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啊……八点了?”

还有些困的江济堂揉着脸下楼,吃完早餐就得送快递,下午还得整理好画材,再去取书桌,真是从早忙到晚。

“嗯?妈妈早,帕西早,你们干嘛呢?”

餐厅里气氛诡异,江素锦和帕森斯面对面坐着,脸上都在礼貌地笑,但谁都没有说话。

江济堂仔细看看,又好像没什么不对,他在帕森斯旁边坐下来,并且从他盘子里拿了一个圆圆胖胖的豆沙包。

这个自然至极的动作让江素锦额角一抽,但她也没说什么,只是低头喝豆浆。

“妈妈,今天不用去看装修吗?”

“哦,都这个点了?那我先走了,宝宝,一会儿记得把碗洗了。”旁敲侧击也没问出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反倒是时间匆匆流逝,居然都快八点半,江素锦立马拿起包准备离开。

“开我的车。”江济堂把豪车钥匙丢给她,“顺便帮我充个电。”

江素锦匆匆离开,江济堂用手肘撞撞帕森斯:“你们聊什么了?气氛好严肃啊。”

“聊你。”

“聊我?”他抓抓头发,“我有什么可聊的?”

帕森斯转动手指上的蓝宝石戒指:“我很好奇你小时候都是怎么样的,所以和阿姨聊了聊。阿姨说你从小就是活跃分子,并且迷信童话,直到上高中之前都相信海岛藏着海盗的珍宝,还为此学了潜水。小学还被老师选中,穿着裙子扮演白……”

他接下去的话都被江济堂用手捂住了,软软的掌心贴着他的嘴唇,其主人还在那里跳脚:“怎么这些事也告诉你啊?”

帕森斯的眼睛含着笑,他看着如今已经是青年模样的江济堂,想着他小时候该有多可爱,才会被全班选举出来当‘白雪公主’。

可惜录像的光碟已经在搬家时失踪了。

当然,他们聊的不会只有这些,也不可能只有这些。

但那些话题就不必告诉当事人了,他只想在挚友回过味之前,抢占所有可以抢占的空间。

挚友的房子,挚友的家人,挚友的朋友,挚友的工作,挚友所有一切社会关系中都可以有他的一席之地。

“别笑了,笑什么?”

“如果我早来几年,可以和你一起学习潜水,去寻找海盗的宝藏。”

江济堂听得大笑:“那不就成了两个傻瓜吗?”

“不好吗?”

“好。”

用餐后,帕森斯端着盘子去厨房洗,小小的围裙系在他身上,有种莫名其妙的反差感。

江济堂不干活也不帮忙,在他身后拱来拱去尽捣乱。但帕森斯相当稳得住,照样淡定的洗完所有碗筷和用过的锅子,还顺手把灶台清理一遍,这才解下围裙,准备出门进行今日份的锻炼、学习和工作。

“最近很忙吗?”

“祖父给了许多产业,”帕森斯说,“其中一部分要转移到夏国来,需要点时间,人员也要重新安排。他让我全力做自己想做的。”比如拿夏国国籍和获得夏国政府支持。

江济堂想问,不是早就确定了继承人,但他立刻想明白了:“鸡蛋不放一个篮子里,倒也是办法。”

估计帕森斯让那个老头子看到潜力,所以分出一部分产业,转移到夏国,一是为了展示诚意,二也是为以后做准备。

万一两国死磕,总要折损一个,但也能保住另一个。

至于为什么全力以赴,因为只有这样,当夏国占据上风的时候,帕森斯也能享受到提前投资的回馈。

“不过道理都知道,真的想得这么开的到底是少数。”江济堂忍不住说,毕竟要把一部分重要家族产业分出来,并且是永久性分出来,还是会伤筋动骨。

“他一直想得很开,在家是虔诚新教徒,但在夏国也会烧猪头摆旺旺仙贝上香。”是一个实用主义老头。

“……确实想得开。你家做什么的?”

“很多,不过转移到夏国的是玻璃制造,高端的用于科研仪器,但走量的是眼镜片,比如最近流行的非球面眼镜片和散点眼镜片。现在已经在选厂房了,整个产业都会搬迁过来。”

这种属于是低污染高附加值的科技实体产业,夏国政府也会扶持。能解决一部分就业,还能增加税收,何乐而不为?

