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捡漏的第一百四十一天请殿下称将军。……

霍云霄目光从未有过的凌厉,战场的磨砺令他如剑出鞘,浑身煞气沸腾。

他还是忘记了君臣之仪。

“太子殿下,您告诉我为什么?您孝顺,耗资百万之巨修建行宫,您位高权重,以天子仪仗出行,可北地呢?百姓呢?将士们呢?您想过吗?”

太子目光如炬,眼神满是怒气,仰着头看霍云霄,气势如虹。

他又问了一句,“你叫我什么?”

霍云霄毫不示弱,“太子殿下。”

太子胸膛起伏好几下,面色铁青,但终究慢慢沉寂。

“你在指责我?”

霍云霄眼尾有些泛红,硬邦邦的回道:“臣不敢。”

太子心疼的看着他,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从前,他无比信任自己。

可两边侍立的宫人虎视眈眈,他还是忍住了,眼底晦暗不明,微微阖眸,等再睁开眼,就恢复了往日高高在上的模样。

他冷冷道:“将你召回也是为你好,你如此骄横,是仗着功劳大,就敢咆哮朝堂了?你眼里,还有君臣之道吗?”

霍云霄愤怒的眸中还是露出诧异之色,他在来时心里确实有气,但此刻亲耳听到太子这么说他,这股气怒就开始翻涌。

“臣不敢。”他噗通跪了下去,“臣无碍,北地如今独木难支,臣愿领兵支援北地,求太子殿下成全。”

太子看着他直挺挺的跪在自己面前,他的眼里满是愤怒和不解,自己了解他,可这种了解,越发令他心痛如绞,但面上依旧冷如冰霜。

此刻,他必须将他推开。

“你这是在做什么?挟功要权?糊涂东西,你就为了一个女人,竟敢如此胡闹,你脑子都被美色糊住了吗?”

他想提醒他,温竹君还在北地,不要胡说八道,更不要胡闹,会令他更难做。

可霍云霄本就是咋呼性子,一听这种话,尤其是自己最信任的师兄说的,只觉整个人都要被点燃了。

愤怒充斥了他的心,热血直往上涌。

他控制不住的跳脚大吼起来。

“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北地难道就不是我想保护的?”

“我若是被美色糊住了脑子,我会弃下我的女人,拼了命地打下西越王城?”

“您知道我用了多少将士的血吗?”

“您知道我打下那座王城几乎耗尽所有心血吗?”

“我为了能早日支援北地,我连将士们的性命都不顾,我杀了无数的人,我连孩子妇人都杀了,西越的百姓也是人,我违背了师父的话,我要被千刀万剐……”

“伯远?”太子也怒了,吼道:“是我往些年太纵容你了,竟然这么无法无天,混账……”

他想叫他冷静下来,别胡闹。

霍云霄情绪上头,领会不了这层意思。

他已经被愤怒支配,边疆辛苦的日子,早就被混乱的朝堂裹挟,这些人压根就不在意战争胜负,他们就知道斗,就知道贪。

无数委屈和抱怨,更有对北地百姓还有阿竹的愧疚,在心底萦绕,一朝开闸,已经彻底停不下来。

“没错,我就是混账,我就是混账……”

“我想去救阿竹,太子殿下在玉京,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您不知道北戎人的残忍,他们会活祭,会活剥人皮,用漂亮女人的头骨喝酒,用她们的皮做鼓……”

“阿竹也是大梁百姓,我想救她,我有错吗?”

“我有错吗?”

“我上了多少折子?我求了多少次?为什么?为什么?”

“我那么听话,我做了一切你们想让我做的事儿,不敢有一点异心,我都拼命打下西越王城了,为什么还是不让我去?”

“我比任何人都适合去北地。”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我还不是皇帝。

可皇家,子怎能言父之过,臣怎能言君之过?

太子心里的话都快要涌到喉咙口了,偏偏一句都不能解释,看着霍云霄目眦欲裂,满腔激愤,顿时心头剧痛,浑身都像是没了力气,整个人摇摇欲坠。

他明白,他都明白,他不怪他。

这个孩子从小就是这个性子,他鲁莽、冲动、有干劲,哪怕拼命成长,他其实也才二十三岁,他还需要很多时间成长,但他那颗赤子之心,无人能及,他是真的着急。

这孩子没错,所有人都没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他错了,应该按部就班,不该折腾,应该老老实实地做太子,不该怀揣什么治国强国之策,妄图逆天而行。

他错了,他错了。

太子面色苍白,目光幽幽,无力道:“伯远……”

霍云霄目光赤红,眼中满是不甘,一字一句的怒道:“请殿下称将军。”

太子不知为何,这时满脑子都是父皇的冷笑声,终于支撑不住,浑身抖若筛糠,面如金纸,猛地仰天倒下了。

霍云霄目眦欲裂,“师兄……”

殿内很快就乱了。

不过一个时辰,行宫里便有消息传来。

嘉宁帝身着玄色道袍,坐在八卦阵里,手中比着道家的太极手印,静静地听着来人禀报。

听到太子被气倒了,才缓缓睁眼,“那昭毅将军实在无礼,仗着军功如此目无君父,传朕旨意,罚他面壁思过。”

来人磕头,“是,皇上。”

嘉宁帝目光阴恻恻的,“太子有没有多说什么?提及朕了吗?”

