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哎呀,我们继续去外滩玩呀?是和锦城不一样的呢?”江济堂拐带了帕森斯,东都的夜宵也很有名,他们可以一路吃到外滩。

江部长死劫已过,接下去没他们什么事,好好玩就行。

帕森斯看向远方的高楼大厦,他轻轻点头。

这个世界不能使用魔法,是对普通人的,但世界上总有规则之外的人。正如从来没人想到,压着两百岁大魔法师打的反叛军首领,居然连三十岁都不到。

这也是帕森斯从来不怀疑挚友的原因,大家都默认了反叛军首领是个行将就木的疯狂老头子。

所以再不正常的事,出现在他身上都是正常的。

话虽如此……

“帕森斯。”江济堂扑到他背上,帕森斯下意识伸手将人托住背起。

“耗能太大,要虚脱了。”他靠在帕森斯背上,声音低低的,似乎还有点有气无力,着实可怜。

帕森斯忘记了纠结,他担心地侧过头说:“不吃了,我们先回房间。”

‘虚弱’的江济堂睁开眼,笑容得意。

“啊,对了。”江济堂好像想起什么,他一拍手,“幕后黑手给我找了这么大麻烦,回个礼吧。”

帕森斯看到他手上出现一个金色小铃铛。

“猫铃铛,去吧,去到该去的那个人身上。”狗崽子,惹到他算是踢到铁板了。

东都官方大楼一切安好,暗处的某些人气得摔了盘子。

“使用了九阶魔方游戏出产的道具,居然还是失败了?找到的那个人背叛了我们?”

“事情有些复杂,是这样的。”全能管家靠近,如此这般说了一遍。

“什么?一次性治愈七百多人?这世界上还有这种治疗道具?”他震惊,这么强力的道具,想也知道限制极多,居然就用在那些普通玩家身上?夏国的道具库得多丰厚啊?

他眼里出现掠夺的光:“怎么弄到手?这样的好东西,怎么能放在那些贱民手里?”

“少爷,这……”

“是这个世界容不下我,还是我前因种下的果?是他是他就是他,我们的……小邋遢,真呀真邋遢,邋遢大王就是他……”

突然,房间里的玩家听到了奇怪的歌声,像是夏国语,一句一个调,怪里怪气,过耳难忘。

这几个人面面相觑,他们顺着歌声来源看去,就看到还皱着眉的少爷,少爷似乎什么都没听到。

“怎么了?我有什么不对吗?”

“……少爷,我们需要立刻离开。”助理当机立断,“我们被盯上了。”

“什么?”

助理很果断,但晚了。

东都,是夏国的东都。

自以为行踪隐秘的小少爷连酒店的门都没有跨出去,就被刚好回酒店的江济堂两人抓住了。

“你敢动我?帕森斯,你这东亚人的狗!就你爷爷都不敢对我……”

“啪。”江济堂扇在他脸上,十足的力,下颌骨直接碎裂成渣,牙齿从嘴缝里飞出来。

“敌人负隅顽抗,我不得不进行自卫。帕森斯,手脏了。”

帕森斯递上湿纸巾。迎着那人不敢置信的表情,他嘴角上扬了3个度。

“他什么来头?”江济堂边擦手边问。

“军火商,涉政。不过,他家族中同辈有六人,老大才是精心培育的继承人。只要他没死,就没问题。死了,问题也不大。”

联邦财团都是利益怪物,每次出手都会计算得失,当失去一个孙子就能保全自己的时候,他们会毫不犹豫选择失去。

地上的狼狈小少爷用仇恨的目光注视帕森斯。

帕森斯勉强想起这位高中时候的风云人物。生来就在山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别说普通人,同一个阶级的人都会成为猎物。

视规则如无物,肆无忌惮,但也只是在那个圈子,夏国不吃这套。

“哦,联邦权利阶层,难怪这么嚣张。”江济堂明白了,军火商的继承人之一,说不定今天这件事就是他向长辈展示的‘能力’,但遇到了他们。

以上头的精明,应该能通过这位继承人,生啃下一块肥肉。

就是不行,也能抓起来好好惩戒,杀鸡儆猴。

但金钱和权势的力量,总是超乎想象的惊人。难保这人的亲族还想动用别的力量保住他,这些人最擅长抓取法律的漏洞。

江济堂蹲下身,似乎在试探已经昏迷的人,手指上却已经沾染血液,似乎要落下第一笔。帕森斯握住他的手腕。

“怎么,要阻止我?”

