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人 玩过他了,想换人,想都别想。……
指腹粗糙, 是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药膏随着有些热的温度一点点化开,男人垂着眼,纤长漆黑的睫毛遮住他眼底的神色, 忽略他上下滚动的喉结也显得从容淡定。
男人一本正经,像是真的只是单纯科普和解释:“涂得地方不对, 刚刚没涂到。”
廖湫忱如瓷般白皙的脖颈被一点点染成粉色,一直蔓延到耳廓上。
不过她很快镇定下来, 理直气壮指使:“别磨磨蹭蹭,你快点。”
男人黑漆漆的眼球转了转, 唇角扯起不易察觉的笑容, 手上的动作没停, 抬起眸子看她, 语气却十分古怪,似轻喃:“快点吗?”
廖湫忱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都说了什么,侧过脸避开陈雾崇,因此没注意到他的异样。
她抱怨, “别废话了,要抹就好好抹, 不然我自己来,麻烦死了。”
老婆发脾气的样子也那么可爱,像撒娇。
陈雾崇不自觉吞咽了下嘴里的唾液, 才低声嗯了一声。
廖湫忱忽然又想起来重要的事情,既然陈雾崇在这里, 何必拖到晚上再说:“我要和你商量件事情。”
男人全身心都在手上, 听见廖湫忱的话随意道,“你拿主意就行。”
廖湫忱原本还想了理由来说服他,没想到这么轻易。
当然, 这件事她已经决定了,就算陈雾崇不同意也不行,只是她喜欢先礼后兵,这样显得她比较讲道理。
于是廖湫忱理所当然开口:“那我们说好了,最多一个月来一次,也可以更久一点。”
男人动作顿住,一时没控制好力道。
廖湫忱声音都变了调,她瞪着陈雾崇,黑漆漆的一双眼睛又有点湿漉漉的:“你干什么?”
“抱歉。”察觉到廖湫忱是真的生气了,男人立刻低眉顺眼认错,然后试探开口:“什么一个月一次?”
廖湫忱有时候真搞不明白陈雾崇到底是真傻还是在装傻,她含糊道:“就昨天晚上的事啊。”
顿了半响,她都没听到男人再开口。
反悔了?
应该不可能,毕竟昨天他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又等了片刻,廖湫忱才听见男人的一声嗯。
药涂完了,却好像没涂。
廖湫忱嫌弃无比,要去洗澡,男人被丢在卧室。
一直到廖湫忱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男人死死盯着她背影缠着的视线才挪开。
陈雾崇垂下眼,低头看自己的手。
五指微微曲起,骨节分明,手单独搭在腿外面。
过了已经有一会了,现在有点干了。
男人垂下头,抬起手。
老婆的味道。
甜的。
廖湫忱收拾收拾,给陈穗安发了消息,化妆出门。
出门时路过花园,从石阶依然隐隐能看到昨晚暴雨下过的痕迹。
在昨天宴会一经露面后,打着各种旗号的宴会邀请函、拍卖会邀请函络绎不绝送往陈家。
早就打过招呼,因此廖湫忱毫无顾忌让吴妈将这些邀请全都推掉了。
廖湫忱带着陈穗安买衣服——也是为了找人跟她一起巡视她的产业,在廖家没来得及,先看这边的也是一样的。
雾汀市最大的两个商业大厦都是陈家的,当然现在都是廖湫忱的,在得知她要过来后,负责人立刻早早停业准备接待她。
虽说出门都是专车接送,但也不免要走动,尤其在逛商场时。
抹完药时还不觉得明显,直到穿着丝袜走了一段路后开始感觉难以言喻,隐隐约约的疼。
此刻商场负责人站在廖湫忱身旁点头哈腰,吹捧着商场的商业价值和近一年的营业情况:“夫人,我们大厦……”
谁要听这个,这些虚伪的话廖湫忱一年听八百次,听得头疼,旁边还有陈穗安,廖湫忱直截了当打断他的废话:“行了,不用说了,我只是带人来买衣服。还有,别叫我夫人,喊我廖小姐。”
商场负责人话头立刻止住:“好的,好的,廖小姐,我来领路。”
高档品牌店衣服大部分都是样衣。
廖湫忱找了位置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勉强松了一口气,让陈穗安开始试衣服。
