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捡漏的第四十八天再说这话我就扣你钱

傍晚,安平侯下值回家。

他径直去了含春院,虽然这些日子他来的少,但只要有事,他是一定会来找夫人的。

夫人正拿着花锄锄地呢,天儿太冷,雪将一些花草都盖住了。

她侍弄花草日久,可见不得这样,尤其是一些花草经不得厚雪压顶。

“侯爷?”夫人放下花锄,让丫头端水来伺候净手,“今儿下值还算早呢。”

可不早嘛,一下值就飞奔回来了,安平侯心道,又连忙将今日霍云霄来找他的事儿说了。

“夫人,我以前还真没看出来,云霄这小子,跟那老嬷嬷感情这么深厚呢?也不知道竹儿能不能应付?”

夫人轻笑,她对温竹君很有信心,再说了,能让霍云霄这小子主动张口问,就很能证明问题了。

“侯爷,你还记得我养的这株蝴蝶兰吗?”

安平侯点头:“当然记得,都养了三四年了吧?天一热一冷的,你就惦记着这花,生怕冻死热死。”

“是呀,”夫人接过帕子擦干手,又接过韶华递来的手炉,舒了口气,“一盆花而已,我都时时惦记,何况是朝夕相处相依为命过的人?也是云霄这孩子重情,不然,当初我们与他说亲,可没有这么顺利。”

别说霍云霄了,她连身边的范嬷嬷也是离不开的,若是谁要赶走范嬷嬷,她第一个不乐意。

人跟人的相处,感情深浅不可捉摸,这一点,霍云霄的做法,倒也不算不可理喻。

安平侯想起自家女儿是换了一个又一个,霍云霄不高兴,但从没有表面上露出来过。

“这倒是,云霄这孩子是个重情义的,不过,这么一想,我今儿那些话,是不是说得不太好?”

夫人倒没觉得不好,只是接了一句,“告诉他怎么处理嬷嬷的关系也算不得不好,但最主要的,是要让他明白尊卑,主子跟下人怎能混为一谈?他如今回来了,以前可以说年纪小无人管教不懂,但让一个嬷嬷牵制这么久,也该清醒了。”

安平侯听着连连点头,又以人度己,回想年轻时候的混账事儿,还有自己那胡搅蛮缠的亲娘,不由心虚。

他很庆幸自己娶了这么好的夫人,不由伸手去握住夫人的手,“阿若,我……”

夫人不着痕迹地避开,笑着朝韶华道:“今儿侯爷在咱们这吃晚食,快去摆饭吧。”

安平很不尴不尬地收回手,笑嘻嘻地跟着进了屋。

夫人忽然回头,说了一句,“梅儿若是回来,你不许再给她银钱了。”

安平侯一愣,眼睛乱飘,“我没给啊,没有。”

夫人摇摇头,也懒得再说,夫妻俩进屋吃饭去了。

安平侯在含春院留宿不成,晚上就又去了周氏那,望着被自己滋润的美娇娘,他心里颇为得意。

这一得意又有点心酸,自己那漂亮贴心的宝贝女儿,居然嫁给了一个臭小子,这不跟当年夫人嫁给自己是一样的嘛?甚至还要过分点。

安平侯觉得自己比霍云霄还是要好一点的,越想越叹气,第二天就起晚了。

他在宫门前的寒风中缩着头,天色都还未大亮呢,就看到霍云霄大步走过来,心里暗骂了一声,这混小子,挑时间都不会的?

霍云霄心里还是想不通,他昨天想了一天,晚上也想了很久,居然想不到赵嬷嬷喜欢什么,感觉赵嬷嬷只喜欢照顾自己。

他将疑惑说给安平侯听。

安平侯急急忙忙地摆手,但脸上还是端着长辈的架子。

“云霄啊,她有没有喜欢干的事儿,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她只是个嬷嬷啊,你得明白,你是主子,她只是个下人,你去考虑一个下人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这乱了尊卑,明白吗?你得记着,你是个主子。”

霍云霄眼中露着疑惑。

安平侯无奈拍拍他的肩,“这么说吧,你平日里见到那些人,可以随意拱拱手就行,但你见到太子,见到皇子,见到皇上,你就不能只是拱拱手了,你得弯腰,这个时候,我们是卑,你看皇上什么时候会关心我们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只要我们做好事儿就行了,明白了吗?”

