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村民听了这话,心头就是一惊。
乡里乡亲闹什么矛盾都是自行解决,实在不行就让村里的长辈来判一判。闹到报公安的,他们还是头一回见。
只是看着程白露刚刚撞石头的狠劲儿,劝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吴大脚一骨碌就从地上爬了起来,“报公安就报,老娘还怕你?你妈把我打成这个样子,就算你不报,我也要去报!”
“大嫂,怎么办啊,她要报公安?!”
程二花好歹是上过初中的人,怎么不明白程白露的意思。她心下慌得不行,拉住朱红华的手就跟抓住救命稻草一样。
现在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
要不是这是自家小姑子,还是亲的,朱红华早就把她撂下了。
朱红华只能赔笑,“白露妹子,二花还小不懂事。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浑活,你打也打了,出了一口气。咱们是同族,又是一个村的。姐妹之间的口角百已,赶明儿……不!明天嫂子就押她过来给你赔罪,你看怎么样?”
“什么口角,都要把人给逼死了算什么口角。”
朱红秀满脸的不乐意,嘀咕了一句。
朱红华听了这话,心头一紧。刚想说什么,却被吴大脚给打断了。
“嘿,你话可不能这么说,”吴大脚看了朱红华阴沉的脸,“我看你家小姑子被打得这么惨,这么帮着说了几道公道话。你们不领情也就算了,还想把事情全推我头上。”
“呸!没门。”
吴大脚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泼妇,与杨秀华不同。吴大脚就是一个万人嫌,爱占便宜也就算了,还是村里有名的长舌妇。
最喜欢胡搅蛮缠,无事先非。
程白露‘虚弱’地仰起头,看向程老爹,“爹,报公安吧。”
“好,”程老爹迟疑了一瞬,还是站了起来,“我现在就去。”
吴大脚天不怕地不怕,还叉着腰神气地看着程家人,“你去报啊,我看看到时候公安抓你还是抓我。”
“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当家的去吧,”杨秀华也想明白了,“咱们让公安来判一判,无论什么结果我杨秀华都有受着。”
“哎!”连杨秀华都发话了,程老爹抬脚就走。
“程老二,你给我站住,”老支书闭了闭眼,“事情闹大了,对村里人谁都没有好处。年底要评先进,每家就能多分十几块钱。”
老支书话还没有说完,但在场的人都明白了。要是报了公安,上河大队就有了案底。年底也就评不上先进,每家自然也不会多十多块钱。
就像凉水,泼在了村民火热的心上。
程家是苦主,程白露被逼得要自杀。村民还算有良心,只得将炮火对准了吴大脚与程二花两人。
“吴大脚也太毒了,杨秀华不就是得罪了她,这会儿就想把人闺女逼死。换我,我也不乐意放过她。”
“秀华也是好心,看不惯她对待两个闺女,就说了一句。哪里知道,她的心眼这么小,把人往死里逼。”
“说真的,现在是新时代。领导人都说妇女要顶半边天,就算白露……那什么了又怎么样,关她吴大脚什么事。”
“还有程二花,还说是堂姐妹呢……”
吴大脚可不是忍气吞声的性格,面对一股脑指现自己的村民骂了回去。
“放你娘的狗屁,老娘哪里恶毒了。我不过说了几句大实话,她们就把我打成这样。要是心里没鬼,怎么会有这个反应。杨秀华今儿要是不赔我医药费、误工费……至少五十块钱,这事就别了!”
她没有看到,老支书的脸在她说完这句话后黑了下来。
“五十块钱?!吴大脚没得失心疯吧。”
“我一年到头都攒不下五十块钱,吴大脚开口就是这么多。”
“她也太会讹人了……”
吴大脚得意一笑,“不给,不给我也报公安,把你们抓进去劳改!”
“我看要进去劳改的是你!”老支书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黑着一张脸劈头盖脸骂了三个字,“蠢婆娘!”
“三叔,好好的,你怎么骂人呢,”面对老支书,吴大脚没有之前的得意。
老支书瞪了她一眼,这才朝着程家人开口道:“村里人的口角而已,报公安不妥。我作主,吴大脚跟二花一人赔二十块钱,再抓只鸡给白露补补。村里人也不许再提白露的事,这事就算过去了,你们看怎么样?”