店员带着衣服上来,当然不止这家店的,整个大厦的衣服都送过来还不是廖湫忱一句话的事情。
店员实在太过热情,相比廖湫忱的从容,陈穗安就要显得局促和胆小很多。
廖湫忱看她一眼:“开始选吧,我买单。”
她坐在一边喝咖啡,看陈穗安换衣服,顺便拍照。
一直试到三个多小时之后,陈穗安终于累的不行,救助般看向廖湫忱:“够了吧。”
廖湫忱放下咖啡杯,对旁边人道:“她刚试的,那就都包下来,她的尺码会给你们,回头送到陈家。”
-
正在办公室办公处理文件的陈雾崇手机上弹出提示音。
男人冷着眉眼,停在正在批阅文件的动作,指节曲起,轻轻在桌面上敲了两下。
秘书立刻识相地从办公室里退出去。
办公室门被关上,陈雾崇才把手机摸过来。
聊天软件没有任何消息提示,提示来自微博。
他轻车熟路地打开软件。
看到了廖湫忱新发的微博。
只有一张照片,是她和陈穗安的合照。
廖湫忱总是很容易博人好感,让人想主动哄着她,捧着她,让她高兴。
给她当狗。
短短一天,廖湫忱就已经和陈穗安很亲密了,照片里两个人脸贴着脸,笑得很开心。
陈雾崇有些牙酸,心里也忍不住冒出酸意。
老婆都没对他这么笑过。
他指腹在手机屏幕上摩挲两下,翻看到评论区。
手指在“老婆这是跟谁一起,好羡慕和老婆贴贴的人”这句话上停下。
男人靠着椅子背,西装裤下的两条腿修长笔直。此刻神情说不出的阴翳,目光像是要把手机屏幕戳碎。
半响,他才重新挪开手,给那条评论点了投诉,又把照片保存下来,只裁剪了有廖湫忱的那一半,加进私密相册。
他切回微博,找到私信,打字发送。
-好漂亮
-
将菜单递回给服务生,廖湫忱摸出手机,问陈穗安:“我发微博,介意带你的照片吗?”
虽然昨天廖湫忱说要带她出来买衣服,但她只以为是一句随口玩笑话。今天收到廖湫忱消息是陈穗安还是迷糊的状态,觉得自己做梦了。
陈穗安很小就被妈妈丢回陈家,陈家孩子太多,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虽然不至于饿死,但也过的不好。
哪怕后来陈老爷子死了,半路杀出来的黑马陈雾崇直接压下她那个父亲上位,对她也没有什么影响,陈穗安依旧是陈家一粒不起眼的尘埃。
今天是头一次经历这种场面——被人尊敬地喊“陈小姐”,一件一件试衣服。
以往都是其他几个得势的小姐不要的才能轮到她。
说实话陈穗安心里有点发怵,但看见廖湫忱淡定的神色,又忽然没那么害怕。
听见廖湫忱的询问,陈穗安受宠若惊,她的眼泪几乎要掉下来,但又憋住,只摇摇头:“不介意。”
廖湫忱选了觉得拍的最合适的一张照片,心满意足发了微博,然后放下手机,看了看正在发愣的陈穗安,扬了扬下巴。
撑着脑袋歪头看她:“盯着我做什么?”
陈穗安脸霎时间变红,磕磕绊绊说不出话。
廖湫忱并不是因为闲的无聊才陪陈穗安出来的,今天出来主要一共有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昨天答应的陪陈穗安买衣服——她喜欢说话算话,而且她喜欢陈穗安。
大小姐已经擅自做了决定,让陈穗安当她在雾汀市的第一个朋友。
第二件事则是她有事情要打听——关于陈雾崇的。
她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打听,想了许久还是觉得陈穗安最为合适。
刚得知联姻时廖湫忱以为祖父只是开玩笑,说说而已,事情大有转圜的余地,于是她跟祖父犟着怄气,也就不曾主动了解过关于陈雾崇的任何一点。
直到后面事情已经没了转机,她被迫作为婚礼的另一个主人公风风光光嫁给陈雾崇,婚礼也许对陈雾崇来说是准备良久,但对廖湫忱来说确实是无比仓促。
所以廖湫忱自然没空再了解他。
再到后来就是新婚夜后第二天早晨被气到,一度气的廖湫忱想飞到国外把陈雾崇揪回来去民政局办离婚,好分道扬镳。
廖湫忱更不可能主动了解陈雾崇。
廖湫忱对陈雾崇少的可怜的一点了解还是从宴会上那群人的嘴里,已经陈雾崇昨天晚上一时失控。
她现在仅仅知道陈雾崇在外面风评很好,尤其是在女人中间——因为他洁身自好。他是个君子,以及他是个手段了得的私生子。
没了,就这些。
廖湫忱清了清嗓子,先问了另一个人:“你对陈商行了解多吗?”
