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捡漏的第二十四天母亲说成亲这天不能……

武安侯府。

乔楠一言难尽地看着霍云霄,不禁泄气,“你这孩子,不是让你亲自送去嘛?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该不会没买东西吧?”

霍云霄站在兵器架前,一脸平静,无波无澜,“买了,不过太麻烦了,我让大头送去就可以。”

“你说你这孩子,哎哟,”乔楠连连叹气,“你娶人家,好歹也要有个态度吧?那孩子挺好的,你不在这段时间,时不时就亲手做点心派人送到我那,知冷知热的,懂事得很……”

霍云霄抽了长剑出来,随手挽了个剑花,不在意道:“若不是母亲跟姨母,我可能都不用成亲,她也不用麻烦懂事做什么点心……”

“好好好……”乔楠败下阵来,气得连连摆手,“别的我不说了,你答应这门亲事,不就是想报答安平侯吗?你要娶人家的女儿,你好歹也要好好对人家吧?”

霍云霄面露不解,“我买了那么多首饰过去,这还不算好吗?”

乔楠:“???”

“侯爷,侯爷,安平侯府的三姑娘派人送点心来了。”一个四肢健壮的大头青年一边喊着一边冲了进来,憨厚地挠头,“说是谢谢公子的礼物,这点心我闻了,可香了。”

乔楠笑眯眯的接过盒子,“这丫头真懂事啊,知道你回来就赶紧送东西过来,不止长的美,点心做的也极好,是个会过日子的,你肯定喜欢,尤其是她做的那个蛋糕,哎哟,好吃的很……”

霍云霄看都懒得看,面无表情,自顾自拿着剑进了沙坑。

乔楠长叹一口气,心里只觉无力。

这孩子从小就喜欢舞刀弄剑,似乎对女人压根就没兴趣,成亲这事儿,要不是姐姐临终嘱托,还有她忙着张罗,他怕是都懒得搭理。

她也揪着他身边的人问过了,没有女人,也没有男人,纯粹就是对情情爱爱的没兴趣。

乔楠觉得霍家大概是要绝后了,希望地下的姐姐姐夫别怪她。

其实她对温家本来不太满意,亲事谈得反反复复,人也换来换去,哪有人家是这样说亲的?

可谁让霍云霄这孩子认死理呢,非要温家的姑娘,从大姑娘一路谈到了三姑娘,总算是定下来了。

再次看到温竹君后,她反而满意了许多,她就不信了,这么美的姑娘,跟天仙似的,娶回来以后,他还能整天对着刀啊剑地发挥精力。

“你既然回来了,就该早些商议婚期呀,你自己有没有什么想法?”

霍云霄长剑一横,冷眉冷眼,“都说过了,一切全凭姨母做主。”

到了年纪的孩子就是这个鬼德行,难搞得很,本来战场喊打喊杀身上煞气就重,好不容易回来,整天装个冷脸剑客给谁看呢?

要不是亲侄儿,乔楠真想一脚踩他脸上。

……

春思院中。

玉桃气喘吁吁地。

“我送去后,也没人叫我进去,我只能放下点心走了。”她一脸忐忑,“姑娘,会不会是真的瞧见了?”

温竹君沉吟道:“瞧见也没什么,我又没做坏事,不过是碰巧见到友人罢了,你点心送到又没被赶,就说明没事儿了。”

玉桃却很惶恐,“姑娘,时间太巧了,别的时候还好说,偏偏是这个时候,咱们出门又少。”

温竹君心里也觉得巧,不过这事儿她也不怵,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不能因为她跟别的男人说两句话,就要悔婚吧。

这种人不嫁也罢,大不了,换个男人也是行的。

不过这话肯定不能跟玉桃说,这丫头已经很自责害怕了,方才一直在后悔没及时拦住人,没做好本分。

“行了,我们也去看看首饰吧,别担心,有我在呢,怕什么?”

