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没有将熟睡的季明瑶抱上床榻,他知季明瑶是方才不肯在房中沐浴,是嫌陆文瑾和林棠在禅房中睡过,她嫌脏。
他将绒氅铺在地上,将怀中的她放在绒氅之上。
她与那些醉酒鬼不同,醉酒后,像猫儿收起了利爪,安静又乖巧。
那轻柔香甜的气息擦过他的脸侧,裴若初觉得有些热,又有些痒,控制不住想亲她。
他从小克制隐忍,最
擅长控制欲望,压抑本性,当即便决定不再看她,果断走出禅房。
他刚出禅房,便见那名跟着季泽川的暗卫匆匆前来,扑通一声跪下,“太子殿下,季公子出大事了!”
裴若初不禁直皱眉头,“到底发生了什么?”
暗卫道:“属下奉殿下之命一直跟着季公子,但刚跟了没多久,季公子便发现了属下的行踪,趁属下不备,突然偷袭。”
季泽川出手太快了,他躲过了季泽川迎面刺来一刀,却又被季泽川杀了个回马枪,一掌拍在了他的背后。
他还没看清是季泽川是如何出手的,便被打落屋顶。
季泽川下手又快又狠。
暗卫羞愧说道:“属下的武艺与季公子悬殊太大,实不及他。”
待他爬起来,赶紧去追季泽川,却见陆文瑾独自一人出了皇家别院,似在寻人。
就在此时,季泽川抽刀刺向陆文瑾。
暗卫想去阻拦,可被季泽川那一掌实在伤厉害,他连剑都提不起来。
陆文瑾武艺也不差,与季泽川打了几个回合,在季泽川强硬攻击之下,陆文瑾渐渐败退,最后季泽川将陆文瑾手中的骨扇削得七零八落,变成了一堆破铜烂铁。
季泽川便毫不留情一刀捅向陆文瑾。
暗卫大惊失色,太子殿下吩咐过,让他看着季泽川,必要的时候阻止他对陆文瑾出手。
可他非但不是季泽川的对手,可陆文瑾还死在季泽川的手下,他该如何交代。
但陆文瑾被刺中,突然睁开眼睛,趁季泽川松懈之时,从袖中摸出一把匕首,刺进了季泽川的腹部。
季泽川受了重伤,还惊动了护卫长公主的锦衣卫,负伤而逃。
裴若初听了暗卫的回禀,冷笑道:“听说当年姑姑从鞑靼王庭带了一件宝物。原来他将这件宝物交给了陆文瑾。金丝软甲刀剑不入,陆文瑾靠着金丝软甲护体,非但没死,反而偷袭伤人。”
暗卫急切地道:“坏就坏在锦衣卫赶来,季泽川为了躲避搜捕,他挟持了沈娘子!”
暗卫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说了这会话,牵扯那后背的伤,剧痛难忍,便再次感叹季泽川下手好狠啊!
“更糟的是,此事还惊动了沈璃。”
他甚至不敢再看裴若初的脸色,太子殿下面若美玉,对人都是一副温润的笑脸,从头到尾都没发怒也并未说一句责罚的话,试问哪家的主子会这般看你犯了错还什么也不说,只含笑看着你。
但他分明看见太子神色凝重,唇角的笑也越来越冷。
暗卫跪在地上,心中忐忑不安,“属下自去领罚。”
裴若初赞许地看着他,“也好。”
又疑惑地问了一句:“怎么孤最好的暗卫竟然在季泽川的手下连一招都过不了吗?”
暗卫心中骇然,分明他是暗卫中最拔尖的那一批,
分明太子只是轻飘飘的一句疑问,侮辱性却极强,那暗卫感觉自己成了无用废物。
虽然季泽川确实很强大,但他绝不能输给季泽川,一定要赢他。
他日后要加倍练武,证明给太子看,他不比季泽川差。
裴若初自是不理会暗卫的小心思,他只是真的没想到季泽川的武艺已经到了如此高强的地步。
季泽川出生在文臣之家,季家恐怕从来只觉得他头脑简单,文墨不通。却从来想过他武艺高强,可走另外一条路,过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人生。
当个侍卫岂不屈才?
