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捡漏的第四十九天该死的丑东西

觉念寺一行一直持续到夜里,布施结束,来祈福的百姓们带着热闹渐渐散去,来往的夫人也几乎都走了,寺里的僧人开始了晚课。

悠悠的念经声在黯淡的山寺中回荡,低沉,悠扬,恍若触碰心灵。

温竹君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令她内心平静,她静静地站在大雄宝殿外聆听着。

“是不是很宁静?”夫人走了过来,“客房已经安排好了,你真要跟我在这留一夜?”

温竹君点点头,反正霍云霄送人去了,估计今晚回不来,她留一夜也没关系。

“母亲,这

么多年,您会觉得累吗?”

夫人一愣,“什么?”

她渐渐反应过来,笑了笑,“我的母亲、祖母、姊妹们,她们都是这么过来的,累谈不上,就是偶尔会觉得,不知道自己的去处。”

这是真心话。

温竹君点点头,她能明白这种感觉,来路已定,去路未明,所做的一切,好像是为了自己,又不全是为了自己。

夫人轻轻拍拍她的肩,犹豫道:“你跟云霄之间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她的动作十分轻柔,语调也很关切,没了从前在府里时的威严,像是一对亲母女长者的谈话。

“其实男人就是这样,不止云霄一个,他们都长不大,好色贪杯,鲁莽冲动,无一例外,就算纳妾也无碍,武安侯府也养得起,那些女人多生一些孩子,总有一两个有用的,你说呢?”

这话,她连亲生女儿都不会说,但她知道温竹君能领会深意。

温竹君听着,有些心酸,想着自己大概就是那一两个有用的,基于此,夫人开始准备让她上桌了。

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知道夫人会错意了,但听到这种安慰,心里也很暖,有人关心总是好的。

她心里真的有些好奇,轻轻挽住夫人的手臂,“母亲,您当初给父亲纳妾,真的不难受吗?”

尤其是美貌娘亲,就连乔楠都说夫人贤惠,有大度容人之姿,不是随便哪家夫人能容下一个青楼行首的。

“这有什么难受的?”夫人也笑了,眉目温和,“迟早都是要做的事,只是提前一点,无伤大雅,这样你父亲能高兴,我也能轻松,何乐而不为?再说了,应付男人,你真的觉得很高兴吗,有人喜不自胜地为你分担,其实,也是好事。”

她说到这不由想起温梅君,和温竹君一对比,真是让她又忍不住叹气。

温竹君能感受到夫人在说真心话,如同一个过来人的态度,只是过去那么多年,她真实的心情已不可考,或许当年的伤心,放在如今,只是嗤笑一下的程度。

“多谢母亲开导,女儿明白了。”

夫人侧过头,借着廊檐下的一点烛光打量温竹君,周氏的姣好容貌在她身上越发出色,当初她真的没有太注意这个孩子,如今仔细回忆,当真是可惜了。

她不由多言语了几句。

“很多事,都不是女人主动能接受的,但只有接受了,日子才能更好地过下去,只有聪明女人才能越活越好,竹儿,母亲希望你能过得好。”

“嗯,女儿会的,”温竹君扶着夫人进了客院,“母亲,夫君今儿一早,送赵嬷嬷去久安县的庄子,她临走前,将所有东西都交给我了。”

夫人闻言满意点头,拍拍她的手,以示亲昵。

暮色四合,禅房清幽,四周柳树枝条千垂,在风中飘拂。

客院的环境一般,母女两一人一间客房,带着各自的丫头挤一挤,但来这住,也不是为了享受。

韶华站在夫人身后,小心翼翼地按压着头顶的穴位,“夫人,我今儿瞧着,感觉三姑娘,越发像您了。”

无论是动作还是神态,都像极了夫人,喜怒不形于色,不怒自威的样子。

这种感觉真奇怪,以前的三姑娘,绝不会给她这种感觉。

夫人闭着眼笑了起来,要说这几个女儿,还真是周氏生的温竹君最像她。

“您说的话,也不知道三姑娘能不能听进去,”韶华用艾条熏了熏手心,贴在夫人额上,轻轻按压,“三姑娘谈纳妾还早,但大姑娘那边,还真不好弄。”

