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被发现了?”作者心惊肉跳了,同时也有另一只鞋子落地的尘埃落定感。

这篇文莫名其妙火了的时候,他就有这样的预感了,或者这东西应该称为‘墨菲定律’。

从他写下那个名字开始,这可能就是注定的结局。

原本只是暗暗的想要在虚拟世界和那位有一些联系,所以连名字都不敢写上去。

但是这个网站的读者那么热情,他只是一个新人,写得也很一般,却每一章都追着,说着好甜好甜。

这就好像有人鼓励着他妄想一下,所以他没有忍住,把那个名字写上去。

如果到此为止,可能事情还不算太糟糕,可是……

他实在是太嫉妒了。

他只能在虚幻的世界做做梦,却有人在现实中占据那个人的另一半天空,光明正大的出现,到处宣扬,以至于东区无人不晓,江总和寻密的老大是一对。

‘肮脏的资本家,谁知道他是抱着什么目的出现的?说不定是为了利益呢?’他忍不住这样恶意揣测。但谁不知道寻密老大虽然是一个无情的刷副本机器,但人也很有担当?

等他从情绪的宣泄中回神的时候,‘公爵’这个角色已经出现了,以利益为最终目的,却冠以爱情的名义,不像是现实中的寻密老大,更像是他心里恶鬼的投射。

是嫉妒和渴望糅杂形成的扭曲形象,拥有他所不能拥有的一切——地位、名望、实力,和那个人的青睐。

他沉迷于从‘公爵’手中抢人的窃喜,可是假的就是假的。

或者他心里知道,他向往的正是那两个人拥有的那种亲密,他们才是一对。所以写出来的文字也干巴巴的,别说读者不喜欢,他自己也不喜欢。

“就算只是做做梦,我都不够格吗?”

开朗的个性,温柔的作风,江济堂就像温暖又不刺人的小太阳,永远都有着旺盛的生命力,阴湿的可怜虫都能从他身上得到一点温暖。

在他成为江总之前,就已经有很多很多人喜欢他了,也包括他。就算是对他失望的家人,提起前街的江济堂都是满嘴赞叹,上了好大学,又很懂事,还很有礼貌,长相也很出众。

这么多喜欢的人都只敢默默地看着,后来者的那个人,他凭什么?

羞愤的作者忽然看到收到的律师函,原本还激动的心情就像漏气的气球,一下又萎靡了:他会告他吗?

写出名字后,他也找律师咨询过。当然,他说的时候肯定会美化一点,比如说,有原型只是因为文中需要一个角色,他从生活中得到了一些灵感。

“这种情况呢,也分几种。文学作品一向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所以从生活中汲取元素进行创作是很常见的。只要不存在恶意丑化原告的主观意图,仅仅是出于创作目的为剧情服务,应当不构成名誉侵权。”

听了律师这话,他抱着侥幸心理,继续写下去。

稍稍冷静后,作者再一次打开律师函。

细看都是以个人名义发起,且只是要求修改文里的元素……

“呼——”

并没有告他,只是让他整改。

‘这是我喜欢的人。’

这一瞬间他竟觉得荣幸,喜欢的人这么优秀又这么好,而他这样卑劣。

他会改掉那些相似的特征,改掉名字,还会解除vip和退款。但,就算一开始目的不纯,他还是想要好好写完这篇文,就当……给自己的梦境画上句号。

这个时候,江济堂已经拿到所有假肢。

“还是没有回复啊。”他看着手机,一天过去都没有等到帕森斯的回信,不知道是不在意,还是不想回应。

“再这么沉得住气,我可要直接找你了。”

他潇洒了两辈子,什么时候这么犹豫忐忑过,简直大大丢脸。江济堂打开通讯页面,又关闭。

“再给你一天时间,如果今天一直没有回应,明天我就去找你。”

同意或者不同意,都要给他个答案。

同意最好。

不同意……那也得乖乖留在他身边。

有了决定的江济堂定了定心,他放好手机,进入任务世界。

任务世界的这会儿正是七十年代末期,夏国刚刚经历过残酷的天灾,但也开启了新一轮的变革,这个新生的国家百废待兴。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世界,大学选才从未断绝,优秀人才投入各行各业,为祖国复兴奉献自己一份力。他们没有错过那十年,这个被外界称为‘远东’的国家正迈开腿快步走,或许会更快地走到应有的位置。

但这些都是以后的事,现在他的任务是为宋有为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所以江济堂开着他那辆招风的越野车来了。

越野车的造型有别于时下轿车,它一出现,那洗菜的玩耍的,老老少少都停下手里动作,想看看这开过来的气派小车要停在谁家。

最后它在钢铁厂的家属大院停下了。

里面走出一个穿着白色羊绒大衣和黑色毛线衫,时尚大方的年轻人,戴着羊皮手套的手上还提着一个质感极佳的皮箱。

他就好像从摩登电影里走出来,和整个环境都格格不入。

宋有为一家住在钢铁厂的家属大院,里面是四层的筒子楼,住的都是钢铁厂的员工和家属。

而这会儿是下班时间,家家户户不是准备吃饭就是忙着烧菜,小孩子没人管,就在院子里玩耍打闹,走廊上院子里都是人。

江济堂可不就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而当他径直走到宋有为居住的,第一层靠左的屋子,大家的好奇心更加旺盛,甚至捧着洗了一半的菜跟上来。

他们院子偶尔来一个客人都会引起注意,这还是如此光鲜亮丽的年轻人。大院里年轻小伙的目光尤其火热,深秋的天气穿这么一身,又有风度又有温度,不比臃肿的棉衣好看?

“您是宋有为老英雄吧?”