他不只是为了帮季明瑶救兄长,救自己的救命恩人,而是真心欣赏这个练武奇才。
被沈璃盯上了,便相当于被毒蛇缠上,季泽川武艺虽高,但他深受重伤,身份一旦暴露,谋杀长公主之子,挟持国公的女儿,桩桩件件都是死罪。
而沈璃最宝贝的便是他那个好妹妹,沈璃恐会将他千刀万剐。
沈家也会对他赶尽杀绝,从此再无宁日。
再者便是季泽川的武艺再高,只怕也难以应对锦衣卫和沈璃的合围。
沈璃还有百步穿杨的本事,更麻烦的是若是季泽川被活捉,陆文瑾以此事要挟,季明瑶便非嫁给陆文瑾不可。
便是必死之局。
暗卫道:“属下杀进菩提院,掩护季公子离开。”
裴若初淡然道:“不必了。孤自有安排。”
东宫的人不能出面,再给沈璃留下把柄。
况且今夜他为了试探假丽妃,强攻佛塔已经折损了不少人手,他要保存实力。
他看向皇家别院的方向。
若是长公主遇险,陆文瑾自顾不暇,又让沈璃不得不分心,到那时季泽川便可以全身而退。
他将慕晴唤到身边,吩咐了几句,“……你便如此做,然后将人抓来,孤要与她谈条件。”
慕晴眼睛一亮,为自己终于接到第一个任务由衷欢喜,她单膝跪地,“属下定不辱使命,保证完成任务!”
他虽然贵为太子,却仍然无权无势,他此番布局,除了救季泽川,还有另外一个目的,为了夺权。
完成当初对母妃的承诺。
裴若初习惯在思考时抄写佛经,此刻已过深夜,再有两个时辰便要天亮了。
他点燃香案上的灯烛,将纸张铺开,默写《法华经》,为了让自己能静心,抄了十多年的佛经,经书上的每一个字都刻进他脑子里,他提笔勾勒,笔法遒劲有力,如铁画银钩,大气磅礴。
他需要静心,平复那复燃的欲望,每每这种时刻才会让他的心里更平静。
*
菩提院。
沈淑宜撑着下巴看向窗外絮絮飘落的雪花,菩提院中几支稀疏的梅枝上虽然压着厚厚的冰雪,但红梅卧雪,也不失为一处赏景的好去处。
睡到半夜,她肚子饿醒了。
想起了棋盘街黄记的鲜梅饼和梅花酥,脆甜芬香,入口酥软,不禁叹了口气,她今天一整天就只吃了一顿素菜,饿得前胸贴后背。
桃酥以为沈淑宜遗憾没能看到太子殿下而心中失望,连忙宽慰,“有皇后娘娘为小姐做主,小姐一定能成为太子妃,等到将来和太子殿下成亲,小姐便能天天见到太子殿下了。”
沈淑宜把玩着手腕上太子送她的红珊瑚手串,认真问桃酥,“你觉得太子殿下喜欢我吗?”
桃酥看着那通体鲜红,绽放出艳丽光泽的手串,点了点头,“太子殿下一定会的,小姐美丽可爱,惹人喜爱,没有人会不喜欢小姐。再说殿下都将这丽嫔娘娘留下的唯一的手串留给了小姐,必是喜欢小姐的。”
沈淑宜取下手腕上的珊瑚珠串,啪地一声放在桌上,“他不喜欢。”
喜欢她,会让她一直等吗?她好几次精心打扮只为在坤宁宫见他一面,他来是来了,虽然也言语温和,却处处透着生疏客气。
他待她温和,是他自身的涵养好,对所有人都很温和。
并不是对她有好感,他并不喜欢她。
她在东宫的书房外等,虽然裴若初也接受了她的点心,还让人送她出宫,但却不见她。
今日更是如此,他告诉她会去白马寺,可却也告诉所有爱慕他的女子,引得那些女子争先恐后去见他。
在他的心中,她和那些主动示好,渴望太子多看一眼的女郎并没有什么不同。
满腔热情却被一直泼冷水,沈淑宜心酸无比。
“我不能自欺欺人,我也以为他送我这手串是因为真心喜爱我。但今日我才明白,他是为了安抚沈家,安抚姑母。而我也找人打听过,赵妃的侄女赵檀儿,静妃的幺妹崔素云也都收到了东宫送去的珠花。”
他不喜欢她,但也不喜欢赵檀儿和崔素云。
他礼貌温和,却同她们所有人都保持距离,沈淑宜觉得自己再怎么付出也无法走进他的心。
“我患得患失,伤心难过,我得知有旁人爱慕太子殿下,他同任何女子多说一句话,我都会疯狂嫉妒。我每一天
都过的不快乐。桃酥,我不想因为喜欢他,变得面目全非,我出身沈氏,才艺不输旁的女郎,我也值得优秀的男子爱慕的,不是吗?”
