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瑾紧紧盯着季明瑶颈侧的那道红痕,这是昨夜与男子欢好的痕迹。
想起昨夜他被打晕后塞进床底,听到的男女的嬉笑取乐的声音,他强压怒火,紧紧握拳,将指节捏得咔嚓作响。
长公主意识到陆文瑾的不对劲,惊恐地提醒道:“瑾儿,你的手怎么了?”
陆文瑾手上满是伤痕,鲜血正沿着手掌往下滴,长公主心疼的直掉眼泪,赶紧用帕子替陆文瑾包扎伤口。
见陆文瑾不说话,脸色难看至极,她冷眼看向荣升,低声呵斥,“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世子因何受伤?”
荣升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昨夜陆文瑾是去找季明瑶的,可今日一早才回来,之后便一直黑着脸,双手便已经是这样了,但世子面色阴沉,满眼戾气,他也不敢问啊!
他跌跪在地上,哀求道:“请殿下恕罪,小的实在不知道啊!”
“混账!你们平日是如何伺候世子的,来人!将他拖下去打三十大板!”
陆文瑾冷声道:“母亲,不关荣升的事,是孩儿昨夜练武与人比试受伤,让荣升起来吧。”
长公主直皱眉头,但也发现了几分不寻常来。
往常陆文瑾见到季明瑶,眼中只能看到她一人,甚至吝啬多看旁人一眼,总是不自觉在人群中寻她,满脸的关切藏都藏不住,可没想到今日对季明瑶的态度竟然如此古怪。
陆文瑾面容冷峻,眼中带着杀意。
长公主觉得有点看不透自己的儿子了。
那日,鞑靼王将陆文瑾从悬崖底下救上来后,她便亲自赶来清河县将陆文瑾带回京城,可途中陆文瑾醒来后,却坚持要回去。
长公主拗不过,又担心儿子再受伤害,儿子几次三番栽在季明瑶的身上,这一次还差点坠崖身亡,她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瑾儿被季明瑶玩弄感情,再被她伤害。
她便亲自来清河县,将季明瑶带回京城成婚。
“瑾儿这是和阿瑶闹别扭了?”
长公主本就不喜欢季明瑶,季明瑶此前当街抗婚之举已经让陆府颜面无存,原本她也不想让季明瑶嫁入陆家。可她越是阻拦儿子与季明瑶相见,陆文瑾便对季明瑶越是迷恋。
她便改变了主意。
这般不服管教的烈性女子,她定要打折她的脊背,教她低头服软,也让她知道“温良德顺”四个字到底该如何写。
再桀骜难训的女子,再艰难的挑战,她便越有兴趣。
陆文瑾压下眼底的愤怒和屈辱,嘴角勾起一丝勉强的笑,“怎么会呢?儿子疼阿瑶都来不及,又怎会同阿瑶置气呢!”
他此前尊重季明瑶,将她放在心尖上,事事顺从,生怕惹得她不高兴。
她便是这般回报自己的?她背叛了自己,背着她和男人偷情,一想到昨晚所受的屈辱,他觉得愤怒,不甘心,他想宰了这对狗男女。
但当他见到季明瑶时,便又改变了主意,他定要让季明瑶受尽折磨,要让她跪在自己的面前,在他身
下求饶。
还有那个奸夫,定要将他千刀万剐,一刀刀割碎了,喂野狗。
“阿瑶,请吧!”他一把抓住季明瑶的手,再暗暗用力,几乎是拖拽着她上马车。
季明瑶的手腕红了大片,但还是强忍疼,并未吭声,“我自己会走。”
眼看着季明瑶被拖拽进陆府的马车,只听一阵马蹄声传来。
沈璃匆匆策马前来,“慢着!”
见到沈璃,陆文瑾更是烦躁不已,昨夜那个野男人还未找到,没想到沈璃又冒了回来,为何季明瑶的身边总有那么多碍眼的男人。
“请世子放了季娘子。”
陆文瑾冷笑道:“怎么?沈都督这是在本世子面前摆前未婚夫的架子么?不过沈都督可别忘了,你和阿瑶的婚事已经取消,圣上已为我和阿瑶赐婚,难道沈都督是想要抗旨不成?”
沈璃道:“圣上确是为你和阿瑶赐婚,但成婚之事也要讲究你情我愿,哪有强逼的道理?阿瑶想什么时候嫁,当由她自己决定才是,便是镇国将军府也不能强娶。”
陆文瑾冷笑了几声,凑近在季明瑶的耳边,低声问道:“那我便问问阿瑶,想与我回京城成婚了吗?”
