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一曲《西厢》唱罢,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扮演崔莺莺和张生伶人走到台前,都台下的贵眷行礼,
“好,唱的真的太好了。来人,有赏!”长公主用帕子擦拭眼角的泪,让人赏赐了不少银钱和点心果子。
她看向一旁的空位,问道:“这《西厢》都结束了,怎的还不见乐瑶?”
长公主身边的宫女明月摇了摇头,指向季明瑶所在的位置,道:“夫人和季家的三姑娘中途离了席。”
听到季明瑶的名字,长公主心生不悦,她看得出儿子至今还未放下季明瑶,那季乐瑶心思细腻,自然也是有所察觉,心里道坎始终过不去罢了。
“你去看看乐瑶,提点一下她,莫要钻了死胡同,如今她可是风光无限的世子妃,莫要因小失大,做出了有失分寸,让陆府蒙羞的事。”
季明瑶心机深沉,就连儿子都栽在了她的手里,这笔仇这笔怨,她迟早会找季明瑶清算。
只是玉儿落到了贼匪的手上,她需想办法救出她的宝贝孙儿,但她并不想被贼匪拿捏,她助鞑靼获胜,那些贼匪余孽想要用玉儿换永王,那她会助那些贼匪余孽换出永王的尸体。
正好可利用那贼匪余孽,助她夺位,届时整个大燕都是她和瑾儿的,瑾儿若成了太子,季乐瑶怎么说也是太子良娣,又何必和一个季家声名狼藉的女儿相争。
“不过年轻时皆是如此,总爱挣个你死我活,等到经历得多了,到了本宫这般的年岁,才会知晓往事皆为浮云,所谓的情啊,爱啊!不甘心啊,皆不如手中能握住的权利和富贵。”
明月道:“奴婢这就去寻夫人前来。”
长公主总爱对弈,此刻已经摆出棋盘,与自对弈。
一阵狂风骤起,耳边一道惊雷炸响,她手一抖,手指间的白子滚落在地上。
天空霎时电闪雷鸣,闪电的亮光劈破长空,一瞬间照亮了夜空,那一声接一声的惊雷,让长公主胆战心惊。
突然,有人指着那被雷劈下那棵大树,得张大嘴巴,“着、着火了。”
众人未见过这么大的雷声,惊雷一声接着一声,闪电一道接着一道,没想到就连长镇国将军府都会被雷击中。
被雷劈,那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有心直口快之人,当场便说:“被雷劈,可是不祥之兆,大燕战败,没想到镇国将军府又被雷劈中着火。主江山易主,实为大燕的祸事啊!”
说话之人正是钦天监监正姚大人的儿子姚章姚公子。
见长公主皱着眉头,呵斥道:“姚公子在此胡言乱语,难道就不怕连累家族,被诛连吗?”
姚章赶紧噤声,吓得灰溜溜而逃。
长公主心想姚章虽然口无遮拦,但他身为钦天监之子,颇懂天相,恐怕他断言天下易主,只怕这裴氏的江山最终会落到她的瑾儿的手中,如此也算是被他说中了。
就在那大树被雷劈之际,西边的一处阁楼的上空顿时燃起了火光。
便听到陆府的下人喊道:“着火了,来人啊,快救火啊!”
镇国将军府不仅分东西两苑,府中遍种名贵花木,园林水榭,亭台楼阁皆出自名家之手,皇帝为了弥补长公主和亲鞑靼,更是将流水般的赏赐抬进镇国将军府之中,府中一应布置和摆设皆是最好的。
镇国将军府中有大量的珍惜花木,不少花木已经生长了几十年,单单是照看花木,给花木施肥和修剪枝叶的下人都安排了二十人,花在种植花木上的银钱每年高大数万两银子,
若是起火,不仅会殃及这些稀有的花木品种,还会波及附近的亭台楼阁,府中大大小小数十间院子。
长公主着急起身,说道:“让府里所有的侍卫和府兵都去救火。赶紧将大火扑灭了。”
众人只见西边的一处阁楼上方浓烟滚滚,长公主又叮嘱道:“另外要仔细查看,可有什么人受伤?”
