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阮棉立刻拉下了搭在她肩上的赵岚山的手，快速道：“圣女来接我了，再见。”
说完，不等赵岚山答应，就跑掉了，雪地里落下她深一脚浅一脚的印子。
赵岚山：“……”
原来，阮棉和圣女关系这么好？
跑到楚玉棠身前时，阮棉已是气喘吁吁。
这里刚好被一丛海棠花树挡住，阻拦了众修士的视线，让阮棉终于轻松起来。
“师妹，你……”阮棉喘着气，“怎么拿着这件衣服？”
“我从水镜里看到师姐说我送的礼物质量不好，”楚玉棠垂着眼，“所以求了师父让我进秘境，去找回来修补，让它更好些。”
阮棉：“……”羞愧，但无法辩解。
“师姐，”楚玉棠微笑着，将食指和中指轻轻搭到阮棉吐着热气的唇边，把一缕洁白的灵力渡进去，使之流入心脉，“你心疾未愈，不要跑动。”
她的指尖很烫，让阮棉不由得一哆嗦，想要后退，却被另一只手按住了肩膀。
“师妹，你是不是发烧了。”阮棉战战兢兢道。
“没有。”楚玉棠收回手，从海棠树下拿起一把伞，撑开后将两人笼罩。
“我天生体热。”
“师妹，明天就要笔试了，”阮棉嗫嚅道。
“我……”我要回家自己复习。
然而话还没说完，楚玉棠就微笑道：“我明白师姐的担忧。今夜就继续宿在海棠谷吧，我给你补习。”
阮棉：“…………”
不是！
阮棉惊恐地抬头看向圣女。
不要啊！让我回去！我要听系统念答案！
然而阮棉无法说出这个理由，也不能解释为什么明明脑袋空空却不想听宗门首徒补习，更不能说明为什么她不听补习反而能通过考试。
阮棉面如土色地被圣女拎回了海棠谷。
她在心中暗暗计划，等圣女睡了她就叫系统悄悄给她念答案。
然而，一个时辰之后，阮棉听着圣女的讲解睡着了。
和之前不出二致。
再度被紧紧抱住的楚玉棠：“……”
他吐出一口热气，将怀中的少女抱起，轻轻放到床上，拉好被子。
随后兀自坐到窗边，静静凝视寂静的雪夜。
发烫的头颅传来剧烈的疼痛，千疮百孔的识海让他一刻都不得安宁。
数年来，他都不曾入睡。
第二日，被楚玉棠叫醒的阮棉：“…………”
死脑，为什么还是睡着了啊！
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指望出门后紧急听一下答案。
阮棉再度急吼吼地洗漱，然后对着水盆照镜子，从怀中掏出胭脂，随意抹到唇上。
恶毒女配的烟熏烈焰妆，是不能脱下的铠甲。
“你喜欢这样打扮？”楚玉棠坐在一旁看着她，语调平静。
“嗯。”阮棉眨眨眼，不明白楚玉棠为什么问她这个。
她当然不喜欢，只是任务需要才装扮成这副恶毒女配该有的样子。
“过来。”楚玉棠走到梳妆台边，晨曦落满她的眉梢，让她的神情显得格外温柔。
如幻梦一般。
“我给你化妆。“
阮棉愣了一下，随后高高兴兴地过去了。
她看不到颜色，所以每次化妆，光是辨认那些不同的胭脂该用在哪里，都很麻烦，也不知最后效果怎么样。
最终干脆一通乱抹。
有人代劳，再好不过了。
当然，阮棉面上绷得很紧，忍住了笑容。
恶毒女配怎么能对女主天天笑？成何体统！
可阮棉不知道，她的眼睛，是在笑的。
楚玉棠拿着一支丹笔，垂眸捧起阮棉的脸。
他的指尖拂过她的眼角。
带笑的眼角。
半个时辰后，阮棉来到了笔试的考场。
看清她的模样时，所有人都一愣。
少女仍穿着昨日的红衣，面上化着红妆，却与之前凌乱笨拙的模样完全不同。
衣服稍作了修改，尺寸合宜地包裹在她身上，显得如火般温暖，好好衬着她不算高挑的身躯，妥帖漂亮。那件绿色的马甲被包裹在外裳之下，只露出领边，又有白色里衣做衬，倒也不显突兀。
面上的妆容也细致，涂得淡了些，颜色刚刚好，让她的脸颊如被炉火烤暖般，红润微鼓。
原本发紫的隐含病气的双唇，同样被胭脂遮掩成了充满健康血色的红。
总之，看起来就像一盆暖融融又活泼的火。
可爱可亲，充满生机。
给人的印象，已与传闻中的刻薄阴暗之人完全不同。
见阮棉走来，被跟班们簇拥着的赵岚山愣住。
鬼使神差地，他想到了昨日的大雪里，抱着红色的外裳，静静站在海棠树下的圣女。
是她为阮棉打扮了么？
“阮棉，早啊。”
赵岚山走过来，笑出两颗小虎牙。
“前两门被你抢了风头，是我力有不逮。但你也别骄傲，最后一门的魁首，一定是我的。”
“嗯嗯。”阮棉敷衍应声，面色麻木，眼神已死。
刚刚被圣女的美色冲昏了头脑，竟然短暂地忘了任务。