沈璃急切说道:“阿瑶别怕他,我不会让他再对你用强。”
陆文瑾一把抓住季明瑶的手腕,“我这里收到一封从金陵来的密信,说是季小公子于三天前不幸走失,被拐子拐走,小公子桀骜不驯,拐子要打断小公子的手脚。”
季明瑶气红了眼,怒道:“你放了我阿弟,你这畜牲,怎的狠心对宗儿下手,宗儿才六岁啊!你丧心病狂,伤害我的家人,难道还指望我心甘情愿嫁给你么!”
陆文瑾冷笑一声,“本世子不在乎你是否情愿,只在乎你是否留在我身边。”
“还有,季泽川在边城与鞑靼交战,孤军深入,进入了瘴气密林,生死不明。”
季明瑶脸色越发苍白,陆文瑾欣赏着季明瑶脸色的变化,神色也越来越扭曲。
“听说岳母大人几天前误食了带毒的山参。可真是太不小心了。”
季明瑶气得浑身颤抖,扬起手掌,“陆文瑾,你卑鄙无耻!”
陆文瑾一把抓住她的的手,紧紧钳在掌中,“季明瑶,你要搞清楚,今时已不同往日,往日我宠你爱你,什么都依你!可你却背叛我,如今你落在我的手上,莫要再摆出那副高高在上的面孔,否则你家人恐会遭遇不测。今后要学会夹紧尾巴做人,否则我还会有千百种手段来对付你。”
他一把捏住季明瑶的下巴,“来,由你亲口告诉沈璃,你愿不愿嫁我?”
沈璃急切说道:“可是阿瑶,你若不愿嫁,我现在就带你走!”
季明瑶却厉声打断了他的话,“圣上已经赐婚,我便已是陆府的人,我不会跟沈都督走的。”
逃的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她终究要嫁入陆家,但她和陆文瑾不死不休。难道陆文瑾还能一辈子防着她不成,只要有机会,她便亲手杀了他。
陆文瑾满意地笑了:“这便对了,要是阿瑶早这么乖,这么听话,我也不必为了得到阿瑶费尽心机。”
他轻轻地拨开季明瑶脸侧的发丝,轻抚她的脸颊,“阿瑶,欢迎来到地狱!”
季明瑶想反抗,他却一把掐住她的脖颈。“我们本可相敬如宾,琴瑟和鸣,但阿瑶偏要剑走边锋,处处挑战我的耐心和底线,如此,我们便只能来点刺激的,毕竟生活可不能太平淡。”
季明瑶大口喘气,“陆文瑾,我与你不死不休。”
陆文瑾笑得扭曲,“我正有此意。”
季明瑶被掐的喘不过气来,这时,荣升前来回禀,“世子,小的带人将张宅上下都搜过了,并未发现可疑之人。”
陆文瑾放开季明瑶,气得生生掰断了桌角,怒道:“说,那个男人逃到哪里去了?”
季明瑶大笑,“你掐死我吧,我便是死也不会告诉你的。看着你发疯发狂的样子,我便觉得爽快。”
“还有他比陆世子长得好看,身材也好,更重要的是他能让我愉悦。”
“他比陆世子强上千倍半倍,哦,对了,忘记告诉陆世子了。我养了外室,我背叛了你,世子竟还如此大度,竟然还能忍?敢问世子喜欢我给世子戴的绿帽子么?”
季明瑶看着陆文瑾铁青的脸色,大笑了起来。
陆文瑾想起昨夜那一幕,他气得喷出了一口鲜血。“季明瑶,我要杀了你!”
他死死掐住季明瑶的脖子,季明瑶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长公主听到身后那辆马车中的动静,对随行的兵士高声道:“回京。”
突然,一骑飞奔而来。
“圣上有旨,还请长公主殿下留步——”
“圣上口谕,请季娘子接旨。”
陆文瑾终于放开了季明瑶,季明瑶跌坐在马车上大口喘息!
