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大燕皇帝驾崩,国不可一日无君,朝政更不可荒废懈怠。以季兰辞为首的内阁重臣,联合六部和谏察院一同进宫面见长公主,请求长公主继位称帝。

长公主几次推脱,在朝臣的再次央求之下,终于答应继位。

并在十月初八这日,举行登基大典和祭天大典,登基为帝。

又命礼部拟诏书立陆文瑾为东宫储君,镇国将军陆平宴为皇夫。

陆文瑾急于和季明瑶成婚,便决定双喜临门,在册封太子的当日,迎娶太子妃季明瑶。

今日一大早,季兰辞便匆匆进宫,前往御书房面见女帝。

新帝登基,朝中局势未稳,需要安抚一众德高望重的老臣。但毕竟长公主是一介女流 ,初登大宝,朝中元老和部分朝廷重臣因她是女子,并不是真正的心悦诚服,在朝堂之上,言辞犀利,甚至顶撞。

但那些文官最是难缠,又不能随便寻个由头杀了。长公主奈何不得他们,心中郁结,但若是不能让那些老臣诚服自己,那些老臣的门生弟子众多,今后必定会有更多的朝臣和她对着干。长公主为了此事头痛不已。

这几日,季兰辞一直在替长公主游说奔走,以利益相诱,甚至利用锦衣卫收集朝臣的把柄相要挟。

替长公主压下了朝中的反对声音,立下大功,季兰辞成了长公主最倚仗的帮手。

燕帝驾崩后,掌印太监冯保也被长公主秘密处死,如今留在长公主身边伺候的李德善。

只见季德善他迈着小碎步进了书房,恭敬地道:“陛下,季首辅求见。”

长公主放下折子,急切说道:“快快请季爱卿进来。”

季兰辞进了御书房,跪地行叩拜大礼。

长公主亲自搀扶季兰辞起身,温声道:“爱卿身子弱,来人,给爱卿赐坐。”

季兰辞却执意不肯起身,而是以额触地,恭敬恳求,“臣今日前来,是有事求陛下。”

长公主温和笑道:“爱卿但说无妨,爱卿,你想做什么便尽管放手去做,本宫无有不允的。”

季兰辞又磕了三个响头,道:“今日臣是为了臣的家事前来。”

“臣的妹妹乐瑶曾嫁入陆家,被他人陷害,被奸人所害,这才误入歧途,做了许多错事,但臣幼时与妹妹相依为命,如今妹妹无所依靠,臣因妹妹遭遇痛心不已,唯恐不能替妹妹受过。臣恳请陛下收留妹妹,仍留她在太子身边服侍,那怕只是一个通房侍妾。”

提起季乐瑶,长公主不禁拧紧了眉头,面露厌恶之色。

但如今她初登大宝,朝中正是用人之际,她不能失去季兰辞这个左膀右臂,再者若是将季乐瑶放在东宫当个摆设,也并不会妨碍了瑾儿。

“让季乐瑶入东宫也不是不行。但她必须换个身份。”

将来陆文瑾是要当皇帝的,三宫六院,后宫佳丽三千人,这偌大的后宫,也能给季乐瑶一个容身之所。

“但季家二姑娘的名声和名节已毁,若瑾儿再纳她,害瑾儿成为京城笑柄,但若是她换个身份再进东宫,对瑾儿,对她来说都是好事。”

季兰辞心想虽然他买通人顶替了季乐瑶,将她从刑部大牢中救出,又让刑部结了案,但英王之死与季乐瑶脱不了干系。让季乐瑶换个身份,以新的身份入宫,旁人不知是季乐瑶入宫,自然也是最好的选择。

季兰辞跪拜谢恩,想赶紧将这个消息告诉妹妹。古代皇帝看上臣妻,或是孀妇,便让其先行出家或是在道观中修行一年半载再进宫。

长公主承诺季乐瑶无需等太久,只等今夜太子大婚之后再过门。

但为了保险起见,季兰辞必须将季乐瑶先从季家族谱上除名,送入道观。

“谢陛下,臣感激涕零,必定鞠躬尽瘁,报答陛下。”

长公主微微颔首,对李德善道:“将朕为季爱卿准备的狐裘披风拿来。”

季德善躬身道:“是。”

他让人去拿了件狐裘披风,长公主起身走到季兰辞的身边,亲自将披风为季兰辞披上。

季兰辞受宠若惊,低头让长公主为他系上披风,打算叩拜谢恩,却不曾想慌乱之间竟然碰到了长公主的手。季兰辞的脸瞬间便红透了。

他惊得赶紧跪在了长公主面前,“臣不小心冒犯了陛下,臣该死!”

