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配不上阿瑶,阿瑶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
也是最好的妹妹。
裴若初知季泽川疼爱妹妹,试探般地问道:“我与季兄相识多年,性情相投,乃是至交,若是将阿瑶嫁与旁人,再遇到像陆文瑾那样的人面兽心之辈,恐又让阿瑶受了委屈。若是季兄将妹妹托付给知根知底的熟人,岂不是更放心?”
季泽川喝了一大坛子酒,不知是醉了,还是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
“卫兄说的也不无道理,但那不知卫兄说的熟人,指的是卫兄你吗?”
裴若初勾起唇角,眼含期待,心想他与季泽川多年的交情,他还是向着自己的。
可季泽川话锋一转,“但卫兄区区护卫……家世门第还是略低了些……”
“至于相貌模样嘛,卫兄长了一张招蜂引蝶、勾引小娘子的脸,便已是大大的不妥……”
“而才学嘛?卫兄恐怕与我也是半斤八两,整日只知舞刀弄剑的,能识几个字便不错了。”
裴若初气笑了,这根本就是刻板印象。
难道所有的护卫都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么?
他也是博览群书,就连兵书杂学都看了不少,便是齐宴也不及他。
而不远处,慕晴的声音传来,慕晴指着地图上的一处山名问道:“这栖霞山附近有一处酒支山,咱们可在那里设下埋伏。”
慕风皱眉道:“妹妹,那念勺岐山。”
裴若初手捏眉心,心想你俩可闭嘴吧,那是酌岐山。
果然暗卫里多文盲,多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之辈。
而他常年与这些人为伍,也难怪季泽川会将他当成同类。
又想到他手底下的暗卫,平日里消遣也只是喝酒赌钱,连赌资都会算错,就连暗卫中唯一女子慕晴也不喜读书。
不得不承认,他的属下也确实都是这种头脑简单的武夫。
他先是风评被害,让季明瑶对他有所误解,认为他对女子来者不拒,后又因为被这群武夫连累。
他迫切需要扭转名声,再请个学识渊博的大儒给这些不学无术的暗卫授课。
东宫的人不说个个都学富五车,学识渊博,但不能是连地名都念错的文盲。
季泽川一掌拍在裴若初的肩头,眼中醉意朦胧,“更何况卫兄的性子深沉,不择手段。与那光风霁月的君子实在是差之甚远。”
裴若初不服气,“我又如何不是那光风霁月的君子了?”
他气质儒雅,丰神俊朗,仪表堂堂。
季泽川没有说话,而是又拍了几下裴若初的肩膀,“卫兄是不是忘了自己对齐宴做过的事了。”
半夜翻墙,打晕齐宴,扒下他身上的喜服,取代齐宴和季明瑶拜堂成婚,哪一件事又称得上是那光明磊落的君子行径了?
只见季泽川神神秘秘地从怀中拿出一张红底烫金的请柬,“不过,我已经为阿瑶寻到了一个合适的时机。届时,全京城有家世显赫,才华斐然的郎君们都会前来赴宴。阿瑶便可在那些儿郎之中,挑一位文武双全的,称心如意的夫婿。”
半月后便是沈娘子的生辰,到时候他拉着妹妹一起赴宴,沈家权势滔天,前来赴宴的都是出身高,门第显赫的郎君。
而他会亲自替妹妹把关,从中挑选一位最优秀的郎君。
沈璃杀气太重,齐宴书呆子一个,而卫初的武艺虽不错,但与他心中的光明磊落的君子的形象相差甚远。
“所以妹妹的婚事还需从长计议。”
裴若初还未看清那请柬上写了什么,又是哪个郎君的请柬,便被季泽川收进了袖中。
“我知卫兄的心思,也怪妹妹实在惹人喜爱。”
提起季明瑶,季泽川昂头,一脸骄傲,“便是因阿瑶实在优秀,但若人人都想来求娶,那岂不是乱了套。妹妹只能嫁一人,注定要让郎君们伤心了,卫兄说是吧?”
裴若初一脸苦笑,觉得和季泽川多年的友谊好像也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深厚。
季泽川起身对裴若初抱拳行礼,又朝那西方的厢房一指,“那里是卫兄的院子,再过两个时辰就要天亮了,卫兄请回吧!”又在裴若初的耳边悄声说道:“我会时刻盯着卫兄的。”
裴若初无奈笑了笑,季明瑶和季泽川两兄妹都有如此本事,总能让他哑口无言。
季泽川虽然性子古怪,
但心细如尘,他可不想每次和季明瑶独处时,都被人暗中盯着,他决定再为自己争取一次。
“此前季娘子虽然和陆文瑾成功退了亲,但以陆文瑾的性子,他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他定会为了当初在白马寺遇刺之事,要挟季兄和季娘子。我观季兄武艺高强,又精通机关之术,若是季兄考虑从军的话,必定能做出一番大事业来。”
季泽川眼睛一亮,“去从军么?”