玉桃闻言还真松了口气,姑娘那么聪明,什么事儿都能解决的。

温竹君也耐下性子看送来的首饰。

霍云霄果真大手笔,出手就是十二件首饰,臂钏、步摇、华胜、耳坠各两样,还有一套极为精美的银花丝花卉蝴蝶纹璎珞项圈,和银花丝祥云纹手链。

难怪夫人一刻不停地送到春思院来,这要是两个姐姐看见了,又要眼刀子扎死她。

很好,看来霍家经济确实不错,霍云霄也不是个小气的男人,夫人果真可信。

温竹君嘴角勾起。

是夜,落了一场大雪,天地一片清白。

夫人有些紧张,就怕女儿成亲也会下大雪,便连着几日让人在街头扫雪,别到了成亲那日,闹出笑话。

温竹

君也从旁协助,每日调配人手,以保证婚礼顺利进行。

到了腊月初三,好在没有继续下雪,安平侯府一早就忙碌起来了,府里彩幡张挂,人来人往,气氛紧张。

夫人更是眯了会儿就起来了,连带着安平侯也瞎忙。

温竹君跟温兰君帮忙,分管了府中厨房事宜,两人被夫人委以重任,都不敢糊弄。

一大早,天还黑漆漆的,温梅君刚被丫头唤醒,就看到三个妹妹顶着一脸困顿,裹得像个球,围坐在榻边蔫哒哒地等她。

心里不由十分感动,泫然欲泣。

“你们都来陪我呢?”

温兰君打了个呵欠,“我们敢不来吗?你昨儿就差把我们按在这睡下了。”

温梅君面露窘迫,“我有些紧张,你们陪陪我。”

温竹君让纤云跟飞星准备好热水,又殷切握住温梅君的手,柔声道:“大姐姐,别紧张,今儿是你的大日子,可不能出错。”

温梅君被她的手冰得一个激灵,本想甩开,但听她言语温柔,姊妹情谊作祟,眼泪都要下来了。

“三妹妹……”

温菊君则是迅速爬上榻,钻进了姐姐温暖的被窝,“大姐姐,母亲说成亲这天不能哭。”

温梅君眼泪迅速一收,随着丫头们的忙碌,也赶紧起身梳洗了。

燎炉终于重新烧好,温竹君捧着暖手炉,人算是缓过来了,就是成亲的事儿太多,这房里人来人往,热气一直上不来。

温兰君小脸吹得通红,小声道:“幸好我成亲的时候不冷。”

温竹君深以为然,觉得这成亲的日子,是该好好选选。

等到这边收拾好,送亲的人陆陆续续地来了,厨房那边也要忙开了,总要招待宾客不是。

果然,这种容易出事的大日子最考验人了,温竹君跟温兰君初初遇到还真有些慌乱。

什么昨儿买的鱼被冻死了,羊肉被雪埋得太深,一早忘记化冻了,酒被砸了好几坛,不够用了,送柴火的今儿来迟了……

琐事一大堆,好在,最后都圆满解决了。

眼看时辰将至,缩了好几天的太阳,竟然露出了笑脸,大家都十分高兴。

夫人更是连声祝祷,说老天帮忙。

温竹君笑道:“吉日吉象,大姐姐定然会顺顺利利,将来夫妻和睦,子孙满堂。”

她一扭头,正好看到温兰君也帮着温梅君整理婚服和头发。

神情认真,眉眼间有一抹忧愁,没了往日的针尖对麦芒,见她目光看过来,温兰君赶紧缩手,满脸不自在地扭头。

温竹君心里觉得好笑,又很感慨,姊妹间的感情真的很复杂,弯弯曲曲扭来扭曲,好在,大家的底色都被教得很好,心地都不坏。

这时窗牖间传来喊声,丫头兴奋地叫:“姑爷来迎亲了……”

江玉净被几个舅子拦住,又是作诗又是舞剑,狼狈不堪,闹哄哄地扯了半天,大冬天愣是闹出一身汗,总算在吉时前勉强过关。

温春辉温春煌还拍他的肩,“太单薄了,日后不止要苦读书,还要勤加练习身体啊……”

