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整座古宅彻底坍塌燃烧成一副棺材时，林玖已经从震惊中抽离，能很心平气和地面对眼前发生的一切。
雨停了。
她手心里的火烧了十几间房，这会儿终于油尽灯枯的熄灭，将最后一丝余温散在潮湿的夜里。
月光下，视线并不受多少阻碍。
棺材黑漆漆暗沉沉，看着便重，好在上面没有蛛网灰尘。
打开便知道里面有什么了。
林玖搭住棺材板的边檐，只先用五分力尝试着推了推，几秒过去，棺材板纹丝未动。
“……”
果然到最后，还是得靠她出卖力气。
身上没觉得哪里痛，说明男鬼那边暂时没出什么问题，“引开”计策执行得很好。但也有可能，他下一秒便会被厉鬼穿心，连带着她一起升天。
林玖没再犹豫，深呼吸一口，握住棺材板，用尽全身力气猛得一推！
噗啦——
棺材板像沾了润滑油一样顺畅地滑到地上，林玖来不及收力，整个人猝不及防地朝前倾，尽管她已经看到棺材里倒躺着具蒙面尸体，奈何惯性使然，手还是不听使唤地按了上去。
直冲着底下人胸肌的位置。
触感柔软，林玖只惊慌刹那，很快皱起眉，不对劲，这尸体胸肌怎么是软的？
从她的视角看过去，尸体被张皮革面具遮住半张脸，露出的一双桃花眼紧闭，或许是视线颠倒的原因，眉眼有些许陌生，但并不影响她认出这就是那位男鬼。
林玖思考片刻，没有移开手，反而用力捏了捏，边捏边判断，这具没有温度的尸体是死了有多久。
她表情坦坦荡荡，一副只为科学探究的医学生表情。就是退一万步来说，底下躺着的这位平时也没少抱她，一抱还一捏，也很正常。
似乎学校里的知识适用不到超自然现象，触感无不告诉她，底下这人似乎还活着。
实践出真知。
她的手指移动到尸体颈侧的脉搏位置，正准备屏息静静感受，一道分外熟悉的声音突然背后叫住她，声音懒懒：“你在做什么？”
林玖闻声回头，身后却空无一人。
她还未疑惑多久，便突然感觉到搭在尸体胸膛上的手腕被攥住，接着便是天旋地转的一拉——她被扯进棺材里，膝盖踉跄着搭在棺材边，头摔在她刚刚摸过的部位上，好不狼狈。
“摸得开心吗？”棺材里面那位半抱住她。
声音是同一道，于是林玖放心地仰头去看，男鬼已经扯了脸上面具，正意味不明地也回望过去。
“你把门外的东西解决了？”
“当然。”
林玖长舒一口气，扶着棺材边就要起来，腰却被用手臂挟持住不能离开。
绑匪声音带着笑：“林医生，你好像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是我见过最好摸的。”林玖实事求是地说。
“哦？”男鬼语气没什么变化，听着像还在微笑，“你还摸过其他人的？”
“是啊。”林玖丝毫没觉察背后的视线陡然一凉，只是回想起医学院的日子，禁不住地惆怅，“解剖过不少。”
“……”
腰上的禁锢悄悄松了开。
林玖顺势跳出棺材，不过只是转了个身的功夫，男鬼已经提着棺材板重新盖上棺材，接着人又直接坐在空棺材上，拍拍他旁边的位置，示意她过来。
“不吉利。”林玖拒绝。
“你刚刚才和鬼有过亲密行为。”男鬼笑意吟吟。
这种事当然要假装没发生过。
林玖咳了声，人配合的过去站着，不过没坐下，扶着棺材板斟酌口气：“所以你要我打开棺材，是为了什么？”
这似乎是个不怎么恰当的问题，男鬼的眸色瞬间暗下去，像想起了极糟糕的回忆。
他勾着唇靠近林玖，一副真心感谢的模样：“当然是请你帮忙复活我啊。”
解铃还须系铃人，她推他进去，当然也只有她能打开。男鬼望着她变得犹豫紧张的神色，贴身更加靠近，多狡猾的表情，可惜他现在已经不是离她不行的蠢货。
还不下手，只是魂魄回到真身里，随时、处处、每分每秒都是取她性命的机会。
真身就在这副她以为空了的棺材里，她绝不会活过今晚。