他对裴若初的提议很感兴趣。
他自小喜欢练武,旁人觉得习武又苦又累,但他却是乐在其中,每天都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
自从辞了宫中侍卫一职之后,便觉得自己一身武艺无从施展。
裴若初见季泽川来了兴趣,便决定趁热打铁,“我与三大营的几位将军亦有几分交情,我可修书一封,介绍季兄去军营。”
若是季泽川入了军营,将来立了功,有了官职在身,便不惧陆文瑾。而有个当将军的兄长,季明瑶也便有人撑腰。
季泽川是那种下定决心,找到了目标便会立刻行动的人。当初他因为陆文瑾冒犯了季明瑶,便毅然决定去刺杀陆文瑾。
如今经裴若初提醒,更是觉得庸碌了半生,终于找到了人生目标。
况且父亲离家出走后,他见妹妹一个人撑起这个家,实在太辛苦了。他身为男子更应该为妹妹遮风挡雨,为妹妹撑起这个家。
“不过,不需要卫兄的推荐,我也不想去三大营,我想去边关从军,想从一名小兵做起。”
来了清河县之后,他见到了如张旭那般一心为民的好官,见到了跟着张旭整日都很有干劲的赵捕头等人,便也明白不管是做官还是从军,都是为了守护百姓。
那他便去百姓最需要他的地方。
边关的百姓常年被战火侵扰,每一次鞑靼来犯,受苦的都是百姓,那里的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季泽川可不好糊弄,虽然决定去从军,但也要先解决了眼前的后患,“卫兄敢同我打个赌么?”
裴若初笑道:“季兄请讲。”
“卫兄同我打一场,若是卫兄输了,便要答应我,以兄长的身份替我守护阿瑶,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裴若初笑道:“便是季兄不说,我亦会如此做。”
但不是以兄长的身份,他要当季明瑶的夫君,要娶她为太子妃。
“除非阿瑶自己点头,否则卫兄不可使手段迫她答应,卫兄可能做到?”
裴若初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那是自然,我自是真心喜爱阿瑶,自当敬她爱她,但倘若季兄输了呢?”
季泽川自信地道:“我不会输。”他说话时,眼中的光亮不容忽视。
裴若初用欣赏的眼光看向季泽川,想到季明瑶也是这般,即便再苦也不放弃希望,她坚韧不拔,生生在困境中为自己趟出了一条出路。
季泽川拔出佩刀,“卫兄,请赐教!”
裴若初对着藏匿在暗处的暗影道:“慕风。”
慕风将手里的剑掷出,“殿下,接剑!”
只见屋顶上一片银光闪烁,慕晴第一次见太子出手,不禁看呆了。
慕风也是目不转睛。
慕晴感叹道:“殿下的剑法竟然如此厉害,每一次出剑都是剑招狠辣,犹如疾风骤雨。至于季泽川嘛,也就普普通通,依我看他根本就不是殿下的对手。”
只见裴若初飞身跃起,手中的剑招凌厉,将季泽川逼退,眼见着季泽川就要从屋顶上摔下去,他狼狈躲过,伏低身子,从靴筒中掏出一把小弩。
突然,两只短小弩箭射向裴若初,裴若初旋转至半空中躲过。
可没想到,这小弩被季泽川改造成了连弩,裴若初刚躲开了两支弩箭,便又迎面射来了四支箭。
他避无可避,箭矢逼退,眼看着就要跌落屋顶。他双脚勾住飞檐,倒挂在檐下,而这时,季泽川趁机一掌击打在裴若初的右肩。
慕晴急忙出声,“小心!”
裴若初一把抓住季泽川的臂膀,在落地之时,也将他拽了下去。
但终归是裴若初的脚先落地,待他站稳后,拱手道:“我输了。”
慕晴愤愤不平地道:“分明是季泽川使诈偷袭!”
裴若初笑道:“今日这场比试。你们都得向季兄学学,兵不厌诈,还有这把连弩,季兄能借我看看吗?。”
季泽川将手中的弩拿给裴若初,又提醒道:“卫兄别忘了遵守承诺!”