话音刚落,吴大脚就跟踩到尾巴一样,立刻跳了起来。
“不行,我不同意,”她指着自己的伤,“杨秀华把我打成这样,还想我赔二十钱给她。我要报公安,让杨秀华去坐牢。”
说着,吴大脚在地上坐了起来,开始嚎哭,“当家的,你怎么走得这么早。让我们孤儿寡母在村子里受欺负,你怎么不把我们儿娘全带走……”
“嚎什么!”老支书闭了闭眼,额上青筋暴跳,“你当家的好好的,嚎什么丧!吴大脚你想想隔壁县之前抓的那个人,再来哭?”
村民们听了这话,这才想了起来。
“……嘎!”
嚎哭声瞬间停了,很显然吴大脚也想起来了。
隔壁县厂子有个男的看上一个女同志,就造谣说跟那位女同志钻过小树林。报了公安后,这个人被判农场劳改十年。
事情发生后,老支书还拿这件作为典型在村子里讲过。
程二花的脸一下就白了。
她要是去牢改了,还能有什么前途。
“大嫂,你快想想办法啊,我不要去坐牢!”
朱红华翻了一个大白眼。
不想去坐牢,之前干什么去了。
“什么造谣,我哪里造谣了?!”吴大脚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屑,“三叔,你不能跟他们是同宗就来冤枉我。”
也幸好雨停了,这块地方长了草,要不然吴大脚怕早就是个泥人。
程白露适时仰起脆弱的小脸,“公安同志救下我的经过,他们那里都有备案。再加上那些人贩子的口供,就能证明我是清白的。你不信,就让公安同志来给我作证。”
“对,”杨秀华点头,“当家的,去报公安!”
朱红秀看程白露的表情不像作伪,瞬间就将一颗心放回肚子里。凉凉地看了吴大脚一眼,“娘,你说这事要是证实了,吴大脚会判几年?”
“还有什么好猜的,少说十年呗。”
“你怎么知道?”
“我有个做公安的亲戚,那件事发生后就好奇多问了几句。他说了什么……哦对,好像是十年起步,严重的还要吃花生米。”
“嘶——这么严重啊。”
“嗐,尤其最近抓得严,恐怕不止哦。”
听着周围乡亲们的话,吴大脚的脸红一块白一块。两条腿也软得跟面条一样,再也神气不起来。
还没走几步的程老爹也给被人拦了下来。
开玩笑,要是让程老爹真的去了,年底那十多块钱要是没有谁赔给他们?
老支书见吴大脚终于知道了厉害,朝着程白露道:“白露,你要是不满意就说,我给你作主。”
“对,还有我们呢,”剩下的村民也都表态。
“闺女,你就放心。以后她要是敢败坏你的名声,我们一定给你作主。”
“就是,我头一个撕烂她的嘴……”
吴大脚想到那二十块钱,心里头一痛,“你们这些王八蛋,跟杨秀华一起联合起来逼我。”
“话可不能这能说,白露好好的闺女就得被人逼死,我们说几句公道话怎么了。”
“就是,好歹是同村,看着白露长大,人家也叫过你一声婶婶,做人不能这么狠……”
“说得不错……”
吴大脚干脆眼睛一翻,直接晕过去。
老支书看着吴大脚仰面倒下去,眼皮底下的眼珠子还在骨碌转个不停,“……”
这个蠢婆娘。
“白露,你怎么看?”
程白露露出一张精致苍白的小脸,浮起一抹虚弱的笑容。这副模样,看得周围乡亲们心头一紧,就越发觉得吴大脚与程二花这两人可笑。
“鸡就算了,乡亲们的日子不好过……赔我二十块钱,再跟我道歉就行了。”
老支书人老成精,哪里不明白程白露的意思。他要是真答应下来,程白露这个戏多的丫头肯定要给他当场表演一个万念俱灰。
算了,反正是这两人造的孽,让她们出出血,也好长长记性。
“这可不行,鸡要抓,钱也要给,一分都不能少。”
吴大脚听了这话,差点没从地上跳起来。
“应该的,应该的,我们回去就送过来,”朱红华咬了咬唇,还是忍不住瞪了程二花一眼。
“三叔,那我们就先回去准备了。”
程二花见程白露没有坚持报公案,又支棱了起来。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朱红华狠狠地瞪了一眼。
“去吧,”老支书淡淡地看了程二花一眼,“你们两个给我记好了,谁不给,我明天就替白露上门来讨。”
朱红华头皮发麻,“怎么会?”
说着,拉着程二花准备走人。
吴大脚也装不下去了,赶紧叫住姑嫂两个,“她们说什么就是什么,还二十块钱?想得美哦,也不怕撑心。有本事,你们去报公安,去啊!”
这话说得非常有气势,如果忽视她眼中的心虚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