霍云霄看着他,没有说话。

安平侯看宫门前,同僚都走完了,这下也端不起架子了,一把甩开女婿的手,飞奔着跑了。

跑到一半又停下,“云霄,以后要是还想找我说说话,那就下值以后,啊,记住了。”

谁大清早地谈心啊?这小子,真是一点不懂事。

霍云霄望着岳父的身影,也只能转

身走了。

随着天色渐晚,寒露凝结,朔风越发凌厉,霍云霄跟大头两人总算是要打道回府了。

霍云霄的脚步有些沉重,眉头紧锁。

他才从东宫出来,从前他从未注意过除去太子太子妃以外的人,但今儿瞧着,他们身边的嬷嬷或是宫女,一个个都十分有序,哪怕是伺候了许多年的老嬷嬷,一样是尊卑有度,毕恭毕敬,绝不会逾矩。

司空见惯的东西如今细细思量,再放在自己身上,竟然察觉出那么多不同?

或许岳父说得没错,就是乱了尊卑。

他很小就被师父时不时带去军营,军中的日子,没有外头这么复杂,他懂尊,懂得人要孝顺,但如今是第一次这么直观感受到卑。

尊卑有别。

霍云霄情不自禁想起了那碗药汤,还有被自己打飞的勺子,心头闷闷的,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温竹君这几天明显感觉到霍云霄有些变化,但也说不上来,只觉得他好像话少了一点,也没那么咋咋呼呼的。

尤其是面对下人,从前他无视,也压根不介意这些人是不是尊敬,如今他不仅会观察,还会训斥一两句。

最明显的,就是面对赵嬷嬷,从前两人亲如母子,亲密无间,但如今好像两人之间多了一层隔阂。

温竹君觉得,他身上好像少了一丝丝草莽气,多了点玉京那些高门大户里,正经主子的样儿。

她有心想问问,但又怕涉及赵嬷嬷这个敏感的人,引火烧身,只能闭嘴静观其变。

进了腊月,腊八节也就到了。

夫人早早就给温竹君送了信儿,打算这一天带她在后宅的夫人圈儿里露露脸,这些也是当家主母必备的技能。

寒冬腊月,滴水成冰。

屋内的炭盆又多点了一处,上头烧着粗口大肚的铜壶,里面的水一直在咕嘟咕嘟冒着气泡,屋内温度湿度正好,温暖如春。

温竹君却觉得太干了。

好不容易渐渐回神,她喘个不休,整个人犹如水里捞起来般,浑身酸软。

“夫人,”霍云霄紧紧抱着温竹君,在她脸上贴了贴,见她眸中失神,眼角含泪,便轻轻拨开贴在她颊边的碎发,哑声道:“还好吗?”

温竹君微微睁开眼,指了指一旁早就预备好的水,就着霍云霄的手喝下去后,总算是舒服了些。

夫妻俩收拾好,重新躺进了被窝。

温竹君想起件事儿,“明儿腊八,我得跟母亲去布施,你呢?要做什么?”

要是没记错,腊八是会休沐的。

霍云霄一愣,但也实话实说,“我要送嬷嬷去久安,那里有一个庄子,是母亲最喜欢的一个庄子。”

温竹君的惊讶实在掩饰不了,“你要送嬷嬷走?”

“嗯。”霍云霄声音闷闷的,表情难掩失落,或许情感太过于复杂,他无法宣之于口,只能紧紧抱着温竹君,胸膛高低起伏。

“确定了吗?”温竹君想到赵嬷嬷那日的苍老模样,叹了口气,“你跟赵嬷嬷说了?”

