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三顾茅庐——凶名天下

西北角楼之上,司马腾望着前方一眼看不见底、即便在风雪之中也整齐肃穆的让人心寒的匈奴大军,心中发沉。

他拿过武城之中仅有的一只水晶望远镜、不出意料地在那一片黑沉的兵马之中看到了匈奴最大的部落首领——呼延烈日。

那是他们凉州军这二十年来最大的敌人,在这二十年中他与呼延烈日你来我往大大小小打了不下几百仗,彼此都是对方最想要杀死之人。

司马腾想要杀掉呼延烈日。

因为这位呼延单于一死,他的四个儿子一定会为争夺单于之位大打出手,匈奴最大的部落有可能陷入内乱、也有可能被其他部落趁虚而入,至少能保凉州五年安宁。

而呼延烈日也一心想要杀死司马腾。

若是没有这个司马家的老二花费二十年时间重建武城,这座城池就不会像一颗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拔除的钉子、死死地钉在匈奴进攻中原天下的路上。

所以当司马腾与呼延烈日隔着那风雪与薄薄的镜片、如命运一般对视之时,呼延烈日慢慢地对着司马腾与武城露出了一个残忍而势在必得的笑容。

两人都知道,这一战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而至少在现在看来,凉州军几乎没有任何翻盘的可能。

呼延烈日骑在马上,看着眼前那座城池。

他与司马腾的二十年的争战终于能在这一个冬日结束了。

为了今日,不枉他让自己母亲的部落与司马胜交易了那么久。

事实证明,不是只有狡猾的中原人才会使用阴谋诡计,也不是只有匈奴才有中原人所说的狼子野心——

那原本无坚不摧的凉州军,现在不就被他扯出了一道几乎无法翻身的裂口吗?

“父王!此战我们匈奴大军定能长驱直下、让整个中原都成为我们的牛马草场!”

呼延锋坐在马上,已经跃跃欲试。

他是匈奴火坎部落里这一代最厉害的勇士,也是呼延烈日的大王子。

他身形壮硕、鹰目勾鼻,笑起来之时一双眼中全是野心。

他这样说着就从背后抓出一张足有两米长的黑金大弓,而后单手握弓对着远处那武城的城门裂开嘴笑了起来。

“听闻宋武威已经是中原第一神箭手了,三年之前那一战我与他箭箭相对拼了个势均力敌。”

“三年之后的今日,不知那老东西还有没有足够的力量与我一较高下?!”

“哈哈!那必然是没有的!我们大王子三年之前才二十二岁!还未完全长成,如今您已经是二十五岁!是力量最强的年纪!

而那宋武威算是个什么东西?他今年已经三十九岁了!他已老,君且壮!

大王子必能在这一战中,将他射杀于城墙之上!”

“而后!呼延锋便是天下第一神箭手!!”

呼延锋哈哈大笑起来,“没错!杀了宋武威!我便是天下第一神箭手!”

“全军继续前进!只要封锁住东城门,武城凉州军便如瓮中之鳖,绝对无法逃出我们匈奴大军的包围!”

“喝!喝!喝!”

*

司马腾放下望远镜,听着远处伴随着狂风呼啸而来的匈奴军的吼声,缓缓吸了口气。

他心中没有畏惧,只有悔恨与愤怒。

最坏的结果在他眼皮之下发生、甚至还是由他的家族一手造成,他便是死都不敢轻易去死。

“……云星。匈奴军来势汹汹,他们已知我们城中粮草紧缺,所以前几日必不会与我们直接拼个你死我活。

且武城三面环河、只有东城门没有河水阻拦抵挡,你去通知城中百姓,让他们……”

司马腾深吸口气继续说下去:“让他们能走的都赶紧离开罢。”

“一日之内匈奴军必然会围死武城,到那时便再也出不去了。”

王云星猛然抬头,而后咬牙双手抱拳转身就走。

此时不是争辩的时候,而且二哥说得没错,即便凉州军要死守武城不退,但却没有必要让城中百姓也、也与他们一样困在城中。

等王云星离开之后,司马腾摸着腰间长剑继续下令:“清点城中所有兵器、粮草,西城门一万军,北、南两城城门分拨五千军守卫。”

“剩下所有将领同我直守东门!”

“此时天寒但天水河并未封冻结冰。首战,必在东门。”

“得令!”

*

王云星此时已经带领兵士把司马腾的话语传到城中。

然而城中百姓准备离开武城的却没有多少。

“王将军,您不必劝了。我们当然知道此次武城危急,但逃又能逃到哪去呢?”