裴若初笑得勉强,“季兄放心。”
当夜,慕风便打探到季泽川去了一趟季明瑶的房中,放下一张请柬,留下书信便离开了张宅,连夜前往边关参军。
而裴若初彻底松了一口气,带季泽川前脚刚走,他便翻墙进了季明瑶的院子。
又蹑手蹑脚摸黑进了季明瑶的房中,他想看看到底是哪家的郎君留给季明瑶的请柬。
他摸黑摸到桌上的请柬,却被一只手夺去。
至听季明瑶道:“汀兰,点灯。我到要看看到底是谁半夜三更不睡觉,竟当起了梁上君子!”
当汀兰点亮了屋中的纱灯时,季明瑶对上那张温和的笑脸。
“不知卫大哥深夜到访,所谓何事?”季明瑶冷笑道:“卫大哥莫不是忘了自己昨夜打赌输给了兄长么?”
“还答应以兄长的身份守护明瑶,对吧?卫初哥哥。”
裴若初偷瞄请柬,“兄妹是当不成的,难道瑶儿妹妹是想和我换个身份来一场禁忌之恋么?卫某说过,若是瑶儿喜欢怎样的,我便愿意变成什么样的。瑶儿妹妹。”
季明瑶唤他卫初哥哥不过是故意逗逗他却反被戏弄了。她羞红了脸,一掌拍在那张请柬之上,将上面的字遮住了,死活不让他看。
突然他抬袖,故作擦拭额上的汗水,“怎么感觉今天这么热啊!”
季明瑶望向窗外,疑惑这更深露重的,北风凛冽,哪里热了。
裴若初缓缓脱去外袍,再内侧的衣袍拉得松散一些。
自从那晚他替季明瑶疏解,意乱情迷之际,季明瑶与他亲密相拥,她的手环着他的劲腰。
他们虽是隔着一层衣衫。
但那种贴着彼此的感觉,每一次亲吻和抚弄,都让他浑身酥颤,战栗不已。
他想季明瑶应该是很满意他的身材的。
尤其喜欢他的胸腹处饱满的肌肉。
他还知自己腰力不错。
为此,他还特地练过。
如今他将衣裳拉得松散,隐约露出些胸腹间紧实的条线。
一切都恰到好处。
他找好角度,又不时地用袖子充当扇子扇风,“奇怪,今日怎的如此闷热?”
那本就微敞的衣衫,因为他扇风的举动,越发将他自认为满意的身材,展现在季明瑶的眼前。
他知这种若隐若现的美最勾人心。
届时,她定会害羞地转过身去,他便趁机去夺了那张请柬。
季明瑶往他胸前一暼,而后蹙眉,十分淡定地说道:“卫大哥这是在做什么?”
裴若初心想他愿赌服输,不能耍手段迫季明瑶成婚,那便以色、诱之。
让季明瑶不自觉地被他吸引,为他倾倒。
他期待的季明瑶娇羞脸红的那一幕并没有出现,为他倾倒也没太看出来。
季明瑶却一把将他推出关在门外,砰地一声关上门,“大冷天扇风,卫大哥是吃错药了吧!”
就在裴若初被季明瑶赶出来的时候,正好被张旭撞见,张旭赶紧跪下行礼,“微臣拜见太子殿下。”
裴若初衣衫不整面露
尴尬,赶紧整理衣袍,拢得严严实实。心想这张旭什么都好,就是不知变通,行事也是一板一眼。
“孤说过多少次了,张大人称孤为卫初即可。”
张旭不好意思地笑道:“从前叫习惯了,臣总是改不了口,还请殿下恕罪!”