胸腔里的恶意几乎要漫出来，发着疼。男鬼垂下眼，手轻轻一勾便将身旁人拉到身前，只要一下，她才烧完这个墓地一样的房子，甚至连反抗的力气也没有。
一只手突然按在他怨气深重的地方。
痛感瞬间消散。
“那现在是失败了？”林玖感受他心脏是否起伏，触感变硬，这鬼在悄悄用力，她想。
男鬼手是冷的，脸却笑得热起来：“为什么这么说？”
“你看着和活人不太沾边。”林玖从科学角度向他解释，背过手，指节敲敲男鬼胸膛，“心脏不跳……”
她轻轻抚上他的脖颈，男鬼喉头受刺激地滚动一下，很活人的表现，但于事无补。
林玖认真道：“体温冰凉，没有脉搏。”
如果不是肌肉还正常，真是完美到她想当场解剖。
男鬼定定地看她：“啊……是吗？”
林玖思考几秒如何安慰，宅子已经烧没，棺材也打开过，男鬼大概率已经没法如他所愿的复活，这真是和下死亡通知书一个心境。
“其实当鬼也不错，很自由。”她说，“想去哪里都很方便，你喜欢什么，告诉我，我都可以烧给你——你很喜欢荔枝吗？”
男鬼低下头，眼垂着好像弃犬，膝盖和手臂却虚虚地圈住林玖，用她察觉不到的速度一点点收紧。
“你的那块护身符……对我很重要。”林玖看他全身写满可怜的样子，以为是他不信任，“虽然是我捡到的，但我真的很感谢它，你拜托我的事，我一定会尽力做到……”
男鬼仰脸看她，脸颊消失的那抹粉红又重新飞了上来，勾人地笑：“什么都能做到吗？”
林玖直觉这话不对，试图后退，却发现自己已经被牢牢锁住，只好强调前缀：“尽力，我得听听你的要求……”
多么虚情假意，巧言令色的一张嘴。
男鬼微笑着改了主意，死亡对她又有什么意义？如果他日日夜夜不停歇地和她在一起，这张无辜真诚的脸还可以如今日一样，长久地伪装下去吗？
他扣住林玖的腰，说话时的吐气一声声地擦过她的耳畔：“你喜欢我，我也好喜欢你，我们永远不好聚好散，怎么样？这是在你能力范围的事情吗？”
鬼的皮肤太白，一点点的红都会太过明显。林玖眼睁睁见证男鬼从耳尖到脖颈都漫上层兴奋的红，好像自己也染上热意一样，心跳加快起来。
“你说过你要离开的……”她慌乱地推他。
“骗你的。”男鬼几乎想咬上她的颈侧，好让这位真骗子得到教训，“我那么需要你，又怎么离得开你？”
林玖眼眸闪了闪，推人的动作停下：“如果有第二个能看见鬼的人出现呢？你只是现在需要我。”
男鬼一愣，眼底晦暗的阴影愈发深重，然而在爆发前，他还是收住，微笑起来。
“我们鬼，”他抬手扣住林玖后颈，语气怨怼，“往往都执念深重，难以释怀。”
出乎他意料的是，林玖并没有表现出要躲开的神色，反而闭上眼，长睫一颤一颤，好像要挠在他心上。
林玖等了好半天，再睁开眼时，男鬼正眼眸弯弯地看她，桃花眼泛红又温柔，轻轻叫她的名字。
她心跳停滞，正要开口说话，男鬼的唇便覆了上来，凭着本能般地含住吮吻。只是时机虽然抓得很好，奈何林玖牙齿反应更快地闭上，铁锈味瞬间便弥漫在两人唇间。
痛觉共享，林玖根本分不清是谁受了伤，拍着他的肩膀想让他停下，谁知道男鬼亲得凶更囫囵，抱住她的手也越抓越紧。
林玖只好揪住男鬼的头发朝后倾，在终于分开时快速用手按住他的唇，泪眼朦胧地控诉：“你根本不会接吻。”
“真抱歉，”男鬼轻喘着开始吻她的指腹，一寸一寸的挪吻过去，亲吻的感觉太好，他已经开始上瘾，“你教教我，好不好？”
林玖也是纸上谈兵，但优等生向来知道积累错误经验：“首先，你不要磕到我的牙齿。”
“好。”
她“其次”不出第二条，硬凑道：“想做之前，要先告诉我。”
男鬼点点头，很乖地听进去。
他松开一只覆在她腰际的手，轻抚她柔软的唇瓣：“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