江玉净红着脸点头:“大哥二哥教训得是,我一定,一定……”

温兰君带着琴瑟躲在柱后,遥遥瞧见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江玉净,笑容堆面,胸前戴红花,一脸春风得意,心情万分复杂。

上一次她与江玉净成婚,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这么高兴?不过庶女跟嫡女肯定是不一样的,想到江玉净总是对着她面无表情的死样子,此刻他脸上的笑容就格外可恶与谄媚。

原来将来的栋梁,其实也跟凡夫俗子一样,会趋炎附势,也会门缝里看人,没什么了不起的。

哼。

温兰君撇撇嘴,露出不屑又不甘的神色,一甩帕子,扭头就走了。

吉时已到,新娘子就该出门了。

温梅君头戴凤冠,一身正红圆领袍婚服,大袖衫上披挂大红素罗霞帔,被温春辉背着,一步一步出了新房,含泪拜别父母双亲。

温竹君觉得这身实在太漂亮了,凤冠霞帔,当真是五分颜色,都能衬出十分。

夫人看着高大的儿子背着满身正红的女儿出了门,在无人看到处,轻轻抹了抹眼泪,但眼泪根本就止不住。

安平侯更是慈父模样,十分不舍女儿出嫁,殷殷叮嘱个不停。

温竹君默默上前,握住夫人的手,悄声道:“母亲,大姐姐一定会过得很好的。”

夫人朝她露了一个真心而又慈和的笑,随即拍拍她的手,“今天你跟兰儿辛苦了。”

……

接下来的三天,夫人都在盼着回门这日,又是期待又是忧心。

等真到了回门这天,温竹君不等周氏来叫,顶着严寒早早就起身了,她是不爱早起,但人得合群。

果然,今天含春院里的人头,就齐整多了,大家都不敢拂夫人和大姑娘的脸。

除了二姐姐的姨娘元氏,其他五个姨娘全都来齐,连住在外院的三春也来了。

琴瑟看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姑娘,姨娘今儿要是也来就好了。”

“她来了,肯定要出事。”温兰君现在不想婚事出变故,姨娘要是知道自己拒绝了霍家,选了姚家庶子,怕是要发疯。

“还是别出来吧,反正母亲会好好看顾她的。”

虽然她惧怕、厌恶夫人,但她也敬佩夫人,相比较糊涂的亲娘,她心底里更相信夫人的为人。

温竹君牵着温春果在人堆里给夫人请安,然后兄弟姊妹间相互见礼。

几个哥哥们住在外院,读书也忙,见面的机会可不算多。

温春煌的姨娘去世得早,幼时和周氏很亲近,他见到温竹君后,就又一次询问她的亲事是不是甘愿?

温竹君知道他是真的关心自己,笑道:“母亲挑的人,自然错不了,二哥哥,你近来读书可好?”

温春煌笑着点头,“上次你帮我做了露指头的手套,好用得很,大冬天写字也不怕手冷了……”

一边的温春成也跟着道:“好妹妹,你帮我也做一个吧,我的手都快冻成鸡爪子了。”

他与温竹君只差了几个月,两人幼时总在一处玩耍,不过,他不爱读书,总是被先生罚。

温竹君将玉桃拉过来,“我只是画了样子,做东西,还得看我家的小桃子呢。”

玉桃缩头缩脑的,小脸通红,“我会好好做的。”

温竹君在一边嘿嘿笑,“两位哥哥可不要忘记赏钱啊。”

温春煌和温春成自然答应,都笑话她钻进钱眼里,把丫头都带坏了。

这时温春辉恰好过来,闻言端着手道:“这哪算什么掉进钱眼了?好歹是三妹妹一番心意,你若这次平白受了,下次可怎么好开口?三妹妹也有自己的事儿。”

