:“嗯,我已经完全好了,谢谢你。”
他于是放心的靠回椅背,牵着的手松开一瞬,左手手腕翻转又重新覆盖上去,掌心相对,他的却要更大一些,恰好能以一种包裹的姿态将我的手纳入其中。
我悄悄抬眼去看他,少年侧脸线条弧度优美,正安静的注视着荧屏,我又默默收回视线,径自抿着唇角偷笑。
心脏宛如被洒上了厚厚一层糖霜,每个角落都被清甜的白砂糖浸满——恋爱真的和魔法一样,我想。
几分钟前还看不顺眼让人恨不得直接离席的电影,此刻看起来好像也不是那么糟糕。
起码特效还是很不错的嘛。
电影散场后我们随着人流一起缓慢的挪动,阿纲舒展了下身子,神态纠结:“怎么回事,这种看了但又没完全看的空虚感……”他似乎陷入了短暂的回忆里,皱紧眉头,接着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语气吐槽,“去太空的时候推进器都烧掉了,为什么结尾还能平安无事的回到地球啊?!”
他脸上一副“这也太扯了我根本无法理解”的表情。
身体因长时间禁锢在座位上而有些僵硬,连执行大脑下达的指令都仿若是生锈的机器般迟钝无比。我跟着活动了下四肢,扭了扭脖子,试图缓解这种身体不听自己使唤的感觉,同时笑吟吟道:“偶尔也会有这种奇迹嘛,大团圆式结局不也挺好?而且光看特效也算值回票价啦。”
阿纲登时不可思议的看了我一眼,犹犹豫豫的说:“小唯,你今天好像特别宽容……”
确实,放在平时这种谜一样的电影别说给它打分,我大概早就已经拉着阿纲开批判大会了——但是我现在心情出奇的好,甚至能以慈爱的态度去接受这部电影里的所有不完美。
“可能是因为男朋友在身边吧?我今天一直挺开心的。”
我顺手又是一记直球打出去,少年微微睁大眼眸,被丢了个措手不及,一下子面庞又浮现了浅浅的红晕,他挠了挠蓬松的棕发,像在思索什么,随即垂下眼帘略显局促的道:“我、我今天也很开心。”
他顿了顿,不好意思的补充道:“虽然你让我戴兔子耳朵很叫人害羞,打地鼠也出了意外累得不行,但是——”
“和你一起做以前没有做过的事,我真的感到很开心很开心。”
他语气诚恳真挚,一双暖棕色的眸子宛如剔透明澈、不掺杂任何砂石与泥土的晶莹琥珀。
我没想到直球被打了回来,反倒令我这边也羞涩起来。我视线游移片刻又回到了他的脸上,清了清嗓子,抹掉那点子升起的扭捏,期待的说:“那你想不想做一些更有意思的事,变得更开心呀?”
“咦、咦——?!”阿纲瞳孔剧烈震颤,双颊的那抹浅红爆炸似的不断蔓延至他的耳根与脖颈,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跟蒸熟的螃蟹一样通红的彻底。他慌张的摆摆手,眼神躲闪、结结巴巴:“这、这不好吧?我们、我们还是国中生……太、太、太早了……”
那副样子,明显是想到什么有颜色的事上去了。
可是!不是啊!我不是在暗示那种世俗的欲望啊!
热意倏然间涌至头顶,我也乱了手脚,急忙澄清道:“我是说吸猫!吸猫!”
语毕,我匆匆掏出手机,点开地图软件,指着附近的一家猫咖给他看。
阿纲无声张了张嘴,他猛地蹲下身子,尴尬得单手掩面,过了几秒才颤抖着开口:“对、对不起……真的很抱歉!是我想太多误会了……”
如果地上有洞,他大概会毫不犹豫的就钻进去吧。
我小小的嗯了一声,羞意沿着经络传向指尖,让我不禁攥了下衣角:“没有,是我不好,没说清楚……”
深吸口气,压下紧张,我又弯腰戳了戳他的肩膀,试探道:“阿纲,那我们去猫咖吗?”