“禀皇上,太子只是斥责了昭毅将军,没有多说一句,更没有提及皇上。”来人伏低身子,应道。

嘉宁帝闻言,眼中露出满意,这

个儿子别的不提,但确实孝心可嘉。

他重新阖上眼,忽然又睁开,叫住了那人,“太子身体如何了?”

来人又躬身顿住,“太医已经看过了,说是一时气怒攻心,开了药,静养些日子就好了。”

嘉宁帝“唔”了声,便再没动静。

来人又候了一会儿,见皇帝又开始打坐,这才小心翼翼的出了门去,正好碰到要进去的三皇子。

中秋过后,枫叶发红,天气明显就冷了,而且越往北,冷得就越早。

院子里的枯叶一天比一天多,温竹君拿着扫把,一点一点扫进了撮箕里,墙角砖缝里有半截野菊挣出来,花瓣被秋露腌得发皱,倒比盛放时更艳。

她不由看的出神。

青梨一进门,就看到夫人在干活儿,赶紧跑过去,“您这是干什么呢?家里还有人,哪里就要您来扫地?”

她朝仪门里喊了声,“你们都是死的?天儿冷了,你们也越发懒了是不是?非得叫你们一个个发卖了才知道害怕……”

温竹君拦住她,“我就是扫个地,又不是做什么脏活儿累活儿,别吼了,说几句就好了。”

青梨叹了口气,又劝道:“夫人,现在二皇子来了,粮食也有了,咱们就走吧。”

温竹君闻言也犹豫了,北地虽说缺粮,但现在军粮已经来了,而且她之前做的一切努力都有了回报。

比如牛种跟羊种,这些东西,在最饥饿的时候,大家都不敢宰杀,现在都长大了,还有粮种,秋收虽说不多,但也足够百姓过活,而且丰源靠着运河,又是她商队的目的地,丰源秋收是北地最丰的。

似乎,确实该走了,她不想做战俘。

可现在又能去哪儿,又有谁来保障她们路上的安全呢?

“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了,北戎人总不可能明天就打进丰源吧?”温竹君宽慰了青梨两句,“你去厨房看看,有什么点心,装两碟,我去周家看看,不知道周大人回来没?”

现在北地的政务系统,也算是勉强运转了起来,也不知道朝廷又发什么颠,崔明献走后,抓了那么多官也不补充,要不是北地官员自己组织起来,自己提拔了不少人,还真要完蛋了。

不过北地也着实因此乱了一阵子,旧年受灾最严重的几个县,杀人放火抢劫的事儿屡见不鲜,更别提占山为王的土匪了,越发猖獗。

就连丰源都差点被土匪抢,幸好城墙坚固,百姓也团结,周大人领着三百守备军硬生生守住了。

温竹君到了周家后,周大人还没回来呢。

她去见了周老夫人还有周夫人后,便被周三姑娘拉住了。

周三姑娘黑着脸,理都不理大哥大嫂,直接拉着她进了自己房里。

温竹君瞧见周家大公子跟周家大嫂面色尴尬地避开她,跟着周三姑娘进去后,笑道:“都过去这么些日子了,还生气呢?”

“我没有生气。”周三姑娘鼓着嘴,闷闷不乐道:“是他们做事不地道,就连你一个朋友都知道出力,不到最后一刻不放弃,可他们呢?不光早早放弃,还劝我也放弃,甚至还要跟爹爹割席,你是没看到他们那时候的嘴脸……”

温竹君叹了口气,“那你这么对他们,你心里痛快吗?”

周三姑娘没有说话,只低着头给温竹君倒水。

“放下吧,秋蝉,都过去了。”温竹君接过茶水,将她拉到身边坐下,“你别怪你大哥大嫂了,他们也无可奈何,最开始他们也是出了力的,只是看不到希望,他们有孩子,有自己的小家,总要思虑的多些,更怕连累全家人,你别再想了,一家人计较太多,容易生分,再说了,你这么对他们,你自己心里也不痛快啊。”

周三姑娘低着头不说话,但面色瞧着还是很生气。

温竹君还要再说,就听到前院传来声响,周大人回来了。

周大人脱下竹笠和蓑衣,一脸疲惫,看到温竹君后,眼神一亮。

“竹夫人来了。”

温竹君看出有事,便跟着周大人去了花厅说话。

周大人面露忧色,沉声道:“今年北戎竟然八月就落雪了,听说最深足有半人高,冻死了许多牲畜,情况不妙啊。”

温竹君立刻就反应过来,“北戎要大举进攻南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