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上河村发生了一件大事。老程家的宝贝闺女,程白露突然不见了。
“你们说那闺女是不是跟别人跑了,老程家顾忌着脸才说走丢了?”
“你也真敢说,要是被杨秀华听见还不得撕烂你的嘴。”
“让她来,真当老娘怕她?!”
“也就是杨秀华不在,你才敢嘴硬,她要是在你怕是连屁都不敢放……”
骂程白露的是吴大脚,村里嘴最碎的婆娘。之前就是因为这张嘴,被杨秀华给收拾了一顿,这两人就这么结仇。
“……你让她来,看老娘怕不怕。”
此时,叶明珠捂着额头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
她脸色煞白,半张脸都快被血给糊住了。眼前更是模糊一片,连路都走不稳,看得大榕树下的村民都快吓死了。
有好心的村民,赶紧上去扶住她。
“怎么回事?好好的,咋受了这么重的伤?”
“就是,程家的人呢,怎么没人送你去卫生所看看。”
“造孽哦,怎么伤成这副样子……”
叶明珠唇色发白,一副快要晕过去的模样。她微低着头,肉眼可见她身上的落寞,“娘跟程叔去县里找妹妹,大哥二哥还有嫂子都去了。”
“他们没看到你流了这么多血?”
村民们看着叶明珠的惨状,都惊了。
早就听说杨秀华对两个女儿区别对待,没有血都流成这样子,这一家子人还顾着后头那个小的。
吴大脚总算找到机会,一拍大腿。
“苍天啊,杨秀华这个天打雷劈的婆娘心太狠了。之前她还骂我心狠,你们看看她是怎么做的?也亏得她好意思来骂我。”
“……可不是。”
“秀华在明珠这件事上做得太过了。”
流了半张脸血的叶明珠,村民们也看不下去了。
“不,婶婶不要这样说。妹妹……妹妹的事情比我重要多了,”叶明珠咬着下唇,眼中还闪烁着泪光。那模样,让有孩子的村妇心都软了。
在他们的印象中,叶明珠可比程白露懂事多了。
嘴甜有礼貌,在她们干活的时候还经常给她们搭把手。
“血都流成这样了,还顾着那个小的,杨秀华的心得有多狠哟。”
“还愣着干嘛,赶紧止血啊,”村民皱眉看着叶明珠的伤口,“再流下去,人都要没了。”
吃瓜的村民这才反应过来,“对对对,赶紧把血止了……”
热心又同情叶明珠的几个上了年纪的大妈,将她扶去村里的卫生所。
镇上只有一家诊所,县里才有医院。但是上河生产大队离安阳县太远了,坐车都要一个半小时。等到那边,估计血都快流干了。
止个血而已,村里头卫生所的人一样可以。
几个头发灰白的老人看着她们的背影,犹如老树皮般的脸带着些怒意。
“之前看杨秀华还是个好的,怎么做出的事情这么湖涂。”
“偏心也不是这么个偏心法,我都看不下去了。”
“叶明珠这个丫头,真的是杨秀华亲生的?”
杨秀华嫁来村子时,就带着一岁大的叶明珠。程家的本家老人,还觉得她会苛待立国那几个。
没想到……杨秀华倒是把立国那几个当成亲生的,就连后面生的程白露都放在手心里宠着。只带来的叶明珠,这亲生的还不如后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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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因为将人贩子一网打尽,天上的雨也越来越小。
程白露身上裹着蓑衣,一路走得磕磕绊绊。只因这是按那人的身量来做的,她穿在身上就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蓑衣的下摆,都快拖到地上了。
她宴会上穿着的衣服料子轻薄,捂这一段路也干得差不多。索性将它拿了下来,递回给他。
“谢谢你的……呃,”程白露一时之间,忘这玩意叫什么。
程白露皱着自己漂亮的眉,伸出白皙的小手扯了那人的衣服,“它叫什么名字?”
他没搭理程白露。
“这是蓑衣,用遮雨的,”到是徐强听到这话,笑着解释了一句,“乡下农村,都用它遮雨。”
她舒展眉毛,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呐,谢谢你的蓑衣。”
程白露两只手才能拿起来的蓑衣,就这样被他一只手拎了起来。
那只手宽大浑厚,指节分明。小臂苍劲有力,上面突出的青筋更为他增添了一份力量。
他淡淡地瞥了程白露一眼,收回了视线。
一行人为了抓人贩子,衣衫湿了个透。春初的天气,温度还有些低。风一吹,喷嚏打个不停。
徐强走到程白露的身侧,“程同志,你还好吧。”
“没事。”
程白露头上戴着斗笠,只露出精致的下巴。她程大小姐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都怪那些人贩子!