少年从指缝里漏出短短的呜咽,有些懊恼的放下挡住脸的手掌,双眸湿漉漉的,像是盛着汪在轻轻摇曳着的清水。
仿佛是只犯了错被罚站、可怜兮兮的小狗。
我忍不住揉揉他软乎乎的棕发,放软了声音:“没事的,你别放心上,误会而已。”
他低低应了声,吐出一口气,看上去在让自己尽量镇定下来:“嗯、嗯,我们去猫咖吧。”
可惜收效甚微,说出来的话语仍然奇异的破了音。
——然后他又崩溃的重新捂住脸了。
猫咖的占地面积出乎意料的广,「喵喵咖啡馆」五个大字作为LED门头镶嵌在商铺的最顶端,大门的把手挂着木质的猫爪小牌子,除开这些外观上再无过多装饰。推开擦得洁净的两扇玻璃门,清脆的风铃声在头顶响起,内部完整的装修得以展现在眼前。
——刷成白色的墙壁,浅灰带菱形花纹的地砖,暖黄色的吊灯以及同样木质的家具配合的相得益彰,呈现出一股静谧温馨的味道。
就好像这不是咖啡馆,而是下班后终于可以尽情放松的自家小窝。
店员小姐姐确认我们做完消毒、换鞋套等步骤后,才领着我们拐过转角,一片更大的区域登时映入眼帘。
电脑网络区、漫画书柜区、桌游区被划分的井然有序;猫爬架、猫窝、逗猫玩具也一应俱全;皮革沙发有短有长,短的做成了一个个隔开的的小沙发,长的则横向连在一起,长度可容纳一人躺平;偶尔有几盆绿植放置在桌上与书柜里作为点缀,底座也都固定得紧紧的以防砸到客人。
形形色色的猫咪悠闲的卧在地上,仅是粗略扫一眼,就有布偶、金渐层、美短、曼基康等品种。
我捏了捏自己的脸颊,刺痛感消融了些许震撼——虽然之前看网评就知道这家店不错,但是实际亲临现场,才发现比想象中的还要好得多。
我严肃道:“我想打包衣物直接住在这里。”
一旁的店员小姐姐投来无言的注视,阿纲无奈的说:“小唯,不要用认真的语气开玩笑。”
入口区域的陈列架上放着一叠堆得整齐的菜单小册子,左手边是一台猫咪零食扭蛋机。我们点了红丝绒蛋糕、雪域芝士牛乳蛋糕、抹茶曲奇饼干各一份,加了两杯热巧巧,又转了几下扭蛋机,扭出了几包猫咪小零食,收获颇丰的找了个桌台坐下。
甫一落坐,阿纲身边就跑来了几只猫咪,有的使劲拿毛茸茸的身体蹭他;有的一边瓮声瓮气的撒娇一边扒拉他的裤脚;甚至还有一只火焰色的布偶猫抖了抖三角形的耳朵,身躯微微弓起,旋即腿部发力一跃而起,精准的落到了阿纲的大腿上。
——他好受猫咪欢迎。
对面的阿纲神情已经由无措转为欣喜,正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给猫咪顺毛,我默默看了眼我脚边孤零零的一只蓝白英短,有些眼红。
怎么回事,这个人是行走的人形猫薄荷吗?我第一次见到猫咪还能反过来聚众吸人的……
我今天穿的是牛仔短裙,店员小姐姐之前贴心的递了条薄薄的毯子,我往腿上盖上之后,蓝白英短歪了歪小脑袋,爪子勾住自然垂下的毯子边缘,短促的喵呜了一声,紧接着原地转了个圈,拿屁股冲着我扭了扭。
什、什么意思?是让我拍吗?
我想起网上看的那些猫片,犹疑的探出手轻轻拍了拍它靠近尾巴根部的那一块地方,猫咪顿时舒服的眯起眼睛,尾巴一下绷直翘的老高,屁股朝我的方向撅了又撅。
——等下啊,为什么感觉这么色?这只是一只猫咪啊!
虽然但是……还挺厚实的……
英短的屁股拍上去有种敦实的肉感,皮毛油光水滑,能看得出是被精心照顾着养大的。我一记记拍屁伺候着小祖宗,余光却不由自主的飘到了在和阿纲玩的火焰色布偶猫那儿。
它白的像雪,毛又松软的像一团团棉花,一看就很好摸。
“真好啊、真好啊……我也想要和布偶贴贴。”我扁扁嘴,羡慕的幽幽开口,对比乖巧的趴在阿纲腿上任由他摸来摸去,还满足的冒出咕噜噜声音的布偶猫,自己仿佛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拍屁工具人。
阿纲被我直勾勾的眼神盯得不自在的虚虚咳嗽了几下,他想了想,低下头来温柔的同布偶猫打着商量:“乖,你去对面的姐姐那儿好不好?”