夫人眉头轻蹙,“那丫头不愿听我的了,视我如洪水猛兽,以为我在害她呢。”

她今儿跟温竹君说这些话,也是有感而发。

韶华抿唇,轻声劝慰,“三姑娘有句话很对,儿孙自有儿孙福,明年大哥儿就成亲了,您也是马上要做祖母的人,别操心那些事儿了,顺其自然吧。”

夫人缓缓睁眼,话是这么说,但毕竟是身上掉下来的肉,让她彻底不管,真的做不到。

只希望那丫头自己的眼光好,将来也能过得好吧。

玉桃端来热水,一言不发地。

“怎么了?”温竹君知道她不高兴了,便逗弄起来,“谁又惹你不高兴啦?”

玉桃将棉巾拧干递给温竹君,热气袅袅的,嘟囔道:“夫人,你可别听那些话,你才成亲多久呢?而且,大姑爷都没纳妾呢,反而来劝你纳妾,是不是过分了?”

温竹君摇头,“母亲这话一点没错,就算霍云霄现在要纳妾,你觉得我是该同意,还是反对?”

“当然反对了,”玉桃毫不犹豫,“绿橘,你觉得呢?这才多久呢,好歹也要等到夫人你怀了身子才行吧?”

绿橘也点头,觉得玉桃说得对,毕竟大户人家家里都是这么做的。

“也就是说,我得怀孕了,才可以安心地让丈夫纳妾?”温竹君觉得好笑,摇了摇头,“何必呢?这样的假规矩虚得很。”

她对这种事儿并不在意,再说了,霍云霄如今注意力都还在她身上呢,这事儿还早。

主仆三人正说得热络,忽然听到外头有人喊走水。

温竹君连忙坐起身,嘱咐两个丫头将东西都放好,便出去看情况。

这冬日里别看温度低,但到处都是干草枯叶,房子也都是木头,起火了可不好办,看方向,正好是不远的另一处禅房起火,火势还挺大。

“去叫母亲出屋子,最好找个空地呆着,”温竹君吩咐绿橘,自己则是披上了斗篷,“玉桃,你跟我一起去通知这里的女眷,别待会儿慌了乱跑,容易出事。”

寺庙里可不像各家贵人的府里,处处都亮着烛火,入目望去,只有稀稀拉拉的几点微光在夜色中闪着,余处皆是黑暗。

她不怕乱,只怕乱了,会有坏人趁乱搞事,女人的名节有损,可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儿。

温竹君出来的时候,看到进客院的女客还只有两个走出了屋子,但这会儿,朔风呼嚎,那边的火星子直直往这边落,在暗夜里,犹如火红的流星。

“嘭嘭嘭”的声音在夜空中响起,温竹君用力拍着门板。

“夫人,走水了,快出屋子。”

她刚要去下一处,结果门自己开了,一个提着剑的女子走了出来,一身骑装,还是姑娘装扮,英气逼人,眉眼灵动。

身后的丫头满脸焦急,“姑娘,您把剑给我吧,夫人看到又要骂您了。”

女子看到温竹君后,朝她笑了笑,随即带着丫头跟着,一起去敲门。

“你是哪家的夫人?”女子走得极快,手上的剑穗子飘飘荡荡,如同她的人一般,张扬快乐,“我好像没见过你。”

温竹君轻笑,今儿就是见过,也不太记得。

“我叫温竹君,武安侯霍云霄的妻子。”

女子恍然,笑眯眯的,“我叫郑溪,回玉京不久,家父之前一直在戍边,资质平平,你肯定没听过。”

温竹君听着忍不住也笑了。

两人一边走一边叫人,很快就听到寺里僧人过来了,僧人不少,也有经验,救火的速度很快。

郑溪手里的剑握得很紧,她将温竹君挡在身后。

“别看这里都是和尚,说是个个念经颂佛,六根清净,我也见过坏和尚的,你长得那么好看,可得注意些。”

温竹君觉得郑溪很可爱,“好,那小女子多谢女侠保护了。”