她手捻佛珠,闭着眼睛念经祷告,“求菩萨保佑,不要伤到人,是本宫的罪过。都是本宫罪过。”
众人皆感慨长公主慈悲心善,竟将
这场不知名的大火怪到自己的身上。
长公主调来了所有府兵和侍卫合力救火,大火终于被扑灭。
那处阁楼偏僻,本就没什么人经过,仔细搜寻过发现没有人困在火中,将那阁楼上上下下都搜过,最后搜到了一具焦黑的尸体。
长公主见到阁楼中抬出的那面目全非的焦尸,惊得腿一软,差点倒在了地上,却已是面色煞白,眼泪簌簌落下,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罪过。”
众人则围着那尸体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这死的也太惨了吧,浑身上下都已经被烧的一片漆黑,镇国将军府的侍卫仔细上前查看,分辨出这尸体是个男人。
又勉强从烧得焦黑的衣物判断这个男人非富即贵。
众人纷纷猜测这尸体到底是谁?方才那场大火到底是被雷劈所致,还是有人蓄意纵火。
长公主抬手揉捏着眉心,“赶紧去查,查明这男子的身份,查明起火的缘由。”
“被烧死的是英王殿下。”
女子的身音从身后传来,春杏搀扶着季乐瑶前来。
就在一个时辰前,季明瑶设计引季乐瑶进了英王换衣的阁楼之中,又绑了季乐瑶,将她和英王关在一起。
阁楼中传来一阵阵嘶声裂肺的惨叫声,季乐瑶被英王折磨,季明瑶趁机逼迫她写下设计陷害江月芙所犯的种种罪行。
没想到季乐瑶发起狠来,竟然撞到了桌上的灯烛,放火烧了屋子。
果然大火引来了府中的侍卫前来救火,春杏见阁楼中有火光,便赶紧前来,发现自家女子被锁在阁楼之中,她赶紧砸开了锁,将季乐瑶救出。
季乐瑶差点被英王折磨疯了,恨不得吃了季明瑶的肉,喝她的血。
又哪里肯放过她。
便赶紧派人去抓季明瑶。
今夜她栽在季明瑶的手上,要将季明瑶给撕碎了才能解气。
她顾不得身上的伤,死死地抓住春杏的手,“让荣升赶紧去一趟满月楼,将满月楼的邱管事请到镇国将军府来。”
英王一死,无人知晓那夜她在满月楼发生了什么,今夜季明瑶害她自此,她定要撕碎了她才能解恨。
她去沐浴,在水中加了无数的花瓣和香露,几乎搓掉了一层皮都不肯罢休,那股恶心的味道根本就去不掉,她脑中都是英王趴在她身上的画面。
季乐瑶想哭却哭不出来,眼泪已经哭干了。
为了掩饰她方才哭过,季乐瑶在眼下盖了厚厚的一层粉。
直到侍卫前来回禀,说是季明瑶并未逃走,而是回到了陆府前厅。
“将她抓起来。我要杀了她!”
荣升劝道:“季娘子是圣上亲封的清河县主,若是没有任何罪证便抓人,恐会给镇国将军府带来麻烦。”
关键是世子对季明瑶似仍放不下,这世子妃又被世子不喜,若是世子知道季明瑶被季乐瑶所害,恐怕会迁怒自己。
荣升见季乐瑶面容扭曲,好似疯魔了一般,心中暗暗鄙夷,这季家二房毫无高门贵妇的风范。
无论是相貌还是气度都比季明瑶差得远了,也难怪世子会不喜欢她。
季乐瑶气得发疯,她紧紧地将手握成拳,细长的指甲将掌心掐的鲜血淋漓。
“罪证么?”
她自然是有的,除此之外,她手里还握着一张王牌,既然她能从地狱里爬出来,便换季明瑶下地狱。
“春杏,扶我去前厅。”
春杏为她挑了一件立领的衣裙,遮挡住了身上的伤,春杏搀扶她去前厅。
听说眼前被烧成焦炭的男子是英王。
众人皆大惊失色。
众人自然英王的所作所为,前娶民女,被他迫害致死的女子不计其数,英王死了,简直大快人心。但英王是裴氏宗亲,是圣上的堂兄,他死了可不是小事,再说英王曾经救过圣上的性命,圣上若知英王死了,必定会追究到底。
长公主也心头一惊,“乐瑶,这到底是什么回事?难道你知道为什么阁楼会起火?”