布偶猫眨着漂亮的大眼睛,没有动弹。
“也是,猫咪怎么会听得懂人话呢,哈哈。”他尬笑两声,挠了挠脸,“小唯,好像没办法了。”
店内有规定,不能强制抱猫。
我只能转而安慰自己,不错了,起码你还有一只猫,哪怕是把你当拍屁工具人,总比那些猫都不愿接近的人要好。
谁料这时候布偶猫突然起身,它甩了甩头,爪子搭在阿纲的小臂上,凑上去亲了亲少年淡粉的唇。
阿纲:“?!”
我:“!”
一时之间我竟不知道是该嫉妒这只猫,还是该嫉妒和布偶贴贴的阿纲。
布偶猫却好像犹嫌不够似的,轻巧的离开阿纲的怀里跳上桌子,避开食物,踏着猫步蹦到我大腿上,引得我小声抽气——大型猫的重量委实不轻,一瞬全压下来还是有点疼的。
然后,它的一张猫脸倏的在我面前放大了好几倍。
我清楚得看见它蔚蓝眼眸里的星辰大海。
唇瓣传来湿润而冰凉的触感,鼻尖被柔软的猫毛刺激得泛起一阵痒意。我缓慢的眨眼,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是它在亲我。
我被一只猫亲了。
这只猫刚亲过阿纲。
四舍五入一下,这算是我和阿纲间接接吻吗?通过一只猫?
无数个问号在我脑子里盘旋,我下意识的看向棕发少年,他似乎也有些懵,原本端起马克杯的手停在了空中,旋即像是被刚入口的热巧巧呛到一般,少年剧烈的咳嗽起来。他身体不稳的晃动,连带着马克杯里溅出几滴咖啡色的液体落在桌子上。
我忙不迭接过他手里的马克杯放好,走到他身后轻拍着脊背给他顺气,过了片刻,他好不容易缓过来止住了咳嗽,可胸膛仍在不可自抑的激烈起伏,脸颊潮红一片。
“好点了吗?”我担忧的问。
阿纲摆摆手,眼角溢出生理性的泪珠,他喘息了一会,才说:“没、没事,就是稍、稍微呛着了。”
我放下心来,罪魁祸猫适时的“喵”了一下昭显它的存在感。
循声望去,它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端庄的坐在属于我的位子上,猫嘴旁边的毛莫名多了一点淡淡的红色。
——嗯?红色?之前还是白的来着……
有点像是我的唇釉?
但猫猫不能随便接触化妆品吧?
心念电转间,我趁着它还没开始舔毛打理自己,大步跨过去用指腹抹去了那残留的唇釉——还好,只粘上了零星几点,也没有进入胃里,应该不会产生什么影响。
布偶猫不满突如其来的举动,用猫掌推开我的手,接着跃下椅子,烦躁地来回甩动着蓬松的大尾巴。
“喵!喵呜!喵呜呜!”
……我感觉它好像在骂人。
一旁被冷落了的蓝白英短也跟着“喵”起来,屁股往我这里送了又送,咖啡馆里登时奏起了猫咪交响乐。
我迫不得已只能拿出大招——之前在扭蛋机里扭出来的小包装猫条——撕开一条缝挤出膏体,布偶和蓝白英短终于止住了叫唤,寻着味儿过来舔舐零食。
逮到机会,我悄咪咪摸了把布偶猫软绵绵的背,它满不在乎的瞥了我一眼,只一味的努力舔猫条,我于是又再接再厉摸了个爽。
大猫,真不错。
“这么看起来,小唯你和这只白色的猫还挺像的。”
阿纲突然开口。
我困惑的转向他:“我和猫?”
“是啊,眼睛都一样圆圆的,而且是很好看的蓝色。”他说着说着蓦地弯唇兀自浅笑,嗓音清越,“嗯,性格也有点相似。”
少年眸底盛着两盏昏黄的灯光,宛如装进了甜甜的蜜糖,他一眨眼,浓稠的蜜就晃得仿若要流下来似的,叫人移不开目光。他视线在我和布偶猫之间流转,然后避开,脸上的潮红甚至较先前咳嗽时要更深。
“就是……嗯……”他紧绷着下颔,断断续续的说,“我、我、我挺……喜……喜……呃……唔。”
他嘴巴张张合合半晌,终于憋出一句:“我……我是说,你们都挺可爱。”
兔子先生丢下一句夸赞的话后,掩饰性的取了块抹茶曲奇饼干咬下去。
猫咪富有弹性的掌球搭在我的手上,施力想要让猫条更靠近自己一点,平日里求之不得的贴贴此刻却无法让我分神一丝一毫,脑海里唯一的想法是——
兔子先生真的好甜。
作者有话要说:没想到吧 助攻是我喵喵哒!
周末下雨所以出行计划延期了 我只能窝在家里码字【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