桃酥坚定地点头,“那是自然,小姐冰雪聪明,可爱明媚,自是讨人喜欢的。”桃酥从沈淑宜的话中听出她似要放弃太子,诧异地道:“难道小姐是不打算嫁太子了吗?”
想通了这一切,沈淑宜心中释然,“我付出了我的喜欢,我不后悔,但我以后不打算喜欢太子殿下了,追着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太累,也太辛苦了。”
“桃酥你是知道的,我最怕累,也最怕苦了。我喜新厌旧,无法长久地坚持一件事,我讨厌枯燥,讨厌乏味。喜欢裴若初是我坚持的最久的一件事了,我虽然难过,但我打算放下了。”
沈淑宜眼睛里雾蒙蒙的,桃酥知道,虽然小姐看着豁达,其实还是难过,她第一次真心喜欢一个人,却不得不放弃。
“桃酥,我们去摘梅花泡茶喝吧!”
这白马寺什么都没有,她觉得有些饿了,喝口新鲜的梅花茶也不错。
却听到院子里好似传来一阵响动。
方才白马寺中有人闯入行刺,不少马车翻车坠入山崖,她被迫留宿这间菩提小院,今日她是偷偷溜出来的,只带了几个驾车的小厮。
如今已至深夜,生怕会有贼人闯入。
她竖起耳朵,神色警觉,将手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桃酥不要说话,而后猫腰走到窗边,将耳朵贴到窗户上,听到似有人踩在雪地上,发出的细碎的声响。
方才那动静应该小厮都已经被打晕了,沈淑宜瞬间变了脸色。
这些年,沈氏风光,但在朝中竖敌甚多,莫不是有贼人想绑了她去威胁沈家?
她轻轻抓住手边的花瓶,就在贼人翻窗闯入的那一刻,她用力将花瓶砸去,可突然感到脖颈一凉,一把匕首已经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别动。”
砸人的动作被生生制止,沈淑宜一动也不敢动。
桃酥刚要大声尖叫,却觉眼前一道银光闪过,桃酥应声倒地。
沈淑宜吓得双眸圆睁,心中大骇,“你…你杀了桃酥?”
她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桃酥,心痛悲伤不已。
“她没死。”
男子声音冷漠,声音有些发颤,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沈淑宜心想桃酥应该是被打晕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受伤了?”她试探着开口,希望能探明男子的底细。
“我这里有药,还有些银子,都可以给你。我爹是富商,你若觉得不够,我可给家中写信,让他们送银子上山,请大侠饶了我和家中侍女一命。”
她故意如此说便是为了试探那贼人是否是冲着沈家而来的。
若是如此,她便是死也不会任由他要挟父亲和兄长。
“药在哪里?”
沈淑宜因为小时候沈璃习武总是弄得一身伤,她有随身带药的习惯。
“门外的小厮都被你打晕了,而你武艺高强,我根本就逃不掉。不如你放开我。我去给你拿药,可好?”
男子没有说话,却松开了她颈前的匕首。
沈淑宜强忍着害怕,僵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花瓶轻轻地放下,赶紧去给他拿药,取下身上所有的钱财和首饰,都推到那男子面前。
这男子正是行刺失败的季泽川。
他只是把药放在鼻尖闻了闻,确认了是上好的伤药,他被陆文瑾和锦衣卫一路追来,又被陆文瑾偷袭,在腹部刺了一刀,身受重伤,为了摆脱了身后紧追不放的锦衣卫,逃到这个院子。
“我不要你的钱。”
他不要钱,难道真的是冲着沈家来的?