廖湫忱问这个纯粹是因为昨天晚上从陈雾崇嘴里听到过这个名字。陈雾崇以前帮陈商行做事,做什么事?廖湫忱想不了。
陈穗安嘴里的茶水差点呛到自己,磕磕绊绊问:“湫忱姐,你问商行哥做什么?”
陈穗安最懂察言观色,刚刚从廖湫忱和商场负责人的对话里,她就明白了廖湫忱不喜欢别人叫她夫人。
大嫂也是同理,因此她擅自换了称呼。
廖湫忱对她称呼很满意,探手轻轻捏了两下她的脸:“今天晚上你来我房间,我给你敷面膜。”
陈穗安受宠若惊,绞尽脑汁地想了想:“可是晚上的话我大哥应该会介意。”
陈雾崇对廖湫忱的特殊态度,是整个陈家都心照不宣的。
在廖湫忱即将嫁过来前,他们每个人都已经对这个名字烂熟于心。
廖湫忱将嘴里的茶水咽下去,彻底将茶杯放到一边,随意道:“没事,我们不睡一起。”
完全不知道自己扔下了怎样一颗重磅炸弹。
服务员端了菜上来,廖湫忱慢条斯理地拿着刀叉切了一下块,将话题扯回刚才陈商行那里:“随便问问。”
又睨了眼紧张兮兮的陈穗安,露出个温柔的笑:“快吃吧。”
廖湫忱鲜少露出这样温和的神色,她并不平易近人,甚至可以说高傲。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在国外,争先恐后想跟她一起玩的人一抓一大把,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她的眼神和赏光。
陈穗安刚刚被廖湫忱一记重击,现在又忽然看到廖湫忱温柔的笑容,一时间有些呆住,连吃饭的动作都忘了。
大哥怎么回事?不是都结婚了,怎么还分房睡。
不过这和她无关,她也不好多问。
廖湫忱将手上的刀叉放下,轻轻用旁边的帕子擦了两下手,又问道:“那你觉得陈雾崇呢,他平时怎么样?”
陈穗安被廖湫忱的声音唤回思绪,如梦初醒般看向廖湫忱的眼睛,浓密乌黑睫毛遮住廖湫忱的眸子,她看不到廖湫忱的情绪。
按照她这么多年明哲保身的姿态,陈穗安清晰地知道自己不应该多说什么的。
但一对上廖湫忱的眼睛,她还是把自己知道的挑拣着说了一些。
廖湫忱跟陈穗安在外面待了一天,下午回来的时候累的腿酸,陈穗安回了自己的院子,她也回了主院。
吴妈还有陈家负责的阿姨按照她的习惯准备了下午茶。
廖湫忱跟陈穗安刚刚吃过饭了,现在并没什么太大的胃口,不过也不好扫兴。
今天又在外面乱七八糟走了走,腿根疼得更明显。
她干脆直接在喝下午茶用的亭子休息。
院子里她出门时见到的石阶上面的雨痕已经淡了很多,应该是中间有人来打扫过了,需要仔细看才能看到下过雨的痕迹。
院子风景很好,设计感也很强——是和廖家别墅完全相反的感觉。
空气还是潮湿,不过吹着风,倒也没有那么无法忍受。
廖湫忱喂了口点心进嘴里,又灌了一小口茶准备润润,就接到了徐柚瑧的电话。
她一个人吃下午茶的时候向来不喜欢有人在身边围着,所以院子里人都被提前安排回避开了。
“我明天去雾汀市陪你,大概待一周。”
听见徐柚瑧的话,廖湫忱半蹙起眉,疑惑:“你怎么突然要过来,我昨天才走,你这么舍不得我?”