霍云霄的手不自觉地捋着温竹君的头发,喃喃道:“说了,嬷嬷不肯,但师父教过我,若找到了目标,那就要尽快执行,中间的时间,就算再纠结再犹豫,也是浪费时间而已。”

他已经想定了,既然嬷嬷留在府里,大家都痛苦,索性大家分开,都能过得好。

于他而言,嬷嬷并不是下人,但现在对他的生活形成影响,那就干脆点,他本身也不是拖泥带水的性格。

温竹君点点头,“要我为嬷嬷做点什么吗?我可以送送她。”

“你真好,”霍云霄忍不住又亲亲她,有些担忧,“不过,以后府里的事儿,都要你来操心,会不会觉得累?”

温竹君笑着摇头,她才算不上好,赵嬷嬷的离开,是她推了一把。

“怎么会?我母亲一个人操持安平侯府,也从未喊过累,我也可以。”

霍云霄觉得跟温竹君说话很舒服,也从未在她身上体会过尊卑,最近几天自从有了这个尊卑的概念,他现在看到谁都要思考一下。

他觉得,他其实还是喜欢和温竹君这样的状态。

翌日一早,总算是风雪初霁,只是屋檐下根根冰棱依旧能看出冷寒。

温竹君没有赖床,老老实实跟霍云霄一起起床。

赵嬷嬷早早就在外间候着,手里拎着包袱,看起来颇有些丧家之犬的意味。

温竹君看过去的时候,她默默地低下了头,就这么短短几天,赵嬷嬷又瘦了一圈儿,连鬓角的白发也多了。

她一时间不知该怎么作出反应,高兴算不上,不高兴,也算不上。

赵嬷嬷主动走过来,将一个檀木箱子交给温竹君,“夫人,这里面有库房的钥匙,还有府里下人的身契,还有侯府的地契等东西,如今,都交给您了。”

温竹君接过箱子,并没有立刻打开,而是又递给了玉桃。

赵嬷嬷见状,心里勉强舒服了点,朝她笑笑,表情悲苦中又带着点落寞。

她看向霍云霄,两片薄唇蠕动,但最终,一句话没有说。

霍云霄也默默地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相对无言。

温竹君看两人这模样,有些没忍住,主动挽住赵嬷嬷的手臂,笑道:“嬷嬷,我送送您吧,陪您说两句话,好吗?”

赵嬷嬷随着她往外走,哑声道:“夫人,您要跟我说什么?”

她苦笑了一下,眼角有泪光闪烁。

温竹君面色平静,并没有胜利的得意之色。

“嬷嬷,侯爷长大了,有自己的生活,现在是您该好好享受日子,辛苦这么多年,总要让侯爷尽尽孝心,您说对吗?”

赵嬷嬷没忍住,苍老瘦削的脸上滑过两道泪痕,花白的头发被寒风拂面,越发凄凉。

“嬷嬷,您别伤心,”温竹君拍拍她的手,“听侯爷说,那庄子是母亲以前最喜欢的,您去那儿颐养天年,要是想侯爷了,就回来看看,逢年过节,我就派人去接您回来瞧瞧,您放心,我会照顾好侯爷的。”

赵嬷嬷听到她这话,有些诧异,又觉得心酸。

她忍不住擦擦眼角,“夫人,这些日子,对不住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感觉像是被蛊住了,莫名其妙地就这样糊涂……”

温竹君摇摇头,也不去在意这话里的真假,只是尽力用自己的教养去规劝。

“无碍的,嬷嬷,我都懂的,您别放在心上。”

食物会有酸甜苦辣,世界千姿百态,人也一样有种种模样。

温竹君有时候也会有点小庆幸,自己生在了温家,有单纯的美貌娘亲,有宽容慈和的侯爷爹,尤其是有夫人那么好的导师引领,感觉做什么,都有了很好的模板。

霍云霄一直跟在后面,听到这些话,他满脸感激地看向温竹君。

他觉得,夫人做事真是熨帖。

温竹君目送一行人一路走远后,便收拾着,准备出发前往感念寺。

作为已婚的妇女,比在闺中的自由,确实要多了很多。

玉桃本该是叽叽喳喳的,但她此刻一言不发,显然对赵嬷嬷的离去,百味陈杂。

“小桃子,别去想了,”温竹君捏捏她的脸,“你放心,你以后,绝对不会是赵嬷嬷。”

玉桃赶紧呸呸呸地了几声,又朝空中双手合十拜了拜。

“姑娘你又瞎说,快呸两声,我才不要当赵嬷嬷,你会长命百岁的。”

温竹君见她急得又叫姑娘,噗嗤笑了起来。

“那就别再想了,赵嬷嬷算不上坏人,她只是分不清自我了,现在不正是皆大欢喜嘛?”