两个弟弟受训,赶紧拱手称是。

含春院冬日的景致也极美,四季常青的草甸在雪中若隐若现,尤其是夫人侍弄的两株腊梅,花蕊在雪景中犹如烈焰,当真是好看。

温竹君瞧着满满当当热热闹闹的院子,又看向夫人。

侯府这一代人丁兴旺,这几个哥哥眼看着马上也要娶亲了,不知夫人会不会觉得累,又或者后悔给侯爷爹纳这么多妾。

不过侯爷爹也确实能生啊,尤其是那几年,正值壮年,孩子是一个接一个地蹦出来。

这时韶华快步走来,脸色似乎不太好看,俯身在夫人耳边耳语了几句。

夫人只是眉头微微一拧,随即笑道:“梅儿回来了,兰儿竹儿菊儿,你们姊妹一向要好,不如去迎一迎?”

温竹君敏感察觉到有事,扯了温兰君一把后,跟着哥哥们屈膝告退。

温兰君脸色很臭,“嫁了人派头倒是越发大了,寒冬腊月,还要人去迎……”

“二姐姐,别说了。”温竹君几人到了后,果然瞧见纤云和飞星正拉着温梅君呢,江玉净这会儿应该是被侯爷爹跟哥哥们招呼着问话。

“姑娘,别生气了,走吧。”

温梅君梳着妇人头,头上首饰不少,穿得也很华贵,人却气鼓鼓的。

“说了不要带那些东西,我都买好了,为什么非要拿,穷酸得很,告诉他,不许拿出来……”

温兰君本来还很不高兴,闻言似是想起什么,顿时眼睛一亮。

温竹君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好,立刻上前拦截了话头,“大姐姐,可算到了,母亲都着急了,让我们来迎呢。”

温梅君的神色很不自然,但还是勉强做出一副“我很幸福”的模样,昂着头傲娇道:“还算你们几个有良心,知道来迎我。”

温兰君背地里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温竹君想起方才夫人给她使了个眼色,便犹豫着开口,“大姐姐,你是不是跟大姐夫吵架了?”

温梅君心事被直接戳破,不由脸色涨红,怒目而视。

温竹君接着道:“大姐姐,母亲这几天很担心你,好不容易盼到你回门,你也不想让母亲伤心吧?咱们是亲姊妹,你要是有事就说出来,我们帮你想办法,免得母亲费心伤神。”

温梅君咬着唇,面色为难。

倒是飞星忍不住了,“三姑娘,我们姑娘为了照顾姑爷的面子,专程用自己的银子贴补,买好了东西就为今日回门,但姑爷不领情,非要带着他家准备的东西,我们姑娘不愿意……”

话出了口,后面就好说了。

温梅君哭哭啼啼自己开口,原来是江玉净跟他娘准备的山野村货,她不想带来,怕府里笑话。

“我都说我来准备就好,你说我这不是为了他好吗?他反倒不领情,说我若是嫌弃他,他就不回来给我丢人了……”

纤云在一边小声道:“姑爷没这么说……”

温梅君气的低吼,“反正他就是这个意思。”

温兰君在一边听得快要笑出了声儿,活该,让你抢。

上一次她和江玉净成婚,回门的时候,她为了表现得体贴,也是这么做的,但江玉净那个死书呆子,就是不领情,还掉书袋子,一大堆之乎者也的大道理压她。

没想到轮到嫡女,也是一样的待遇啊,温兰君还真有些高看江玉净两眼了。

一想到温梅君也要经历这些破事,她心里就爽得不得了,抢得好啊。

“哎呀,大姐姐,大姐夫怎么这样啊?你都这么为他考虑了,他还误解你,实在是太过分了,我替你不值……”

温梅君一听这话,瞬间觉得有人懂她,眼泪汪汪地。

温竹君扭头看着二姐姐,见她异常兴奋,行为怪异,似乎有拱火之嫌,便一把将她挤开。

“大姐姐,你先别生气,俗话说礼轻情意重,大姐夫这么做其实也并不是误解你啊,他也想把自家的好东西拿过来给家人分享,这是好事,说明他看重你……”

温梅君一脸狐疑,“让我被人笑话,算什么好事?”