“是啊,匈奴来势汹汹、吃的多跑得快,杀我们汉人就像是砍瓜切菜。

若是此战胜了、武城还在,那我们就不必跑。

若是此战败了、武城被破,我们就算是跑了最终也会被凶残的匈奴人追上杀死。”

“这天寒地冻的,离开了武城,我们何以为家?”

“况且凉州军守护了我们武城如此之久,以往每一战我们都与凉州军和司马将军共进退,这一战既然是最重要的一战,那我们就更不能逃了!”

“我们要有凉州军和武城共存亡!”

“不错!我家大儿、二儿、三儿都在凉州军中!我这个老婆子能带着他们的妻儿跑到哪去?

反正不过就是最后一战了,胜了我们就一大家子一起活、败了那便一起死!!”

王云星听着这些话眼眶微红,心中酸涩又沉重。

她多想像往日一样拍着胸脯跟大家保证,有凉州军在武城便在!大家便在!

可这一战是不同的。

他们坚固的堡垒已经松动,或许这个冬日就是凉州军的埋骨之日了。

“……”

想到这里王云星一声冷笑翻身上马直冲司马家。

她倒要看看这个凉州武城如今最大的罪人,在这个时候是走是留?!

此时,司马家族的人也在争论。

“家主!匈奴七万大军来袭,武城无论如何都是守不住的!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啊!”

“是啊!谁能想到、谁能想到他们竟如此不守信用!说好的两万一下子就来了七——”

“给我住口!”司马辉一拐棍抽过去。“什么说好的两万?!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哪里来的说好的两万和信用?!”

如今匈奴兵临城下,不光是司马腾的凉州军被逼入绝境,他们以为可以借力一飞冲天的司马家也几乎走到了尽头。

还好之前他逼着司马腾没有说出更糟糕的话语,不然此时他们司马家在武城就根本没有立足之地了!

“……好好好!我不说!但老爷子你也得说说到底要怎么办!一日之内武城城必会被全权包围,到那时再想出去可就来不及了!”

司马辉咬牙:“不能出去。”

司马胜开口又闭上。

司马辉看了一眼这个似乎不赞同他决定的大儿闭了闭眼。

就算他一直不想承认那个像极了他娘、各方面都不讨喜的二儿才是司马家最优秀的人,但现在在这个时刻他不承认似乎都不行了。

“……你们还当此时的匈奴是之前和我们做交易的部落吗?!”

“其他百姓出城匈奴军或许不会管。但只要我司马家的人敢出城,必然会被全部抓起来用于威慑凉州军!”

“到时候两军对垒,你们觉得司马腾会因为你们是司马家的人就开城门让匈奴进来吗?!

到时就连我这个他亲爹死在他面前他都不会动一下眉头!”

司马家的人闭嘴了。

“可这七万匈奴大军、我们、我们要如何是好啊?!”

“……无事。”

“暂且先看几日。”司马胜在这时候终于开口,他脸上还维持着勉强的镇定。

“无论如何我们都拥有两万家族精兵,前几日司马腾一定会与呼延烈日出兵对战、他还会想方设法的消耗匈奴军。”

“倘若他最后能与匈奴军战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我们便可以趁机灭杀匈奴名震天下。

倘若他司马腾没那个本领,匈奴军也一定会在这几日有所损伤。

我们只要挑选他们两军最疲惫的时候、或者激战最烈的时候偷偷离开,他们便都无暇顾及我们。

到时候我们找到援兵再杀回来,依然可以痛击匈奴!”

“不错!这个方法好!”

“还是大公子稳妥!”

“那这几日我们便闭门不出、守好钱粮,看凉州军与匈奴军你来我往便好!”

议事厅内满都是对司马胜的夸赞。

唯一没有开口说话的便是面容陡然苍老的司马辉。

他坐在最上首看着这一屋子他器重的司马家子孙,却忽然觉得心中寒凉无望。

兵临城下、大敌当前。

他司马家最出众的子孙却满脑子都是渔翁得利、怯战逃亡,这样的司马家真的能够……在日后问鼎天下吗?

*

当司马腾带着凉州诸将与大军来到东城门之上时,便看到在城楼正中间迎风站立的那个身影。

此时天色阴沉、夜色将近,明明没有星月光芒,那个身影却仿佛自带光亮。

司马腾先是一喜而后又是一惊。

他疾步上前:“小先生!小先生你、竟还没离开吗?”