其实就连大哥哥都会对母亲的爱产生疑惑,何况霍云霄这种钢铁直男。

男人以前需要母亲,是本能,但他长大了需要妻子,同样是本能,女人只是点缀,谁让这个世界是围着男人转的呢?

最最可惜的是,赵嬷嬷有亲娘的感情,但她不是亲娘,所以在霍云霄世界里,理所应当的,就应该是赵嬷嬷去退让,但赵嬷嬷似乎没有想通这件事,她连霍云霄已经长大的概念都没有。

而温竹君,只是趁机捡起了胜利的果实。

这里面,没有坏人,也没有特别肮脏的算计,只有人性跟利益的拉扯。

到了觉念寺,天儿还早呢,太阳刚露出头,远山处还有淡青色,但寺门前已经人来人往,喧闹不已。

玉桃望着面前的人,也庆幸了一句,“幸好夫人今天起得早。”

温竹君敲了下她的脑袋,“再说这话我就扣你钱。”

玉桃瘪嘴,哼,夫人老是这样恐吓她。

绿橘在一旁捂着嘴笑。

“三妹妹?”忽然一道声音传来,“三妹妹,正巧呢,你也这个时辰来?”

温梅君带着纤云跟飞星也来了,笑容灿烂,后头还跟着个江玉净 。

“大姐姐?”温竹君笑着迎了过去,“大姐夫,你也来了?”

她细细一打量,发觉温梅君看起来圆润了些许,脸色也较之从前多了点气血,而江玉净倒是没什么变化,看起来依旧书生气,不过身上的衣裳料子,越发好了。

“大姐姐,你气色好了许多,看来最近有喜事?”

江玉净见温梅君笑吟吟地就要说话,连忙拦了下来,沉稳道:“三妹妹慧眼,不过这事儿得等些日子才能说,免得冲撞。”

温竹君恍然,不由看向了温梅君的肚子,玉京确实是有胎神的说法,头三月不能出口。

“那真是恭喜大姐姐大姐夫了。”

温梅君听到这声恭喜,那真是比吃什么灵丹妙药都要重要,她甚至手都叉在腰上了。

“三妹妹,你也要抓紧呀,霍家人丁凋零,你早些生一个,妹夫肯定会对你更好,还有……”

温竹君:“……”

江玉净忍不住开口道:“这会儿风还冷着呢,我们先去找岳母吧?”

温梅君如今一朝有孕万事足的样子,路上拉着温竹君说悄悄话。

“三妹妹,你知道吗?父亲说三妹夫找他取经呢……说什么尊卑有别,让他想明白什么是主子跟下人,还让他别管什么嬷嬷,他还管一个下人喜欢什么呢?他管这个干嘛……你说三妹夫是不是傻了?拿个嬷嬷当娘,那是个下人,要是传出去肯定让人笑掉大牙,我看他真是蠢……”

站在一边的纤云跟飞星听到这些话,表情都有些僵硬,埋着头,不敢动作。

温竹君听得很是诧异,联想这些天,霍云霄的种种奇怪举动,不由沉默。

虽然听到大姐姐说这些话一点不意外,但跟玉京那些聪明又凉薄的人比,莽撞不懂人情世故,还缺心眼的霍云霄,竟然也有血有肉起来了。

果然人跟人不能比,一比就完蛋。

“三妹妹,霍家那个嬷嬷,现在怎么样了?”温梅君止不住地好奇。

温竹君回过神,朝她笑笑,简短道:“今儿一早,夫君就送赵嬷嬷去庄子了,说是请她过去颐养天年。”

温梅君听得起劲,可能是心情好,难得夸温竹君。

“这么看来,那三妹夫也不算蠢了,还能领会父亲的话呢,三妹妹,你可真是厉害,那精明老嬷嬷你都能赶走,换了我可能还真不行,哼,我就说嘛,难怪母亲给你钱又给你铺子的……”

温竹君听到她都开始冷哼了,语气明显不对,心里警报滴滴响,赶紧岔开话题。

“大姐姐,今天二姐姐肯定也来吧,咱们去找找?”