“就是,大姐姐可是咱们侯府嫡女。”温兰君瞪了温竹君一眼,嫌她多事,“那些穷酸东西拿进来,肯定会被人笑话的,大姐姐,你可要好好骂一顿大姐夫……”

温竹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朝含春院的方向使了个眼色,示意别太过分,还有夫人在呢。

温兰君迫于夫人淫威,不甘不愿地闭上了嘴。

温竹君满意地扭头朝温梅君道:“大姐姐,大姐夫是诗书传家的清流,听父亲和大哥哥说,他为人方正,从不拉帮结派,蝇营狗苟更是一概不理会,我常听人说,人可以穷,但志不能穷,大姐夫此举在我看来,是不卑不亢,有礼有节,父亲一定喜欢,母亲也肯定喜欢,而且你都没拿出来,怎么知道我喜不喜欢?莫非大姐姐小气,不肯给我?”

“你这话听谁说的?我怎么没听人说过?”温兰君心里不乐意,“这些东西有什么好喜欢的……”

温竹君不软不硬地顶回去,“二姐姐平日都不喜欢跟人说话,怎么听得到?”

“你……”

温梅君脸上露出挣扎之色,犹犹豫豫地,红着脸道:“山茶叶和腌制的野猪肉还有那些什么,你真的喜欢?”

温竹君没尝过山茶叶,但她知道这会儿不能表达不喜欢。

她适时地眼睛一亮,本就好看,做这番动作更添好感。

“大姐姐,你知道我最喜欢做点心饮品了,山茶叶我还没试过呢,肯定别有一番风味,野猪肉我尝过,正好最近庄子送了好些冬笋,拿来炒肯定好吃,母亲肯定也喜欢吃。”

温梅君闻言还真露出一丝笑意,别别扭扭的,“你还别说,我那个婆婆炒的野猪肉,味道确实不错呢。”

她还是有些犹豫,“你真的喜欢?大家也不会笑话?”

“放心,肯定不会笑话,大家都会喜欢的,”温竹君笑了,拿胳膊狠狠撞温兰君的胳膊,“是吧?二姐姐?”

温兰君被点到名字,表情扭曲了一瞬,被迫附和,“是是是,喜欢喜欢……”

死丫头,做什么呢?没被温梅君欺负够呢?好不容易有机会踩一脚的,笨丫头。

但是上一次她回门,这死丫头也是这么帮她解围的,想到此处,她心里的火气勉强压下去了些。

罢了,反正看到温梅君这种样子,就足够了。

夫人瞧着女儿笑盈盈地进来,不由松了口气,朝温竹君笑着点了点头。

温竹君心知肚明,回了一礼。

姨娘们看到大姑娘回来,也一一上前行礼,也不会吝啬吉祥话。

等到姨娘们散去后,夫人拉着温梅君单独问话。

三君也没出含春院,只坐在梢间里说闲话,梢间里烧了燎炉,暖融融的。

“三姐姐,大姐姐是不是过得不好?”温菊君年纪小,最憋不住话。

温兰君闻言憋得难受,痛快极了,“肯定不好,不然怎么今儿就闹?那江玉净是个书呆子,大姐姐可不喜欢书呆子……”

“二姐姐似乎对大姐夫很了解啊?”温竹君目中探究,轻声道。

温兰君喉间一哽,满脸不自在道:“没有多了解,不过是一开始说亲,母亲跟我说了些他的情况而已,方才大姐姐那样子,你不也瞧见了……”

三人正说着,就看到温梅君脸红红地进来了,细看眼圈儿似乎也红了。

温兰君心里舒畅,但表面还要装相,赶紧上前关心。

“大姐姐,你可千万别伤心呀,大姐夫是个读书人,他人虽然呆了些,但心不是坏的,外人笑话就笑话吧,你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你说得对,”温梅君星眸含泪,“方才我去见祖母,祖母拉着我说我受苦了,其实我觉得还好,夫君对我挺好的,母亲方才也说嫁人以后就不比做姑娘了,得好好学学收敛脾气,我现在都懂了,呜呜呜……”

上一次不懂事,只当这些老生常谈全是放屁,所以狠狠吃了许多苦头,这次再来,就不能再犯了。

成亲这些天,有好也有坏,但她已经能应付,也想了许多许多,所以那个噩梦,也没有坏处。

她真心实意地道谢,“二妹妹,等你成亲的时候,我一定带着你姐夫好好为你贺喜。”

温兰君:“……”

她被温梅君这话给弄不会了,噎得好半天没话说。

温菊君还算关心大姐姐,拉着她问东问西。

“大姐姐,你过得好吗?”