长公主摇了摇头,老着他的目光格外温柔柔和。

正在这时,陆文瑾换了喜服前来,按照太子大婚章程,他需在大婚当天入宫见皇帝和皇后。

终于要娶到季明瑶了。陆文瑾心中是既兴奋又激动,哪知刚进了书房,便见到季兰辞满面通红,而母亲的神色也有点不太自然。

陆文瑾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父亲在外驻守多年,虽许久不曾归家,但却是为了大燕的江山,边关辛苦,战场凶险,为何母亲从不曾关心父亲,陆文瑾觉得虽说母亲如今已经成了女帝,可天下女子的责任便是服侍丈夫,抚养儿女。

观季兰辞生得文弱清秀,难道母亲竟然看上了他,想学武皇养男宠吗?

陆文瑾越想越愤怒,“季首辅说话做事还需注意分寸。”

长公主脸一红,知陆文瑾在暗示提醒自己,

“爱卿先退下吧!”

季兰辞躬行礼,退出了御书房,又见季德善匆匆迈进书房,对长公主道:“陛下,谏察院齐御史求见。”

“传!”

只见一身穿绿色官袍的男子迈入大殿之中,那男子走近后才看向季兰辞。

季兰辞总觉得此人有些眼熟,后又突然想起这齐宴曾爱慕季明瑶,他曾在沈府的寿宴之上见过齐宴,见过齐宴对季明瑶充满了爱意的眼神。

忽而想起齐宴是今年的新科状元,他读过齐宴的文章,见他文采出众,很有自己的独到的见解,是谢首辅点了齐宴进了谏察院。

齐宴跪地行叩拜大礼,高声道:“事关英王一案的进展,臣有要事禀告!”

季兰辞心头一惊,紧紧握住了袍角。

长公主想起那位荒唐的堂兄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英王在陆府做出了那般丑事,给陆府抹黑,她实在不想再提起那位堂兄,但英王偏偏是皇族,他的死事关重大,事关裴家宗室,她不得不重视。

“爱卿请说!”

齐宴朗声道:“臣指认内阁次辅季兰辞为包庇其妹,收买侍卫冒名顶替。”

齐宴此话一出,长公主震惊不已,怒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齐宴则不卑不亢,冷静说道:“经臣查明,杀害英王的凶手另有其人,季首辅为了包庇妹妹,收买侍卫顶替,让侍卫替认下这桩杀人案。”

长公主顿时变了脸色,“季兰辞,可有其事!”

季兰辞也跪在长公主面前,“臣并未做过。”

齐宴却抢先道:“臣已经拿到了季首辅收买侍卫的证词,还有季大人的书童清竹的供词。那侍卫的家人已经被季大人连夜送走,送回了老家,原本那侍卫家境贫寒,可那侍卫的父母回乡之后却突然大肆宴请宾客,臣前往打听才知,邻居都说那对夫妻突发横财,购置了不少田产,添了不少仆人。”

那侍卫的家中有四个兄弟姐妹,他一人认了罪,可保其他兄弟姐妹一生富贵无忧。从此脱离贫穷的生活,况且季兰辞是首辅,得罪首辅也是死路一条,倒不如舍性命,得银子。

齐宴将清竹的供词和侍卫同乡的供词都交给李德善。

“季大人别着急否认。臣有证据。季大人身为内阁次辅,与下属刑部尚书互相勾结,包庇亲眷,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便该抓捕下狱,交三思会审,请陛下明鉴!”

长公主怒道:“你……”

如今朝中大事,皆倚仗季兰辞到处游走说服,季兰辞立下大功,若是处置了他,找不到比季兰辞更合适的人选。

长公主实在舍不得。

可若是不处置,季兰辞触犯了大燕律法,无法对天下人交代。

现下唯一的办法是先拖着,再慢慢想办法替他脱罪。

齐宴手中的证据都是季明瑶派满月楼中的暗卫调查所得,从那日,季兰辞找人顶罪,将季乐瑶救出刑部大牢,她便一直在暗中调查收集证据。

今日她定要扳倒季兰辞,断了长公主一臂,而这便是第一部步。

让齐宴指认季兰辞勾结刑部尚书,收买替换死囚,替季乐瑶脱罪。

但齐宴见长公主满露犹豫,看来正如季明瑶猜测的那般,长公主不打算因为此事动季兰辞。

还好季明瑶还有后手。

齐宴又抢在长公主面前开口,“季乐瑶不止犯下这一桩罪行。”

