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过了十点, 隔壁没有动静。
两天后，来了一队装修队，与之前的装修队不同, 这一次在哐哐砌墙。
莫晚楹和盛溶溶齐齐站在“贺洋”家门口, 朝里瞥了好几眼，逮住一个装修工人问：“请问为什么要加这么厚一堵墙？”
装修工人耸了耸肩：“老板这么要求的，替人办事而已。”
“你们老板是一个亚洲面孔、长得很高的年轻男人吗？”莫晚楹问。
“一个四十多岁的本地女人。”工人是见两个女孩漂亮, 才多嘴陪聊了一会儿, 接受到同事的目光, 他也不好接着偷懒, 继续干活去了。
两人回了屋, 讨论着为数不多的情报：“难道这公寓被转手卖了？”
莫晚楹回想起那天的挥手，语气犹疑：“可能吧。”
“太好了！”盛溶溶想要流泪，鬼知道住在可疑分子隔壁是一件多么需要勇气的事情，她这些天都在网上看房子, 如果隔壁还是这样神经兮兮, 她已经做好了搬家的打算, 这下省事了。
*
莫晚楹按照原定的时间回国, 时隔一个多月，重新站在京市的土地上，人来人往说着熟悉的普通话, 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仿佛是经历了一个脱离现实的副本, 现在回到了现实。
网络上, 曾经热闹一时的话题偃旗息鼓, 有了更新的娱乐新闻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些落在身上的探究目光消失殆尽, 她站在众人里，终于能够呼吸。
安然站在机场出口处, 喜极而泣奔向她：“你终于回来了！你知不知道，我快要被催更的声音淹没了！”
魏芙抽了抽鼻子：“你知道找过来的商务报了多么恐怖的价格吗？现在关注度越来越小，他们恐怕不会再报那样的价格了。”
莫晚楹在出国之前交代魏芙，如果接到想要深扒感情的邀约，不需要过问她，一率拒绝，所以她在加芝期间，没有听到魏芙跟她谈通告的事情，现在回来了，她问了一句：“这些天有接到符合筛选标准的通告吗？”
魏芙脸上有点为难：“有一些明面上没提，但是在细聊过程中，发现还是想要扒感情。”
莫晚楹了然地点了点头。
意料之中的事。
回国后休息了两天，倒好时差，她把在加芝的所见所闻写成了文案，隐去关于“贺洋”的部分，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录的视频挑挑拣拣，打包发给了剪辑师阿全。
“鸢楹在七月”沉寂了一个多月的账号终于又更新了新的内容，只是属于她的黄金关注期已经过去，发的内容又与感情无关，并没有掀起多大的风浪，播放量与往期视频相比波动不大。
没了别的通告，莫晚楹一门心思都在视频上。
最近有一部仙侠电影爆红，电影官方联合b站发起了二创活动，鼓励up主对电影进行二次创作，播放量前三名作品还有电影官方赞助的奖金，以资鼓励。
这可是她的拿手好戏，她靠着神还原女主妆容的视频上了当周b站的播放量第一名，发布当天上了一次热搜。
只是一个上午过去，陆续成规模地出现了一个声音，甚至还有“莫晚楹更适合扮演楚云”的词条紧随其后，不知道是网友真心发出的感慨，还是想要打压她的某个人或势力在暗中带节奏。
这类艳压的声音明听着像吹捧，但名过于实的吹捧就是捧杀，容易引起网友的反感。
戏不是你演的，结果女演员辛苦博来的名声，被你一个十分钟不到的视频轻飘飘抢走了？
莫晚楹高度警惕，遇到这样的事，如果jsg跳出来解释，只会把自己置身风口浪尖，激化女主粉丝的情绪，拉低路人的好感度，届时不利于自己的猜测纷至沓来，藏在暗中的对手买一波水军带节奏，她百口莫辩。但任凭事情发展，不知道这股火会烧到什么程度。
普通明星的正常做法，是撤热搜息事宁人。
安然在娱乐圈呆过，知道具体怎么操作，但也告诉了她一个高昂的价格，莫晚楹肉疼得不行，还在内心挣扎的时候，热搜无声无息地撤掉了。
“咦，直接词条都搜不到了。”安然满脸诧异，这个干净程度，不是撤热搜这么简单，直接让微博屏蔽了。
这是得花多少钱！
“难道是范芷珊气不过被蹭热度，怕你挡她花路，所以找人撤的？”魏芙提出猜想。