没有近视,也不太了解眼镜片产业的江济堂似懂非懂,但他可以查,所以查了一下。

好家伙,到帕森斯嘴里就是简简单单‘玻璃产业’,合着手握上百个专利,有诺奖级别的研发团队,全世界几千个工厂是提都不提?

全世界最好的相机镜头和眼镜片都是他家的,那些高精仪器上的很多特种玻璃部件也是他家的。

江济堂仔细打量帕森斯:“我怎么就瞧不出你身上酷炫狂霸拽和深沉高贵的豪门气质?小说里这样的豪门公子都是自带光圈的。”

帕森斯:……这两词适合出现在一句话里吗?

“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也想不到你会是那个多愁多病、文采斐然、卓尔不群、富甲一方的伊尔曼公爵,更猜不到你私底下还兼职写《太阳王情史》。”帕森斯说。

江济堂:……这么多成语,你考研吗?

帕森斯:……彼此彼此,反叛军首领。

“好吧,我们就不要相互伤害了。”大眼瞪小眼半天,他拍拍帕森斯的肩膀,“有需要找我哦,别的没有,但可以投钱。”

帕森斯脸上出现很浅的笑:“嗯。”

送帕森斯出门后,江济堂自己也得上班,他换上白衬衫和休闲裤,就开着大卡车出现在八十年代的乡村小路上。

最近大概刚下过雨,空气湿润清新,两边的树木也特别青翠,就是路面情况不好,满是泥泞。装满东西的大卡车走在上面和跳恰恰一样‘活泼’,就算防震系统还在工作,江济堂也有点头晕想吐。

他就盯着前面,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红色的指引光线指着前面,也就是两座大山之间的小村庄,梅山村。而在他的身后,是一条蜿蜒曲折,似乎没有尽头的小土路。

八十年代不像后世,有四通八达的交通网络,现在村和镇之间都隔了天堑似的,进城镇都和出省旅游一样稀少。

但以后,梅山小学的孩子就得每天四五点起床,用脚步踏平这条坎坷的求学之路。

这是为了获得和镇上孩子一样的教学资源,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梅山村前头一片农田,大卡车在这里异常显眼,所以才出现,就被村里人发现。

这么大的大卡车出现在村口,哪怕没有六十年代这么轰动,也能引起偏僻村子的注意,所以江济堂一进来,就被人拦下来问来由。

他照实说了。

“这是给孩子准备的儿童节礼物?这么大的阵仗呢?”

知道这一车的东西都是给孩子准备的,村里人直咋舌,这些老师也太舍得了,居然买了这么多东西,还让人用大卡车送过来。

这大家伙跑一趟都得吃不少油,油就是钱。

议论纷纷的时候,梅山小学的校长闻讯匆匆忙忙跑过来,他也很震惊,虽说200元也不少,但应该买不到一卡车的东西。

“小同志,都是些什么呀?是江米卷吗?”校长猜测是那些轻飘飘又占空间的零食。

“现在还不能说,到了就知道了。”江济堂神秘的眨眨眼,他打开副座,“校长,咱们一块儿走吧,我也不知道路在哪儿。”

“诶诶,好。”校长也没坐过这样的大家伙呢。

那些还没上学的孩子就跟在车屁股后面跑:“大车,大车开起来了。”