“挺好的。”

“大姐夫对你好吗?”

“也挺好,他说话很文气,人也温柔。”温梅君羞得满脸通红,“有些像话本子里的读书人。”

温兰君在一边听得咬牙切齿,那是文气吗?分明是书呆子,温柔倒是真的,因为嘴巴长年闭着,还话本子里的读书人?温梅君成个亲是成傻了吧?

她心里说不出的憋屈,虽然这婚事不

可惜,但还是很气。

温竹君默默看着二姐姐手揪在一起绞帕子,似乎很不甘心,不过倒也能理解,毕竟最初是给她相看的人。

温菊君满意了,依依不舍地跟姊妹们道别后,就去学堂念书了,姐姐回门的日子也要读书,真是心累啊。

温梅君作为大姐姐,经此一遭后,还真改了性子,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望着两个妹妹,主动开解。

“你们别怕,成亲也不可怕的,而且有些事,你们做了女人就懂……”

在座的三人表面只有温梅君是经历过的,温兰君跟温竹君还记得自己的身份,纷纷捏着帕子捂脸,假装娇羞。

日正,夫人为表重视,亲自盯着今日的午食。

范嬷嬷脸上带笑,“今儿瞧大姑娘,真是长大了,懂事了,看来这桩姻缘,倒真是错有错着呢。”

夫人脸上带喜,欣慰不已,“还真是,我说的那些话,往日她左耳进右耳出的,今儿都听进去了。”

范嬷嬷道:“想来是大姑爷体贴,之前送了好些信过来呢,大姑娘也回了许多,他们小夫妻感情好,性子自然柔和了。”

“很是。”夫人忽然想起一事,“方才竹儿给她大姐姐解围,说的话很有道理,若真让人笑话了,往后梅儿心里可过不去,姑爷那更不痛快,你去给那些下人紧紧皮,让他们说话小心些。”

范嬷嬷笑了,“放心吧,已经让韶华去了。”

夫人松了口气,嫁女便是如此操心,不似娶媳,是往家里带,是好是坏全由自己。

江家是个小族,祖上在前朝听说也出过能人,不过据说江玉净是小族里旁支的旁支,父亲早逝,穷苦潦倒,要不是会读书,可没有这番遭遇。

如今得娶侯府嫡女,家族倒也不吝啬,倾其所有让他在玉京落脚,江家母子在玉京住的是一处两进的小宅院,还很偏僻。

安平侯有些心疼女儿,也知道姑爷是读书人,便提出暂时借一处宅子给小夫妻住,实在不行,回家住也好啊。

江玉净脊背挺拔,清隽的面上不卑不亢。

“岳父大人,小屋虽小,但能遮风雨,多谢您的美意,实在无须如此。”

温春辉与他关系不错,当初安平侯跟夫人能选上江玉净,也是因着儿子的话,主要想抢在那些榜下捉婿的人前面,将人才笼络过来。

他对江玉净的态度倒是推崇,“父亲,妹夫是个有志气的,一饮一啄自去争取,您别再开这个口了。”

安平侯望着掉书袋的儿子,一时无言以对。

读书人都这样清高吗?可最后苦的是他女儿啊,当年真是后悔,怎么信了夫人的话,让孩子从文?

日正两刻开席,一家人在花厅里坐下,家里人多,用的是平日宴请的大方桌,正北是安平侯,下面右手第一位是夫人,接下来就按照长幼顺序依次坐下。

温竹君每次在这张桌子上吃饭,就忍不住地想,桌子这么大,父亲那个位置虽然尊贵,但是能夹到什么菜呢?

