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季明瑶有危险,陆文瑾为了尽快脱身去救季明瑶,只得对季兰辞做出了让步,答应让季乐瑶入府为妾。但他答应过要许季明瑶正妻之位,即便他纳了季乐瑶,这正妻之位也只能是季明瑶的。
他坚信,终有一日,季明瑶定会再次回到他的身边。
季兰辞为避免夜长梦多,坚持让季乐瑶明日便入镇国将军府。
只是季乐瑶做梦也没想到她会和季明瑶在同一天出嫁,只不过从此以后,她们堂姊妹二人的命运便已经千差万别,截然不同了。
陆文瑾摆脱了季兰辞的纠缠,着急赶往季明瑶出事的破庙,却不见了季明瑶的踪影,他着急询问破庙外的沈家的人,沈家人只说当时沈淑宜和季明瑶被人追杀逃进破庙,而那伙贼人早已在破庙中设下埋伏,季明瑶被人掳走,沈淑宜受了伤,沈府的管家郭旺为护住主人被贼人杀害。
沈家人将郭旺的尸体抬出了破庙,沈淑宜的婢女桃酥搀扶着头戴帷帽,受伤昏迷的沈淑宜走了出来,要将她扶上马车。
陆文瑾急于追问季明瑶的下落,赶紧追上前去,“请沈小姐告知当时在破庙中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掳走季明瑶的贼人又是何容貌特征?”
桃酥道:“我家小姐受了伤,又受了惊吓,已然昏迷不醒。待我家小姐醒了,我自会将世子的话转告小姐,另外若有那贼人的消息,我家小姐必定会第一时间将消息送往陆府。”
陆文瑾急切道:“来不及了。”
季明瑶被贼人掳走下落不明,耽搁得越久便越危险,一想到季明瑶会出事,他要急疯了。
“还请沈小姐现在便将情况告知。”
今日季兰辞敲登闻鼓,其背后之人,便是沈皇后,而季明瑶被人追杀,沈淑宜又恰好出现,这也未免太过巧合了,说不定这就是沈家自导自演的一出戏,沈家定是为了对付长公主,说不定季明瑶出事就是沈家所为。
思及此,他一把扣住沈淑宜的手腕,他的手里藏着一根极细的银针,正要用那针将沈淑宜刺醒,陆文瑾怒道:“还请沈小姐将真相告知!”
桃酥见陆文瑾一直在纠缠,吓得
心都快要跳到了嗓子眼,她怀里扶着的并非是沈淑宜,而是与沈淑宜换了衣裳,又被沈淑宜迷晕的季明瑶,而真正的沈淑宜已经和季泽川一起出城,此刻应该已经出了城门,逃出京城。
沈淑宜对她再三嘱咐,一定要将季明瑶送上前上东宫的花轿,若是被外人知晓她逃婚,她必死无疑,而只要季明瑶上了东宫的花轿,接下来的事太子会替她善后。
桃酥紧张地说道:“若是陆世子执意纠缠,我便喊人了!难道世子还要与沈家为难不成!”
但桃酥毕竟只是个十五岁的小丫头,到底是不经事,而陆文瑾本就生得面容冷峻,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小姐又没在身边,无人出主意,桃酥吓得心跳加快,惊慌失措,手都在发抖。
见桃酥如此反应,陆文瑾更是生疑,为何沈淑宜受伤后会被遮住脸?还有那日在大街上,季明瑶被人跟踪,同他提到什么账本,后来他派人去查过,那些跟着季明瑶的人就是沈家派来的。
难道眼前之人并非是沈淑宜而是季明瑶?
一旦心中有了这个猜测,他便越觉得眼前的人的身段和身高都像极了季明瑶。
便越发怀疑季明瑶定然是被沈家控制了,这才不敢出声。
“若是沈娘子执意不回答,那本世子便只好冒犯了!”
陆文瑾正要伸手去揭沈淑宜头上的维帽,身后却传来一声呵斥之声。
“陆世子这是做什么?想来小妹也不曾得罪世子,怎的世子怎敢对小妹如此无礼!”
来的人是沈璃,沈璃策马上前阻拦,但沈璃武艺高强,陆文瑾自觉也没几分胜算,但心中又焦急难耐,“她根本就不是沈淑宜!”
