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瑶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又见陆文瑾那怀疑的眼神,便瞬间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
季明瑶气得扬起手掌,“陆文瑾,简直无耻!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么?自己做了丑事,便觉得他人也都似你这般龌蹉。”
陆文瑾一把握住季明瑶的手腕,见她气得眼睛都红了,胸膛剧烈地起伏。
“你当真没有过别的男人?”
他一点都不信。
那日她中了“骨酥”,那药十分霸道,根本就没有解药,季明瑶若是那情药未解,又是如何出得那温泉小院。
他那日也中春药,只能去找了林棠。
更何况那药每月都会发作一次。
还有十五日,那药便会再次发作,他这才焦急和季明瑶成婚。
季明瑶一想到自己被这种人夺去了清白,便觉得恶心,她气红了眼,怒道:“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累了,若世子后悔了,大可退婚便是。”
又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不在乎的态度,她就如此讨厌自己吗?
陆文瑾气得紧紧钳住她的手腕,不顾她的剧烈反抗,大掌紧紧扣住她的腰肢,将她压在门边。
一
手捏住她的下颌,“季明瑶,我告诉你,这辈子你都是我的,想退婚?绝无可能!无论你是生是死,都只能是本世子的人!”
季明瑶越是拼命挣扎,陆文瑾却反而有种扭曲的快感,指腹摩挲着那细腻得像白玉般的细颈,不顾她的挣扎,抬起她的下巴,似凶狠的饿狼般盯着季明瑶。
他正要附身吻上那饱满红润的唇。
季明瑶却突然大笑了起来,“他亲过我,世子不介意吗?”
陆文瑾像是被踩住尾巴的猫,满眼戾气,气得浑身发抖。
季明瑶却低声笑了起来,“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吗?我承认我有了别的男人。”
她报复般地在陆文瑾的耳边说道:“那晚,他紧紧地拥着我,唇轻轻地吻过我的唇,舌尖抵入我的口中,我们交织缠绵,难分难舍。我浑身站栗,身子快要软成了一摊水……”
季明瑶说出这句话时,想到的是那日她和裴若初躲在床底下,裴若初突然吻她,还有在白马寺中,为躲避沈璃的追捕,他们在浴桶中湿身相贴。
“你果然有了别的男人,季明瑶,你竟敢背叛我!”
陆文瑾用力地掐住她的脖颈,“你这个贱人!我掐死你!”
季明瑶面色涨红,被掐得喘不过气来,陆文瑾是习武之身,力气胜她百倍,她无法挣脱他的魔掌,艰难出声,“世子也知道自己贱啊!难道不是世子先背叛我吗?”
见季明瑶满面通红,气息奄奄,陆文瑾突然反应过来,松开了季明瑶的脖颈,“你故意激怒我,是因为你将母亲兄长连夜送走,故意激我退婚?”
他的手在季明瑶的脖颈上轻抚。“季明瑶,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绝不退婚!”
季明瑶觉得厌恶恶心,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却怎么也逃不开。
“阿瑶,我最是懂你,知你洁身自好,根本不会做那无耻下作之事。”
从前季明瑶是真心爱他,眼中只有他,那时他也提出与她亲密,她却始终不松口,不愿越雷池一步。
他知季明瑶不会那样做。
季明瑶被掐得差点窒息,终于摆脱了陆文瑾的魔掌,却觉得好笑。
分明是他来逼她承认,她也什么都说了,他却反而不信了。
其实她也知自己逃不掉,毕竟伯祖父并非是她三言两语便能打动的,祖父早就和陆文瑾达成了交易,恐早就将她卖给了陆文瑾,不会再管她的死活。
再有四个时辰就要天亮了,伯祖父那边还没来人,她便知退婚的希望渺茫。
“我无法退婚,今日世子不必亲自上门提醒我。”
季明瑶渐渐平静下来,脸颊上还留着方才被陆文瑾掐得涨红的余韵。
陆文瑾见她那般脆弱堪折的模样,到底还是心中不忍。
毕竟他们交往多年,他是真心喜欢季明瑶,不然也不会为了能和她成婚,求了母亲那么久。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阿瑶,我不是故意弄伤你的,只要你别总是气我,总想着要退婚,我们就还像从前那样好,好不好?”
“方才是我一时失控,弄疼你了罢?我这便为你上药。”
季明瑶在心中冷笑,从前?他们如何还能再回到从前?
陆文瑾暴露了他的真面目,他凉薄暴戾,阴险狠辣,阴狠可怕,她又怎会和这豺狼回到从前。
她往后退了几步,避开他的触碰,冷冷地道:“陆世子,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她冷眼看向院子里抬着大礼上门的仆从,那些人实际上是陆文瑾派来监视她。
“若我猜的没错,明日的大婚你也会调派人手严防死守,你到底是害怕我逃走,还是担心有人会来闹事,破坏明日的大婚?”