姊妹几个跟着大姐姐,都表情严肃地和姐夫见礼。

温竹君这才真正有机会好好打量这个姐夫,一身月白夹袄,脚下丝鞋净袜,模样清俊,不苟言笑,十足的文弱书生模样,与温梅君坐在一起,还颇登对。

温梅君见父亲和哥哥弟弟们都面色如常,说说笑笑,压根就没人会在意自己带回门的是什么东西,不由悄悄松了口气。

她扭头看向丈夫,正好碰到丈夫望过来的眼神,心里的障碍已除,她自然而然地露了一抹笑。

江玉净虽有些板正,但看到妻子笑了,眉目也柔和了许多。

温兰君瞥了江玉净一眼后,又看看温梅君,两人这会儿还眉目传情呢。

她气得直接扭过头不看了,怕再看下去,就忍不住要骂出口。

席上热闹,最打眼的就是正中间的一道野猪肉炒笋片,都切得薄薄的,笋脆肉嫩,的确可口。

江玉净明显有些不自在,他家中人少,吃饭的时候可没有这么热闹,更别提一堆丫头围着伺候。

温竹君见温梅君自顾自地忙着,没看到江玉净的不自在,也知道她性子本就如此,少有考虑别人的时候。

她夹了筷子笋,朝弟弟使了个眼神。

温春果收到亲姐姐的眼神后,鼓着腮帮子,连忙发自内心地感慨。

“三姐姐,这个肉肉好好吃呀,是什么肉肉呀?我还要吃。”

小孩子声音又脆又奶呼呼的,吃得脸颊鼓鼓的像只小松鼠,大家不由都笑了。

温竹君顺手帮弟弟擦了下嘴,笑着道:“这个呀,你要问大姐姐,这是大姐姐带回来的礼物,好吃吧?大家都喜欢吃。”

这样的宴席,美貌娘亲是没资格上的,所以温春果是由温竹君带着,当然,他身边有奶嬷嬷和丫头,不需她做什么。

温春果果然看向温梅君,一脸好奇,“大姐姐,你带礼物回来了?有小果子的吗?”

温梅君望着小弟弟期待的眼神,难得没用鼻孔对着,抿唇一笑,脸上有些不自在。

“有的,待会儿给你送去。”

温兰君心头暗爽,立刻接话,“小果子喜欢吃肉呀?那让你大姐夫多送你些,这都是大姐夫家的好东西呢,做起来可辛苦了……”

夫人嘴角含笑,掀起眼皮看了温兰君一眼。

温春果年纪小,认人有点慢,又瞪着一双大眼睛在桌上找来找去,总算是落在了江玉净的身上。

他打量了两眼,憋了半天,忍不住挠挠头,脆生生的道:“大姐夫,你身上没有礼物,我看到啦。”

小孩子语调天真,话也直接。

受到注视的江玉净,脸色明显有些局促。

温竹君悄悄睨了温兰君一眼,笑道:“礼物是心意,要好好装起来,可不是这么轻易就让你看到的哦。”

温兰君本来还想继续的,但收到眼神后,心肝莫名颤颤,又缩了头。

温菊君也看着呢,她拍拍弟弟的小脑袋,道:“就是,小果子你真笨,哪有人随身带着肉肉的?肯定是放在别的地方啊。”

温春果眼睛一亮,裹得圆滚滚的身子配上圆嘟嘟的脸和眼睛,格外天真可爱。

他害羞地摸摸头,笑弯了眼睛,“真的吗?嘿嘿,我好笨哦!”

哄堂大笑,连夫人都忍不住笑了。

她看了眼温菊君,促狭道:“别这么说你弟弟,他才多大?哪里懂这些?”