桃酥情急之下只好故意将季明瑶的一截手腕露出来,让沈璃看到她手腕内侧的那颗红痣,这是沈淑宜为季明瑶用朱砂笔画上去的,为了便是掩人耳目,不被人察觉她和季明瑶既然调换了身份。
见到那颗红痣,沈璃自然对沈淑宜的身份深信不疑,桃酥又对沈璃小声说道:“小姐被贼人伤了脸,这才戴了帷帽,明日便是小姐和太子大婚了,若是被旁人瞧见,消息传到东宫,定会影响明日大婚。奴婢打算尽快将小姐送回府上请太医救治,若是揭开帷帽,伤口吹了风,恐会感染,便更加不利于医治。”
沈璃颔首,“事不宜迟,赶紧送淑宜回府,我来拦着陆文瑾。”
他冷眼看向陆文瑾,怒道:“世子这是喝醉了,说的醉话么!沈某确定这就是我妹妹沈五娘而并非旁人!还有若是世子再对我的妹妹动手动脚,那便休怪沈某对世子不客气了!”
沈璃一把拔出长剑拦住陆文瑾的去路,“昔日世子不但对季娘子死缠烂打,异常执着,沈某便提醒世子一句,世子和季娘子再无婚约,明日世子要迎娶的新娘,要娶季娘子的堂姐季乐瑶。”
“你……”陆文瑾面色阴沉,眼神似刀刃,他日一定会让沈家付出代价,让沈璃跪在他面前,向他磕头求饶!
见沈家的马车已经走远,沈璃也收了剑,策马离去。
陆文瑾对荣升道:“多派些人手暗中跟着沈府,看能否找机会混进去。”
他一定要亲眼见到那带着帷帽的女子到底是不是季明瑶。
可沈府哪里是轻易便能进的,沈璃像是知晓了陆文瑾会夜探沈府,特意等候着陆文瑾的人前来,他亲自解决了那些人,将他们五花大绑丢进了陆府宅院。
陆文瑾更是气得一通烂砸,既然无法派人潜入沈家,那他便只能守在沈家外面,观察着沈家的一举一动。
陆文瑾在沈府对面的酒楼枯坐了一整夜。
他守了一整夜,熬得眼睛都红了,眼底两道浓重的青黑色,却依然不敢有片刻的放松。
他没有证据,亦不能带人硬闯朝中一品大员的府邸,以沈家如今在朝堂上的地位,沈国公只手遮天,沈皇后把持后宫,便是长公主也不敢轻易得罪沈皇后和沈国公,为自己树敌。
直到夜色尽退,阳光从云层透出,万丈光明映照着大地,此刻东宫迎亲的仪仗队和甲卫浩浩荡荡前往沈家。
今日是太子和沈淑宜大婚之日,天亮了,沈家的大门也被打开了。
领头的将军身骑高头大马,便是东宫侍卫之首慕风。
不多时,百余甲卫和百人的仪仗队,伴随着喜乐从陆文瑾所在的酒楼门前而过。
紧接几声礼炮炸响,爆竹声响起,东宫前来迎接新娘的辇轿穿过街巷,停在了沈府门前。
甲卫列队,等候吉时迎接太子妃上轿。
只见十多个婢女簇拥着新娘出了沈府。
新娘将手搭在桃酥的手上,那些婢女替新娘整理喜服之上长长的裙摆。
只见身穿华丽喜服,手执绣团扇的新娘出了沈府,正要被人扶上辇轿。
陆文瑾站在酒楼外,倚着栏杆往下望,新娘被那缀满明珠的凤冠上垂下的珠帘遮住面容,又被手中那把绣金团扇遮住,陆文瑾看不清新娘的脸,心中却更是焦急难耐。
新娘对沈夫人和沈国公行叩拜大礼,沈夫人不断抹眼泪,对沈淑宜嘱咐了几句,新娘便被扶上了辇轿。
只因那礼炮的声音太大太响,陆文瑾又离得较远的缘故,他并未听清沈夫人对新娘到底说了什么,心想若真是季明瑶,她又怎会代替沈淑宜嫁入东宫,替嫁入宫乃是死罪,便是沈家也没那么大胆子。
但他一直守在这里,却始终不见季明瑶从沈府出来。
他心中惴惴不安,又开始胡思乱想,难道是沈家人为得那什么账本,杀人灭口?难道季明瑶早就已经被沈家害死了?