来的人是慕风,他翻身下马,高声道:“长公主殿下,皇上有口谕,请季娘子下马车接旨。”
长公主有些惊讶,但很快将那抹惊讶的情绪藏在眼底。
季明瑶走出马车,
张宅众人也都跪在地上。
慕风朗声道:“圣上口谕,众卿剿匪有功,朕特予以嘉奖,张旭擢升礼部员外郎,立刻入京赴任。前礼部侍郎季开朗之女季明瑶聪慧勇敢,又及时发现叛王逆党的消息,为护清河县百姓,立下大功,封为清河县主。此外,朕特允她的婚事由自己做主。”
陆文瑾脸色大变,这怎么可能,分明圣上已经答应给他和季明瑶赐婚。
他一把抓住慕风的衣襟,“你是不是弄错了,皇上已经为我和阿瑶成婚,又怎会允她的婚事由自己做主!”
慕风冷笑道:“那世子便要多多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了。清河县主为护百姓,助太子殿下剿匪,抓获逆王立下大功,旁人皆不能忽视怠慢,想必连圣上都看不惯有人仗势强取,这才准许季娘子的婚事由自己做主。”
“若陆世子要娶县主,需先得到县主的同意,若是勉强委屈了县主,圣上可是会为县主做主的。”
太子殿下更是不会放过他。
陆文瑾气得想吐血。
他抓住季明瑶的手腕,急切地说道:“阿瑶,是我一时鬼迷心窍,这才做了违你心意之事,你知道的,我心中只有你一个女人,阿瑶你同我回去,我发誓会一辈子对你好的,阿瑶,好不好?”
季明瑶挣脱他的束缚,终于扬眉吐气,高声道:“我不愿,请世子放手!”
而后,当着众人的面,高声道:“我季明瑶此生绝不嫁陆文瑾。”
说完,季明瑶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时至今日,她再也不会受人摆布,若她不想嫁人谁也不能强迫她。
慕风又道:“世子,太子殿下今日也要返京,得知世子来了清河县,特地邀世子一路同行。”
陆文瑾为了拿到这赐婚圣旨图谋了许久,差点付出了一条胳膊的代价。可没想到他手中的赐婚圣旨成了废纸一张,气得五脏六腑似要灼烧起来。
他又怎肯轻易放弃,更何况他心中有种强烈的预感,若是他今日错过了季明瑶,恐怕今后再也无法拥有她了。
季明瑶不愧是他看上的女人,短短半个月未见,来了一趟清河县,竟然立功封了县主。
若是当初他没被肃王的言语所激,同林棠那个贱人一夜春风,那他会不会和季明瑶早就成婚了。也不必到了今日这般你死我活的地步,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慕风催促道:“陆世子是不愿和太子同行?”
陆文瑾恭敬地道:“不敢。”
临走前,他深情地看了季明瑶一眼,“阿瑶,等到你回到京城,我们很快就能再见面了。到那时我一定会等到阿瑶回心转意。”
“世子,走吧!别让太子等久了。”
待陆文瑾走后,汀兰气得朝陆文瑾离去方向狠狠啐了一口。
“我呸!陆文瑾真是这天底下最最恶心的人。方才那故作深情的样子到底给谁看呢?”
季明瑶望着那辆华丽的太子的马车,感激地跪下,“多谢太子殿下!”
心想多亏了太子的手下来传陛下口谕,她这才得以摆脱陆文瑾,又让陆文瑾随行一起回京,避免了陆文瑾的纠缠不休。
如今也算是彻底解决了困境,她终于不必担惊受怕。
她赶紧追上慕风,道:“多谢卫大哥相助!”
东宫派人在这个时候来传陛下的口谕,应该不是巧合,这中间必定有卫初的努力和推波助澜。
慕风笑道:“季娘子不必客气,亦不必担心,凡事都有公子,公子定然会护着季娘子的。”
他的目光停留在季明瑶脖颈上的红绳之上。“这把钥匙是……”
慕风望向季明瑶颈间的那把小小的金钥匙,没想到殿下竟然如此重视季娘子,竟将东宫库房的钥匙都给了季明瑶,这是要托付家底的意思了。
看来殿下已经下决心要娶季娘子为妻了。
季明瑶疑惑地将钥匙从取下来,这把小小的金钥匙由一根红绳串着,应是纯金的,看上去还值点钱。
昨晚在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到卫
初往她的脖颈上戴了什么,可她那时太累了,不知卫初为她戴了什么。
心想方才定是被陆文瑾掐住脖子,这把钥匙便露了出来,可如今卫初已经回京,那来不及这把钥匙到底是开什么锁?
“那敢问慕将军,这把钥匙是有何奇特之处吗?”