姜山转头看向他,灰色的狼毛大氅随风而动。“主公说笑了,主公没有弃城而逃、哪有臣下先走一步的道理?”

司马腾听到这话忍不住喟叹摇头:“……司马腾如何当得起小先生的主公。”

“先生来到武城这些日子几乎每日都变着法子提醒我不要苛待兵士子民、不要拖延时间,甚至……有一日先生还对我说不要太放任司马家族与民争利。”

“可这些我入耳却都未入心。”

“若是我能早日听从小先生的话……”

“那也没用。”

司马腾:“呃。”

姜山缓缓笑了笑:“主公病了,而凉州武城的危难,也不是几日便成的。”

就算是他来之后司马腾立刻听从了他的建议,武城的这一场生死劫依然还会有。

只是大概率不会像现在这般凶险、绝境了。

司马腾苦笑一声,然后在所有将领与兵士面前对着姜山长揖不起:

“一切都是司马腾的不是!”

“是我陷凉州军和百姓于此绝境!司马腾万死不能辞咎!但还请先生怜悯我武城百姓、数万战士,解救武城之危啊!”

姜山还未说话,司马腾身边的一位银发老将便直接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举于头顶:“还请先生怜我武城百姓、数万战士,解救武城之危!”

于是这就像这一个止不住的开头,不消片刻整个城墙上便跪了一地的凉州大将。

姜山一眼看去,还站立的就只有一个之前曾经站在司马家旁边的宋武威了。

不过此时他面色肃然中还带着几分窘迫、僵硬。

那双眼睛直直的看向姜山。

满眼写着都是我不信你能解武城之危!

姜山看他一眼也未说话。

不过他还是伸手去扶司马腾,“主公不可,姜寰清当不得主公与诸位大将如此大礼。”

然而司马腾与众将士都没有起身的打算。

姜山慢慢拧眉,正要开口,便有甲胄相交的声音由远而近。

“真是让我开了眼!”

“大敌当前,一群能打能扛的大老爷们不准备好好打仗,跑到这里求神拜佛来了!”

“你们真当小先生是神仙转世,可以撒豆成兵呼风唤雨吗?!”

“若真是如此,这天下也不需要士兵武将了,直接掳走姜寰清不就太平了吗!”

“主公,谋士谋士,你也得给小先生出谋划策的时间啊!”

“现在还是做好准备,去和那些匈奴先干一场罢!”

司马腾豁然抬头,看到的就是一个身形颀长又健硕的年轻小将。

他皮肤不若凉州军士常年日晒风吹的褐色,比之略白。长发束在脑后、与他脸上那不羁的神情格外相配。

这年轻小将生得相当俊朗,唯有那一双寒光内敛、凌厉不羁的狼目格外让人注目。

好一个威武英挺的少年郎!

司马腾在心中忍不住赞了一声,但很快又有些疑惑,他军中有这样一个人吗?

他怎么似乎没有什么印象?

但宋武威却是一眼就认出了屠门明光。

他目光先是扫过屠门明光身后背着的那杆银色长枪,最后却定格于那张通体漆黑、看起来便不凡的漆黑弓箭之上。

这小子竟然还会使箭?

卫三那脖子上拔也拔不出来的铁箭莫非是他射出?!

一群人都在看着屠门明光神色不定。

屠门明光龇牙,“主公!还愣着干什么!在小先生没想到计谋之前,咱们要守住武城啊!”

姜山在他身后哼笑一声。

司马腾猛然回神,看向姜山,而后再长揖一次:“是我心急了!”

“这个小将说的是,先生不用太过思虑,无论先生能不能想到佳策,我凉州军都是会与匈奴死战到底的!”

他只是不忍百姓与军中兄弟十不存一罢了。

姜山看着司马腾最终举起双手交叠在前:“主公与诸位将军请战。”

“寰清必竭尽全力思考破敌之法。”

*

当夜,子时。

匈奴七万大军两万绕过西、北两座城门与天水河到达东城门前、封死东门。

其余五万大军在大半驻扎西北城门之外的河边。

凉州军与匈奴军隔水隔城相望,静守一夜。

此时天气阴沉、偶有雪花间落。

第二日。

阴,无雪。大寒。

天水河河面边缘凝结成冰,水流变缓。

一支金色铁箭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直接射断东门凉州军旗!

匈奴大军在城下开始叫阵!

“司马腾!今冬便是你与凉州六万兵马葬身之日!出来受死!!”

宋武威身影出现在城墙之上,他面容肃穆、弯弓搭箭——

一箭破空而至,直向匈奴军大旗。

铛!