开门的正是宋有为,当年意气风发的富家子,后面弃文从武的老兵,以及现在稍显落魄的严肃老头,都是他。

此刻这位老人拖着木头假肢站在门口,目光如炬:“你是?”

“幸会,我来送你需要的东西。”

江济堂伸出两只手和他相握,年轻的脸上有着这个时代的年轻人没有的强大自信和昂扬,那是后世的强大带给他们的底气。

这个时代的年轻人更沉稳,他们目光中凝聚着意志力,正脚踏实地走在一条不确定是否正确,但必须要走的道路上。

人总是会被自己没有的东西吸引,所以江济堂很喜欢这个时代年轻人的坚韧不拔,他们也喜欢这样异时空来客身上的自信强大。

“我需要的东西?”宋有为不认识他。

“是的。”说着他提起手里的大箱子,长长扁扁的箱子,外面是黄棕色PU皮,黄铜的锁和把手,看着就像是放奢侈品的。

“我不认识你。”宋有为下意识就要拒绝。他是拿着一等功的退伍兵,但也是地主家后代,所以平日总是低调再低调。

“是为您定制的假肢。”

宋有为是退伍军人,警惕性很高,但他也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被收买的价值。思索再三,他决定关上门听听这个年轻人要做什么说什么,也好上报情况。

于是他就应了,将一众好奇的目光挡在门外。

而他等回头,准备看看这个陌生人搞什么名堂的时候,那个皮箱被打开,露出一条嵌入黑色海绵的金属假肢。

也不全是金属的,外面还包了一层以假乱真的皮,所以那腿看着就和真的一样。

“宋同志,把裤腿撩起来,咱们试试看合适不合适。”

江济堂看明白了他的疑虑,但也没有解释,只是取了量身定做的小腿假肢。

“我自己来。”此时宋有为已经拆下自己用黑色轮胎皮和木头做的假肢,断裂口层层叠叠都是摩擦腐烂后留下的疤,已经重叠成厚厚的茧子。

江济堂收回视线,将假肢递给他,又教他怎么固定和使用。

“能、能走。”两种假肢差距千里,宋有为穿戴好走了两步,就觉察出了巨大差距,它能跑能跳,几乎和另一条腿一样好用。

“这样的好东西,小同志为什么要送来给我?”再是喜欢,再是方便,若要他背叛国家和集体,还是万万不能的。

“因为你的腿是在战场丢的。所以我这样被军人保护着的人,不是应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吗?”

这句话没有任何技巧,只有最朴素的以恩报恩以德报德的思想,宋有为却狠狠一酸:“我这把老骨头,还有什么用?给更年轻的军人吧。”

说着他就要拆下来。

“定做的,按着您的腿来的,其他人装了也走不好路。”江济堂已经拿上第二件假肢,也就是连着机关的两截手指。

和宋有为的肤色一样的假指头,还有指甲和血管,甚至有毛细孔,江济堂给他戴上之后,根本就看不出不是原装。

“您试着弯曲,抓握。”这套假手指在手背上还有机关,被一层假皮隐藏着,最终固定在手腕上。宋有为尝试弯曲手腕,他惊讶的发现,随着他的动作,手指也有小幅度的弯曲。

“这这,这怎么做的?咱们国家有这么好的假肢了?”

江济堂只是笑:“只是刚刚出现,不过,以后大家都能用上这样的好东西。”

“好,好啊。”

宋有为的热泪盈眶不为自己,为和自己一样在战场上在工作中失去肢体的人,也为祖国的未来。

以后人人都能用这么好的东西,不分贫穷贵贱。

大家都在为国家做贡献,都应该享受劳动的果实。

“您要走出去试试吗?”

“要的要的,我要好好感受一下,我们国家的科学家搞出来的好东西。”

门突然打开,把外头偷听的人吓一跳。

就在他们好奇的目光中,宋有为整理好衣服,以老军人的面貌出现在门口,他不再弯腰拖着一条腿,而是昂首挺胸跨过门槛。

“哎呀老宋,你的腿!你的手!”

宋有为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又一圈,从小心翼翼小碎步,到尝试快步走,爬楼梯。让院子里的人来讲,他好像不是换了一条假腿,而是长出了一条真腿。

“宋家嫂子,你家老宋……”

原来出门置办东西的宋家女主人带着女儿回来了,她呆呆看着院子里行动自如的宋有为,手里的东西都落在了地上。

“老宋?”

“老宋,你好了。”

宋有为的脊背弯曲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这样挺直,母女两个围上去又哭又笑。

院里其他人也为这位老战士高兴,瞧那手指,和原本就有似的,还能动,再看那只腿,也是一点瞧不出是假的。他们本能地觉得,这肯定是上面专门送来的,普通人哪能接触到这样的好东西?

国家真是越来越好了,也没忘记做过贡献的人呐。

今天大概是宋家这么多年来最激动的一天,江济堂无意打扰,他留下用纸箱包裹的礼物,又放下另一个装假肢的皮箱子。

最后在上面放了一张信封,作为最后的保障。

虽然已经是七十年代尾巴,生活环境还是相对封闭,有点风吹草动都让人注意。如果有人要查,这封信能保住他。

“听闻老英雄的班长也需要,这是为他准备,您什么时候有空,亲自去一趟吧。”有老战友在旁边作为例子,也能让躺在床上的老班长多点信心重新站起来。

心要是废了,那就真废了。

“以后咱们国家会越来越好的,你们也要好好活着,就当是为那些已经回不来的战友,看看你们保卫的万里河山。”

说完他就不顾宋有为一家的挽留,开着车离开。

宋有为一下绷直了腿,那只原本残废的手举起来,行了军礼:“小同志,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