裴若初摆手,“罢了。太子殿下给长宁公主去了一封信,长宁公主的封地离清河县不远,银子已经连夜运进了清河县,孤也打算在今夜行动,前往承泽山营救张夫人,将那群劫匪一网打尽。”
那日他在陆文瑾的大婚前抓了林棠,对林棠用刑逼供,便逼问出了一个重大的消息。
光明寨一共有三位大当家。
林棠排行第二,负责所有京城的行动,并打探消息,她最重要的任务便是诱惑陆文瑾,想办法嫁入陆家,为光明寨寻找靠山,达到与长公主深度捆绑的目的。
但光明寨的三位大当家,彼此之间却从未见过面,只利用光明寨特有的渠道传递消息,一般以密信来往。
三位大当家各自有任务和布局,都是分头行动。
林棠最后一次与光明寨的大当家联系的地点便是栖霞山。
至于三当家更是神秘,就连林棠都不知道关于那人的半点消息。
而劫匪让张旭送银子的地点也选在了栖霞山,裴若初便断定绑走尤琴芳的那伙劫匪应该就是光明寨的那伙贼人。
况且贼子一开口便是三万两银子。承德十五年间,匪患横行,父皇派沈璃剿匪,年前的那一仗沈璃虽说是打赢了,如今看来,但劫匪依然在京城、金陵和江苏一带活动出没。这光明寨的劫匪背后的势力绝不简单,他甚至怀疑这些贼匪是打算拿着赎金招兵买马。
昨夜,劫匪送信说只让张旭一人前往,裴若初派慕风前去打探消息,打算在张旭用三万两银子换回尤琴芳,劫匪放松警惕之时,他带人强攻山寨。
慕风找了几个时常进出栖霞山附近打猎的猎户打探消息,还请人绘制了进山的地图。
那伙劫匪很是狡猾,今夜将约定送赎金的地点选择在栖霞山山脚下一块平地。
平地背靠栖霞山,两面都是悬崖,仅有一条通往平地的山路,根本就无法利用地形设下埋伏。
慕风又打探到一个重要的消息,说是那大当家的喜欢听曲看戏,听说今夜乃是那大当家生辰,便让人抓了几个戏子上山,为大当家搭台唱戏。
裴若初便劫了马车,乔装之后,混入那几个戏子中间。
决定孤身前往栖霞山光明寨的据点,深入虎穴,擒贼先擒王,先杀了那大当家,如此这般剩下的劫匪也便不成气候,不足为惧。
他本就生得俊朗,又用了些女子的脂粉和香粉装扮,做勾栏戏子打扮,一身白衣,看上去倒像是个翩翩公子。
只因容貌生得太好,却惹来几个戏子的眼红妒忌,其中有个穿黄衫,打扮得妖娆的,一身浓郁脂粉气的男子问道:“那个新来的,我来自怡红馆的,你是出自哪个楼里的?我怎的从没见过你?”
像他这般模样出挑的,应该不至于籍籍无名才对。
“你在和我说话?”
裴若初被他身上的脂粉气熏得厉害,便离他远些,又觉得那怡红馆听起来倒像是青楼的名字,不像是什么正经地方。
那黄衣男子轻哼一声,“自然是叫你,难不成叫鬼啊!你叫什么?”
又骄傲说道:“我的艺名叫楚风。”
“卫初。”
楚风轻蔑说道:“没听过,应该是不怎么出名。你如此这般的相貌模样竟然籍籍无名,应该是不懂得伺候人!”
裴若初也一直在纳闷,自从他被季明瑶赶出来后,怎么都想不通,明明那晚,季明瑶也是很享受的,对他应是有感觉的,可为何今日却冷着面孔,对他的诱惑却无动于衷。
难道那晚只是因为药物的作用,若没了那春、药,他对季明瑶却没有半点吸引力么?
他想不明白。
但他的自尊心作祟,他无法问身边熟悉的人。
于是裴若初态度诚恳,虚心请教,“那不知兄台对于伺候人一事上有何高见?”
楚风得意笑道:“果真如此!”
“那些来怡红馆消遣的女子多半都是空虚寂寞久了,甚至是自己的丈夫无法在房事之上满足她们,便来怡红馆找乐子的,若是咱们不知她们的需求,不懂新鲜的花样和房事之上的乐趣,又怎能服务好那些客人。”
裴若初突然明白了这怡红馆到底是什么地方,又明白楚风根本就不是普通的唱戏的,他是怡红馆的小倌。
但他尊重每个人的选择,京城中的秦楼楚馆不在少数,便是女子也应是有那方面的需要的,也要懂得床笫间的乐趣和享受。
楚风凑近,在他耳边神秘说道:“你可知女子身体有哪些妙处,又有那几处敏感?”
“我这里有本秘籍,你可想看?”
裴若初翻将那图册翻看了几页,便被里面的男主交颈的姿态吸引,没想到还有如此多的花样,心想关于伺候人的那方面,他确实有很多不足之处。
“还望兄台赐教!”
楚风在他的耳边神神秘秘地说了几句,裴若初耳朵尖都红透了,顿时大彻大悟,“懂了。多谢兄台。”
但裴若初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而就在张旭将银子都送到劫匪指定的地点之时,劫匪如约放了尤琴芳。尤琴芳被松了绑,取出塞在嘴里的破布,见到张旭,急切说道:“旭哥,咱们县衙里藏有奸细,那夜是卢兆将我打晕后带走的。”
这次行动,张旭和太子一起出动,而卢兆作为清河县的县丞,被安排留下来守城。
张旭变了脸色,“糟了,阿瑶还在城中,若卢兆通匪,阿瑶会有危险!”
其实季明瑶对裴若初美**惑并非是无动于衷。
而是她今夜有心思,今日一早,有人往张宅递了一封信,信中说让她小心陆文瑾,还说陆文瑾恐要使手段强娶她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