可惜被旗边护卫凶悍斩挡。

匈奴气势大盛。

宋武威一言不发,接连四箭而出,四箭带着破空之声与凌厉的杀意接连而至。

连杀三个护旗手。

虽匈奴大旗未倒,但刚刚的喜悦呼喊之声也为之一静。

便在此时,城门大开。

王云星领着五千将士呼喝而出,她一人骑于马上,手中特制的两把长臂弯刀直指匈奴军:

“呼延烈日给老娘滚出来战!”

呼延锐眯起眼拍马而出:“对付你这你这女人何须我父王!看我呼延锐取你首级、或者跟着我来我匈奴军中为奴为婢吧!”

王云星双眼一眯,冷笑一声直接冲了出去。

呼延锐用的是一柄长刀,足有王云星的弯刀两倍宽。

他自信以一刀之力绝对可以把这看起来身板柔弱的女人斩于马下,他之前也看过这女人战斗,不过是仗着身形灵巧借力打力罢了!

但是他也擅长速度,王云星这女人绝对在他这里占不了便宜!

铛!

三刀相交,呼延锐脸色猛的一变,这女人竟然也如此有力?!

王云星却想也没想一刀抵住呼延锐的大刀、另一刀顺势而下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就已经从他腋下而上、骤然发力!

“啊啊啊啊!!”

呼延锐痛苦的大吼出声,该死的!该死的!

他的胳膊!他的胳膊!!

不过一个回合,匈奴部落二王子呼延锐的左臂就被王云星砍了下来!

“给我冲!”

王云星再次弯刀向下、乘胜追击。

凉州军士气大振、五千兵马便把呼延锐的五千军杀的落荒而逃。

但王云星很快便下令撤军,因为那五千兵马之后是匈奴的数万大军。

这一战不过是双方的试探罢了。

不过即便如此,凉州军也展现出他们如磐石块垒一般的刚硬难攻。

王云星于马上弯刀直指匈奴:“让我为奴为婢?凭你们也配!!”

呼延烈日在军中沉下神色。

凉州军果然是难啃的骨头,哪怕司马家还扯了那么大的后腿都没能让他们势弱半分。

甚至若不是早已知道凉州军中军粮紧缺,这些凉州军甚至看不到一点饥饿疲惫之色。

不过!

呼延烈日冷笑数声。

怕什么?

他为此次攻城做了最充足的准备,现在凉州军还有力气和他们对战。

但三日之后呢?五日之后呢?十日之后呢?!

他只要守好城门,最多十五日!

凉州武城,便可不攻自破!!!

于是,城楼之上的凉州将领们,便都看到了匈奴大军默默后退、但开始包围驻扎的情形。

所有人心中一沉。

“该死的叛国的东西!匈奴果然知道我们粮草不够!!”

“他们这是要围死我们吗?!”

军中将领都不是蠢人,很快便想到了关键。

有人下意识就想要去骂司马家,但最终还是看着面色严肃的司马腾改了口。

司马腾却早已没有了再去责怪怒骂司马家的心情与时间。

现在他要想尽一切办法、努力让凉州军和城中百姓们多撑一段时间。

*

大军围城第二日。

阴,小雪,大寒。

武城军民开始节衣缩食、所有粮草统一分配。

城外天水河河面已经几乎不见水流、全部结冰。

但此时一块小石头扔上去,便能把冰层砸一个窟窿。

大军围城第六日。

凉州军粮草告罄,司马腾正要拔剑而起,屠门明光带着夏侯远把他们抢到的司马家的大部分粮草拉了出来。

凉州军勉强度日。

但司马腾依然带兵冲向司马家,准备强抢司马家所有粮草。

被司马家两万私兵拦下。

司马腾冷笑连连,为了不在城中内乱,转身而走。

此时,天水河彻底封冻。

姜山在塔楼之上时能看见匈奴军士兵在河水之上来回走动,试探冰面强度。

大军围城第十一日。

凉州军粮草再次告罄。

武城百姓家中也无存粮、炭火,无数百姓围在司马家周围,乞讨、怒骂要粮。

司马腾冷眼旁观,司马辉为不犯众怒分出少量粮食而出,却在当夜司马家粮仓再次被劫,这一次粮草被洗劫一空。

司马辉怒骂司马腾,却毫无用处。

此时,天水河上已有许多匈奴士兵来回走动。显然,此时冰层已厚,可以借兵而行。

又过两日,武城之中再也找不到一粒米粮。

短短几日,城中军民所有人都瘦了一圈。就连风光霁月的姜寰清,此时也瘦得仿若风一吹便能随风而去了。

屠门明光私下里给他塞了几次面饼,都被他分了四份,多给了白聪明和宋先生一份。

但,也要到极限了。

腊月十二日。大寒。

天降大雪。

这一日司马腾终于再也忍不住敲响了姜寰清的院门。

而看着漫天大雪,姜山站起来直视司马腾。

“主公。”

“我有一计,可解武城之危。”

“只是,天寒地冻,此去或许无归。”

司马腾没有半刻犹豫:“将军百战死!马革裹尸还!”