沈淑宜更害怕了。
季泽川皱眉看着她,冷声道:“你转过去。”
“啊?”沈淑宜一愣,男子虽蒙着面,但从那双锐利的眼中看到了明显有些不耐烦。
沈淑宜这才发现他的腰腹间还插着一把匕首。
她总算是明白他让自己转过身去到底是何意,他是要脱衣上药,他这是害羞了?
“还愣着做什么,快转过去。”季泽川又不耐烦地催促了一遍。
他也是有未婚妻的人,哪能让别的女子看他的身体,他不能做对不起程湘的事。
按照婚约,明年开春程湘就会嫁给他,思及此,季泽川弯了弯嘴角。
沈淑宜觉得很古怪,这贼人和她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不是图钱,难道有什么别的目的,于是她又趁机故意试探,“你认识我对不对?既然你不是为了图钱,那便是冲着沈家来的?”
沈淑宜方才已经藏了一只簪子在手中,只要这刺客露出真面目,她便刺死自己,绝不会让刺客利用她威胁沈家。
他用力拔出匕首,将药瓶中的白色的药粉洒在伤口上,他疼得发出一声闷哼,“不认识,也没兴趣。”
“只要你不耍花样,我不会伤你!”
上了药,季泽川已经浑身是汗。从里衣上撕下布条,胡乱包扎伤口。
季泽川突然脸上大变,他将手按在刀柄上,小声地道:“不许出声,有人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阵叩门声,“妹妹,你可睡下了?”
门外的是沈璃。
季泽川闪身至沈淑宜的身后,刀抵住她的后腰,低声警告:“不许开门,不然我杀了你。”
沈淑宜摇了摇头,道:“没用的,恐怕你的行踪已经暴露了,你瞒不过哥哥的。”
季泽川威胁道:“让他走。”
沈淑宜无奈轻轻叹息,故意打了个哈欠,高声道:“哥哥,我已经脱衣睡下了,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季泽川没想到她竟会如此说,不禁红了脸,可因蒙着脸,自是没人看到他的脸已经红透了,“你……一个女子当着陌生男子的面怎可如此。”
沈淑宜听出他又害羞了,心想这贼子的面皮可真薄,怎么这么容易就脸红。
她不这样说又怎能骗得过哥哥。
“你以为我哥哥是随便就能糊弄的吗?不这么说他不会走的,但估计也没用,他不进来查看,是不会罢休的。”
果然,沈璃道:“那便给你一刻钟的时间穿衣。”
言外之意,一刻钟之后他便会撞门而入,这一刻钟是让沈淑宜随机应变,做好他撞门的准备。
“不好,兄长要破门而入了,我得出去见他,劝他离开。”
果然,门外人影晃动,沈璃的人已经趁机悄悄靠近这间院子,围了屋子。
沈淑宜只好如实道:“我哥哥是沈璃,你想必听说过他的名字,他是两省总督,也应该知晓他擅骑射,箭法百发百中。”
此刻,沈璃已经挽弓搭箭,死死地盯着这间屋子,只待他一声令下,秦跃便会破门。
沈淑宜安抚道:“你身受重伤,不是我哥哥的对手,你让我出去,我保证不会透露你躲在这里。”
季泽川想了一会,很快做了决定,正如沈淑宜所说,此刻他身受重伤,对上沈璃的确没有胜算,他不过是找个地方躲避追兵,却碰到了沈璃的妹妹。
他手中握着一颗小石子,低声威胁道:“你若是胆敢透露我的行踪,我便用可隔空点你檀中穴,要你性命。”
沈淑宜爽快答应,“好。”
心想哪有什么隔空点穴的武艺,骗小孩子的吧!她知男子只是在她屋中躲避追捕,并不会伤她,况且这男子动不动便会害羞,还挺有趣的。
沈淑宜故意将裙衫揉的凌乱不堪去开门,季泽川则躲在门后。
沈淑宜揉了揉眼睛,装作刚睡醒的模样,问道:“这么晚了,哥哥怎会在白马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方才可见到什么可疑之人?”沈璃急切地查看沈淑宜身上是否受伤,又扫视屋内,查看是否有可疑之人闯入。
沈淑宜突然高声喊道:“哥哥,这院子里怎会有这么多男子!我这般衣衫不整,蓬头垢面的模样,都被他们看到了!若是传出去,我的名声可怎么办?”
