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大开,越来越多流民朝涌进城中。那些饥肠辘辘的难民嗅到了食物的香气,似饿狼扑食一般都朝季明瑶扑过来。
场面变得异常混乱,眼看着那些混在难民中的劫匪趁机行凶。
季明瑶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一刀刺进离她最近的那个难民的胸膛,那些难民似发疯的饿狼,为了食物能将活人撕碎,这个时候对他们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她本就不是什么仁善之辈,她可不管那到底是难民,还是劫匪。就在那些难民疯狂扑过来之际,那一刀果断刺了出去。
“谁敢靠近,我便杀谁!全都退后!”
她将汀兰护在身后,对早已吓得腿脚发软,瑟瑟发抖的汀兰高声说道:“快将你手中的点心和油饼全都扔给他们。”
而后又抓了把银钱,朝远处撒去。
如此便可分辨真正的难民。
果然,那些真正饿极的难民都去抢地上的吃食和铜板,而那些混在难民中间的劫匪则不会在乎地上脏兮兮的食物和铜钱。
区分了难民和劫匪之后,季明瑶也能彻底看清楚混进城中的劫匪到底有多少人。
让她感到震惊的是眼前聚集的难民已有百余人,而其中劫匪的数量却占据了难民的半数之众。
眼看着城外还有源源不断的难民涌入,季明瑶的眼色也
越来越难看,若是等那些难民都进了城,恐怕会有成百上千的劫匪涌进城中。
姐夫和卫初带人剿匪,而真正的劫匪却混进了城,
原来那些劫匪的真正的目的应是为了攻占清河县。
混在难民中的那些劫匪见自己的身份被识破,便撕下伪装,扯下戴着头上的斗笠,拔刀乱砍,又嫌那些哄抢的难民碍事,一刀结果了他们的性命,而后逆着人群,接近他们的目标。
季明瑶。
大当家绑走尤琴芳,实为调兵之计,此举只是为了掩盖他们真实的行动,是为今夜攻占清河县,活捉眼前的这个女人。
出发之前,他们人手一张季明瑶的画像,已经牢牢地记住了这个女人的相貌模样。
大当家还说此女是他们此举成败的关键。
领头的劫匪高声喊道:“抓住她!”
季明瑶见那些攻过来了,连连后退,高声喊道:“慕将军,烦请拦住那些人。”
裴若初此次上山剿匪,只带了慕风一人,将慕晴留在城中。裴若初追着季明瑶来清河县的另一个目的便是为了剿匪,实为另一场布局,他知劫匪人数众多,背后的势力绝不简单,便事先留下慕晴暗中保护季明瑶。
只见慕晴手执长剑从暗处现身,飞身挡在季明瑶的面前,一剑刺穿季明瑶面前的劫匪。
“多谢慕将军。”
可劫匪的人数实在太多了,而此时城门大开,不断有劫匪涌入城中。
那些劫匪遇人便杀,那些真正的难民和无辜百姓都遭了难。
劫匪进城,烧杀掠夺,便是清河县百姓的劫难。
而单单凭借慕晴单枪匹马,难以抵挡成百上千名劫匪的进攻。
眼见她抵挡住劫匪劈来的大刀,却暗箭难防,劫匪见慕晴武艺高强,难遇敌手,便放偷偷放箭。
慕晴慌忙招架之际,还是左箭中箭。虽然她凭借一己之力逼退了劫匪,但已然身受重伤。
唯今之际,便只能尽快关闭城门,将城中的劫匪围杀,才能避免劫匪攻城,百姓惨遭屠戮,能救清河县的百姓于水火。
卢兆按照原本的计划,抓了尤琴芳,将张旭引至栖霞山,再放劫匪进城,抓住季明瑶便算是完成了任务。
可没想到却不知从哪里冒出个武艺高强的女护卫。
那女护卫以一敌十,竟然将围攻的劫匪生生逼退。
卢兆悄悄绕到季明瑶的身后,打算趁机对季明瑶下手。
他想趁着那女护卫分身乏术之时,打算打晕季明瑶,再将其带走。
可没想季明瑶却好似背后长了眼睛,突然回头,“难民中混入了劫匪,还请卢大人下令关闭城门!”
卢兆慌忙将手缩回去,故作惊讶道:“怎会如此?竟有劫匪混在难民中间,围攻清河县,都怪下官疏忽了。”
又对守门的卫兵道:“快,关城门!”
