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斯顿帝国。
狮鹫庄园。
初晨的阳光撒落华美宏伟的城堡, 长相上佳的男仆女仆捧着一个个托盘穿梭在回廊之间,维持着标准得体的笑容又开始了紧张忙碌的一天。
身穿燕尾服的中年管家微抬着下巴,苛刻的审视着每一个从自己面前走过的仆人。
恰在此时, 一艘星梭驶进了狮鹫庄园。
中年管家立刻正了正神色, 快步朝星螺降落的方向走去, 一群黑衣保镖紧随其后, 以最快的速度分列两侧,与同行归来的保镖交接护卫任务。
一头金色长卷发的青年迈步下了星梭,他穿着温斯顿帝国的贵族袍服, 迈步时衣袍上的极品宝石在阳光的照射下仿佛流动的银河,熠熠生辉。
青年有着一张极为俊美的脸庞, 五官分明、轮廓深邃, 此刻神情微冷, 他随意对着快步迎上来的管家挥了下手, 就越过周围所有人快步往城堡里走去。
管家心领神会,停在原地对着保镖们吩咐了几句, 又给正在打扫的佣人下达立刻离开的命令。
莱洛德·威斯曼随手将脱下的外袍丢在客厅的沙发上, 释放出精神力仔细扫过屋里屋外的每个角落, 确定没有除自己之外的人在, 立刻推门进了书房。
他抬手转过博古架上的某个藏品,一条地下通道便出现在了书桌下方。
顺着石阶一路向下, 莱洛德·威斯曼的披在肩上的金卷发因过快的行走速度而略飘起了几缕发丝。
散发着温暖光芒的萤石镶嵌在墙壁上, 照亮了这片宽阔的地下空间, 目光的尽头是一座半圆形的高台, 高台之上摆放着一具冰棺。
冰棺的边缘镶嵌着整整七十二颗3S级木系异化结晶,丝丝缕缕的淡绿色星力从异化结晶中抽出,在冰棺中形成细密交织的星力网, 让人只能看见一道模糊的女性身影。
碧绿色的长发铺满冰棺,白金色的礼服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躯,细看会发现在那广袖之下,不是人类的手臂,而是散发着盈盈绿光的翠色藤蔓。
一路疾行而来的莱洛德·威斯曼看到冰棺时,不着痕迹吐出一口气。
他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调整因过于着急而显得不够优雅的神态,重新变回从容得体的大贵族。
确认自己此刻的着装和形貌没有任何冒犯之处,莱洛德·威斯曼才迈步走到半圆形高台前,以手抵胸单膝下跪:“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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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昼注意到形容狼狈的棠溪靳,眉头微微皱起。
棠溪靳不认识他,但在刚才的战斗中看过他的拟态,轻易猜到了他的身份,把之前的解释又说了一遍。
姬芜审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没有轻易相信,而是说道:“手给我。”
棠溪靳哂然,“你怀疑我?”
“事关魔神封印,我不得不谨慎。”姬芜不怕他甩袖而走,坦然说道。
棠溪靳耸了耸肩,掌心向上放到姬芜面前,任由她查看。
如此坦荡的态度,让众人降低了些许疑虑。
姬芜给元昼使了个眼色。
元昼一向能充分理解她的意思,抓住棠溪靳的手腕,向他体内注入一股神树之力,探寻是否存在异常。
神树之力在棠溪靳体内游走,所过之处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倒是他脸上和手臂上在战斗中受伤的地方有不太明显的黑色星力逃逸而出。
沙土巨人由黑色星力聚生,周围的空气里又处处都是黑色星力,棠溪靳的伤口被侵蚀属于正常情况。
收回神树之力,元昼对众人微微点头。
棠溪靳碰了碰自己脸上被治愈的伤口,对元昼笑道:“多谢。”
“我们得抓紧时间,叔祖父撑不了多久。”元昼提醒道。
七芒星阵是千年前七大图腾和不死神树为松动的魔神封印上的一把锁,是封印的另一重保障。
只要七大图腾不消亡,有图腾血脉尚存于世,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力量注入七芒星阵,但是魔神冲击封印的力量太过强大,又有元钦在外帮忙,如果不加固七芒星阵,封印极有可能被冲破。
必须先加固松动的封印,让魔神不能为元钦提供帮助,再将元钦带回天元宫,彻底将之镇压。
祁镜微微颔首,“那就开始吧?”