回到破庙,雨已经停了下来。程白露摘下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活色生香的小脸。
“我终于知道,龙哥为什么能把她卖一千……”
徐强脸上带着果然如此的表情,只话还没有说完肚子上就挨了一拳。他控诉地看着老大,却被他给瞪了一眼。
“这是作为一个公安能说的话?”
徐强这才反应过来,慌张地看向不远处的程白露。见她没有注意到这边,松了一口气道:“……老大,我错了,对不起。”
给了他一拳的人,正就是徐强的队长安知远。看着约莫二十出头的模样,长得清秀隽逸。哪里像是公安,明明就是个书生。
“明天早上,把一千字检讨交上来。”
“我知道了,”徐强讪讪地拍了拍自己的嘴。
人贩子被制住,跟饺子似的用麻绳捆了一串。
与程白露接触最多的中年女人,也被制住。脸上满是灰败,哪还有初见时的得意。
安知远走了过来,刚想说什么,却瞥到一旁的人。瞬间,他脸上迸发出强烈的喜意。
“……哎?陆恂?你怎么在这儿,难道是……”
说着,他看向不远处的龙哥。可仔细想想又不对,龙哥连他都打不过,怎么可能打得过他。更何况就他那体格,人贩子哪敢打他的主意。
程白露转头看了眼两个人,眨眨清亮的眼眸。
“……你们认识啊?”
安知远没有多说,“陆恂,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许多年不见,这家伙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不爱搭理人。
“这个我知道,还是我来说吧,”徐强自告奋勇,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遍。“也幸好程同志遇到了陆同志,要不然就危险了。”
程白露也点头,陆恂确实是她的救命恩人。
“好久不见,”陆恂淡淡地看了安知远一点,与他相比脸上并没有太多久别重逢的喜悦。
程白露这才注意到,这两人站在一起,陆恂竟比安知远高出大半个头。身体也看着比他更结实一些,斯文俊秀的安知远在他的身旁被比成了白斩鸡。
“队长,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吧。咱们这个模样,也得回去修整一下才行,”徐强连忙开口,“小林那边的证据也收集好了。”
遇到故人太兴奋,他都把要紧事给忘了。
“对,赶紧先回去,洗个热水澡祛寒。”安知远随后拉着陆恂,“你去我家吧,我们好久都没见了,正好一起说说话。”
或许是想起小时候的事情,陆恂脸上的表情松动了一些。
“这些年你还好吧。”
“还好,”安知远抿了抿唇,“上完学就被长辈扔进了部队,毕业后就在这里做公安了,一直到现在。”
“你呢?”
话音刚落,周围气氛就是一静。程白露也觉得周身一冷,而安知远更是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陆哥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陆家当年大难降临,陆爷爷与陆奶奶两人枉死。陆恂的父亲被下放到西北农场,这些年他过得能好就见鬼了。
“没事,”陆恂嘴角扯出一抹弧度,也不知是不是笑。
在徐强面前稳重老练的安队长,到了陆恂面前跟毛头小子一样,“那就好,那就好。”
这里是山脚,离公安局还有一段距离。只是现在的公安局连辆像样的警车都没有,就连骑二八大杠的都少。
徐强只能先安排骑着车来的公安将人贩子先带回去,再折返回来将他们带回去。
看着说话的两人,徐强疑惑地问了一句,“队长……你们认识啊?”
“我们俩小时候是一个大院的,”那时候的陆恂不爱搭理人,但整人大院的孩子都爱跟他一起玩。安知远更是整天跟在陆恂身后,赖着认他当老大。
没想到再次见面,竟是现在这个场合。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对了,你这些年都在哪儿,我找了好久都没有你的消息。”
陆家出事,他被关在家里。三天过后,陆家人早就不知道去哪儿了。这些年,他一直都没有放弃找过陆恂,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他。
“我一直都在上河村。”
上河村?
安知远隐约好像听过这个地方,还怪耳熟。
嘶——
不对,陆恂从小定过娃娃亲的人家不就是在上河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