季乐瑶双手紧紧握拳,她死死地盯紧了正在悠闲喝茶的季明瑶,
“是我的两个随从先发现阁楼起火,而我的堂妹季明瑶中途离席,有人看见她去的方向正是阁楼,我担心她会出事,便赶紧跟上前去,听到阁楼中有女子呼救的声音。”
季乐瑶好似正在当时的细节,众人的目光皆看向了季明瑶。
阁楼起火,抬出的是英王,呼救的却是女子的声音,众人不禁在想,那与英王同在阁楼中的女人应该就是季明瑶。
落在英王手里的会有什么好下场,清白只怕是早就没了,可众女眷也都是人精,当时前去阁楼的只有季乐瑶,若她真的关心堂妹,替季明瑶隐瞒,必定也会选择隐瞒听到女子呼救的声音。可她却选择当众说出,只怕根本就不像她所说是关心妹妹。
京城都知道季家大房和二房不和的消息,加之陆世子本来喜欢的是季明瑶,是季明瑶退婚之后,季乐瑶捡漏才得以嫁入陆家。
姐妹争一男,哪能如表面看上去那般和睦的。
众人看季明瑶的眼神皆是鄙夷又同情。心中感叹被英王玷污,又被堂姐将这件事捅穿,亏得季明瑶内心强大,还在悠闲地坐着喝茶,强装镇定,内心说不定已经悲痛欲绝了。
“我赶紧让崔大和崔二去救火,可火实在太大了,里面浓烟滚滚,根本就看不清,妾身想救但无能为力。”
说到此处,季乐瑶拿出帕子抹了抹眼泪,她卷起衣袖,众人见她的手臂之上留下了一道被大火灼烧的疤痕。
“我急得六神无主,妹妹的声音越来越虚弱,而我内心也是痛苦又煎熬。我让人将门撞开,放出了妹妹,妹妹这才幸免于难。”
众人听到这里都觉得不对劲了,既然英王也在阁楼之中,为何出来的只有季明瑶,英王为何却死在了大火里。
“英王殿下为何没同季娘子一起出来?”
“是啊,英王殿下为何会被烧死。”
“难道是季娘子不堪受辱,杀了英王不成。”
众人纷纷猜测,所有的猜测都直指季明瑶是害死的。
季乐瑶急得直掉眼泪,“你们可不要胡乱猜测,我妹妹那般柔弱,又怎会杀人。虽然我不知道阁楼里到发生了什么,但我相信我的妹妹,相信她绝不会杀人。或许英王欺负我妹妹,我妹妹处于自保,这才失手……”
季乐瑶的话说的模棱两可,一面又说季明瑶是出于自保,一面又遮遮掩掩地季明瑶是失手杀害。
她越是这般自相矛盾地假意维护,众人便越是觉得她知道英王之死的真相。
那真相自然就是季明瑶被英王侵犯,不堪受屈,杀了英王。
只听一阵掌声从身后传来,季明瑶突然起身,拍手笑道:“这里搭有现成的戏台子,请堂姐上戏台好好唱这出戏,如何?”
“你……我本欲替妹妹遮掩,妹妹竟然这般当众羞辱于我,一片好心竟然换来了妹妹的恩将仇报。”
季乐瑶流下了委屈的眼泪,气得浑发抖,“我早就知晓妹妹的英王殿下的事,我还知道妹妹每晚扮成舞姬出入满月楼和英王殿下私会。”
季乐瑶此话一出,众人皆大为震惊,没想到竟有贵女出入满月楼,竟然自甘堕落,在青楼中与男子相会。
真是世风日下,不知廉耻。
季老太公也在宴席之上,此刻恨不得堵住季乐瑶的嘴,恨不得将季明瑶关进祠堂家法伺候。季家的名声和声誉都要被两个女人给毁了。
季明瑶冷笑着走进季乐瑶的面前,那透着寒意的眼神竟然让季乐瑶觉得惧怕,季明瑶太狠了,季明瑶竟将她和那老禽兽关在一起,
她恨不得将季明瑶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季明瑶步步紧逼,季乐瑶竟然后退了一步。
季明瑶突然笑了起来,“堂姐,造谣一张嘴,流言如刀,堂姐是想用这把刀子杀死我吗?”
“季明瑶,你对我做过的那些事,我定会千倍百倍地还给你。”
季乐瑶双眼通红,眼中都是泪。
季明瑶靠近,在她的
耳边说,“痛吗?恨吗?月芙临死便如这般痛,这般的恨。你不过是把月芙曾经经历过的再经历一遍罢了。我要你将这一切都经历一遍,再以死赎罪!”