慕晴打退了贼人,相助守门的卫兵合力关上城门,最后挥剑斩杀了几个劫匪,便已是精疲力尽,身中数刀,差点倒下,季明瑶赶紧上前搀扶着受伤的慕晴,将慕晴扶上马车,驾马带着慕晴退至张宅。
入了张宅后,季明瑶赶紧关门,“你受伤了,我去给你拿药包扎。”
慕晴一把抓住季明瑶的手腕,咬着牙说道:“我的伤不要紧,如今张宅恐怕也不安全了,我带你离开。”
季明瑶的眼神冷了下来,“我不管你的主子给你下了什么命令,他让你舍命相护,我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慕晴,你既然奉命护我周全,便不能先倒下。你若死了,届时那些劫匪冲进城,又有谁来护着我!”
“放心,死不了。”
这太子和未来的太子妃都是一个样,啰啰嗦嗦,婆婆妈妈,都是想方设法劝她惜命。
季明瑶坚持要将她扶上床,替她上药包扎伤口,还不许她下床,还坚持要在守着她。
慕晴神色傲娇,但却觉得暖暖的,她从小父母双亡,和兄长相依为命,暗卫注定便是要为主子牺牲的,所以她尽量让自己不要产生多余的感情,对于他们这些暗卫而言,受伤杀人如同吃饭那般简单,也只有太子和季明瑶将他们当人看。会关心他们伤了会不会疼,会不会死?
“慕将军?”
季明瑶问道:“以慕将军来看,方才进城的劫匪有多少人?而围在城外的难民又有多少人?”
“目测有百余人,而城外的劫匪人数众多,一时难以确认。而城中也不一定就安全了,说不定早就已经混进了劫匪。”
季明瑶若有所思,蹙眉看着她伤口渗出的血迹,紧紧皱着眉头,神色紧张难过。
“季娘子不必时刻皱着眉头,早就已经不疼了。不过,季娘子如此问,可是想到什么应对之策?”
季明瑶检查门和窗子,看是否有人在偷听监视,确定外面无人,便又坐回床边,小声说道:“那日在张宅,我便觉得有些不对劲,那吴春芳似乎早就知晓兄长在屋外布置了陷阱。”
季明瑶回忆那晚所见。
那吴春芳趁夜翻墙入小院,而他躲避的方位,左边十步,右边十五部,再往前跳两步,正好能完美地避开兄长布置的陷阱。
就像是有人提前告诉了他该如何躲。
而表姐尤琴芳被人掳走,应该也是因为有人通匪,与那些劫匪里应外合导致。
只是之前一直没想清楚,直到今日打算出城,偶然遇到难民进城。
“我怀疑卢兆。”
他在姐夫手下做事,经常与提审和关押在县衙大牢的人犯打交道,又怎会认不出那些混在难民堆中的流放犯。
可疑的是,自从新娘失踪案之后,很多成婚的男女都十分低调,甚至关起门来连亲朋好友都没告知,而劫匪却依然能知晓,还将那些新娘掳了去,唯一的解释便是男女成婚,签下婚书之后,便要去衙门备案。
卢兆便将百姓要成婚的新娘透露给劫匪。
方才卢兆执意要放难民入京,她更是起了疑心,她方才选择并未揭穿卢兆,是因为慕晴已身受重伤,若是当众撕破脸,卢兆和他的那些手下不会放她们离开。
慕晴也道,“如此也能说的通了。”
“也只有他知晓卫公子带兵上山剿匪,如今清河县中守备空虚。卫公子前脚一走,他后脚便放了劫匪入城。”
“只是从清河县到栖霞山路途遥远,公子少说也要两日才能返回,公子此次带的人手不够,若是被劫匪缠上,脱不开身,便还要耗上几日。况且今日已打草惊蛇,让卢兆有了防备。此人甚是狡诈,随机应变能力强,实在防不胜防啊!”