心中的种种念头,都快要将他逼疯了,但他还是忍不住朝那迎接新娘的轿辇看去。
陆文瑾捏碎了手里的酒盏,碎瓷片划破了手掌,鲜血沿着掌心往下流。
荣升在旁劝道:“世子这又是何苦呢?或许季娘子并未被沈家人带走,世子不要着急,属下也已经让人出城寻找季娘子的下落,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再说季娘子说不定是出城办事,她很快就会自己回来了。”
陆文瑾注视着辇轿,酒一杯接着一杯往肚里灌。
突然,陆文瑾便见到太子妃的辇轿颠了一下。
新娘额前的珠帘晃动,手中的团扇一偏。
这一幕正好被陆文瑾看见,他耳边轰地一声响,就像整个人被闷雷击中了一般。
那太子妃的辇轿上坐着的根本就不是旁人,而是季明瑶。
而昨夜被沈家带上马车,被带入沈家的就是季明瑶。
他的直觉没有错,季明瑶一直就在沈家。
他不管不顾,跌跌撞撞地追出去,跑到大街上去追赶太子妃的辇轿,急切说道:“弄错了,轿中坐的是季明瑶,不是沈淑宜。太子要娶的太子妃是沈淑宜,不是季家三娘子。你们弄错了。”
陆文瑾突然硬闯迎亲队,阻拦喜轿继续前行,迎亲队被迫停下,慕风策马前来查看,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一位甲卫答道:“是陆世子拦了辇轿,还想要硬闯阻拦太子殿下大婚。”
陆文瑾见是慕风,心中大喜,急切地道:“慕将军,我方才亲眼瞧见辇轿中坐的是季家的三娘子季明瑶,而太子殿下要娶的太子妃是沈家五娘淑宜,错了,是太子殿下弄错了,当务之急是先将人送回去,让季娘子和沈娘子换回来。”
还好,是他及时发现了弄错了,及时拆穿了沈家想要冒名顶替的阴谋。
若是等到季明瑶被抬进了东宫,被太子发现她冒名顶替要治她的罪,可就晚了。
陆文瑾心想难道是沈家不愿意沈五娘出嫁,便随便找了季明瑶冒名顶替?
沈家惹怒了太子,自己作死,于他和母亲都有利。
“若是慕将军现在重返沈家,将真正的沈淑宜送去东宫,还能赶上大婚吉时,还请慕将军命迎亲队速速返回,可莫要再耽误太子大婚的吉时了。”
慕风看了陆文瑾一眼,冷笑道:“多谢陆世子一片好意特地赶来提醒,但太子殿下并未弄错。”太子几番暗示,陆文瑾却都未察觉,如此看来,陆文瑾实在愚不可及。
“你说什么?什么叫没有弄错?”
陆文瑾惊恐地睁大眼睛,他脑中嗡嗡作响,暴怒不已。
他不禁怀疑这一路礼炮的声音太大,是他的耳朵坏掉了?于是他又问了一遍,“慕将军方才说什么?什么没有弄错?”
慕风冷眼着陆文瑾,又认真地说了一遍,“太子殿下一直想娶之人就是季家三娘子季明瑶,而非沈淑宜。陆世子也并没有看错,东宫更没有弄错,辇轿上坐的一直都是季娘子,太子的想娶的太子妃是季明瑶!”
陆文瑾懵了,惊呆了。
他想到了在
清河县见到的那个戴着狐狸面具,在悬崖边救下季明瑶的男人,他总觉得面具之下露出的那双眼睛很熟悉,就好像在哪里见过,如今再将那双眼睛,和太子的那双幽深的凤眼联系起来,当真是一模一样。
还有在张宅中他被人打晕后塞进床底,同季明瑶在浴桶中嬉闹,羞辱他的那个男人。
慕风亲自前往清河县传圣上口谕,宣读圣上嘉奖季明瑶,封为清河县主的圣旨,太子特意和他同坐一辆马车回京,他那时便该想到的。
卫初。
陆文瑾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
卫初,
裴若初。
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是他一直被蒙在鼓里,一直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是他蠢笨如猪,竟然从未察觉到不对劲。
太子到底是什么时候和季明瑶搞在一起的?
是在太子微服赶往清河县剿匪之际?
还是在白马寺,被季乐瑶撞见有人抱着落水的季明瑶,他们湿身相贴之时?
还是更早以前,太子从陆府救走了中了春。药的季明瑶,他在床榻之上发现的那枚玉扣?
还是早在他和季明瑶的定亲宴当天,季明瑶马车下传来的动静,还有他闻到的那股淡淡的檀香?
这一切的蛛丝马迹,都表明觊觎他的未婚妻,染指他的未婚妻之人就是太子。
那檀香是常年在白马寺中修行的太子裴若初身上沾染的气味。原本在很早以前,裴若初便觊觎他的未婚妻,他觊觎自己亲侄儿的未婚妻。
他就是一个笑话,是这天底下最愚蠢的人,他竟然从未怀疑过太子。
生气、愤怒、屈辱等种种情绪都交织在一起。
太子到底有没有将他放在眼里,将他玩弄在股掌之中时,到底有没有将镇国将军和长公主放在眼里?
