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池鹤春不理解无忧口中“酷”是何意,可他能听出来,她在夸奖他。

她在夸奖他。

她在夸奖他。

她说他很酷。

池鹤春觉得自己生病了。

不然怎么会觉得头重脚轻。

两只黄绒黑纹的短圆耳,蓦地冒出来,在主人毫不知情下,藏在尾椎骨的大尾巴也钻出腰带,变成金毛尾茸茸的外表,左右摇曳,再加快速度,几乎甩出残影。

无忧眼睛都看直了,在识海酣睡的小眠也蹦跶出来,蹲在地上,前肢微微直立,想要抓住甩在半空的大尾巴。

下一秒,金毛跑出来,直接把自己的尾巴递到小眠手里,迫不及待的动作,似乎是在说着:别看主人,看他,他的尾巴才最好看,最好摸。

“这里不是发情的场所,小狗。”

男子冷漠的声音传来,没有任何预兆地就把温情的画面打碎,无忧回过神,看过去。

他立在几步开外,微凉的风吹着他高扬的马尾,瞳孔是极深的黑,凝望过来时,无忧蓦地生出紧张感,就好像上辈子摸鱼时,被老板抓包的无所适从。

也不知道她不在了,他会不会把收走的零食拿出来,在祭拜时烧给她。

少女的注视,不含一丝杂质,仿佛就是单纯看过来,还有点紧张。

哨兵良好的视力,让他很清晰的看到她略微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小巧的齿贝挤压凹陷着唇肉,丝丝润丽的水光黏在上面,单是看着,就忍不住去想象,去越界。

但后半段,似乎是在透着他,在看着什么人。

这个念头一出来,像是有把剪刀,把那些旖旎的想象剪断,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袭来,男子冷着脸,扯了扯自己的高领。

无忧瞪大眼睛,神色莫名。

她老板也喜欢做这个动作。

当时就觉得他又装又有点涩,没想到这个世界,还有人跟他一样。

这边,冷不丁被打断,池鹤春舌头顶了顶上颚,宽大的肩胛骨微微移动,后腰顶起布料的肌肉,转变为胸前饱满的沟壑。

他转过去,遮去无忧的视线,令她满眼只剩下对方结实强劲的上身,流畅的腰线,以及饱满挺翘的臀部,还有摇曳晃荡的尾巴。

无忧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手有点痒。

池鹤春抖了抖脑门的耳朵,手扶着腰间的长刀,挑眉抬颚,“怎么,没有要的小蛇这是嫉妒了吗?”

嗓音还是清朗的少年音,无忧没有怀疑,只是有点诧异话的内容,她突然闻到了火药的味道。

她挪移着脚步,往玉溪那边靠去。

殊不知池鹤春的语气和神情完全是割裂开来,剑眉一改在无忧面前的温顺,桀骜又带着戾气地半挑,眼白如破裂的瓷器,裂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赤红。

咧开的笑容里,那颗虎牙正闪着锋利的光芒。

男子抚摸着腰间的长鞭:“那还是比不上小狗摇曳着尾巴,吐着舌头的下贱模样。”

池鹤春:“听说廷尉大人的发情期将近,不知这一次,可有人愿意帮大人解开打结的蛇尾?大人若是找不到,在下倒是可以念在旧情,伸出援手。”

哇塞,唇舌相讥唉,无忧竖起耳朵,一旁的玉溪深呼吸一口气,终于生出勇气,学着从哨兵口中听来的称呼,喊道:“小、小忧姑娘!”

无忧转过身,歪了歪头:“怎么啦?”

玉溪等人互相看了一眼,突然朝少女跪下,无忧眼疾手快扶住为首的玉溪,软糯的嗓音透着严肃:“你们这是做什么?”

玉溪弯腰拱手:“我们的命是姑娘您救的,愿为姑娘效犬马之劳。”

其他人见此,也跟着要附和,她们深知,如果不是少女的到来,她们根本没有机会重获自由。

无忧阻止她们齐声的动作,快速纠正:“不是我救的你们,救你们的人是你们自己。”

“也永远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少女耐心的解释着,风吹过她们不合时宜的衣裙,外露的肌肤开满了红色、紫色的小花,显得格外单薄,脆弱,可怜。

无忧仍不为所动,她希望她们能听懂暗示。

玉溪抿了抿唇,作势还要跪,无忧依旧扶住她,玉溪没有办法,只能摊开自己的脆弱,央求道:“小忧姑娘,求您收下我们吧,我们……真的无路可去了,没有家可以回了。”

她低下头,央求之中,还夹杂着羞愧和无奈,甚至是绝望。

重获自由了又如何,今天走出这个院子,迎接她们的,不过是下一个买家。

无忧反问:“收留你们,我能得到什么?”