七芒星阵所在之处伫立着七大图腾拟态的石雕,它们各自镇守一个方位,面对源源不断的冲击,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图腾链条,牢牢压制着封印。
七座石雕中,白泽石雕的光辉最为璀璨,因为祂的力量不只来自于白泽家族的血脉传承,还源于万千信仰白泽或者受到白泽帮助的人。
元昼朝着白泽石雕的方位走去,白泽家族没有圣域境界的天赋者,只能用神树图腾取代祂完成力量循环。
滚滚烟尘中,七人立于石雕前方,一个个巨大的图腾拟态拔地而起,各色星力蓬勃而出,形成璀璨的图腾虚影。
几位家主相互对望,皆在他人眼中看到了坚定不改的决绝之意。
启动七芒星阵加固封印需要注入海量的星力,圣域境界之下的天赋者无法支撑这一过程,会被直接抽干星力当场死亡。
纵然是圣域,也有可能境界跌落再无法回到巅峰时期的战力。
玉老元帅长叹一声,“我此番怕是出不了这神启之地了,此事若能顺利,还请诸位照拂溪泽一二。”
他本就老迈,之前还被元钦偷袭受伤,虽还没有到强弩之末的境地,但在全力支撑七芒星阵运行之后,大抵只能埋骨于此。
众人沉默了一瞬,应尧率先笑道:“玉叔,不是我说话难听啊,你家的小辈自然是由你护着最好,咱们这群人里除了我之外,可个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头,你指望他们照拂玉溪泽那小子,那不是送羊入狼群吗?”
祁镜嗤笑一声:“你又是什么善茬?棠溪旭的母亲不是你让人动手弄死的吗?”
若非如此,金乌皇室也不会乱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应尧啧了声,“被你知道了哦?”
他转而叹了口气,“你也不能光说我,永曜皇后之死可还有凤央的手笔呢。”
“对吧,央姐姐?”他侧过头,对着凤凰家主眨了下眼,一副咱们是好姐弟的模样。
凤央嘴角微抽,面不改色道:“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都这种时候了,还装什么无辜?咱们谁跟谁呀,有必要藏着掖着吗?”应尧不吃这一套,乐颠颠把众人的“黑历史”数了一遍。
最后看向棠溪靳:“你小子也不是什么好鸟,为了把持金乌军团的权柄,和圣天使公爵在星琼大峡谷演了那么久的戏。”
棠溪靳维持着一贯的冷脸,淡淡道:“不如应家主为保应龙家族繁荣昌盛,装了这么久的与世无争。”
应尧当即嘿了声:“这我可没装啊!我真是条咸鱼!”
“但是嘛,总有人想把我这条咸鱼拎去下锅,我怎么着也得翻个身,让他知道咸鱼的鱼刺也是卡喉咙的。”
说到这儿,他目光一转,看相姬芜:“我说,阿芜啊,咱们这么久的交情了,又到了这种要送命的时候,你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呗?被你藏了二十来年的姐夫到底是何方神圣?”
“咳咳咳!”元昼听到姐夫两个字,一时不察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连带着逐步加快运行的星力流也震颤了几下。
霎时,众人的目光汇集到他身上。
应尧微挑起眉:“元昼,你怎么了?你也想知道?话说,你怎么老是戴着面具?是长得太丑不好意思用真面目示人?还是……”
他再次看向姬芜:“藏着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姬芜凉凉回视他,一句话都没说。
应尧不由嘟囔了一句无趣。
凤央看看元昼,再看看姬芜,惊讶道:“我说姬青潋的性格怎么和你一点也不像……”
姬芜:“……”
元昼没好气道:“像我怎么了?”
得知惊天八卦的家主们似卸掉了身上所有的包袱,齐齐嘶了一声。
姬芜痛苦地闭了闭眼。
这个蠢货!
元昼早就想炫耀了,碍于和姬芜的约定,只能偷偷摸摸当个地下情人,这会儿破罐子破摔,颇为得意道:“青沅也像我!又漂亮又乖,什么都能做好,实力提升的还快……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家主们想到姬青沅回归家族后的各种表现,再看提起宝贝女儿就停不下来的元昼,不约而同陷入了沉默。
说真的,要不是天元氏偏居一隅,从不参与外界的权势争斗,以元昼的性格,就算同时得到十大神树的眷顾,也只有被啃成骨头渣子的份儿。
正好,星力注满了七座图腾石雕,四周响起如擂鼓般的力量交击之声,图腾虚影越来越凝实,璀璨的星芒从高空之上旋转下坠,直直沉入地下!