他看向陆文瑾,清澈的眼神明亮若星,“敢问世子,您的腿因受伤至今未愈,可是因为在季娘子成婚那天夜里遭遇了刺杀所致。”

陆文瑾最不喜有人提及他的腿 ,那腿伤都已经整整三个月了,他依然需要借助拐杖才能行走,胡太医曾说若是恢复得好的话,便可脱离拐杖,可没想到那条腿依然无法恢复,他还是成了个瘸子,他气得将胡太医狠狠鞭打了一顿。”

如今齐宴竟然再次提起他的腿,陆文瑾的面色阴沉,好似凝结成霜,再者他早就看不惯齐宴整日缠着季明瑶,竟敢觊觎他的女人,更是暴怒不已,“姓齐的,你是不是找死!”

齐宴赶紧赔礼致歉,“臣冒犯了殿下,臣该死!但臣只是想告诉殿下那晚的真相,季乐瑶才是害殿下断腿的罪魁祸首,是她趁殿下昏迷,生生陆文瑾的腿,再谎称是殿下的救命恩人,挟恩以报。”

“你说什么!”

齐宴高声道:“是季乐瑶害了您啊!”

季兰辞怒极,“齐御史,你休要口出狂言,陷害乐瑶!”

齐宴却看向陆文瑾,“那夜,季乐瑶去追风阁雇了杀手,去寻殿下,赶到时,殿下已然昏迷不醒,便趁机动手伤人,若是殿下不信,季娘子可有办法让季乐瑶亲口承认。”

“只不过,在这之前,还需要季首辅配合去刑部走一趟。”

陆文瑾与季乐瑶虽然没有夫妻之实,却也当过三个月的夫妻,自然最是了解季乐瑶又蠢又坏,便对她有了几分怀疑。

齐宴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

陆文瑾怒道:“来人。给孤将季兰辞关起来,押入死牢,听候发落。”

他早就看季兰辞不顺眼了,他也已经看出来了,母亲对季兰辞有意,可不想看着季兰辞母亲发生些什么,父亲不在,他也要为父亲看好家中,等候父亲归家。

一个时辰后,消息已经传到了满月楼。而此时离大婚还有三个时辰。

汀兰肿着一双眼睛,小声嘀咕,“太子殿下还没来吗?再过三个时辰,姑娘便要嫁给陆文瑾了,一切都要来不及了。”

季明瑶宽慰道:“你放心,若他知晓我要嫁人,便是刀山火海,他也一定要闯一闯,越是这个时候,咱们便越是不能心急,不能乱。”

“那姑娘可还要试试这婚服吗?”

季明瑶的脸色逐渐冷了下来,“不必了。”

小桃红派来回禀,“齐宴都已经办妥了。”

季明瑶问小桃红,“季乐瑶知晓消息了吗?”

小桃红道:“属下已经将季兰辞入狱的消放了出去,现下她已经买通了狱卒去往刑部大牢。”

季明瑶笑道:“咱们也去。”

她赶紧从暗道出了满月楼,从那偏僻的茶肆中出了暗道,乘坐马车前往刑部大牢。

而季乐瑶得知哥哥出事,赶紧前往刑部大牢探望哥哥。

她此前便是被关押在这刑部死牢之中,自然是轻车熟路。

她换了一身男子装扮,悄悄前往牢中,探望季兰辞之时,突然,身后一道黑影闪过,有人出现在她的身后,一掌便将季乐瑶打晕。

等到她再次醒来,却被关进了那死囚牢房隔壁的一间牢房之中。

那牢房嘎吱一声被打开了,只见季明瑶走了进来。

季乐瑶怒道:“季明瑶,哥哥下狱是你搞的鬼,对不对?你到底对哥哥做了什么!”

她上前,攥紧季明瑶的领口,“你有什么事冲我来,不要为难哥哥。哥哥他身体不好,这里阴暗潮湿,哥哥受不了的。”

季明瑶却打断了季乐瑶的话,“季兰辞是被你所害。他买通了侍卫替你顶罪。也了救你出来,如此东窗事发,他犯下死罪,是你害死了你的哥哥!季乐瑶,本该要死的是你,是你害死了他!”