“还请先生教我!!”

匈奴大军围城第十三日。

城中六万凉州军、三万百姓青壮由西城门倾巢而出。

呼延烈日接到军报豁然而起!

大笑出声:“他们弹尽粮绝!已无再战之力定要拼死而逃!”

“直去西门、灭凉州军!”

半日之后,凉州军与匈奴军在天水冰河之上相对而立。

大雪遮目、冰面湿滑,凉州的战士却都站在这里。

于是,匈奴六万大军便也大部分都站在了冰河之上。

他们早已试探过冰层,结实牢固,绝不会裂开。

司马腾便在冰河的最中央,手中长剑直指呼延烈日:“呼延烈日!今日最后一战,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呼延烈日应声而出,同样在冰河中央大笑连连:“司马腾,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战!”

“战!”

此时城墙之上,姜山手执红色小旗,倏然向下一挥!

城墙之上鼓点轰隆作响。

王云星看到那红旗、听到鼓声猛然一声喝令:“战!”

她向前冲的同时、脚下猛跺冰层。

所有凉州军听到鼓点、看到红旗下落,都爆喝一声“战!”

同时脚下用力猛跺。

在冰河边缘的三万凉州百姓听到鼓声、看到红旗落下,也都大喝一声:“战!”

抬起脚、猛跺冰面。

暴雪在这时几乎遮掩了天与地之间的所有空间。

冰河之上的凉州军与匈奴兵都几乎只能看得到对方敌人。

司马腾拖着呼延烈日疯狂厮杀。

但即便如此,所有的凉州军民都能听到那接连不断有节奏的鼓声,于是他们也便互相手扶着手、肩并肩,拼尽全力向下踩跺冰面、大声齐喝“战!”“战!”“战!”

“战!”

司马腾越打越疯,越打双眼越亮,他猛地向前劈出一剑、下一刻听到鼓声再一跺脚:“战!”

呼延烈日挡下这一剑心中开始生出某种极其可怕的预感。

“司马腾,你在做什么?!”

司马腾却并不理会他,反而一声大笑,随着鼓声再次跺脚大喊:“战!!”

愤怒与无尽的战意冲天而起。

终于,震动了大地。

所有匈奴军都感到脚下的冰层在震动,呼延烈日勃然色变:“司马腾你想破冰?!你连命也不要了吗!”

然后他冷笑:“这河冰已结成数日!绝不是人力可以破开!”

司马腾却冷笑一声没有回答他。

人力不可,但姜寰清说可,那便可!

便是在此时,所有人似乎都听到了那个被风雪送来的清冽的声音。

“屠门明光,你还在等什么?”

下一刻,在所有人共同的踩踏震动之中,一个身披银甲的将军在风雪中一跃而起、手中长枪带着千钧之力直直插入冰面之中!

而后,屠门明光抬脚、运气、在漫天飞雪之中陡然一声暴喝:

“给我!破——”

咔嚓。

咔嚓、咔嚓。

一道裂纹从他脚下蔓延而出!

而后,无数道裂纹由此而生。

在无数匈奴军哀嚎惊呼的嘶吼中,天地色变!

*

腊月十二日,大寒。

姜寰清设暴雪水龙局,沉杀匈奴呼延烈日七万大军于天水河。

凉州统领司马腾诛呼延烈日于冰河之上,冰裂、与之共沉河中。

天下第一神射手宋武威不敌匈奴大王子呼延锋,死于其箭下。

后呼延锋怒极连射姜寰清十八箭,箭箭皆被屠门明光对箭而拦。

呼延锋第十九箭未出,屠门明光便一箭先至,封喉!

至此。

姜寰清凶名传遍天下。

屠门明光一战封神。

作者有话说:

这次的魔法原理——共振大家都懂的吧。以及城中居民和凉州军是有提前准备的,他们会跑会自救。但多少也会伤亡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