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竹君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得知江家失火,温菊君也十分震惊,满脸焦急,“大姐姐二姐姐有没有事?七哥儿呢?没事吧?”
青梨连忙宽慰,“四姑娘,你别担心,大家都没事,都好好的。”
温竹君连早食都没吃,就带着温菊君急匆匆赶去了安平侯府。
夫人一大早得知火灾后,第一时间就派人去将两位姑娘都接回家了。
“兰儿,兰儿,火已经灭了,”夫人望着一身狼狈,衣裳跟脸被熏得黢黑,头发都被烧了一半的温兰君,满眼心疼,“已经灭了,不会有事了。”
温梅君也围在一边,眼里噙着泪,温声劝道:“二妹妹,你别担心,没事了,咱们回家了。”
奶娘更是后怕不已,这孩子要是出事,首先问责的就是她了。
温兰君似是还没有还魂,眼神依旧惊惧,抱着七哥儿直抖,怎么也不愿意松手,谁来抱都不行。
昨夜的火烧得很快,天干物燥,风也大,
要不是温兰君抱上孩子,披着床罩竹帘,硬生生从燃着大火、摇摇欲坠的门里跑出来,再迟一点儿,都会被掉落的房梁给砸到或是堵住。
这一切,都是温梅君亲眼见到的。
她当时伤心欲绝,差点就要冲进火场救孩子,火光里冲出来的火人,让所有人都惊住了。
温梅君现在光是想想,都浑身打颤冒冷汗,她完全不敢想,若是失去了七哥儿,自己会怎样。
尤其是,她终于回想起来了,上一次,温兰君跟江玉净的孩子,好像就是死于火灾,可那个孩子存在的时候太短太短,短到她都不记得。
那个时候,她跟温兰君的关系十分一般,见面也是冷嘲热讽居多,而那个孩子,才四个月大,和现在的七哥儿差不多,她甚至都没抱过一次。
难怪二妹妹对七哥儿这么欢喜,每次来都抱着不想撒手,恐怕就是冥冥中的天注定。
在这一刻,温梅君的心,莫名特别地疼。
七哥儿哭了起来,听哭声,应该不止是饿了,肯定还拉了。
夫人有些焦急地上前,想将温兰君怀里的孩子抱出来,接过来到现在,七哥儿都没喝一滴奶,早就饿了。
“兰儿,听话,把孩子给母亲,我带他去喝奶,好不好?你也去洗漱,好好休息……”
温梅君怔怔地看着一脸茫然的温兰君,她似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一直没回过神。
只抱着孩子的手,依旧纹丝不动。
她忽然将母亲拉住,眼泪扑簌簌落下,哽咽着道:“母亲,让二妹妹抱着吧,要不是二妹妹,七哥儿别说喝奶了,就连挨饿的资格都没有。”
温梅君心里,第一次生出感激,感激这个她从前没说过几句好话,也没给过什么好脸色,整日只会吵架争风吃醋的妹妹。
往日母亲说得对,姊妹就是姊妹,纵使吵得再凶再狠,心里也是一处的,打断骨头连着筋呢。
姊妹,就是要相互扶持,守望相助。
夫人被突然扑到怀里哭泣的大女儿吓了一跳,这才想起火灾后,她一直都顾着外孙,还没来得及宽慰这个笨蛋女儿。
“好了,好了,别哭了,你都嫁人生孩子了,像什么样子?是大人了……”
温兰君被孩子的哭声唤醒,眼神缓缓聚焦,看着怀里睁着眼睛咕噜噜乱转的七哥儿,她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孩子,好孩子,娘带你出来了,娘终于把你从火里带出来了,你再也不会疼了。
当年那个小小的棺材,装着烧得焦黑的尸体,是她午夜梦回怎么都跨不过去的坎儿,她厌恶江玉净,但孩子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啊,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她的血脉。
两次大火,截然不同的结果,幸好,幸好。
“呜呜呜,出来了,”她眼眶里砸出大颗大颗的眼泪,脸上的黑烟被冲出两道水痕,明明是哭,却分明有了笑声,眼睛也亮晶晶的,犹如闪耀的黑曜石。
“孩子,呜呜呜,我抱出来了,抱出来了……”
温梅君挽住她的手,呜咽道:“是,出来了,出来了,二妹妹,谢谢你……”
温竹君跟温菊君到的时候,就看到哭成一堆的大姐姐跟二姐姐,还有一个夫人在旁边擦泪。
付淼见到两个妹妹来了,连忙上前,“三妹妹,四妹妹,你们来了……”
了解事情原委后,温菊君连声庆幸,“可真是多亏了二姐姐,幸好没出事儿。”
付淼轻轻抚着肚子,也有些后怕,“是啊,幸好二妹妹在,不然可要出大事了,你们别担心,已经派人去叫父亲跟夫君,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温竹君看着抱在一起的姊妹俩,目光却落在温兰君烧得乱七八糟的头发上,她总觉得这里头有事儿,二姐姐什么时候跟换了个人似的?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好在没出大事,深究也没意义。
“那大姐夫跟江老夫人呢?”