如果陆文瑾只是担心她逃走,派一个武艺高强之人守着她即可,她便根本逃不掉,可陆文瑾竟闹出如此大的阵仗,恐怕是防着有人破坏大婚。
如此,季明瑶心中又燃起了希望,或许明日的大婚还有其他的变数。
心里那道一直紧绷的弦放松了下来,她竟然有些期待明日的大婚了。
陆文瑾盯着她,见她面露松快的神色,嘴角竟还浮起了一丝笑意,他顿时大怒,“真的会有人来带你离开,对吗?”
陆文瑾疑神疑鬼,反复无常,季明瑶觉得他快要疯魔了。
陆文瑾的确担心林棠会来破坏大婚,又担心季明瑶会逃婚,这才如此紧张,名为上门送礼,实则是派人监视。
昨夜他听说林棠逃脱后暴跳如雷,他讨厌变数,偏偏事情总是脱离他的掌控。
林棠野性难驯,他更没想到她竟然会武。
当初说好了这只是一段露水情缘,她却屡次反悔,一再挑战自己的底线,陆文瑾恨不能杀了她。
但他派出的人却一直找不到林棠,他越发烦躁不安。
但陆文瑾敢肯定林棠一定会再次回到京城,会想方设法破坏大婚。
而更令他心烦的还有另一个变数,有人要从他的手里抢走季明瑶。
陆文瑾轻笑了一声,双手揽握在季明瑶的双肩上,季明瑶刚要挣脱,却被陆文瑾点了穴道,季明瑶没想到陆文瑾会直接动手,她动弹不得,心中大骇。“陆文瑾,这里是季家,你想做什么?”
陆文瑾却弯着季明瑶的双腿,将她横抱在怀中,俯身在她的耳边,温柔说道:“阿瑶别紧张。”
“左右不过明日阿瑶便会嫁给我,也不急这一时半刻,我有耐心和阿瑶慢慢来。”
他将季明瑶抱坐在镜前,替季明瑶取下绾发的银簪,长发倾泻而下,垂散在腰后。
陆文瑾一手握住季明瑶如丝缎般的长发,慢慢地拿着玉梳梳顺长发,“我不过是想替我的新娘梳发,等到我们成婚,相信阿瑶定能解开心结,与我重新开始。”
他用手抹了桂花油,涂抹在长发上,凑近轻嗅,再绾成飞仙髻,“这是我为了你专程跟江嬷嬷学的,阿瑶你可喜欢?”
季明瑶仍是蹙着眉头,盯着镜中的陆文瑾,一言不发。
陆文瑾从袖中取出一支珠钗,那珠钗上的珠子足有拇指指头那般大小,周身散发着柔润的光泽,在灯影下熠熠生辉。陆文瑾手执那珠钗,那颗珠子便沿着脖颈自下而上滚动着,那冰凉珠子带来了一阵阵寒意,季明瑶闭着眼神,强忍着内心的不适。
身后,那熟悉温和的声音传来,“世子,明日便是你与阿瑶的大婚之日,大婚前新娘和新郎不能见面,会不吉利。”
季兰辞声音温和,举止有礼,眼神却犀利,“时辰已经不早,世子不该仍留在明妹妹的闺房中,这于礼不合。”
“我送世子出府。”
方才在陆文瑾闯进来之时,汀兰便悄悄溜出去搬了救兵,如今大公子已经离开了京城,整个季家会救季明瑶的便只有季兰辞。
陆文瑾手上的动作一顿,将珠钗插至季明瑶的发髻之上,又飞快地为季明瑶解了穴,季明瑶已是冷汗淋漓,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陆文瑾倾身,附耳说道:“阿瑶,明日吉时,我会亲自上门迎亲,阿瑶便在府中好生休息。”
之后便将手负于身后,行于季兰辞之前,大步离开。
季明瑶虚脱般地靠在椅子上,汀兰赶紧跑上前去,急切地问道:“姑娘,方才世子爷可曾伤害姑娘?”
季明瑶摇了摇头,手却控制不住发抖。“没事了。”
今晚终于熬过去了。
但她又希望今夜不要过
的那么快,希望时间停止,永远不要天亮。
汀兰为季明瑶备水沐浴,缓解疲劳。
季明瑶将头没入浴桶中,想着再过几个时辰就要天亮了,陆文瑾想阻拦的到底是谁?