大卡车载着校长来到梅山小学,有好奇的村里人跟过来看热闹,里面的孩子看到窗外开进学校的大卡车,也在探头探脑。

江济堂已经看到了梅山小学的情况。

这个小学的情况还没有星火小学好,院子不甚平整,教室也是泥砖砌的,里面黑洞洞的,没有灯。

从外在条件就能看出,这里的教育资源极其有限。

这种情况,让孩子们去镇上上学,对他们来说真的是可以改变命运的机遇。

今天就是六一,孩子们的节日,所以没有上课,而是进行‘游园会’。老师们尽可能的安排了一些游戏项目,比如吹蜡烛、拉乒乓球、你做我猜等等。

江济堂下了车,他看向堵在窗口的那些孩子,有男有女,满眼好奇。

在蓝星,86年才通过法律形式确定九年制义务教育的政策,但这个世界更早一点,82年就开始了,所以梅山村的孩子只要到了年纪,就得上学。

这才能有三百多个学生,否则一半都凑不齐,至少其中女孩子会少掉大半。

“校长,咱们从一年级开始?”他转头咨询校长。

“好好。”梅山小学一共五个年级,每个年级两个班,一个班级大约三四十人。

不过到了镇二小,将会变成大班教学,一个班级五六十人。好在新学校的教室也大,能容得下这么多孩子。

江济堂便开了车厢门,露出里面整整齐齐叠放的书包。这些书包这样漂亮,一个个都像是挺直了胸膛的列兵,校长眼睛都看直了。

他们这些老师准备礼物的时候去过镇上,甚至还到过县城,就是县城百货商店里的书包都没有这么好看,这么精致。

“小同志,花了多少钱啊?你贴钱了吗?”校长露出窘迫神情,他有老派知识分子的骄傲,不肯占人便宜。

“不多,有个专门做书包的厂家,知道你们凑钱给孩子准备礼物,成本价给了我。这些书包上我都写了名字,还贴上年级班级的标签,一年级一班的先拿走,再拿一年级二班的。”

校长不太明白,为什么还得这么细致地分发到个人,但他还是第一时间爬上去拿书包。这一拿,他就觉察出分量不对了。

书包里还有东西!

但江济堂已经抱着几个书包往一年级教室走,校长来不及问,拿着书包赶过去。

很快,一年级一班的书包就放满了讲台和地面,下面的孩子在老师的指挥下乖巧的坐在位置上,还相互做着鬼脸。

“就不说那些客套话了,直接发东西吧。”校长说。这么高兴的日子,干嘛非得让孩子乖乖坐位子上听他们的老生常谈?

老师们也说好,准备帮忙发放礼物。

“背带上面都有手写的名字。”一个老师发现了这件事。

“书包里还有东西。”第二个老师说。书包沉甸甸的,里面东西不少。

见状,江济堂拿起一只书包打开,给大家展示即将发到的东西。

有一叠大约二十本新本子,上面全部写上了名字。

有一个双层铅笔袋,大袋子里有铅笔、原子笔、中性笔、笔芯,小袋子里有直尺、橡皮擦和卷笔刀。

有一盒十二色双头彩笔。

有一个小搪瓷杯子,上面有卡通图案。有一个按压就会发光的手电筒,还有可以挂在脖子上的口哨,和可以挂在书包上的指南针。

“四五点走夜路的时候能用上。”江济堂对老师们说,“这些最好都给孩子带上,别留在家里。”

灯可以照明,指南针能指引方向,还有口哨用于求救。

接着他又摸出一小把糖果,一个小小的彩绘合金赛车,和一个漂亮的弹力球。

而放在最后的是一双鞋子,黄色胶底的小白鞋,小白鞋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也用银色丙烯笔写了名字。

可以说,老师们想到的,没想到的,这里都有了。梅山村的孩子们都将拥有一只新书包,新书袋,新鞋子,以及足够用上一年的本子和笔。

最后还有符合儿童节气氛的糖果和玩具。

这个过程中,细心的几个老师还发现了一件事,江济堂给女孩准备的,全是粉色系的,书包是这样,书袋是这样,搪瓷杯是这样,连原子笔和中性笔的笔壳也是这样。

男孩子就比较多样,蓝色、绿色、橙色、黄色、紫色都有。

再联想到每一个本子、鞋子、搪瓷杯都写了名字,老师们立刻领悟了深意——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些都是属于那个女孩的。

“都是一样的字迹,每一笔都工整仔细。”

这些字端正、稳重,字如其人,看到这些字,仿佛能看到一个可靠的长辈,怀抱着怎样的关怀之心写下这么多的名字。

“是他写的吗?这么年轻。”这些字给人的感觉更像是在社会上滚过一圈的,但又不是被社会打磨得很圆滑的那种油腻中年,规矩中藏着点锋芒。

“不管是不是他,这大概是孩子们收到的最棒的礼物了。”

独属于他们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