“在家收拾呢,”付淼见二妹妹总算好了,孩子也愿意撒手,连忙招呼着丫头扶人进去,“这火起得急,好在左邻右舍人多,灭得也快,这大冷天,江家可有的收拾。”
温竹君点点头,其实大姐姐回家住也好,有夫人看着帮扶,脑子肯定能清楚些。
吵吵嚷嚷这么久,安平侯府总算是梳理妥当了。
四姊妹自上次后,又一次聚集在了娘家的抱厦里,抱厦里燃了炭火,又煮了茶水。
温兰君心头有股气磅礴翻涌,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整个人都微微颤抖,一直在默默流泪,能借着名头救下孩子,她满足了。
似乎心头的那一丝遗憾,也渐渐远去。
“你们别笑话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哭,就是有点想哭,好在七哥儿没事,不然我得哭得更狠,七哥儿那么乖巧,是好孩子……”
温梅君心中了然,这一定是老天爷看着,借妹妹的手帮她呢,只是她也不能说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只能将椅子搬到了二妹妹身边。
她哽咽道:“七哥儿这条命是你救的,你以后不止是他的姨母,也是他亲娘,二妹妹,我,我……”
温竹君赶紧起身,拍着两个姐姐的肩膀,轻声劝慰道:“大姐姐二姐姐,别哭,没事呢,七哥儿好好的,咱们又能聚在一起,怎么能哭?”
温梅君抹了抹泪,忽然站起身,朝温兰君鞠躬,这可把温竹君惊住了。
“二妹妹,我,往日都是姐姐不好,总是刁难你,没什么好言语,也没多少好脸色,尤其是亲事……姐姐至今都欠你一声对不起。”
温兰君擦了擦眼泪,正襟危坐,“三妹妹,你放开她,她是欠我一声,我能坐得稳。”
温竹君拉着温梅君的手,渐渐松开。
温梅君也不含糊,一鞠到底,“二妹妹,姐姐糊涂,你千万别跟姐姐一般见识……”
她又看向温菊君,见她还是瘦得厉害,眼中满是歉疚。
“四妹妹,大姐姐是个糊涂人,以前说的话,你千万别当真,就当我胡言乱语,对不起,大姐姐对不起你,听说你很不好过,我心里也难受极了,那些屁话,你可别放在心里……”
话音一落,她眼里的泪就刷地落了下来,带着满满的愧疚。
其实这些话,她早就想说了,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更丢不下这张脸。
如今出了这种祸事,几乎要了她半条命,她脑子里的那根弦,终于崩开了。
温菊君也愣住了,捂着唇,眼中含泪,半晌都没说话。
温竹君见姊妹三人前嫌尽弃,抱头痛哭,也忍不住有些眼眶发热,甭管以后怎么吵怎么闹,姊妹四人间的情谊肯定吵不散了。
夫人治家严明、以身作则教育得好,就算是糊涂至此的温梅君,也丢不开夫人从小潜移默化地教育,遇到事情要面对,躲避没有用,该挨的打迟早还是得挨。
大家都是凡人,都有许许多多的缺点,但大家都不坏,这样的时代,已然难得了。
她一个一个的擦泪,又去将炭火燎的更旺些,还帮着三人倒茶,又往里头添了红枣桂圆等东西。
“……哭过了,咱们还是姊妹,来,喝茶喝茶,嗓子都哭伤了,肯定口渴,喝些补气血的……”
