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捡漏的第一百零七天不知你喜欢什么样……

霍云霄随口应了句,“等这事儿了了,就差不多要启程。”

他说完话,起身就进了湢室,似是觉得他就是发号施令的人,别人只用跟随便可。

温竹君眯了眯眼,冷笑起来。

上了榻后,霍云霄刚凑过来,她就缩进了被子里,困倦道:“今晚早点睡吧,我明儿还有事。”

霍云霄虽然有些不甘愿,但也老老实实地抱着她睡下了。

翌日一早,北风瑟瑟,天也阴沉沉的,看着便觉得压抑。

温竹君陪着霍云霄吃完早食,便一起出门了。

霍云霄看温竹君话都不说一句,出了门扭身就上了马车,不由挠头。

好歹也是成亲这么久了,又思及昨晚,他也感觉不对劲,可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想了一遍,他还是疑惑道:“大头,我最近犯错了吗?”

大头用力摇头,“没有啊。”

霍云霄“啧”了声,便接过缰绳,上马走了,今儿是石二狗被斩首的日子。

温竹君今儿要去看望乔楠,前天乔楠才从久安县回来,还感染了风寒,那边的事儿确实多,真是辛苦她了。

不过乔楠是真适合干这个事儿,她性子泼辣,敢说敢做,为人正派,管起那些女工,真是手拿把掐。

本来是想让霍云霄一起来的,可那小子性格使然,现在满脑子都是官司,万一说了不中听的,免得当着姨母的面吵架,干脆她就自己来了。

小院儿里依旧干净利索,看着特别温馨,这么些年,乔楠从未请过丫头,一直都是亲力亲为,带着乔智过日子。

温竹君迎着寒风进了院子,朝门里喊了一声,“姨母,您身体好些了吗?”

乔楠正坐在床上绣帕子呢,闻言笑着应道:“竹君来了,快进来。”

乔智早就蹦起来了,掀起厚毡帘,期待的迎上前,“表嫂,你可来了,娘都念叨你半天了。”

温竹君摸摸乔智的小脑袋,又打量了一圈儿,看屋中燎炉里烧着炭,上面放着个细口陶壶,里面的水正咕嘟嘟地冒着热气,床边放着托盘和未收拾的碗筷,显然也是才用饭。

她解开身上的兜帽,笑道:“乔智好能干,都能照顾娘亲了。”

“哪儿啊,他还小呢,就端茶送水还行,”乔楠虽然这么说着,但脸上的表情可自豪的紧,“他可伺候不了

我,那是隔壁街坊帮忙做的饭菜,他端过来而已。”

温竹君听她声音有些沙哑,闷闷的,看来这风寒还没好,鼻子堵的厉害。

“这还不懂事啊?这要是温春果,怕是连端茶送水都要靠喊的。”

乔楠摇头,“你这么说话,我可当你炫耀了啊,果儿念书好,习武也厉害,我都恨不得是我儿子呢。”

温竹君听到弟弟被夸,不由大笑起来,接过青梨手里的礼盒,放到桌上。

她瞧见乔楠似是要说话,连忙先开口,“姨母,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是些吃食点心,还有点补品,给孩子的。”

乔楠抿唇,嗔怪道:“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我跟乔智好着呢,下次可不许这么客气了。”

温竹君也有些无奈,“姨母,让您去侯府您不乐意,给孩子带点东西而已,您再不要,我以后就不来了。”

乔智立刻反对,“娘,表嫂常来才好呢,有人说话,你身体也能好得快些。”

“哈哈哈,好好好,我不说了。”乔楠拉着温竹君的手,朝乔智道:“我还不知你心思,表嫂来了,你就能出去玩儿了,是吧?你今儿讨好了我半天,想去找小果子就去吧。”

乔智欢呼一声,得偿所愿的开心,“谢谢娘,我会早些回来的。”

温竹君让青梨派个人送他,笑道:“这俩孩子现在真是好得穿一条裤子了,分开一会儿就念叨。”

乔楠笑的温柔,“还要多谢你,以前乔智可没有朋友,遇到同龄人也很少主动去玩儿,幸好有小果子,那孩子是真好。”

温竹君起身帮她倒了杯热水,看着杯盘狼藉的,还是开口。

“姨母,要不我还是让府里的人每日给你送药和三餐吧,乔智还小呢,叫他做这些事,我都不忍心。”

乔楠立刻拒绝了,“从小干活儿才好呢,又不是什么繁重的事儿,以后长大了,懂事体贴,也能知道我的不容易,再说了,会照顾自己,这是好事。”

温竹君表示理解,姨母一向刚强,轻易不会接受好处。

“那这样,我每日让人送午食跟晚食过来。”她还是坚持道:“姨母,先别忙着拒绝,你早些好了,才能早些帮我呀,这都年底了,事儿多着呢。”

乔楠听到这话,就有些抱歉,“哎,也是这身子不争气,作坊里事儿确实多。”

温竹君拍拍她的手,“别这么说,谁都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你可得快些好起来,霍云霄忙完事儿,肯定要来看你的。”

乔楠听到霍云霄,忽然想起来,“我听乔智说,他升官儿了,我要没记错,他是不是得去外地上任啊?”