范芷珊就是电影的女主角，从默默无名到一炮而红，正是风头正盛的时候，不会允许别人分走她的关注度。
莫晚楹的小公寓内，三人聚在一起开小会。
莫晚楹盘着腿坐在沙发上，手指拨了拨手机的微博界面，屏幕上依旧显示搜不到相关内容，她凝神了几秒，将手机反扣在茶几上，伸了个懒腰：“管他的，反正是飞来横祸，莫名其妙消失也合情合理。”她跳起身，“走吧，去吃火锅。”
她没想到，事情还有后续。
临近年末，莫晚楹收到了一个聚会邀约。
来自同在京市的一个舞蹈区up主，真名阮思晴，两人是在两年前的b站百大颁奖典礼的时候认识的，因座位临近，又同在京市，所以交流多了一些，互相加了微信。
阮思晴是一个喜欢组织各种聚会的人，一年好几次召唤京市的up主，年末这种机会肯定不会错过。
聚会定在了一家高级娱乐会馆，莫晚楹查了地址，发现距离她大学很近，她在读的时候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可能是她毕业之后新建成的。
她应邀去赴约，入了包厢，果然看到好多熟面孔在跟她打招呼，阮思晴更是尖叫着朝她扑了过来。
“晚楹宝贝你来啦！”
虽然跟对方打过很多回交道，但对方热情似火的性格还是有点让莫晚楹吃不消。
包厢内有很多娱乐设施，男生在打台球，女生在摸麻将，还有的男女混在一起玩卡牌桌游，最喧哗的是真心话大冒险那一圈，十几个人围着卡座，茶几中央摆放着转盘，气氛炒得火热，每个人都兴致高昂。
阮思晴把莫晚楹带到了真心话大冒险这一圈，投过来的每一个眼神雪亮，犹如发现了目标的饿狼。
吓得莫晚楹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去玩别的。”
好几个女孩子嘻哈地拉着她，不让她走，她愣是被人按到了座位上，还没坐稳，桌面上的转盘被人拨动，游戏开始。
霎时无数双眼睛都紧盯着转盘，连莫晚楹也屏住了呼吸。
指针幽幽挪开莫晚楹的位置，指向了她旁边的一个女孩。
她松了一口气，故作无奈地摊了摊手。
一连好几次，指针都像是同级磁场相斥似得，总是差一点点会指到莫晚楹。
周围的人扼腕痛惜，莫晚楹抿唇偷笑。
气氛到了白热化阶段，包厢内的反应突然变得奇怪，莫晚楹感觉到不对劲，抬头望去，见范芷珊和利娅手挽着手，出现在包厢里。
范芷珊就是当下仙侠电影的女主，而利娅曾与莫晚楹一起录过恋综。
在一堆网红当中，突然出现两个明星，像是有壁垒一样泾渭分明。
有人含蓄地上前打招呼；有人上下打量几眼，不动声色；有人捂着嘴巴交头接耳……
两个艺人脸上带着骄矜神色，但脸上还是挤出笑容，努力营造出一种“亲民”的感觉。
“我靠，这是哪位老铁的朋友，竟然带到聚会来了。”阮思晴语气惊讶，不是惊讶现场有人认识明星，场上不缺乏人脉很广的大up，她惊讶的是没人跟她这个聚会主办人提过。
众人的神态迥然不同，几秒之后，却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落在了莫晚楹的身上。
毕竟“莫晚楹更适合扮演楚云”的词条在几天前刚在热搜上挂着，现两个当事人都在现场，尽管两人连眼神都还没对上，包厢里就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氛围。
是利娅先发现了莫晚楹，眼神一亮，她朝身边的范芷珊拱了拱手臂，脸上带着笑容地说了一句话，范芷珊的目光随之跟了过来。
这下，漩涡中心的两人总算知道了彼此。
莫晚楹问心无愧，她的模仿视频是被电影官方所鼓励的，在场不止她一个up主模仿过楚云的妆容，热搜更加不是她买的，但也知道眼下气氛尴尬，所以她只是在眼神对上的时候，露出一个挑不出毛病的微笑。
范芷珊毫不客气地朝天花板翻了一个白眼，现场热烈的气氛猛然僵住。
利娅没看到范芷珊脸上的表情，像是读不懂气氛似得，还把范芷珊带到莫晚楹面前打招呼：“哎呀晚楹，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好久不见。”
莫晚楹只得无视刚才范芷珊的白眼，站起身，只看利娅，微笑：“好久不见。”
才说了这么一句话，范芷珊已经不耐烦地问：“你那朋友在哪儿？我们可以走了吗？”