三人眼泪汪汪地一边喝茶一边落泪,相互看着对方的狼狈样儿,眼里很是不忍,但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二妹妹,我送你一副假髻吧?”温梅君看着二妹妹重新梳好的头发,长长短短的毛渣子,被烧得卷卷曲曲的,已经梳不成好看的发髻了,只能草草扎起,但额边那缕发丝实在太短,只能丑丑地垂着。
温兰君连连摇头,“不要,上次你还说那东西是死人头上剪下来的,我戴着幕笠就好,反正出门也不多。”
“我那是瞎说,骗你的……”
“那我也不要,你还不如把七哥儿给我……”
“你走开,那是我儿子。”
“你刚不还说我也是七哥儿亲娘嘛,大姐姐,你就是小气,从小你就这样……”
温竹君跟温菊君赶紧插科打诨,笑笑闹闹的,声音直冲云霄。
夫人听着里头的动静,不由也笑了,本来想进去的脚步,还是转了个弯儿。
范嬷嬷跟在后头,很是欣慰地叹气,“看到她们四姊妹这样,又让我想起夫人你当年和姊妹们的日子了……”
夫人也笑道:“女孩子嘛,只要有时间和经历,就肯定会成长。”
范嬷嬷听着身后清脆的银铃声,笑了起来,“还是夫人教得好,我看啊,你比老夫人教的还要好呢,这叫什么?青出于蓝。”
“嬷嬷现在越来越疼我了,乱夸人。”夫人嘴上嗔怪,但神情愉悦。
等到午食后,温兰君跟温梅君终于犯困,两人昏昏沉沉地去睡觉了。
为了抢七哥儿,两人睡在了一张床上,睡前还阴阳怪气地斗嘴。
安平侯才回来,他昨儿值夜呢,又冷又饿的,乍然听到外孙子差点出事,当时就腿软了好一会儿。
回来后,抱着外孙子亲啊亲,怎么都不愿意松手。
“我就说让他们夫妻住咱家,多方便啊,又不是没院子住?非要住那个小院子,也没几个伺候的人,你看,这不就出事了?”
夫人嗔怪道:“好了好了,你就别说这话了,成亲了哪有住在岳家的?你让大姑爷脸往哪儿搁?梅儿那个性子,不把你闹得睡不着觉不会罢休。”
再说了,侯府是大,但也没那么大,等到几个男孩子长大娶妻,需要的住处也不少呢。
温竹君也扶着父亲坐下,“父亲,您就别操这个心了,古人不是有句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看七哥儿以后是个好的,再说了,大姐姐这不是回来住了嘛。”
付淼也在一旁接着道:“是啊,父亲,三妹妹说得不错。”
安平侯听着女儿媳妇说好听的话,勉强按捺下来,“辉儿还没回来呢?”
夫人点头,“怕是有事耽搁了,也没出大事,他差事要紧。”
直到申时,天色已经渐晚,江玉净才匆匆上门。
不过也不是来接温竹君的,家中实在兵荒马乱,想接也接不回去,这大冷的天,就算想修,也修不起来。
他的表情很是郑重,想跟温兰君当面道谢,但这会儿温兰君正睡着呢,便只能等着下次。
温竹君瞧他此次态度十分恭谨,言行举止恢复到说亲的时候,眉眼没有刚刚中榜时那么锐利张扬,似是少年意气被挫,沉淀稳重了不少。
这是好事,江玉净不是霍云霄,无权无势,无人护卫,他苦读的路注定艰难,能早日认清现实,少些戾气跟花花心思,对他以后为官有大好处。
既然大姐姐跟二姐姐都说他有大出息,那她姑且信着吧。
夫人也瞧见了,朝温竹君使眼色,两人走到一边。
“可惜那一千两银子了,呵。”
温竹君一开始不太明白,但想到霍云霄最近抄家抄得欢,立刻便反应过来,“大姐夫送的银子,不会正好被抄了吧?那,那岂不是会受连累?”