守城的人手不够,且都是卢兆的手下,卢兆又通匪,恐怕还未等张旭和卫初回城,清河县便已经失陷。
而季明瑶心中还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方才难民混进城中,场面混乱之时,那伙劫匪的目标好像是冲着她来的。
季明瑶并未将猜测说出,慕晴已经受伤,说出去也只是让慕晴更担心。
慕晴担忧地道:“张家已经不安全了,咱们还是先寻个藏身之所,要是公子在就好了。”
若是太子殿下还在,他一定会有办法。
方才难民围攻,汀兰着实被吓得不轻,听了慕晴的话,此刻更是觉得这张宅中处处都是可疑之人,她焦急地在屋中走来走去。
“要是有个地方能藏起来,躲到卫将军和张大人回来就安全了。”
她又觉得这宅院的门也不结实,外面有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吓得心慌不已,瑟瑟发抖。
季明瑶道:“是啊,要是个地窖,酒窖之类的藏身之处就好了。”
听到酒窖,慕晴眼睛一亮,“我倒是知晓这张宅确有一处酒窖。”
自从那晚太子和季泽川比试之后,不知太子是哪根筋不对,竟要她和兄长读书。
可她若是想读书,又怎会去当暗卫,她觉得主子是在故意刁难。于是她将书本一丢,便寻了个能藏人的酒窖躲懒,酒窖中酒香扑鼻,很快她便进入了梦乡。
“不仅如此,我还发现
了一条暗道。我这便带着季娘子躲进暗道中。”
季明瑶却道:“现在还不行,若是卢兆将那些劫匪放进城中,遭殃的可就是清河县的百姓,姐夫拼死也要护着百姓,我虽是女流之辈,自是觉得能力不够,但也要为百姓尽绵薄之力,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
慕晴强撑着起身,“那季娘子想做什么?让我来做。”
季明瑶又劝她躺好,不要乱动再让伤口裂开。
“慕将军方才已经战过一场,伤得严重,我们中间武艺最高的便是慕将军,若遇到危险,还需倚仗慕将军。因此,慕将军需保存实力,汀兰,你先扶着慕将军去暗道。”
慕晴不放心,急切地问道:“你想做什么?”
季明瑶看向窗外晦暗的夜色,“只能尽量拖延时间,争取在张大人回城之时,护住城中的百姓。只是不知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往常慕晴便觉得季明瑶和她见过的所有贵女都不一样,她坚韧聪慧,从不轻言放弃,今日更是对她刮目相看,这份冷静从容的气度,慕晴觉得太子妃,乃是将来的皇后就应该是她这般模样,更觉得自家主子的眼光甚好,
更对她心生敬佩。
她敢想敢做,心中亦有大志向。
这般的女子也难怪太子殿下会为她倾倒。
二十六年不曾动心的太子,却因一朝动心,步步沦陷,对季娘子更是毫无原则和底线,甚至甘愿伏低做小。
“那敢问季娘子,可有应对之策了?”
季明瑶心中已经有了成算,“第一件事,当众揭穿卢兆的真面目,让他尽失民心。”
“第二件事便是借兵。”此次劫匪的人数众多,城门失守定是必然的,她要援兵。若是那些穷凶极恶的劫匪闯进城中,便是清河县百姓的人间炼狱,她要尽可能护住百姓。
远水解不了近渴,可派人去清河县附近的望县和醴县借兵。
解决城中人手不足的问题。
等到张大人和卫大哥回城,便可缓解围城的困局。
“我愿前往清河县。”
说话之人是齐宴,季明瑶摇头道:“此事太过凶险,且四郎不会武艺,若是途中遇到危险,恐怕……”
齐宴笑道:“正是因为我不会武艺,留在这里反而是拖累,我看上去瘦弱,旁人便不会留意到我的存在,我便可乔装混出城去。”
慕晴点头道:“我觉得可行。”
齐宴也着急地道:“阿瑶,来不及了,清河县也撑不了多久了。我立刻便启程出发,阿瑶等我!”
季明瑶心想他的确比那些衙役去更适合,便将那把防身用的匕首交给齐宴,“你一切小心行事。我等你平安归来。”
齐宴深深看了季明瑶一眼,便摸黑从后门出来张宅,连夜从西城门前往离清河县最近的望县。
季明瑶则换了身男子的装扮,去找了赵善,那赵善是姐夫最信任之人。
劫匪让张旭送赎金,只让他孤身前往,让他将赎金交到指定的地方。
手下的捕头他是一个也没带。
张旭临走之前便让赵善带着兄弟在城中巡逻,赵善今日也目睹了难民争相恐后涌入城门的一幕,此刻也趁夜悄悄赶到了张宅寻季明瑶。
“难道赵捕头也发现卢兆不对劲吗?”
赵善气愤不已,“没想到那狗娘养的竟然背叛大人,做出伤害清河县百姓的事!”
别看赵善看上去大大咧咧,却最是心细如发,方才连他都认出了难民中混入了劫匪,分明他都看见了,卢兆却视而不见,依旧放那些难民进城,他实在气不过。
“我现在就去剁了他。”
季明瑶赶紧拉住赵善,劝说道:“如今他还是清河县的县丞,杀害朝廷命官那是死罪。赵捕头,若我猜的没错,卢兆素日为人和善,恐怕衙门中的兄弟们信任他的不在少数。姐夫不在,清河县兵民都要听他的。更糟糕的是,若是他下令让守城门的兵士们打开城门,届时劫匪被放进城中,劫掠百姓,杀人放火。”
赵善气得一拳捶打在桌案之上,“难道便要眼睁睁地看着这孙子勾结劫匪,屠戮百姓不成?”