莫晚楹不动声色，倒是利娅露出了一个笑，劝说道：“既然今天撞见了，那我们就把话说开嘛，我相信晚楹也不是故意要买那样的热搜的，都是误会，是不是，晚楹？”
利娅给莫晚楹睇了一个眼神，对方热络的表情里有一种给递了梯子的善良感，莫晚楹却没接话，幽幽地对上她的目光。
利娅见她不动，催促了一声：“快说句话呀？”
“你让我说什么？”莫晚楹反问，“是不该参与电影与b站联合发起的二创活动，还是不该播放量太高拿下了第一名的奖金？”
利娅怔了怔，没料到莫晚楹会这么说，稳了稳表情，笑了一下：“我是想让你解释一下艳压通告的事，谁跟你说那十万块奖金，那点钱谁在乎啊，何必要人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呢，场上人这么多，都得留个面子不是？”
“哦？”莫晚楹脸上云淡风轻，牢牢盯着利娅的脸，“场上最不应该提这件事的，不应该是你吗？”
范芷珊不耐烦的表情一松，疑惑看过来：“你什么意思？”
喧闹的包厢逐渐安静下来，在这一刻鸦雀无声。
“我的意思是说，我就算想出头，会有很多方法，不会选这么蠢的一种。”莫晚楹看向范芷珊，莞尔，“你倒是可以回忆一下，是什么人一直在引导你出现在了这个聚会上。”
利娅的脸顿时黑了，没想到莫晚楹娇柔可期的外表之下，藏着一根扎血的针：“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莫晚楹摊了摊手，重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表示不想再谈。
而范芷珊在听了莫晚楹的话后，表情顿了顿，想到了什么似得，眼睛一点一点地瞪大，缓慢地转向还在抱着她胳膊的利娅，不等利娅说什么，哼了一声，撇开利娅急匆匆走出了门。
对于范芷珊这个反应，莫晚楹不算意外。听刚才她催促利娅走的态度，说明她本人其实不想参加这个聚会，更加不知道她在这里，而利娅知道这个聚会，是因为她那个到现在还没现身的朋友，根据利娅今天十分主动的态度，说明她非常乐意见到今天的这场“巧遇”。
“莫晚楹，你别乱造谣！”利娅骂了一句，转头朝范芷珊离开的背影追去。
一场对质不欢而散。
现场不少人窃窃私语，刚才莫晚楹的话意味深长，有人品出味道来，来问她后续。
莫晚楹没直白说出自己的推测，言语上打了几圈太极，感觉再待下去也没意思，于是与阮思晴告了个别，对方因为聚会出现这样的纰漏，跟她道了歉，没有强留她。
从会所的楼上下来，华灯初上，天空飘着细雪，路上行人不多。
楼下的环境让她觉得熟悉，这是她大二那年去便利店做兼职的必经之路，不知道那家便利店还在不在。
这么想着，脚已经朝便利店的方向走去。
却意外地在露天的停车场撞见了范芷珊和利娅不欢而散的现场，范芷珊离开的背影气愤，钻进驾驶位，关门的声音很大，莫晚楹隔了这么远都隐约听见。
一颗已经掉光了叶子的圆形状盆栽遮挡住了她的身形，让利娅没有发现旁边还有人。
利娅烦躁地捣了捣头发，看着范芷珊扬长而去的车尾，双jsg手抱臂踱步，像是在想对策，突然身形一顿，扭头看向一家便利店的橱窗。
莫晚楹也顺着她目光的方向看去。
这家便利店她很熟，就是她曾经兼职的地方。
橱窗边上的双人座位坐着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正低头看着手机，侧脸连接秀长脖颈的线条漂亮得像艺术品，桌下位置太小，放不下他的一双大长腿，有一只拐出了桌外。
距离太远，莫晚楹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侧影，但这模糊的一瞥，她也熟悉。
那人是周聿泽。
只见刚才还在暴躁的利娅突然间背过身来，从随身包掏出气垫细细打理被捣乱的头发，认真地补了补气垫和口红，检查了下妆容，然后朝便利店的方向优雅走去。
莫晚楹轻笑一声。
之前她还在疑惑，她和利娅井水不犯河水，甚至还有几面之缘，对方花大价钱捧杀她的原因是什么，现在找到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