银子也真是白送了,跟废除太监后,才把自己切了一样,难怪刚才江玉净瞧着有些颓废呢。
夫人笑了起来,神情镇定自若,眸光沉稳,一点不担忧。
“我看他这次老实了许多,方才那个样子,可跟刚中榜的时候,判若两人了。”
温竹君见夫人表情很是闲适,知道夫人向来周全细致,肯定已经处理好了,便放下心。
“母亲,大姐姐跟大姐夫,您是怎么想?”
夫人望着江玉净离去的背影,很是感慨,“女子的一生,哪怕汲汲营营,也就如此了,你大姐夫有缺点,但别的男人也不见得就十全十美,何况你大姐姐也偏买他的账,爱得跟什么似的,我也就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好好看顾些,盼着他们夫妻和睦了。”
“大姐姐有您护着,叫我好生羡慕,”温竹君调笑着道:“母亲,您说的,我也都记住了。”
夫人温柔地看着她,抬手帮她理了下头发,亲昵道:“你呀,真是比你大哥哥都聪明。”
就是可惜,是个女儿,也不是自己生的,就连知心话,说得都要克制些。
刚到酉初,霍云霄居然跟姚坚一起来了,说是已经听说的江家的事儿,来看看情况,顺便来接妻子归家的。
温菊君拉着三姐姐,“我就不回去了,三姐姐,这段时间打扰你跟姐夫了。”
温竹君了然地笑,“好好陪陪大姐姐,你自己也要注意,别再犯傻了。”
温兰君戴着幕笠,很是尴尬地躲,不想叫丈夫看到她狼狈的样子。
姚坚鲜少见温兰君如此,想起她经受的事儿,不由很是心疼。
“账本放在了作坊里,”他牢记职责,朝温竹君道:“三妹妹,今儿就不跟你看账本了。”
温竹君摆摆手,认真叮嘱,“二姐姐受惊了,又遭了火,这会儿心里可能难受着呢,二姐夫可千万要仔细些呀。”
她这个二姐,当真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姚坚拱手,大大方方地和众人道别,牵着别别扭扭的温兰君上马车。
温兰君上了马车,也用手压着幕笠,不想拿下来,迎着姚坚的目光,喃喃道:“夫君,我,我是真怕七哥儿出事,当时什么都没想,好在没事,又怕你担心,耽误事儿,就不让母亲通知你……”
姚坚握住她的手,握得很紧,沉声道:“兰儿,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温兰君听出他话里的担忧跟后怕,顿时心里泛起了委屈,那些从火里跑出来的勇敢坚毅,似乎一下子就消散不见。
她扑进了姚坚的怀里,哭出声来,“夫君,我救下了七哥儿,我救下他了,我们,我们也能生个孩子,跟他一样可爱,好不好?好不好……”
姚坚被幕笠戳得一仰,不顾疼的赶紧抱住妻子,“好,我们也生一个孩子,比七哥儿还可爱,兰儿,别哭……”
温兰君一听这关心的言语,哭得更厉害了。
姚坚听她哭得直抽噎,抬手帮她顺着后背,发觉往日顺滑的乌发都没了,他摸了又摸,只摸到后脑勺一手扎人的碎发,鼻尖还有挥之不去烧焦头发的味儿。
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温竹君特意叮嘱的是这个事儿。
也更加心疼了,将妻子抱得紧紧的,“兰儿,你真勇敢。”
温兰君抬手回抱着丈夫,心里轻松极了,仿若新生,但不知为何,哭得也更大声了。
温竹君也上了马车,看到霍云霄板着脸,想来今天上值很不顺畅,又想到郁郁不得志的江玉净,可真是相映成趣。
人啊,不管什么阶层,总有不一样的烦恼。
霍云霄瞥了温竹君一眼,“阿竹,你在笑什么?”