季明瑶对赵善福身行礼,“现在还有一件有关清河县百姓性命安危的大事,还请赵捕头相助。”
赵善也对季明瑶抱拳行礼,客气说道:“我赵善只是粗人一个,只要能为百姓做好事,季娘子但请吩咐便是!”
季明瑶道:“那卢兆的本意是打开城门,让劫匪进城,今日却被戳穿后被迫终止。但再过一两日,张大人便回城,今夜是他最后的机会。便劳烦赵捕头带人跟着他,只要抓到他放劫匪进城,赵捕头便带头当众戳穿此人的真面目,届时他民心尽失。县衙的兄弟们和守城的官兵便不会再听他的命令,赵捕头便可趁机将他抓住,交由姐夫回来处置。”
赵善连连称赞不已,“季娘子此计甚妙,就按季娘子说的办。”
季明瑶点头,“如此就拜托赵捕头,解决了卢兆这个祸患,咱们只需撑到援兵来即可。”
子时刚过,赵善带着几个兄弟跟着卢兆,果然见他鬼鬼祟祟地出了家门,便一直尾随去了西侧门,亲眼见着他用银钱贿赂守城的兵士,又低声说了几句。
赵善对身边几个兄弟说道:“你们方才还不信卢兆是叛徒,现在都看到了吧?卢兆背叛了张大人,也背叛了我们。兄弟们,咱们先抓了这个叛徒交给张大人发落。”
几个捕头冲了上去,绑了卢兆。
赵善依旧带着二十几个捕头在城中巡逻,清河县的城墙高约十数丈,坚固无比,想强攻破城并非短时间内可做到。
但季明瑶总觉得不踏实,还有两个时辰就要天亮了,她却是辗转难眠,未有一刻阖眼,城中百姓受了劫匪的惊吓,纷纷关门闭户。
夜深人静之际,城中悄无声息地飘进了几盏孔明灯。
起先并无人察觉,因再过两日便是上元节了,城中百姓也会放灯祈福。
但那孔明灯却越来越多,无数孔明灯飘进城中,清河县的上空骤然被点亮,瞬间亮若白昼。
事出反常,季明瑶赶紧披衣起身查看。
季明瑶大致数了数那孔明灯,竟然有几百盏之多。
而随着孔明灯越来越近,从离她较近的一盏孔明灯中闻到了一股刺鼻难闻的味道。
季明瑶惊恐万分:“快,快将这些全都孔明灯射下来。”
可她话音未落,却耳边“砰”地一声响。
无数孔明灯在燃烧殆尽的那一刻,皆砰然炸响。
犹如无数春雷一齐在耳边轰然作响。
此刻城门被炸开,好似千军万马奔腾而至,一瞬间地动山摇。
“杀!”
*
裴若初混进了一群伶人的马车中,原本他正津津有味地听楚风正在分享如何取悦女子的经验,还神神秘秘地塞给他一本小册子,他翻开一看,便见到册子中的新奇画面和姿势,便瞬间被吸引。
打算继续翻下去,却突然意识到不对劲来。
光明寨的大当家喜好已婚妇人,但这些都是怡红馆的小倌,很显然山上的大当家好男色。
他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着急说道:“不好,这是调虎离山之计。”
显然山上的是冒牌货,而劫匪劫走尤琴芳将张旭引出城,恐怕是为了掩盖今夜真实的行动,那真正的大当家恐怕正在清河县。
想到季明瑶恐会危险,他周身笼着一层戾气,
对那些小倌说道:“今夜你们不必上山了。”
楚风问道:“为什么?”
虽然他也不愿伺候男人,但来的人给了十块金饼,说是事成之后重重有赏。
他还未见过金子呢,难道这小子要独占么?
裴若初冷冷看了他一眼,冷声对慕风说道:“捆了山顶的那个冒牌货,剥皮抽筋,下油锅。”
楚风吓得一颤。
裴若初道:“如此,你还要上山么?”
慕风解释道:“山上都是一群杀人如麻的山匪。”
楚风吓得跌跪在地上,讨好似的对裴若初说道:“我这里还有些小玩意,能促进男女之间的闺房乐趣,军爷能不能饶小的一命。”
“拿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