她这句话纯属跟徐柚瑧开玩笑。
徐柚瑧翻了个白眼:“大小姐,我要开学了,再不去找你我就没空了。”
说起开学,廖湫忱终于想起,她毕业证还没领。
“我明天去接你。”
廖湫忱吃了一块半糕点,继续喝茶,剩下的半块在说话间被重新放回碟子里。
终于逮到机会了,徐柚瑧语气促狭,“你跟你老公怎么样了?”
廖湫忱并不太想谈论这个话题,但此时又没有外人,跟徐柚瑧还是可以说的。
廖湫忱声音有气无力又显得懒洋洋作态:“就那样。”她想了想,又补充,“还算能听懂话。”
徐柚瑧挑眉:“大小姐,看你样子不太满意啊?”
说不满意自然谈不上,但更多的暂且也还没有,正在培养。
要说陈雾崇有什么错处,那也没有。缺点蛮多,不懂风情、沉闷,总之是不符合廖湫忱一开始设想的。
优点还是有的。
他很行。
廖湫忱没跟徐柚瑧将她跟陈雾崇睡觉了的事情。
“别乱讲。”廖湫忱只说。
徐柚瑧说话随意:“实在不行你就换一个呗,你跟你祖父求求情,他肯定答应你。”
说起这个廖湫忱就烦,她能怎么说。
她难道要给其他人讲她祖父安排了婚事,她试图拒绝了,但没能拒绝掉,那也太丢人了。哪怕是徐柚瑧,她也说不出口。
廖湫忱对陈雾崇的另一偏见则来源于此,不知道陈雾崇喂她祖父吃了什么迷魂药。
算了,陈雾崇也还不算那么糟糕。
除了新婚夜那晚还没解释,到目前其他任何事也还算配合她的意见。
廖湫忱用有些好笑的语气回她:“我换谁?换钟越泽吗?”
比起陈雾崇,廖湫忱要更瞧不上钟越泽多一点。
说起来也奇怪,那天过后钟越泽再一直没有任何动静。
徐柚瑧:“……”
“大小姐,你在说什么啊,你祖父那么宠你,根本不可能看上钟越泽好嘛!就算他哥都比他靠谱。”
又随便扯了几句不知道什么,才挂了电话。
打完电话,廖湫忱拍拍身上起身走人回房间,只留下午茶在桌面上,今天的下午茶点心只吃了不到四之一,一会阿姨自会来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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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男人一直隐匿在假山后面的身形才缓慢出来,紧绷着下颌,面容冰冷,看不出情绪。
陈雾崇回来的比廖湫忱晚一点,只听到电话一部分内容。
换钟越泽?
这句话比中午那张合照还要让他牙酸的多,不止牙酸,心也酸,像被人用手攥住。
昨天突然的短暂的欣喜和甜蜜就仿佛泡沫,放在阳光下轻易一晒,都不需要拿手指去戳一戳就全部消散,变得子虚乌有。
来收拾的阿姨注意到男人阴鸷的神色,心里被吓了一大跳,也有疑惑。廖小姐刚刚都回去了,先生还待在这里干什么。
气氛实在恐怖的吓人,阿姨不敢再胡思乱想,客客气气向陈雾崇打招呼:“陈先生。”
男人看也没看她,只面无表情道:“我来收拾就行了。”
自从大换血后陈家老宅无论是新进来的人还是被留下的老人,都明白一个道理,先生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要多嘴问。
听见陈雾崇的话,阿姨应声后立刻就走了。
下午茶的点心是陈雾崇特地雇人到陈家老宅来做的,小巧的精致的造型外表,整齐地被摆放在白玫瑰铂金点心盘上。
留下的点心里最上面的被咬过,只剩一半。
陈雾崇盯着点心盘里面的点心,深色的眸子里的神色像化不开的浓稠墨汁。忽然很轻地笑了一下,舔了舔唇角,用手指将那半块点心捻起来。
老婆玩过他了,现在想换人。
想都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