他以为自己有了别的男人,还说男人会带自己离开,可笑的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季明瑶想起了一个人,卫初。
想起了在白马寺分别前,他好像一直在暗示,暗示她不要轻易妥协不要放弃,好似便提前知道她会和陆文瑾退婚。
他还给兄长写了一封信,告知了林棠匪首的身份。
季明瑶突然想到为什么陆文瑾会惶恐不安,定是因为林棠的缘故。
可她分明看到林棠被陆文瑾打晕后被带走了。
定是林棠逃了,陆文瑾才会如此烦躁不安。
等到季兰辞再次反回雪霁院,见季明瑶静静地站在廊下,目光不错盯着面前飞舞的雪花,似在看雪,而目光却是虚的,季兰辞解下自己的大氅披散在季明瑶的身后,“穿得这样单薄,当心着凉。”
季明瑶弯了弯眼眸,“多谢堂兄赶来解围。”
季兰辞低头轻咳了一声,苍白的脸色上泛起了一丝红晕,“明瑶,对不起。”
“哦,堂兄说的是那件事啊,我本也不是为了帮你,堂兄不必道歉。”
她是为了阿弟,也是为了让自己的命运不会一直被人摆布,她以为季兰辞说的是他授官一事。
但季兰辞其实说的是他为了父亲而放弃为季明瑶出头,他一直因为这件事良心不安。
他突然很认真地说道:“错了便是错了,是我对不起你,阿瑶,你骂我,打我罢!”
季明瑶自己也是满腹的心思,她并未注意到季兰辞心事重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也是心不在焉,半响的沉默后,将身上的大氅交还给了季兰辞,
“堂兄的身体一直不好,一遇雨雪天气便会咳疾,堂兄还是自己披上吧!”
季兰辞用那满眼怜爱的眼神看着季明瑶,寻常女子出嫁,自是满怀欣喜和期待,哪似季明瑶这般,心事重重,眉眼间尽是忧郁。
陆文瑾并非良配,可季家却无一人敢与之抗衡,就连他自己也成了忍气吞声,瞻前顾后的懦夫。
无力改变季明瑶跳火坑的结局。
他心中郁郁,犹豫了半天,这才鼓起勇气对季明瑶说道:“听说兄长送婶母回金陵探亲,明日明瑶妹妹可否准许我以兄长之礼送妹妹出嫁。”
季明瑶怔了片刻,见到季兰辞那温柔的关切的眼神,点头道:“好。”
季兰辞满脸喜色,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他想为季明瑶做一点事,为自己曾经的软弱无能赎罪,尽力去弥补她。
只有这样做,他心中的愧疚才能减轻一些。
季兰辞欣喜地回到自己的院子,却正巧碰到头戴兜帽,深夜回府的季乐瑶。
出了镇国将军府后,她便辗转去了京城最大的酒楼醉仙楼,用四十两银子从胡太医的徒弟口中买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陆文瑾在白马寺遇刺,那行刺他的凶手就是季泽川。
难怪季泽川连夜出城,而巧的是季明瑶的祖父也病了,季泽川这根本就是畏罪潜逃。
那只要抓住季泽川送往官府,长公主便不会同意杀人凶手的亲妹妹嫁给陆文瑾。
她从醉仙楼出来后,便又去了追风阁,找到了那名杀手,给他安排了新的任务,去追季泽川。
季泽川此去金陵,还带着病弱的母亲和季成宗那个拖油瓶,此刻出发,连夜追赶应该能追得上。
“季乐瑶,你又在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季乐瑶吓了一跳,心想自己为何总是如此倒霉,每次她想做坏事总是能碰见兄长。
“这一次我没做坏事。”
是季泽川行刺陆文瑾,她不过是揭开真相,阻止大婚。
但她却并不打算将真相对季兰辞说出,兄长一向心软,又素来向着季明瑶,他一定会选择帮季明瑶遮掩。
季兰辞蹙了蹙眉头,“女子半夜三更出门若是遇到危险该怎么办?还有你穿成这样,当真心里没鬼吗?”
季乐瑶怒道:“兄长管得越来越宽了,我不过是回来的晚了些,也要被你骂!你就是偏心,对季明瑶便是和颜悦色,对我便处处都看不顺眼。你若是那么讨厌我,干嘛还要来管我!”