楚玉棠走了，她才想起来了。
她还没背答案，而且，圣女给她化妆的时间挺长，时间更少了！
有那么一瞬间，阮棉产生了一个荒谬的想法。
这一切，其实都是圣女的阴谋。
用美色迷惑她，好让她没空学习！
虽然背答案也不是什么正经学习就是了……
走到无人处，阮棉拿出玉简，崩溃地低声呼唤：“统子，救命啊！快把答案告诉我！”
玉简：“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
阮棉：？？？
“这不是道德经吗？你是不是在敷衍我！？”
玉简：“是答案的一种。”
阮棉：“……”
最后，阮棉也听不出系统是不是在敷衍她了。
在叽里呱啦什么？听不懂，完全听不懂。
只知道声音怪好听的。
很快，楚濯浪就和楚玉棠一起到了场，符缭山弟子带领众人入考场后，楚玉棠就从储物戒里取出试卷，让符缭山弟子们分发。
考场依旧是百炼山脚的空地，坐下八千人绰绰有余，每人面前支起一张桌子，露天答题，四处空旷无遮掩，根本没有作弊的可能。
阮棉心如死灰。
当看到考题后，更是想当场去世。
很好，全都可以瞎编乱造胡写一通了。
一个时辰后，最后一门考核结束。
阮棉起身，幽魂般往海棠谷飘。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考试不及格，入门考核不通过，她被逐出宗门，无法坑害女主，任务失败。
她的生命已如风中残烛。
干脆趁这个机会和女主道别吧。
圣女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唯一对她好的人，而且对她特别好。
虽然任务要求她坑害她，但阮棉其实很想和圣女贴贴。
这样温柔善良细腻的女孩，简直是她的梦中情友，和她相处时，就连阮棉这种重度社恐都非常自在。
然而，阮棉拿着楚玉棠给她的钥匙在她房间等了许久，都不见人回来。
圣女不是只负责押送考卷么？怎么去了这么久？
藏经阁第十八层，负责批改试卷的十二位符缭山长老面色凝重。
六份试卷摆在他们前。
而楚玉棠被符缭山弟子押在一旁，身边站着藏经阁长老秦风，便是深夜见过楚玉棠的那位。
“圣女，考题泄露，且试卷出问题的，都是楚家人。”
“四日前，藏经阁长老亲眼目睹你深夜造访，所行可疑。”
符缭山大长老面色严峻。
“你当如何解释。”
“深夜造访藏经阁的缘由我已说过，是奉宗主急令来取经文，诸位长老可找宗主求证。”
楚玉棠微笑回答，面上不露一丝慌乱。
仿佛她手腕间的银锁并不存在。
“而在有可能失窃的同一时间，藏经阁长老并非在存放着考卷的房间里见到我，”
楚玉棠从容地直视众长老：“难道不正说明贼人并非我么。”
“不如去查查，失窃的房中，有无他人痕迹。”
几位长老若有所思。
“至于获利的都是楚家人……”楚玉棠笑容大了些。
“作为楚家人，我可无法从此事中获利。”
“只有楚家子弟得到了泄露的考卷，矛头自然而然指向我。”
她垂下眸子。
“此中猫腻，想必诸位长老并非毫无所觉。”
“多年来，五大世家中的其他四家，都对楚家意见颇大。而天行宗中，秦家、宋家皆把持大权。”
楚玉棠微笑着，不顾长老们微变的脸色，言辞逐渐犀利起来。
“放肆！”一长老呵斥，“小辈岂可妄议长老院！”
楚玉棠抬眸，笑容平和。
“玉棠无意僭越。此事疑点颇多，不如即刻移交刑司处理。”
站在一旁许久的刑司司主秦厉之也走出来道：“请诸位长老将此事移交刑司。”
一片沉默。
秦厉之皱眉，他从众长老目中看到了不信任。
不像是不信任刑司的公正……
而像是，不信任刑司的能力。
他面色更冷：“我虽为小辈，却并非无能之徒，请诸位长老将此案移交刑司处理。”
许久之后，符缭山大长老叹息道：“罢了，厉之，你将圣女带走问询吧。”
“是。”秦厉之低头行礼。
楚玉棠眼底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讥讽与兴味。
一个时辰后，昏昏欲睡的阮棉突然被从椅子上拉起。
她恍恍惚惚睁眼，就见银链套在了她的手腕上。
阮棉：？？？
愕然抬头，一身黑衣的少年映入她的视野。
秦厉之？
男主来找她干嘛?
下一刻，秦厉之便冷肃道：“阮棉，你涉嫌偷窃考题，同我去刑司接受问询。”
阮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