季乐瑶面色惨白,眼泪一涌而出,神色戚然,口中喃喃唤着哥哥。

“都怪我,是我害了哥哥。”

突然,季乐瑶像发了疯似的扑向季明瑶,“是你害了哥哥,英王根本就不是我杀的,是你,一切都是你,是你栽赃陷害,是你害了哥哥。”

季乐瑶声音凄厉,格外的尖厉,传遍了整个大牢。

但她还未碰到季明瑶,季明瑶身边那两个婢女突然出手,制住了季乐瑶。

其中一个婢女一脚踹向季乐瑶的膝盖。

季乐瑶被猛地一踹,直接扑倒在地上。

疼得再也站不起来。

季明瑶身边的奴婢并不是普通人,而是培养训练的暗卫,那些女子个个全都身怀武艺。

季乐瑶被猛地一摔,脑子也变得清醒了不少,这才反应过来,后突然高声道:“不对,兄长并未杀人,况且三思并未审案,怎会如此草率便判了兄长死罪。这其中定然有诈。季明瑶你骗我!定是你又在耍什么花样!季明瑶,这一次我绝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季明瑶却大笑说道:“是,三思并未审案,季兰辞暂不会被判死刑,但你买凶杀人,花钱去追风阁请杀手,在我嫁入东宫的那夜,策划了那场刺杀,断了陆文瑾的右腿……”

“此事被揭穿,季兰辞受你牵连,这才被判了死罪!”

季乐瑶脸色骤然吓得惨白,急于辩驳,“我没有,我没有要杀世子,不是我!季明瑶,你这是诬陷!”

季明瑶冷笑了一声,“季乐瑶,你只说你并未刺杀,却并未否认陆文瑾的腿是被你所断。”

“那夜,你去追风阁花重金请杀手出任务,见到陆文瑾受伤昏迷,你本欲相救,可又心生歹意,用石块重击他的右腿,致使陆文瑾落下残疾,从此以陆文瑾的救命恩人自居,便是想着借此得到正妻之位,得到陆家的权势和富贵。是也不是?”

季乐瑶没有在一时间否认自己砸伤了裴若初的腿。便已经暴露了,露了马脚。

“我没有,不是我砸断了世子的腿,她是我夫君,我爱他都来不及,又怎会如此对他。”

季明瑶为季乐瑶设下连环圈套,便是人在极度紧张的状态之下,必定会漏洞百出。

而在隔壁牢房中,陆文瑾已经听到季乐瑶反驳的那些话,自然也对季乐瑶害他断腿之事,深信不疑。

季明瑶步步走近,步步紧逼。今夜她要为月芙报仇。

季乐瑶害了月芙,屡次让她逃脱脱罪,但季兰辞为了替季乐瑶寻求庇护,为她求得了太子妾室的名分。

与其让这兄妹想方设法再脱了罪,她只能釜底抽薪,让季兰辞想要借助的后台,利用长公主和陆文瑾杀季乐瑶。

“我手里有你在追风阁下任务的花笺,还有追风阁阁主目睹你致使陆文瑾断腿的口供,季乐瑶,你以为你还能狡辩吗?方才你我说的话,陆文瑾隔壁都已经听到了。”

“事到如今,你是想连累你的兄长一起死,还是自己认下罪名给你兄长留一条生路?”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传来,季乐瑶想到哥哥,已经泪流满面。

直到今日,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终于还是栽在了季明瑶的手里。

她败了,彻底大败。

“我认。”

两行清泪坠下,季乐瑶笑道:“都是我做的,与哥哥无关。”

她拔出头上的簪子,正要向自己刺去。却被季明瑶身边的两个奴婢夺下了簪子。

季明瑶明白季乐瑶不想落到陆文瑾的手里,只怕活着比死更可怕。

她定要如她所愿,“你作恶多端,我必让你生不如死。”

她对婢女说道:“将她绑了,送给陆世子。”

季乐瑶被强行拖出去了。

陆文瑾因为断腿性情越发暴戾,她落到陆文瑾的手里,定会生不如死,季乐瑶的下场只会更惨。

季明瑶听闻那凄厉的哭声,心里这才松快了些。

她刚要走出那间死牢,却被一人从身后惯握住她的一间牢房。

那温热的唇便覆了上来。

“唔……”

季明瑶的唇被咬了一口,吃痛地哼出身来。

那粗粝的手掌紧握着她双腿,将她举高,抵在墙上。

“孤还没死呢!瑶儿便想改嫁么?”

“唔……”

他将头埋在季明瑶的颈侧,在她的颈间蹭了蹭,唇衔住她颈后缠绕的细带。

用带着情/欲的声音,含糊不清地说道:“瑶儿想孤了么?”

声音暗哑却温柔,只听到那声音,季明瑶便软了身子,主动环住他的脖颈。

“想它了么?”

而正在这时,走廊中传来一阵脚步声,陆文瑾去而复返,唤道:“阿瑶?怎么还不回府备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