季明瑶轻声说着以死赎罪,季乐瑶已是面色惨白若雪。
她歇斯底地道:“来人,请满月楼的邱管事前来作证,她曾亲眼目睹季明瑶收买歌女,借那歌女掩人耳目,实则暗地里和英王私会。”
那满月楼的邱管事被人请了进来。季乐瑶便对那书管事道:“还请邱管事将事情告知。”
邱管事的眼睛扫过了众人,最后将目光都停在了季明瑶的身上,点了点头,“季三娘子的确是扮成舞姬去过满月楼,英王殿下也曾来满月楼中,还一眼便相中了季三娘子。”
众贵女中有人便直接骂道:“简直不知廉耻。”
“将我们女子的脸都丢进了。”
有些人听到这里已经对季乐瑶深信不疑了,他们皆是激动说道:“是季明瑶杀了英王,杀人偿命,报官吧!”
众人都嚷着要去报官。
长公主头痛地揉捏着太阳穴,怒道:“别吵了,英王惨死,本宫深感痛心,本宫会入宫面圣,将今日发生之事都告知圣上,另外,本宫也派去去请府尹大人。但季三娘子既然为此案最大的嫌犯,也请一并去京兆府走一遭,本宫相信,府尹大人断案如神,他一定会查明真相的。”
季明瑶却高声道:“世子妃颠倒是非,栽赃嫁祸的功夫堪称一绝,而长公主殿下这番话简直是无懈可击。”
她一把抓住季乐瑶的手,高声道:“与英王在阁楼中苟且的是世子妃。”
只不过季乐瑶先入为主,甩锅给了季明瑶,她的话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而季乐瑶为了让季明瑶再也翻不了身,她轻拍手掌,“今日唤春姑娘的《西厢》感人肺腑,催人泪下,但我也给大家安排了一出好戏,请看。”
两个随从将那套着麻袋的男子押了上来,那男子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又被那随从重重地踢了一脚。
紧接着是季明瑶的丫鬟芝兰。
季乐瑶对芝兰道:“芝兰,你将那晚发生之事,如实告诉大家。”
芝兰看了季明瑶一眼,低头说道:“三天前的那个晚上,三姑娘将荣春堂的院子里两个灯笼换成了红灯笼,之后奴婢亲眼所见侍卫翻墙而入,那晚上三姑娘叫了三次水。”
“那屋子里传出的声音,奴婢听的清清楚楚。是三姑娘与侍卫偷情,但之后院子里的灯笼便换成了白色,那侍卫便没再来,奴婢便猜到三姑娘是以灯笼为号,夜里私会情郎。”
汀兰赶紧阻止芝兰再往下继续说下去,“你闭嘴,罔姑娘待你这般好,没想到你竟然背叛姑娘。”
芝兰却道:“我本就是二姑娘派到大房的人,我的主子始终只二姑娘。”
汀兰还待要说什么,可季明瑶开口阻止,“这是她的选择,让她去吧!”
季乐瑶苦苦相逼,对两个随从使脸色,将男子头上的麻袋取下,“这个名叫卫初的侍卫,便是与季明瑶偷情的情郎。他已经承认了自己是季明瑶养的外室。”
季明瑶听到卫初的名字吓了一跳,只见男人的脸上都是干涸的血迹,血迹遮挡了他半张脸颊,遮住了他俊美的容颜。难怪她有好几天都没见到太子了,没想到竟然被季乐瑶绑来了这里。
绑架储君,季明瑶的罪名又多了一条。
也难怪传出了太子遇刺,贼匪重伤了太子,但当天夜里,慕风便前来告知,说是太子伤的不重,请她放心。
她便以为太子正在布局,毕竟处于两国交战的关键时期,太子必定因为此事而烦恼。
没想到太子是在算计季乐瑶。
季明瑶有点想笑,季乐瑶惹谁不好,偏偏要惹太子。
在裴若初眼神看过来之时,她不动声色地瞪了裴若初一眼,用眼神警告,待会不要坏她好事。
众人没想过太子殿下会被抓住,被搞的如此狼狈不堪。
只听那侍卫盯着季明瑶的眼睛,说道:“是,我是季明瑶的外室。我千方百地求,才换来瑶儿多看我一眼。”
而后,他用手接了雨水,往脸上抹去,露出原本俊美无双的面容。
众人正要抬头,却见有个微胖的妇人着急冲了进来。
扑倒在那焦尸的身上,“王爷,你死了,妾身可怎么活啊!”
来的是英王妃。
众人同情英王妃死了丈夫,但英王荒唐,妻妾成群,英王妃深恶痛绝,将自己关在佛堂之中,从不出门见客。
这戏演过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