慕风笑道:“还是等公子亲口告诉县主,县主请保管好这把钥匙。”
“对了,还有一事,公子让属下代为转告。县主不必担心,县主的阿弟已经在昨夜寻回,公子已经将季小公子送往清河县。估计再有五日便能抵达目的地。”
“至于县主的兄长,边城一战,季公子带五百军士入瘴气密林,追击鞑靼士兵,在峡谷设下埋伏,那一役,季公子虽然受了伤,但却歼灭了鞑靼的两千精锐,立下战功,韩将军颇为赏识季公子,已经提拔他为副将,季公子如今是韩将军左膀右臂。”
“而至于尤夫人中毒之事,尤老爷已经查到是继室秦氏所为,徐明玉已经替尤夫人诊过脉,好在中毒不深,只需用几副汤药,待清除余毒后,便彻底无碍了。”
季明瑶不知该说什么,她没想到卫初暗暗替她做了这么多,只盼着能尽快再见他一面。
慕风笑道:“公子为尤夫人寻了一位名医,送了最好的补药,他还叮嘱说县主身体虚弱,此前又坠崖落水,恐会导致寒气入体,伤了根本,让那名医长住清河县,为县主补补身子。”
说完这些,慕风便策马离开。
季明瑶不自觉地扬起了唇角,没想到卫初为她做了那么多事。
待到下次再见,她也可考虑昨夜卫初的提议,试试他说的那个小册子上的姿势。
她曾厌恶陆文瑾的背叛,他每一次靠近自己都觉得无比恶心。
可昨夜她和卫初亲密却没有半分不适感。他尊重她,极注重她的感受,的确是个床上的好伴侣。
看在他为自己做了这么多,又努力讨好她的份上,她也应该给他准备一个惊喜。
她将那钥匙握在手心里,回到房中,用一个小匣子装好,又将屉柜中的那张请柬拿出来,沈淑宜的生日到了。兄长想让她寻如意郎君,便给了她这张请柬,可她不想嫁人,也不想找什么如意郎君。
她觉得不嫁人,养个像卫初这样的外室也不错,只是不知卫初何时娶妻,他们的这种关系又能维持多久。
季明瑶有些失神。
正在这时,汀兰进来回禀,“姑娘,季老太爷来了。”
季明瑶皱了皱眉头,“祖父来做什么?”
“说是来接姑娘回京的。”
当初她当众拒亲陆文瑾,祖父为了同她撇清关系,便将她从族谱上除了名。
如今竟然这般反常,撑着虚弱的身体远赴清河县接她回家。
她可不信是为了什么祖孙之情。
不过是因为知晓了圣上封她为县主的消息,觉得她又有了利用价值罢了。
“告诉祖父,我不会回去的。”
汀兰道:“可老太公已经去找了夫人,若是老太公说服了夫人回京,又将小公子接回季家的话……恐怕姑娘也不便和老太公抗争。”
毕竟为人子女,又怎可全然不顾孝道,若是尤夫人执意要回季家,难道季明瑶还真的连母女关系都断了不成。
季明瑶急忙道:“随我去看看。”
她痛恨了季家耍心机使手段了,祖父惯用的伎俩,威逼利诱,利用她的软肋要挟她。
恐怕是觉得无法用之前的手段来逼她就犯,便转而将同样的手段用在母亲身上。
她倒要去看看,祖父还有什么更新鲜的手段来逼她服软,她早已不再是当初在季家的季明瑶了。
*
陆文瑾走到太子所在的马车跟前,跪在地上行叩拜大礼,“臣参见太子殿下。”
裴若初抬手,温和说道:“都是自家人,瑾儿不必行如此大礼。自家人相处都尽量随意一些。不必拘谨,坐吧!”
陆文瑾总觉得太子的声音很是熟悉,总是让他想起昨夜在季明瑶房中的那个人。
他被那人从背后打晕,没看到那人的相貌模样,只是看到那人身穿黑靴,双腿修长笔直。
而今日太子也穿了一双黑靴,仔细看来,双腿修长,与那人好像有些相似。
可他分明听季明瑶唤那人卫初,再说他从未听说太子和季明瑶有任何交集,一定不会是太子。
裴若初笑道:“世子可是想问什么?”
陆文瑾恭敬说道:“臣斗胆一问,殿下可识得清河县主季明瑶?”
裴若初微微颔首,“孤甚是仰慕县主。”
陆文瑾气得浑身血液上涌,双手紧握成拳。
难道昨夜在屋中同季明瑶苟且的真的是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