夫人则是趁机和大家介绍这道菜,顺便假装无意点出江玉净的家事,表达了一下自家的态度,又感谢亲家特意准备的礼物。

她说话一向得体,令人如沐春风。

“岳母,只是小玩意,大家喜欢就好,不值得您这般,”江玉净见温家人虽多,但气氛和睦,这会儿还真放松了不少。

他又看着温春果,温声道:“小弟弟喜欢吃,待会儿大姐夫亲自给你送去,好不好?”

温春果吃得满嘴都是油,连连点头,“好好好,谢谢大姐夫,你待会儿可别忘记了哟。”

他说着又小小声道:“也别把肉肉都分光了,要记得给小果子留一份。”

温春辉跟温春煌笑得前仰后合,纷纷表示让馋嘴小弟弟放心,他俩待会儿亲自看着送过去。

“你放心,哥哥那份都给你,让你吃个痛快。”

温春果果真开心极了,裹成球的小身子扭来扭曲,奶声奶气的,“谢谢哥哥。”

大家又笑了起来。

这会儿,连温梅君都放松多了,回来之前她最怕看到家人同情可怜的眼神,没想到兄弟姊妹都这么维护她,心里很是感动。

温兰君在一旁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没想到今儿是这样的情形,还以为能看到温梅君丢大脸呢。

上一次她跟江玉净回来,其实温竹君也是这么帮她的,但她敏感,怎么都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哪怕是现在,她也过不了。

她忘不掉那些人时不时看过来的眼神,带着让她认命的安慰与同情,她也受不了江玉净这个人,虚伪迂腐,跟她八字简直天生不合。

宴席散去,大家坐

在一处喝茶闲聊。

温竹君牵着已经吃饱犯困的温春果在夫人面前请辞,场面的事儿,拉着个小孩子,就等于多了好多借口,比如可以早点走,不用浪费口水寒暄。

夫人摸摸温春果的小脑袋,柔声道:“刚吃饱,可别让他一下子就睡了,小心肚子痛。”

温竹君点头,又和大家请辞寒暄。

她才出了花厅不久,后面温兰君就追上来了,面色不佳,欲言又止的。

“二姐姐,有话要说?”

温兰君不甘道:“温梅君出丑不是好事吗?她以前老是欺负我们,你就不恨她吗?你今天干什么老是帮她?”

尤其是那个江玉净,让他出丑才好,最好是出个大丑,让所有人都笑话看不起他。

“二姐姐慎言。”温竹君抱起眼睛已经眯起来的温春果,望了眼落在后面的奶嬷嬷和丫头,玉桃被琴瑟拉住了。

她面色平静。

“恨不恨的,有什么用呢?人活着,可不能光凭恨支撑,二姐姐,你马上就要嫁人了,五表哥是你选的,安分守己才是你现在最应该做的。”

“我不需要你来教我。”温兰君低吼,面色涨红,“温梅君抢了本该是我的夫婿,你又没损失,当然可以说风凉话了。”

温竹君觉得好笑,这个二姐姐,怎么总是这么糊涂?

“二姐姐忘记了,要不是你闹起来,我现在还不需要未来夫婿呢?那我是不是该恨你?”

温兰君一怔,表情不太自在,但还是嘴硬道:“三妹妹,要不是我闹,你能有这门好亲事?”

“亲事这么好,二姐姐怎么不要?”温竹君嘴角露出一丝讥讽,“难道是真这么疼妹妹?所以要割腕子来让?”

温兰君心虚不已。

“三妹妹,我们同为庶女,应该是站在一边的,你不要犯糊涂呀。”

“犯糊涂的是你,二姐姐。”

温竹君语调加快,面色严肃。

“现在得罪大姐姐对你有什么好处?他们过得不好,你就能好?你那些小聪明小手段在大姐姐面前可能有点用,可一旦被母亲发现,你还要不要嫁人?二姐姐,往日你掐尖要强阴阳怪气,我不计较,但今天我劝你收敛些,莫要胡来,母亲耳提命面说过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并不是一个人,你也有姨娘,你要是想犯蠢,最好等出嫁以后,别带累我跟我的姨娘和弟弟。”

忠告说完,她便抱着温春果大踏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