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办公室安静下来, 时一沅伸了个懒腰，暗叹一句‘都不是省油的灯’。
料想便宜哥哥收拾闻辞和颜竹溪动动手指头就够了，她放心的由他去了, 把注意力放到了正事上, 召集凌摇等人, 准备开一场作战会议, 把收复下一颗星球的事情提上日程。
凌摇和白皓已经完成了对蚀木雨林的全面搜索，没有发现星钥，也没有发现通往其他星球的星门。
目前可以确定蚀木雨林只连通了金谷星和木角星, 没有第三方介入的隐患。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时一沅不必再分出注意力解决更多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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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双子大楼顶层办公室, 闻辞稍微迈大了点步子, 从落后一步的位置走在姬司谕身旁, 试探性道：“可以冒昧问一句, 季先生是什么级别的星阵师吗？”
姬司谕瞥他一眼，还是之前那副温和从容的态度, “野路子出身, 没去考过证, 什么级别的星阵都会一点。”
这话可就有意思了。
野路子出身的星阵师大多是基础弱、能力差的代名词；还没考过证, 永曜帝国每年都会举办星阵师资格考试，交了报名费就能参加, 正常情况下怎么可能不去考？
偏他最后来了一句‘什么级别的星阵都会一点’, 把前面两句话衬托得相当耐人寻味。
寰宇的星阵分为D级到3S级, 高级星阵师至少要能独立布置小型S级星阵, 星阵宗师要能单独布置小型SS级星阵，至于3S级，非星阵大宗师能染指。
有史以来, 能独立布置出3S级星阵的星阵大宗师屈指可数，当今一个都没有。
闻辞擅长从言谈之间找到他人的破绽并将其转化成自己的优势，可现在面对这个回答，他竟连眼前人的性格都琢磨不出来。
果真是能在姬青沅面前行止放肆的人，不自矜不自傲，非目下无尘之人，不好对付。
直接试探看不出深浅，闻辞换了个方法，“季先生什么星阵都会那可真是太好了，惊云城收复不久，汇集的星阵师有限，大家对于如何改进原来的防御星阵很是头疼，有季先生在，肯定能很快见到成效。”
先把人抬高，再试探他的真实能力。
见姬司谕不语，闻辞继续道：“不知您对惊云城的防御星阵改造有何见解？”
姬司谕看出来了。
这是个真绿茶。
“你的方案就很好，我没有其他想法。”他不动声色把球踢回去。
的确，闻辞的改进方案没有可以指摘的地方。
如他所言，惊云城地处平原地区，真遇到大规模进攻，硬守根本守不住，建立这座防御星阵最初的目的也不是为了防备外敌进攻，而是用以抵挡异兽潮。
更何况这是一座SS级防御星阵，各项功能足够完善，根本没有进行大改的必要，强行改成攻防两用的星阵还不如彻底推翻，布置一座全新的星阵。
妹妹改进这座防御星阵的目的也不是要把惊云城打造成铜墙铁壁，只是为了避免星阵核心被青花家族重新控制，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这个回答再次让闻辞感到棘手。
正常情况下，掌握权力的人会在到达一处新环境时，尽快树立自己的权威，巩固自己的地位。
之前伍晨被姬青沅安排到星纹师协会担任副会长的时候，就是这么做的，也的确很快凭借出众的能力奠定了自己在星纹师协会的地位。
这个季羽明显要比伍晨更受姬青沅的青睐，处事方式却截然不同，让人完全摸不透他的想法。
闻辞深知自己不可能在星纹师协会一家独大，上位者善用平衡之术，姬青沅是饕餮家族的继承人，更深谙此道。
他无所谓在星纹师协会能得到多大的权力，比起这个，做个乖巧懂事的下属博得姬青沅的信任显然更为重要。
但他想不通姬青沅已经派了个伍晨分他的权，为什么还要再派一个季羽。
短暂的沉默中，姬司谕率先开口：“不知闻会长之前在哪里高就？怎么会到金谷星来？”
不等闻辞回答，他停下脚步，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是仰慕城主吗？”
仰慕两个字他咬得特别重，在闻辞警惕地看过来时，还故意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好像在说‘我什么都知道’。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闻辞想到了不久之前被季羽揣进口袋里的小奶猫。
他的动作那么自然，仿佛做过无数次，姬青沅对此没有任何表示，显然也习惯了他放肆的举动。
普通下属怎么可能像对待宠物一样触碰上级的拟态？那明显是关系足够亲密的人才能做的事情。
电光石火之间，闻辞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眼前这个男人不是来夺权的，而是来宣誓主权的。