帕森斯只是拿出一张卡牌,丢在他身上。卡牌如水化开,没入肌肤不见。

“如果法律公正判决了他,那么这件事到此为止。如果不能,游戏见。”说罢,他看向江济堂,“现在,我们是同谋了。”

江济堂笑起来,勾住帕森斯的脖子:“你要被我染黑了。”

“甘之如醴。”

他们在一楼待了没多久,东都玩家中心就来人了。幕后凶手昏迷,但BGM还没停止,带着古怪表情,官方人员带走这几个人,只留下见过一面的东都负责人。

“江同志……”东都负责人搓搓手。

“我无意移居锦城之外的其他任何地方。”江济堂想也没想地说。

咦,还没开口就被拒绝了?

负责人一脸遗憾,这墙角不好挖呀。他只好说起其他事:“没想到幕后人就在东都,而且这么快就被抓出来。此次意外来得凶险,能安稳落地,江同志功不可没。”

“谁也没想到主犯喜欢跑到东都看犯罪现场,大概犯案的都爱看自己的成果。”就像上了厕所总想回头看看,拉出来的东西是什么模样。

“当然也很巧,我没想抓他的,自己送货上门了。说来都是运气。”

刚跨入酒店,就听到自己设置的‘铃声’,下一秒看到电梯里走出几个神情有异的家伙。这种被奖金追着喂饭的快乐,谁懂啊?

主要嫌疑人要尽快控制,因此聊了两句,东都负责人就离开了。

江济堂两人去餐厅要了几碗云吞,就算解决了晚餐。之后他们回到预定的房间,一个坐在沙发上处理工作,一个玩了会儿小游戏,现在去浴室洗漱。

帕森斯听着那头流水哗哗,莫名其妙觉得心安。变黑的电脑屏幕映出他柔和的表情。

快速处理了今天的几件单子,帕森斯点入魔方世界论坛。

他皱起眉头。

哪怕签了保密协议,七百多号涉事玩家,总有人忍不住和基友闺蜜说,然后传出去。现在的魔方世界论坛,夏国治疗师已经是第一热门帖子。

之前最大规模的治疗道具可以一次性治疗一百个人,但无法修复断肢,也不能彻底拔除诅咒,还是一次性的。

东都出现的这个大型治疗阵图,强大得超出了他们的理解。玩家们都在猜测这个道具的来历,哪怕保守估计,也得是九阶副本道具。不知道这次用完,道具是不是已经废了。

江行舟也有这种担心,她就给江济堂打了电话。

江济堂已经洗完澡,他一边擦头发,一边接起手机。

“一次治疗七百多人,对你影响大吗?”江行舟问。她担心可重复使用的治疗道具被这么一透支,等级下降,或者用不了了。

如果真是这样,她就得准备引咎辞职,毕竟江济堂做这个决定,主要责任在她。

离开之前,她还得为这实诚孩子申请一笔补偿款和一笔奖金。

“有一点影响,不过问题不大。”江济堂说,“但是抓那个幕后,我用掉了一个特别好用的道具。”

“报销。”

江济堂不受影响,这是最好的消息,但该有的补偿还是得有。

江行舟准备在东都玩家负责人身上挖块肉,自己这边牺牲太大了,好好的高级治疗道具都‘受影响’了。反正东都官方有钱得很。

“谢谢部长。”

不管是从公民的角度,还是从合作者的角度,锦城官方都做得很好,江部长也很好相处,江济堂可不想换个单位换个领导,他还等着以后拿退休金的。

“哦对了,帕森斯抓的直接执行人,也是他抓的幕后黑手。”江济堂再次提醒,他有没有功无所谓,反正跑不了,但帕森斯的可不能昧下。

“我会上报的。”江行舟记得帕森斯想入籍,这事大小算一功。

“我们比较低调。”

“……明白,保密打码。”寻密老大抓间谍黑手,这消息也确实不适合传出去。

聊完,关机,江济堂从浴室走出来,看到客厅茶几上放着一大盘点心和果茶:“这是什么?”