郑溪听到这句女侠的称呼,明显眼睛都亮了,嘴角上翘,笑容憋不住。

好在这场大火就是意外,坏人也没有跳出来,僧人们处理得当,救火及时。

温竹君见郑溪还有点失望的样子,笑道:“女侠,玉京里乱子不多,可能你的武艺,暂时无处施为了。”

郑溪反应过来了,有些不好意思,“姐姐,我自小长在山野,见识浅薄,你可别笑我。”

“当然不会,”温竹君还挺喜欢她的,“我觉得你是个热心肠的好姑娘。”

“温三姑娘?”一道声音传来,带着惊喜,“真是你?”

温竹君一抬头,就看到一个身穿绯红大氅,五官平平,身量中等的男子走了过来。

他身后跟着一位玲珑娇小的夫人,这会儿正惊疑不定的,温竹君记得母亲介绍过,这是康王四子的正妻,今天来觉念寺,是为了给病了的王妃祈福。

那这男子,应当就是康王四子了。

玉桃也认出来了,她自小认人有一套,迅速凑到温竹君耳边道:“这就是大哥儿问过的康王四子,梁巢。”

郑溪戒备地看着他,手里的剑始终没放下。

温竹君盈盈一礼,侧身将郑溪挡住了,朝她安抚一笑,“四公子,没想到在这能遇到您,真是巧。”

梁巢的眼神落在温竹君身上,微微眯了眯,极有侵略性,只是这眼神转瞬即逝,迅速盈满了笑意。

“要不是这把火,我都不知自己

还能再见到三姑娘呢,确实很巧了。”

四夫人仰起头,柔柔道:“夫君认识武安侯夫人?”

“嗯,”梁巢笑道:“我与温三姑娘的哥哥相熟,进府的时候见过,三姑娘亲手做的点心,我至今回味。”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诡笑,神情暧昧,喉间滚动,不知是在说点心,还是说人。

温竹君垂下眼睫,不与其对视,他的话跟眼神包括整个人,都让人很不舒服,像是阴沟里的一条毒蛇,明明是笑着说的,但就是能感觉到冒犯跟攻击性。

而且,他一直在称呼她三姑娘,这人曾经还想纳她为妾。

她不得不多想。

“四公子说笑了,我只是在闺中的时候学来打发时间,至于味道,实在上不得台面,难为四公子愿意品尝。”

“竹儿?”夫人这时候赶了过来,一脸焦急,“我还在找你,你怎么在这呢?”

温竹君借机转身,但依旧能感受到那种极具侵略性的眼神,如芒在背。

她小声且急速道:“母亲,康王府四公子也在。”

夫人何其聪明,自然记得其中关窍,装作顺手般,帮温竹君打理衣裳,立刻将身上的兜帽脱下,盖在了温竹君的头上。

她不着痕迹地将温竹君拉到身后,笑着寒暄道:“四夫人,您受惊了吧?还好四公子来的及时。”

四夫人温柔一笑,侧目笑着看了梁巢一眼。

这会儿不止梁巢来了,所有陪着女眷留下过夜的男人们都来了,他们想知道妻女是否安全。

梁巢的出现,也就不再突兀。

温竹君一直牵着郑溪,小心翼翼将她往暗处带,她才回玉京不久,不适合露在这么多人前。

好在郑溪的母亲来的也及时,上来一把抢过郑溪手里的剑,又将幕笠盖在她头顶。

郑溪受不了,想揭开,“娘,这大晚上的,你给我戴这个干嘛?我都看不见了。”

温竹君笑着拉住她的手,柔声道:“女侠的英姿,可不能谁都看呢。”

又小声劝她,“这会儿乱着呢,郑姑娘,听母亲的话。”

郑溪拒绝的手就顿住了,委委屈屈地接受。

郑夫人十分感激地看了温竹君一眼,又埋怨郑溪,“你这丫头,你是要操心死我啊,到处乱跑,刚才我洗完就不见你人影了,吓死我了你……”