不过很可惜,温兰君今天没来。

温梅君大概心里不舒服了,气哼哼地跟江玉净抱怨,话密得很。

“那丫头怎么回事?平日爱答不理的,现在也不出来活动了?她夫君可是名落孙山呢,也不来巴结点,以后怎么在官场走动?这样怎么能……”

温竹君一眼便瞧见江玉净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这可是纯正的书生,凭真本事一路从底下杀上来的,对贵人们的这种结党营私,天生就厌恶得很。

她连忙打断温梅君单方面地胡乱输出。

“大姐姐,如今你得少说话,听说这头三月最重要,话少能保存精力,对孩子好。”

温梅君疑惑又控制不住地相信,“真的?”

“真的,人活着也就那几口气,”温竹君脸不红心不跳的扯谎,“大姐姐,你可得好好养着,人体内气游全身,那是精血所在呢,孩子现在最需要的什么,就是母亲的精血……”

一番胡扯八道,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什么呢,总算是让温梅君闭嘴了。

闭嘴后的温梅君就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江玉净身上,不时给他整理衣领子,或者是把披风扯紧点,还时不时用一种崇拜的眼神看着江玉净,江玉净也回以笑容。

夫妻俩这么看着,就正常多了。

跟夫人碰头后,温梅君反倒跟老鼠见到猫,叫了声母亲,随即就一言不发。

温竹君瞧着,知道有事儿,但也不多言语。

“母亲,您来的好早。”

夫人笑着招手,“竹儿,你今儿要见的人多着呢,跟紧我些。”

温梅君看着眼热,有些不高兴,“母亲,您怎么不说带我?往些年您都带我的?”

夫人瞥了她一眼,又看了眼江玉净,上下打量一圈,笑道:“你们俩还是第一次结伴来觉念寺吧,好好游玩便是,如今你不是一个人,万一挤着怎么办?”

她说完便带着温竹君走了,趁着日子好,去跟各家夫人那混个脸熟。

这都是一年年积攒下的人脉,跟前朝官场息息相关,谁家升官,谁家贬官,谁家跟谁家是姻亲,谁家如朝阳东升,谁家日暮西山,在这圈子里,完全能展现。

温竹君除了有个华而不实的侯夫人头衔,也就是个京都指挥使司守备的夫人,算不上什么人物。

但夫人经营多年,又背靠姚家,她为人机敏,长袖善舞,原本就处理得不错。

现今大儿子眼看半只脚踏入朝堂,还攀上了付家,她在后宅圈子里越发有些份量了。

一圈下来,夫人明显疲惫,一直捏眉心。

温竹君看她紧抿的唇,还有轻蹙的眉,察觉到夫人不太高兴,夫人极少情绪外露的。

她端了杯茶过来,“母亲,您歇歇,来喝杯茶。”

“你看到江玉净身上的衣裳没?”夫人端着茶,忽然道:“那可是新近从南边送来的上好云锦,一匹布就得一百两银子,我都没给你父亲添置呢。”

温竹君听得咬唇,没说话。

夫人一边叹气一边摇头,“你猜你大姐姐手上,还有没有余钱?”

温竹君斟酌道:“母亲,大姐姐成亲一年多,应该心里有数的……”

“呵,有数?”夫人嗤笑,“那个蠢货,要不是你父亲私下贴补,她哪能这么舒坦。”

她面色淡淡,语调却满是无奈,显见失望至极。

温竹君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大姐姐确实是个好哄的人,以前被母亲压着,还能听得进去话,如今成亲了,没了母亲耳提命面,便开始以夫家为重了。

唉,她羡慕大姐姐有个母亲事事兜底,万事不愁,但大姐姐偏不是这么想。

“母亲,您别想太多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吧。”

夫人阖眸,半晌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