玉溪张了张口,说不出话。

无忧再问:“你们会什么呢?”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所有时间和精力,就是用来养活自己,养好自己。我不是什么大善人,也没有要实现的理想,你们的报答,对于我来说,只是一种负担,而我并不想要这种负担。”

无忧一字一句的道,语气依旧是带着欢快,有着少女的纯稚,眼睛清澈见底,玉溪怔怔地看着,突然自惭形秽起来。

鬓发微凉,远处忽然飘来一朵杏色,花香涌动,柔金碎绿,静谧涌动,似乎有什么,在悄悄发生着改变。

不远处的烽烟也燃至顶峰。

“就不劳三席挂念了,您还是想想怎么解决脑域污染吧。”男子善解人意的道,眼角慢慢弯起一道凉薄的弧度。

“要是治疗不及时,变痴傻了,本官就少了一只可以当乐子看的小狗了。”

池鹤春笑得灿烂,像是要炫耀什么:“我这只狗,可是有主的,我的小忧主人——”

“无忧向导需要跟本官回司刑监。”男子打断他:“事关天狐赐,按照条例,即使是向导,也需要随本官回公廨如实陈述经过,备案记册,呈至天子。”

“身为白塔三席,想必您应当会有所了解。”

无忧一脸雾水,怎么她吃个瓜还吃到自己身上了,为了不吃没文化的亏,她向当事人提出自己的疑问。

玉溪解释道:“天狐赐是一个只要给够代价,就能满足卖家任何要求的组织,买宝,买人,杀人,盗物,灭族甚至是灭国。”

“他们遍布天下,每一个人都可以是天狐,朝廷杀不完,只能立下禁令,凡遇见,杀无赦。”

“浊人这个称呼……”她微微停顿:“就是他们提出来的,代指不是向导,又不是哨兵的普通女子。他们以高价收购浊人,通过调教再以更高的价格卖出去,去服务被他们称之为清人的男子。”

说到这里,玉溪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他们的内部人员,多为男子。而对于男子,他们也有一套区分。”

“无权无势的称为末男,有点财但不多为次男,财多但无势为末清,有权有势则是顶清。”

“世人对天狐赐嘴上满是绞杀,秉持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的原则,实则背地里,却为他们保驾护航,踩着无辜人的血去满足自己的私欲。”

玉溪愤愤不平,一边说着,一边悄然打量着少女的神情。

无忧始终笑盈盈的,在玉溪说完后,只是发出一声惊叹,再没有其他,池鹤春就是这个时候过来握住她的手。

力道很轻,但天生高热的体温稍稍接触,就烫得让无忧无法忽视。

有点奇妙,这还是她第一次被异性握住手,还是以这种护小鸡仔的方式,无忧看了眼交握的手,又看了眼站在她前面的高大背影。

“延尉大人想要拿人,烦请向白塔审请,我们塔长会与您对接,给出答复。”

池鹤春丢下这一句话,就拉着无忧往外走,“小忧,我们走。”

无忧眨眨眼,乖巧地跟着。

啪。

这时,一条长鞭闪烁着幽绿的光泽,破开虚空,径直卷住了无忧另一侧手臂。

池鹤春几乎是在下一秒,就伸出手,攥住鞭子,蜜色的手臂凸起条条恐怖硕大的青筋,但没扯动。

鞭子似乎沾上了某种黏性极强的液体,无忧没有感受到捆力,倒是觉得有什么东西穿过布料,带着湿冷的温度,黏腻地滑过她的肌肤。

不知为何,她有点热,还闻到一股花香,浑身都酥酥麻麻的,惹得她不由自主的微微收拢双腿。

对于同样为哨兵的池鹤春来说,他只觉得这股气味令人作呕,再看了看少女红扑扑的脸颊,嗜血的杀气顷刻间占据他的大脑。

腰间刀身黯淡的诡异纹路,仿佛被注入了煞气,流淌着不详的气息,三颗凶鸟骷髅眼眶瞬间充盈血色,发出一身尖锐的鸟唳。

“贱蛇,还不快收起这恶心的发·情味,别像个欲求不满的禽兽一样不知廉耻,弄脏小忧的衣服。”别以为他不知道,这条鞭子是用什么做的。

男子面不改色,漆黑的眼珠没有一丝起伏,音色依旧冷淡,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三席,请不要妨碍本官执行公务。”

无忧没有被影响多久,双眸闪过盈盈的绿色,精神丝立马把缠绕在周身的气息吞食殆尽,再沿着鞭子,迅速击中它的主人。

男子身体一颤,握在鞭头的手,用力地扣进了自己的掌心,皮质的手衣被蓄力的指骨顶出纤薄的轮廓。

无忧看得口有点干,心脏抨抨直跳,愈发想要偷窥禁忌被打破的画面,视线控制不住往上。

她看到那颗包裹在衣领之下的喉结,碾压着丝滑贴肤的布料,微微滚动,再往上,她撞入一双深不见底的黑海。

里面有她看不懂的情绪,却莫名双腿有些发软,丢在角落的记忆碎片跑了出来。

不见天光的办公室里,少女□□,屈膝跪在男人湿漉漉的腰·腹。

意识飘荡在卷着风啸的海面,做不了任何支撑,只能依靠不断起伏的重心,去抓住残存的平稳。

然捆在她双手的锁链,却在半空不断缩短,又重重拉长。

锁链剧烈抖动着,少女也剧烈地颤栗着。

她像是变成了一块沼泽地,但又失去了沼泽窒息猎物的能力,只拥有软糯、可容纳任何体积的深度。

这个时候,平日面无表情的老板,就会用一双能滴出墨水的眼眸,深深地,不容躲闪地,像咬住猎物时无情的收绞。

也像此刻。

与白塔温文儒雅的塔长,带来的安全感与包容感不同。

他带来的,是铺天盖地的窒息与控制。

以及无法拒绝的刺激。

无忧垂眸,在哨兵们剑拔弩张的间隙,她挣开了小狗的手,握上了那条柔软又有着坚硬触感的长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