身为储君,品行不端,竟然觊觎臣妻,什么光风霁月,什么大燕难得的贤名仁德之君,都是谎言。
裴若初将他瞒的好苦,季明瑶将他害的好苦。
一想到这对狗男女从一早便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苟且,想到那时在张宅听到的喘。息声,想到季明瑶的背叛,陆文瑾急怒攻心,突然吐出一口鲜血来。
他发誓定要将自己所受的屈辱都一一讨回,狠狠报复,让这对狗男女不得好死。
慕风见陆文瑾的脸色几番变化,又气又怒,甚至还吐了血,不禁在心中冷笑,这才到哪里啊,这便受不了么?当初他逼迫季明瑶成婚,强加在季明瑶身上的痛苦,太子要百倍偿还。
好戏才刚刚开始,这是太子大婚为陆文瑾送上的第一份大礼。
但陆文瑾心里承受能力如此差,这可不行啊!
慕风提醒道:“太子大婚吉时将至,还请陆世子让一让,莫要误了新人拜堂的好时辰。”
“不过,陆世子知晓了真相也好,免得今后从他人的口中听到真相后会更痛苦,世子如今的情况就不必多说了吧,先是在成婚当日,外室找上门来,又在沈家小姐的寿宴之上,同太子妃的堂姐上演活春宫。”
“陆世子声名狼藉,臭名昭著,世子不会还以为这样的自己能配得上圣上亲封的清河县主吧?”
陆文瑾觉得喉咙腥甜,一口血从喉咙中涌出,他强忍着恨意和屈辱,将那口鲜血咽了进去,口中喃喃说道:“是我配不上吗?”
慕风见目的已经达到,便下了最后的驱逐令,“来人,世子醉酒神志不清,将他送回陆家,让陆大将军和长公主殿下为陆世子醒醒酒。”
两个甲卫上前要强行拉开陆文瑾,陆文瑾却死死抓住季明瑶的辇轿不放,双眸通红,面容扭曲,状似疯魔一般,“阿瑶与我暗中来往七年,我们早已亲密如同夫妻,七年的感情岂是说断便能断的?”
坐在辇轿中的季明瑶紧紧地抓住华丽繁杂的裙摆,气得浑身发抖。
自她昨晚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在沈家了,沈淑宜的婢女桃酥跪在她的面前,求她救自家小姐。
当季明瑶得知沈淑宜和兄长已经逃出了京城,季明瑶却彻底松了一口气,自是心中欣慰,便想着用她的一条命换沈淑宜和兄长的幸福,觉得很值了。
于是她答应桃酥,换上沈淑宜的婚服,坐上了东宫的辇轿,替嫁赴死。
可没想到她被陆文瑾认出,陆文瑾甚至为了抹黑,添油加醋。
围观看热闹的百姓都蜂拥而至,将现场围得水泄不通。
所谓暗中来往七年,是因为他们曾有过口头婚约,季明瑶等了陆文瑾整整七年。
至于亲密如夫妻,则是陆文瑾卑鄙无耻,用下作的手段对她下药。
季明瑶气得浑身发抖,就连那绣金团扇上的缀着的珍珠也跟着轻轻地颤动,唇都快要咬破了。
“陆文瑾,你无耻!”
陆文瑾大笑,眼泪却顺着脸颊流下,“我待阿瑶一往情深,可阿瑶又是如何回报我的呢?”
陆文瑾拔高嗓音,几乎是嘶吼出声,“阿瑶数日前才与我退婚,今日便再嫁他人,难道阿瑶在同我在一处时便琵琶别抱,早已同他人暗通款曲,背着本世子养了小白脸不成?”
围观众人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只见一骑杀出,那人身穿华丽喜服,头戴白玉莲花冠,像是佛塔壁画上飞天神佛。
衣袍华丽,在阳光上,太子蟒袍之上绣着金线的龙纹熠熠生辉,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光晕之中。
灿烂华丽,俊美无双。
那是大燕的储君,也是大燕最为俊美,令万千少女为之倾倒的心目中的白月光,当朝储君裴若初。
只见身穿喜服的太子面带慈悲,唇角含笑,缓缓抬起手中的剑,直指陆文瑾的胸口,“孤便是你口中的小白脸。”
季明瑶觉得眼前一阵阵眩晕,甚至被光刺晕了眼睛,随着眼前储君的轮廓逐渐清晰。
她惊得放下了手中的团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