“嗯,是呀,”温竹君点头,“等肃州的事儿了结,他应该就要出发了。”

乔楠看她面色平静,似是根本不受影响,想来是不乐意跟着一起去上任。

她欲言又止起来,相处久了,她是真心喜欢竹君,聪慧灵巧,谁娶她都是福气,可霍云霄也是姐姐唯一的血脉……

最后也只能叹一句,“一切都凭你愿意,那小子是个混不吝的棒槌,我知道他是个什么样儿的,但他没有坏心思,夫妻过日子,你多多包涵。”

温竹君抿唇笑了笑,没有说话。

快到午食,武安侯府便赶紧送来了两个大食盒,四荤四素,两个汤,食盒下面还有炭火,送过来也是热气腾腾的。

温竹君懒得回去看霍云霄,便陪着姨母一起用饭。

乔楠浑身乏力地起床坐下,喘了两下道:“怎么送这么多?我这风寒没胃口,也吃不下。”

温竹君笑着帮她打了一碗清亮的鸡汤,笑道:“本想着乔智也在呢,就多做了些,哪成想……”

话音还没落,外头就响起了马车停下的声音,随后便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还有脆生生的喊叫。

“姐,姐,你来这儿怎么也不说呀?”

“果哥,你慢点等等我……”

乔楠听着这热闹,顿时乐了,“得,这顿饭菜确实不多,他俩能吃着呢。”

温春果看到姐姐也在,乐的眼睛眯了起来,刚想扑过去,想到还有外人在呢,便老老实实拱手行礼。

“姐,娘都想你了,你得回家看看呀。”

“前些天才回去看的,”温竹君戳他的脑袋,了然道:“是不是又干坏事了,要我找娘说情?”

温春果小脸顿时无辜起来,“没有,我能干什么坏事啊?”

乔智在一边拆台,“表嫂,果哥想习武,但周姨不让,本来之前你说好的,每隔七天可以去武馆练练,但周姨最近也不肯果哥去了。”

温春果朝好兄弟丢了个赞赏的眼神,随即可怜巴巴的靠着温竹君撒娇,“姐,娘怎么这样?出尔反尔,之前不都说好了吗?”

温竹君拧眉,美貌娘亲护崽子,当初得知她要被嫁给武夫,是直接晕了过去的,虽说跟霍云霄相处后还算满意,但心底里肯定不乐意温春果也走这条路。

“那父亲和母亲怎么说?”

温春果叹了口气,“父亲是支持的呀,但你也知道,娘哭几下流些眼泪,父亲就缴械投降了,母亲也支持,可我毕竟不是亲生,管得多了,难免起龃龉,所以……”

乔楠在一旁听着,也有些感慨,“为何一定要习武,果儿你读书好,先生都夸你呢,从文也一样能出人头地啊?”

乔智赶紧挺起胸膛,“娘,我们可不是为了出人头地,我们是想跟表哥一样,上阵杀敌,保护大梁百姓,匹夫有责。”

乔楠听得直摇头,不过她现在想明白了,对儿子没这么严格,习武从文都好。

温春果就理智多了,“姐,我真的想习武,家里大哥哥二哥哥读书都很好,二哥哥也勤奋,眼看着也会高中的,何必还要再添一个我呢?”

乔智在一边说好话,“表嫂,为了习武,果哥晚上都在奋发图强的背书,我们真的想习武,你帮果哥跟周姨说说说吧,武馆的师父都在夸我们,说我们是好胚子……”

温竹君看着温春果渴望的眼神,想到自己从前受束缚,无能为力的感觉,不由叹了口气。

“行,我会找娘好好说说的。”

两小子欢呼一声后,连忙坐下一起吃饭,还问起了梁钰。

“姐,梁钰房里有好多好玩儿的东西,咱们什么时候再去啊?”