破碎的大地逐渐变得虚幻,混沌的黑闯进众人的视野,一道道星芒陆续亮起,照出庞大宏伟的地下世界。
黑色巨龙匍匐在枯败的巨树之下,依旧保持着沉睡的姿势,万千石雕如镇守古墓的陶俑,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拟态虚影争相浮现,有的高声嘶鸣,有的仰头咆哮,还有的轻抖枝叶,与高居七芒星阵之上的图腾遥相呼应。
姬芜深吸一口气,却在转眸之时,看到了一抹纤细的身影。
女孩银灰色的发丝沾染着血污和尘土,身上的衣服被尖锐的岩石划出了好几道口子,满身狼狈。
她正站在其中一座石雕身旁,约莫是感知到了七芒星阵运行的动静,茫然而诧异地仰头看来,视线中却没有焦距,似乎不知道此刻发生了什么。
姬芜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七芒星阵持续运转,层层叠叠的星力涟漪勾勒出一道道古朴神秘的上古星纹,震动分裂的大地在它的作用下逐渐趋于平静。
要不了多久,封印之地就会去重新归于黑暗,落入封印中的人也将陪伴着魔神陷入长眠。
那一刹那,姬芜的脑中闪过万千个念头,一向杀伐果决的她竟无法轻易做出决断。
七芒星阵一旦开始高速运行就无法停止,如果强行中断,不仅星阵本身会受损,还有可能导致星力逆行,直接冲击魔神封印!
救不了。
不能救!
姬芜用力闭了闭眼,准备沟通饕餮图腾时,脑中忽然响起了一道清亮且镇定的声音:“母亲,小心棠溪靳。”
她豁然睁开眼,可为时已晚。
占据七芒星阵一角的棠溪靳在她看过去时缓缓勾起唇角,悍然一拳向下!
无穷无尽的黑色星力从他体内倾泻而出,流入七芒星阵的星力循环之内。
坚固的图腾链条受到外力冲击,开始出现崩裂,其余人也未曾想到会有如此变故,来不及收手,同时遭遇了星力反噬,气血翻涌,先后吐出鲜血!
刚刚还没有任何异常的棠溪靳额前青筋暴突,金红色的双眼染上暗沉的墨色,又在彻底被覆盖之前逐渐消退。
他的气息变得无比混乱,奔涌而出的黑色星力越发澎湃,仿佛想要彻底占据这片空间,主宰七芒星阵的运行。
元昼连唇角溢出的鲜血都来不及擦,果断一掌击向棠溪靳。
棠溪靳不躲也不避,硬生生受了这一掌,碧绿色星力侵入他的身体,一寸寸消融附着着他的黑色星力。
鲜血从他的七窍中流出,他的唇瓣翕张,想说什么却吐不出完整的字眼,只能发出嗬嗬的诡异气音。
饶是如此,他的动作也没有停止,依旧疯狂将黑色星力注入七芒星阵。
元昼欲要再动手,一道修长的身影从上方急掠而来。
耀眼夺目的纯白色光芒从天而降,笼罩住了棠溪靳,将他与七芒星阵隔离,并逆转已经开始逆行的星力流,强势抽出正在破坏星阵的黑色星力。
棠溪靳口吐鲜血,双眼在浑浊与清明之间来回变换,始终没有哪一方占据绝对的控制权。
他狼狈地跪倒在地上,面容扭曲到极致,完全看不出昔日的俊美,而像个丑陋的魔鬼。
有人悄无声息落到了他身前,不顾他满身血污,搂住了他的双肩,轻声喊道:“哥。”
棠溪靳扭曲的脸出现了片刻凝滞,混乱诡异的双眼逐渐有了焦距,他慢慢抬起头,“小……阙……”
“是我,哥。”
姬司谕拥住了他,在棠溪靳颤抖着唇将要扬起笑意时,毫不留情将手中的碧绿色弯刀刺进了他的后心。
碧绿色光芒迸射而出,棠溪靳闷哼一声,在极致的疼痛中缓缓抬起手,将要触碰到姬司谕时,无力的滑落。
扭曲着试图逃脱束缚的黑色星力没了主人意志的支配,不再试图抵抗白色光芒的镇压。
浓稠的黑芒里,棠溪靳的眸光逐渐暗淡。
姬司谕毫无波澜地看着前方,音色是一贯的温和,“对不起。”
是绝对冷静的声音,而他也的确做了个冷静到近乎冷漠的决断。
似乎痛苦与他无关,也从未有过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