“酒店送来的夜宵。”帕森斯拿起茶壶,各倒一杯,浅褐色的茶汤冒着甜滋滋的香气。

“小吊梨汤。”江济堂立马嗅出来。

清甜的小吊梨汤,搭配四四方方的几种糕点,甜而不腻。豆类馅料带着恰到好处的沙粒感,外皮薄且韧,又不粘牙。

“好吃。”

除了一壶茶和一叠豆类点心,盘子上还有一碗杏仁豆腐,几块金黄的玉米糕,以及一叠水果切块,各有各的美味。

他们不久前才吃了云吞作为晚餐,现在又饿了,刚好吃夜宵。

工作狂帕森斯拿着叉子,眼睛还盯着电脑屏幕。江济堂一手端茶一手拿着玉米糕,手机上还有下饭小视频。

在他们身后,魔剑显化的小黑龙在床上跳来跳去,和大眼仔在玩枕头大战。

无人欣赏东都的美景。

“想在这个世界使用魔法,只要植入魔法核心,也就是媒介。”江济堂突然开口。

帕森斯愣了一下,抬起头。

“其实我根本没有魔法天赋,利用寿命等价交换到魔法天赋。去中央神殿,是因为寿命要到了,总不能给他们留个戛然而止的结局。”

桌边的茶杯滑落,茶水流一地。

帕森斯呆呆看着他,那些字他都认识,组合起来却这样陌生。

他这样,江济堂反而笑起来:“这就是我最大的秘密。所有一切都是借来的,我渴望在这世界上留下点什么。人留不下,就把精神留下。”

“所以你做什么都拼尽全力。”不是把每天当成最后一天,而是真的只有那么多天,活一天,少一天。他不给自己留后路,是因为真的没有后路。

帕森斯回忆着曾经点点滴滴,他问自己,为什么没有发现?

为什么知道挚友的‘疯’,却从不深究?

“你说,在我死后,你去过我生活的地方,那么一定也看到了地窖里那个男人吧?”江济堂看着他的眼睛,直视对方灵魂的窗口。

“那是我的生父,老公爵。他并没有死在那场可怕的瘟疫里,而是被囚禁在那,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当然,我还是很负责的,三餐定时,可不像他,总会忘记。”

“我知道。”帕森斯收拾了地上茶杯,“那里的痕迹已经收拾干净,老公爵,我交给了巫妖。”

“诶?”江济堂卡壳了,“你交给了巫妖?你还扫尾了?你……”

“大概因为我也不是好人吧。”帕森斯微微一笑。好人也不能和反叛军首领当朋友啊。

那个时候他什么也没想,只想着一件事:不管是反叛军首领,还是伊尔曼公爵,都不能留下囚禁生父这个私德上的攻击点。

伊尔曼可以被批判,但不能被造谣。

可私生活,是最容易被造谣,成本最低的刀。

魔法世界,想要知道一个人秘密的方法很多,除非那个人彻底消失。

只有巫妖,是可以连灵魂都泯灭的。

帕森斯亲眼看着老公爵在诅咒中化作纯净的能量,他才离开巫妖的居所。

“他制造了那场瘟疫,养育我长大的沙曼和老管家都死在那场瘟疫里。他们死了,领地那么多人都死了,罪魁祸首凭什么活着?

“他杀了我的家人。”

江济堂陷入回忆,他的眼睛雾沉沉的,没有光。

帕森斯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他可以跳出阶级和血缘的局限,剑指贵族和教廷,因为,他不是公爵之子,而是奴隶和平民的孩子。

他的身份,是由‘家人’定义的。

“不敢反抗支配他人生的教廷和王室,却能将愤怒发泄在毫无招架之力的普通人身上,懦夫。”

江济堂冷笑着:“他会在那间,他用来关押我的暗室里,看着一无所有的‘愚民’怎么打败他眼里不可侵犯的王权和神权。”

“我告诉他,你打到了中央神殿,告诉他,反叛军的火焰点燃了整个大陆,各国王室惶惶不安,教廷的根基已毁。”帕森斯看着近在咫尺的江济堂。

同一个灵魂,两种面貌,两个世界,但这一刻他们融合在一起。

他们咒骂他让魔法从神坛跌落,人人可学。他们咒骂他抢夺土地和牛羊,蛮横残暴。

笔在文人手里,帕森斯离开那片土壤的时候,伊尔曼已经成了传奇中带着灭世任务的恶角,曾经让万众女性着迷的公爵阁下也被扭曲成丑陋的魅魔,用邪恶的力量蛊惑众生。

但依旧有无数人走上他走过的路。

“他渴望而不能的事,你做到了。”

江济堂沉默了几秒,忽然笑起来:“还是要谢谢他,在那条和他相反的路上,我找到了我的事业。为了我的事业,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除了理想,什么都放弃,他也算是一无所有。

他看向帕森斯:“我是代价,你也是代价。”

他的目光这样冷静理智,纯粹极了,也残忍极了。帕森斯却无药可救的发现,这么残忍,依旧是好看且吸引着他的。

“很荣幸,成为你的代价。”

‘你一往无前地追逐你的梦,而我追逐你的一往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