看着季乐瑶委屈落泪,又想起了伤感难过的季明瑶,他心疼地拍拍她的额头,“乐瑶,别哭,兄长今后不骂你了,兄长也一定会护着你的。明日就是明瑶大婚了,你不要再想他了。”
季兰辞轻轻叹了一口气,他虽护不住季明瑶,但还有机会护住另一个妹妹。
他一定要变得强大,能光耀季家门楣,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先去睡吧,明日便不要出门了,免得看了会伤心难过,这天下的好儿郎千千万,我的妹妹能配得上更好的人。”
季乐瑶这次罕见地没和季兰辞发生争执,而是乖巧地说道:“好,我都听哥哥的。”
但她表面敷衍,心里却想着季家并非是什么高门显贵,哪里有比陆文瑾更文武双全,出身好的儿郎。
她绝不放手。
“哥哥,我先回去了。”季乐瑶同兄长告别,回了自己的院子。
季兰泽则将自己书童文修叫到跟前,吩咐道:“你去查一查,今日二姑娘去过哪些地方,都见过哪些人!”
从现在开始,他要守着妹妹,不能让她再错下去了。
*
自裴若初主动请赐婚后,圣上答应了赐婚,内监去东宫宣旨,同时也带来了皇后懿旨,沈璃年前留任京城,全权负责太子大婚事宜,钦天监和礼部全力配合。
太子大婚的流程极其繁琐,从挑选吉时吉日到敲定婚期,前前后后至少要两个月时间。
而沈皇后将这次太子大婚交由沈璃来办,沈璃便可借此机会多次进出东宫,也更方便他监督太子。
而皇帝的病情反复,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了,首辅谢旬年纪老迈,又是个和稀泥的角色,东厂的邵总管和锦衣卫中都有沈国公的人,如今朝堂中大事的重大决策交由沈国公和谢首辅共同决定。
只要挨到皇帝驾崩,沈皇后又控制了太子,将来这天下便都是沈家的了。
邵秋宣读圣旨出了东宫,慕风道:“看来沈皇后还是不信殿下。”
裴若初从书架中抽出一本兵书翻看,笑道:“孤也没指望母后会相信。但孤已经得到了想要的。”
“对了,季明瑶现在如何了?可有什么新的进展?”
慕风将季明瑶扣了太医,连夜将家人送出京说与的裴若初知晓,又道:“今日季三娘子去了户部,之后陆文瑾便匆忙前往季家,他恐怕是已经猜到了季三娘子想要退婚的打算,派人暗中守着季家,监视季三娘子。”
裴若初快速翻动着书页,这些兵书他翻看过数十遍,每个字他都已熟记在心,这些前人留下的获胜和退敌之策他能倒背如流,只是没机会上战场实战。
“一夜之间做了这么多事,将能做的都做了,果然孤并没有看错了她。”
慕风终于明白太子为何对从前的季三娘子评价如此之高,还夸她聪慧机敏,有勇有谋了。
她的确不简单。
只是陆文瑾绝非简单之辈,又对季明瑶势在必得,派人把守,这是打算强娶了。
“季清扬那边可有什么进展?”想到利用季二太爷去压制季明瑶那顽固的祖父倒算她聪明。
慕风道:“季大人的家仆惊了沈都督的马,季清扬为了赔罪,请沈都督去了醉仙楼吃饭。”
裴若初隐隐有些不悦,他送信给季明瑶告知了林棠的身份,便是暗示她可以来找自己。
而他也早早已经让慕风提前告知了所有东宫守卫,只要季明瑶或是季家的人找卫初,便会第一时间告知他。
那季清扬只是户部小吏,九品官,自是没有资格见太子的。
“她竟要去找了沈璃。”
慕风想起一事,道:“沈都督昨夜受罚出宫后并未回府,而是去了季府。”
裴若初心中诧异,难道沈璃也对她动了心思。
也对,季明瑶明聪慧美丽,身上还有一种坚韧的品质和蓬勃的生命力,陆文瑾用尽手段也要娶她,自是折服于她魅力,沈璃恐怕也是如此。
而自己也……
裴若初苦笑。
帮她退婚,是为
报她恩情,如论如何,将来她还是要成婚嫁人的。
陆文瑾怕是已经得知了林棠逃走的消息,为了避免变数,打算强取了。
“慕风,明日你带人阻拦陆文瑾的人,给林棠争取机会。”
慕风问道:“林棠真的能阻止这场大婚吗?”
裴若初淡淡地道:“不能。”
陆文瑾养外室之事最多只能算是一桩风流韵事,陆文瑾稍加安抚,在季明瑶过门之后迎她为妾室。
但林棠不是普通人,她要的可是陆文瑾正妻之位,不然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引季明瑶前来,又让季明瑶目睹她和陆文瑾的丑事,她要季明瑶知难而退,她要的的可是陆府正妻的位置。
“她手里握着筹码。对了,慕晴可逼问出来了。”
慕风摇头。
“来不及了。”慕风一抬眼便见太子大步迈出东宫。
还有三个时辰她就要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