“唔,没笑什么,”温竹君和他靠近了些,“我在想,当初那个死活不愿意坐马车的侯爷,现在老老实实地坐着,还挺有趣的。”
霍云霄知道她在说笑,自然地抬手揽住她的肩,一脸郁闷道:“清水里的鱼,是不是一定比浑水里少?”
温竹君摇摇头,“不一定,要看那条鱼有没有信念,受
到什么样的教育,周遭的环境如何,领头的鱼有没有能力,有很多很多的因素。”
霍云霄忽然坐直身子,正色道:“那阿竹你看看,我有没有能力?”
温竹君看他满脸期待,忍不住笑了起来,跟哄小孩儿似的点头,“我觉得你这条鱼,能行。”
霍云霄顿时高兴了,美滋滋的道:“我也这么觉得,所以,我还是要好好读书,好好习武,为将来做领头鱼努力,我也想做师父那样的将军。”
温竹君伏在他怀里,笑着“嗯”了声。
有梦想是好事,可她没有梦想,那就做条咸鱼吧。
翌日,霍云霄休沐,夫妻俩吃完早食,就拎着东西去东宫了。
太子妃十分高兴,拉着温竹君要给她喝新调制的茶。
“我特意调制的,就为了配你送来的点心。”
红泥小炉子上的紫砂壶正咕嘟冒热气,桌上的螭兽博山炉里袅袅青烟飘起,身下的羊毛垫子暖乎乎的,不知哪里传来淡淡的丝竹声,温竹君觉得东宫的定风阁实在太舒服了。
她将来要是有了自己的地儿,也要这么布置一个,清润雅致,水木清华,便是静静坐着,都觉得放松。
“谢谢太子妃,每次来,总能喝到好茶。”
霍云霄依旧是牛饮水,开口就直奔主题,“师兄,是不是京都指挥使司做错了事儿啊?为什么不让大家伙儿继续抓坏人?”
太子看了他一眼,“听说,没人愿意跟着你?”
“怎么没有?”霍云霄急急道:“有六个人愿意跟我的,只是六个人不足成队,我也没办法。”
“你不爱钱?”太子端起白瓷轻抿,“那么多人都这么干,为什么你不愿意?”
霍云霄昂着头,朗声道:“有些钱,我不想拿。”
太子嗤笑,“那只说明你蠢,那么多人都拿,就你不拿,你被他们排斥了,你有没有想过,将来上了战场,仗要怎么打?没有兵的将军,只是个撑着纸皮的老虎。”
霍云霄的面色变得难看起来,“我只想走我的路,谨守本心,我一定会遇到我的同路人的。”
温竹君听着都有些惊讶,知道霍云霄犟,但没想到,他是个很有信念的人。
“无知,”太子难得情绪外露,用力摇头,“只有随大流,才能更好地处理事情,你以为就凭你一己之力,能改变这几十年的积弊跟人性?可笑。”
霍云霄一下子急了,“我只想在清水里,不想进脏水。”
太子一愣,“什么清水脏水?”
“是阿竹说的,”霍云霄指了指已经抱着头缩起来的温竹君,将那些话说了一遍,“师父也不会管别人的眼光,他向来以身作则,我没有不满,也没看到那些兵有什么不满,大家都以龙虎将军麾下为傲。”
他话语铿锵有力,越说头昂得越高。
温竹君真是服了,只能挤出一丝笑,“妇人拙见,拙见,见笑了。”
太子的目光落在温竹君身上,眯了眯眼,“我倒觉得也有些道理,但如今情形,随大流才能保荣华富贵,你不怕他将来一事无成?”
温竹君其实并不在意霍云霄选哪条路,只是顺着霍云霄的性格跟本心,说出了一番符合他心境的话而已。
但面对精明强干的太子,她显然不能瞎忽悠了,更不能说自己之前的一番话是在敷衍霍云霄。
温竹君心里几番犹豫,话想了几箩筐,大道理更是不少,但她不敢乱说,藏拙是生存本能,最后也只是套用了别人牛逼轰轰的词句来敷衍。
“他人之疑目,不过盏盏鬼火,有何可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