他与姬青沅关系亲密！
这个念头产生的一刹那，闻辞眼底暗光浮动，面上却流露出毫无防备被人戳破心头隐秘的不知所措。
他唇瓣翕张，似乎想说什么，但因为太过震惊，好一会儿了都没能吐出一个完整的字。
姬司谕在心底啧了声。
妹妹回到天都星后，身边来来去去不少人，高傲虚伪如棠溪晟故意对她表露过好感，玩世不恭如应珩从不掩饰对她的欣赏，一无是处如祁焕也想用‘朋友’两个字赖在她身边。
更别提那些说得出、说不出名字的仰慕者，多如牛毛。
绿茶这一款，姬司谕真是头回见。
他来了点兴致，故意问道：“你向她表白心迹了吗？”
不是来宣誓主权的吗？怎么不生气？不轻蔑？也不讽刺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这好像不是正牌夫人应该有的反应。
闻辞越发摸不透姬司谕的想法，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索性故作慌张，等待对方的下一步反应。
姬司谕没让他失望，“没说的话，需不需要我替你去说？”
闻辞讷讷道：“我……我不知道您的意思。”
姬司谕坐进星梭里，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他进来。
闻辞忍着心头的古怪之意，坐到他身边，还不忘躲闪对方的眼神，仿佛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亏心事。
姬司谕被狠狠茶到了，叹了口气说：“城主瞧不上你这么丑的。”
他顺势关上星梭的门，把迈着小短腿一路狂奔准备一起上来的颜竹溪挡在了外头，全然不顾他瞪大的眼睛，唤醒星梭的自动驾驶功能，让它开往星阵师驻地。
闻辞被一个丑字砸了脸，差点笑出声来，好在伪装能力十足，没有当场失态。
他还以为这位‘夫人’有多高的段数呢，原来只是故作姿态，这么快就暴露真实面目了。
他期期艾艾道：“可您的长相……似乎也没有多么惊艳。”
这是在嘲笑姬司谕也没跳出‘丑’的行列。
可他们都知道对方戴了仿生面具，对外的这张脸是假的，偏谁也没戳破这张纸，还有来有往过起了招。
姬司谕意有所指：“我和你不一样。”
闻辞露出茫然的眼神，“您是指我无名无份吗？”
无名无份都出来了，要换了姬青潋在这儿，还不得一拳头砸他脸上去，要他知道‘无名无份’是个什么下场。
姬司谕逗他玩儿，“你想要名分？”
闻辞微微红了面颊，“谁不想成为少主的蓝颜知己呢？”
姬司谕觉得更有意思了，“她知道你在我面前说这些吗？”
闻辞正犹豫着要怎么回答，就见一只毛茸茸的小耳朵从姬司谕的口袋里露了出来，还很可爱地动了动，宛若在说‘讲什么秘密呢，我也想听一听’。
他豁然收紧了五指，再次看向姬司谕，涨红了脸挤出几个字：“你好阴险。”
还在装？
姬司谕上下打量着他，“你和青夏是什么关系？”
商讨布置隔离星阵的时候，妹妹提到能用枯叶上的某个星纹，顺便提了一句闻辞的身份。
姬司谕当时就记下了。
青夏是青花少主的名字。
眼前这个人原名叫青秋，实在很难不让人多一分猜想。
他知道妹妹心中有数，知道青秋是个擅长伪装的人，不会对他没有防备，但还是想把危险扼杀在萌芽之中。
闻辞收紧的五指缓缓松开，心中忍不住想，姬青沅竟然连自己原来的身份都告诉季羽了，对方恐怕不是单纯的‘正牌夫人’这么简单。
他一改刚才被正牌夫人找上门羞辱的可怜样，稍偏过头道：“你想知道。”
姬司谕看着他不说话。
闻辞恶意地笑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他的眼尾微微上扬，眼中尽是挑衅与轻蔑，与一分钟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偏他眼前之人丝毫没有被挑衅的愤怒。
这个男人明明和他顶着同样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孔，双腿交叠靠坐在星梭里，却不见半分平凡，反而像个即将出席重要宴会的贵公子，气质、阅历、底蕴才是他万众瞩目的资本，出众的容貌只会为他增添光彩，而不会用来衡量他的价值。
闻辞忽然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
明明对方什么都没做，便在这狭窄的一隅将他衬托如尘埃。
他忽然意识到为什么姬青沅见到了自己出众的容貌却不为所动。
不是她见惯了世间绮丽，对千篇一律的美不感兴趣，而是她所处世界的光彩从不简单的局限于个人的外表。
要想得到姬青沅的青睐，靠脸是不够的，他得成为她世界中的不可取代。
姬司谕听见了他微沉的呼吸声，斜睨过来：“你应该庆幸，你对她还有点用处。”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如重山骤然而至，狠狠压在闻辞的双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