“是啊,表嫂,他房里有个超级大的玻璃镜子,能照全身,说是舶来品呢,市舶司特意弄的,还有个很大很闪眼的自鸣钟,金子做的,比我们见过的都要大多了……”

温竹君只能点头,“行了,会带你们去的。”

温春果吃到一半,又振奋道:“听三哥说,今儿刑场有大事呢,那个叛贼要被斩首示众,姐夫真厉害,连叛贼都活着抓回来了,就是可惜,我们不能去看。”

“是啊,表哥很厉害的。”乔智很捧场。

温竹君跟乔楠目瞪口呆的看着两小子说的兴高采烈,不由摇头,看来真的是各花入各眼,霍云霄也有崇拜者。

她没好气的打断两人的话,“好了,小孩子家家的,说什么呢?快吃饭……”

与此同时,刑场里。

霍云霄的目光落在了坐在上首,满脸肃穆的张炳之身上。

这老头要是知道石二狗的来历跟心思,不知道会作何想,当年那个受百姓爱戴的好官,如今却成了贪官污吏,还出兵剿了当年护过的百姓,真是够讽刺的。

刑场空旷,寒风肆虐,眼看着时辰要到了。

霍云霄望着被蒙上眼睛的石二狗,一步一步上了刑场,心里叹了口气。

他也只能做到这样,希望石二狗已经忘了张炳之的声音,师兄说得对,都过去二十年了。

然而张炳之在上头念圣旨的时候,本来一直吊儿郎当的石二狗,渐渐跪直了身体,沉重的镣铐将他的身形牢牢锁住,可他依旧在努力的偏着头,似是想听得更清楚些……

霍云霄心头一震,七上八下地乱跳。

随着一声冷冰冰的“斩”

响起,石二狗忽然大笑起来,眼里涌出泪花,朝着一个方向大吼,“我石二狗,这辈子值啦……”

霍云霄正好就站在这个方向,随着人头落地,他浑身僵直,半晌都动弹不了。

他杀过不少人,对敌人从不心慈手软,就算是这次平叛,他杀了不少大梁百姓,心里也能过得去,毕竟师父教导慈不掌兵,但方才那一声喊,令他久久不能回神。

或许,这就是话本子里说的,天意如此,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大头见人都走了,缩着脖子,上前扯了扯,“侯爷,咱们回家吧,太冷了。”

霍云霄长吁一口气,点了点头,“走吧。”

下午到底是落了点绵绵雨丝,直到有东西在屋顶还有地面上砸得蹦蹦响,才知道是下雪霰了。

今年的雪,似乎会来得早些。

温竹君抱着暖手炉,托腮坐在窗前,迎着寒风,听屋顶叮咚响,看雪霰在地面乱跳,忽然想起来,“侯爷回来了吗?”

青梨摇头,“没呢,不过也快了吧,天都黑了。”

温竹君懒得等了,站起身道:“去摆饭吧,我饿了。”

正吃到一半,霍云霄才回来,身上有淡淡的酒气,不过人看着比前两天要精神多了。

温竹君稳坐不动,“回来了?你吃过了吗?”

霍云霄坐下后,和温竹君说起刑场的事儿,很是感慨,“……他一定是听出来了,不过也好,死了也能做个明白鬼,我也了了一件事,总算是能放下了。”

温竹君听完后,也有些唏嘘,盛世生大贪,乱世才能造英雄呢,听起来,石二狗其实是个脑子清楚的人,只是终究见识有限。

“对了,阿竹,”霍云霄一边端起碗,一边道:“该收拾东西,我们得早些出发了,丰州靠北,再冷,路就不好走了。”

温竹君心想,终于来了。

她拿帕子擦了擦嘴,柔声道:“我就不去了,侯爷上任是为了杀敌护国,我去就是拖后腿。”

霍云霄刚拿起筷子,正要夹菜呢,手都伸到半道上,闻言手立刻就顿住了,表情也愣了,目光怔怔的。

他眨了眨眼睛,似是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温竹君放下筷子,认真看着他的眼睛,“我就不去了,侯爷,你要是同意,我会为你纳一房妾室,陪你一起去丰州赴任,不知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都言纳妾纳色,我却觉得,侯爷适合与你性子相通的,也好知心陪伴……”

“砰”的一声响,霍云霄手里的碗筷都飞到了地上,饭菜上的袅袅热气,很快散尽。

廊下的荧红烛火映照着方寸之地,花厅里四周的铜烛台都燃着烛,饭桌上也有两个七杈铜烛台,不说纤毫毕现,但也明光烁亮。

温竹君看他胸膛起伏,丹凤眼大睁,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大概是生气了。

她只瞟了地面一眼,淡淡道:“你别生气,这事儿迟早要开口,你不好开口,那只能我来说。”

霍云霄望着光中的温竹君,一如初嫁时的明艳动人,但又有些许不同,面如满月,宝髻巍峨,端坐在圈椅上,比之从前多了些气定神闲,雍容典雅。

他站起身,罕见地没有如从前那样暴躁发火,也没有说些乱七八糟的话,但起伏不定的胸膛,还有隐怒的表情,昭示着他在克制。

“我不纳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