大家这会儿也都没心思回屋了,站在空地上,一边观望火势,一边三三两两地聊着天。

大夜的天,被火势照亮了不少,温温黄黄的光在夜空中跳跃,半明半昧,犹如巨大篝火,连冬日冷寒都逼退了好些。

温竹君被夫人挡住,但依旧没有避开那股目光,总感觉像是毒蛇吐信般,时不时嘶嘶两声,露出毒牙。

夫人见她一直低着头,想着是不是反应过度,但一抬头,就看到梁巢扫过来的眼神,阴冷邪肆,她也是心头猛地一跳。

“竹儿,咱们进屋。”

温竹君有些犹豫,她知道应该避开,但又觉得,这会儿在人多的地方,似乎还安全点。

正犹豫间,玉桃忽然一脸振奋,用力朝着一个方向摆手。

“侯爷,我们在这,夫人在这,侯爷,快过来……”

她讨厌死那个康王四子的眼神,简直就要黏在自家夫人身上,又可怕又恶心,而突然出现的姑爷,整个人正气凌然,神清骨秀,就要好太多了。

温竹君也望了过去,不怪玉桃能一眼瞧见,实在是霍云霄的个头太突出了,一出现,便如鹤立鸡群,英姿玉立。

“脆桃,你眼睛真机灵,”霍云霄在众人注视下,眸光灼亮,三步并做两步跑向温竹君,满脸焦急化作了开怀的笑,垂着头松了口气,“夫人,还好你没事。”

玉桃愣在原地眨巴眼,脆桃是谁?

温竹君都未发觉自己提起的心落在了实地,没有犹豫,脚步轻快地立刻迎向了霍云霄,笑靥如花。

她依旧能感受到那股刺人的目光,此刻只做不觉,仰着头笑道:“侯爷,你怎么这么晚还来觉念寺?”

等她走近了,才看到这只“鹤”身上十分狼狈,浑身的烟火气呛鼻子,石青色的箭袖骑装弄得破破烂烂的,披风只剩下一个领子,连头发都被燎了不少,烧灼的痕迹太明显,麂皮靴子上全是黄泥,脸也吹得发白。

温竹君都有些惊了,这是去干什么了?

“侯爷,你身上怎么这样了?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霍云霄直摆手,满脸不在意,“无事无事,我刚才去那边救火了,幸好你不在那边,火势很大,受伤就不好了……”

他回来后,才知道夫人没回家,看着黑漆漆的屋子,进都不想进,衣裳都没换,上马连夜就赶来了觉念寺。

没想到,一到觉念寺,就碰到了火灾。

他登时人都慌了,生怕温竹君在火堆里,想都没想,提了一口气就往里冲。

众人瞧着小夫妻黏糊的模样,都善意地笑了起来。

四夫人也笑道:“武安侯夫妇看起来好登对,武安侯这紧张的样子,还真有意思。”

梁巢一半的脸落在阴影里,表情森冷地看着霍云霄,眼中露出不易察觉的讥讽之色。

温竹君敏锐察觉到那股目光消失了,松了口气后,又帮着霍云霄整理,看到他两手上烫出的一大块水泡,不由有些窝心。

她半真半假地埋怨,“寺里有僧人,侯爷去救的什么火?嬷嬷刚走呢,就弄成这样……”

霍云霄见她围着自己忙活,不由勾唇轻笑,脸上还挂着烟灰呢,看起来有点滑稽。

他这时才看到站在一旁的岳母,连忙拱手,“岳母。”

夫人笑着虚虚扶了扶他,又看到朝这边走的梁巢,连忙道:“云霄,你来了正好,带竹儿回家吧。”

“霍云霄,你怎么来了?”梁巢朗声道:“你小子够福气,娶了温三姑娘。”

霍云霄扭头一看,笑容微敛,犹豫了一下,微微俯身拱手行礼。

“我来接夫人回家,四公子怎么也来觉念寺了?”

梁巢指了指妻子,笑道:“我跟内人来为母亲祈福,正好碰见了温三姑娘,旧日相识,既然撞见了,总该打声招呼。”

一遍遍地提,还有不恰当的称呼,四夫人此时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她看向温竹君的目光里带着一丝兴味与打量,方才的和善已然消失,嘴角泛着冷意。

温竹君心内暗骂一句,该死的丑东西,谁跟你是旧相识?