她
一把挽住沈璃的手臂,躲在他身后,“哥哥能不能先让这些人出去?若哥哥仍然不放心,便让秦跃留下来保护我。”
沈璃正在迟疑,突见皇家别院火光滔天,漆黑的天空像是被火烧红了半边天。
同来抓捕贼人的陆文瑾见状,瞬间面色大变,“定是那刺客的调虎离山,那刺客的真正目的是母妃。”
若非他有金丝软甲护体,他早就死在那刺客刀下,那刺客的武艺远高于他,若是刺客还有同伙,后果不堪设想。
陆文瑾心急如焚,皇家别院着火,显然已经被攻破了。他拱手恳请沈璃相助:“还请沈都督救母亲。”
正在这时,沈璃的手下也赶紧来报,“都督,突然闯进了一伙贼匪,那伙贼人数众多,他们攻进了皇家别院!”
沈璃身为两省总督,责任便是剿匪,若放任不管,任由贼匪攻下白马寺,长公主出事,皇帝便会第一个拿他治罪,故他一刻也不敢再耽搁,留下秦跃护卫沈淑宜,带兵营救长公主。
*
寺中火光滔天,皇家别院中杀喊声四起,裴若初也默完一整卷佛经,却并未将经书供奉自佛前,而是将经书都投入炭盆之中。
暗卫惊讶问道:“殿下抄了大半夜,为何竟要将这些经书都尽数焚毁?”
前来烧香拜佛的之人都会选择亲自誊抄经书,供奉佛前,以求心愿达成,就像长公主日日抄经,今日更是捐了一尊玉观音,可谓是极诚心的。
裴若初道:“孤不从信神佛,只信自己。”
若神佛真的庇佑众生,为何却独独不佑他和母妃。
他曾无数次一跪一整夜,却并未换来菩萨对他们母子的半分怜悯。
佛也不渡他,他也不信佛。
直到炭盆中经书被燃烧殆尽,裴若初这才走出殿堂。
东边的皇家别院中杀喊声传来,这都是他的布局。
他让慕晴利用乞丐在各大酒楼外和铺子外留下那兰花的印记,并放出消息说是林棠被困白马寺,留在京中的贼匪必会前来营救他们的首领。
他出白马寺之前便已经想好,借贼匪攻入白马寺的机会,得到兵权。
这是他夺位的第一步。
这次攻入白马寺的贼匪的人数不少,他以护卫长公主之由,再让慕风向京卫借兵。
这时暗卫也传来消息,陆文瑾求得沈璃支援,沈璃和手下的黑甲卫已经撤出了菩提院,季泽川并没有暴露,他可趁乱悄悄离开。
当年季泽川救他一命,如今他才终于还了这救命之恩。
他走出佛堂,再过两个时辰就要天亮了。
他今夜还要再去见一个人,他打算离开白马寺了。
他在禅房外徘徊,还是觉得不去见她的好,但还是控制不住想见她最后一面。今夜分开,他会信守承诺,为她择一如意郎君。他便再不会回头。
却见禅房的门被推开了,季明瑶急匆匆跑向湖边,不停地在草丛中摸索着,甚至将手伸进冰冷的湖水中,像是在湖水里找什么东西。
裴若初心疼她手上有伤,径直走向季明瑶,扣住她的手腕,“你到底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的手还有伤,伤口未愈,还生了冻疮,如今又碰这结冰的湖面,你的手是不想要了吗?”
季明瑶虽生气他冲自己发火,但她知道是卫初是担心她的伤势,未免有些底气不足。
于是她闪烁其词,有些心虚地道:“外祖母留给我的镯子不见了,想是方才落水掉在了河边,我便来找找,那镯子对我很重要。”
裴若初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是因为它是只金镯子,还值些钱是吗?”
季明瑶诧异地看着裴若初,又羞又臊,顿时面色涨红,他素来温和,从不曾似这般疾言厉色。
“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