但这时候,她肯定不能开口,往往本人的解释,永远都像是掩饰,外人怎么看都会觉得你在心虚。

她看都不看梁巢,只笑着镇定地打理霍云霄。

霍云霄也在疑惑地看着她呢,夫人养在闺中,怎么会跟梁巢认识?

“非是旧日相识,只是我家辉儿曾经领头办了个诗会,四公子来过几次,竹儿也就给他们做过几回点心,”夫人深懂其中弯绕,立刻站出身,维护温竹君。

“四公子,若要这么说,我家竹儿的旧日相识那可太多了,您还记着,是因为她做得一手好点心吧?正好,不日竹儿的铺子就要开张,还请诸位不要忘记去品尝一番。”

温竹君在心里给夫人点赞,果然是最强助攻,这个时候都能拉一把生意,这样的人,干什么都能成功啊。

她也立刻屈膝给大家行礼,温婉一笑,“小女手拙,闺中时喜欢琢磨吃食,家中哥哥恰好爱吃,便斗胆开了铺子,届时还请诸位一定光临。”

四夫人立刻接话,皮笑肉不笑,“那到时候我是一定要尝尝了,看看到底有多好吃,让我家夫君一直记得。”

霍云霄在梁巢过来时,便往前走了两步,和梁巢面对面,正好把温竹君遮住了。

“四公子,你现在还喜欢吃点心了?”

梁巢不自在地仰头望着霍云霄,勾起一抹玩味的笑,“那自然是有人做得好吃,我才喜欢了,霍侯爷,你竟然没吃过你家夫人做的点

心?”

霍云霄拧眉低着头看梁巢,忽然露出一抹嫌弃,还撇了撇嘴。

温竹君暗暗瞥了他一眼,心里只觉恶心至极,幸好当初夫人给拒绝了,要是非得跟这人亲嘴,她真的想吐。

“人的口味总是在变,吃甜吃辣都可以,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她主动拉过霍云霄的手,“侯爷,越发冷了,咱们回家吧。”

夫人也接话道:“夜色已深,大家也散了吧。”

梁巢见霍云霄似乎没听懂他的话,居然还用那种看蝼蚁般的眼神看他,面色难看极了。

温竹君跟霍云霄趁夜打火把走了,也有不少人跟着一起走。

霍云霄刚要上马车,就被温竹君给拦住了。

“你这一身的狼狈,进马车吧,我再看看有没有别的伤,回去好让大夫快些诊治。”

温竹君看他还不乐意,大概是觉得男人坐马车丢面子,倔着非要骑马,硬是拉着他进马车。

她装作不在意道:“侯爷跟康王府四公子认识?”

“也不算认识,”霍云霄拧着眉脱下衣裳,吸了口冷气,“他以前在师父手底下学过几天,打不过我,又非要打,我不喜欢他,阴森森的,瞪个小眼珠子像只老鼠。”

温竹君闻言没忍住笑了起来,确实像个阴沟老鼠,猥琐得很,难怪梁巢看到霍云霄的脸色那么怪异呢,原来是挨过揍。

她让玉桃把灯芯挑高点,“你别动,怎么肩膀上也起了水泡?疼不疼?”

“不疼,”霍云霄一边龇牙咧嘴,一边强装坚强,“这是我受过最轻的伤了。”

温竹君看他还嘴硬,无奈摇头,不过这会儿近距离观察,还真看到他身上的累累伤痕,往日便是夜里亲密,她都未去注意过。

霍云霄忽然道:“夫人,他为什么吃过你的点心?我都没吃过呢。”

温竹君把以前的事儿略略讲了些,又诧异道:“不可能啊,我记得给你送过点心的。”

“啊?”霍云霄一愣,开始回忆,“好像送过,怎么不记得我吃过……”

赶着马车的大头听得心虚不已,猛地挥鞭,抽了下马屁股,听到里头好几声哎哟后,笑着道:“对不起,侯爷夫人,遇到沟坎了。”

温竹君的声音传了出来,“好了,你仔细看路,大晚上赶车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