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章殿
自三日前被传至此,潘玉莲就再未踏出含章殿一步。
以往总感慨宫中的时日格外的漫长,但这次,却觉得时间好像从未这么快过,一转头,太阳就飞快的数度东升西落,催人离别。
……
夜色沉沉,晚风习习间潘玉莲走在了回长信宫的路上。
她没有乘坐轿撵,就这么走在含章殿到长信宫的这条花路上。
繁星密布,月色清寒,薄薄的朦胧亮色洒下,原本沿途花团锦簇的热闹,像是忽的一下散了。
回了长信宫,看着坐在桌边一言不发的潘玉莲,殿内的宫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听梅走了出来。
“娘娘,如今夜色深了,不如,不如您先歇息片刻?”
潘玉莲摇了摇头。
看着满殿宫人止不住的担忧神色,潘玉莲又轻声道:“这会儿睡不着而已。”
“白日里总是有能睡着的时候。”
明崇帝御驾亲征的消息,到这会儿算是传开了。
那些复杂的朝政之事宫中的人也看不懂,只不过他们的心也提了起来。
满殿烛光葳蕤,今夜无人入眠。
直到天边现出鱼肚白之际,外头响起了鼓声——大军出征了。
整夜里都一动不动坐着的潘玉莲,倏地一下站了起来,猛然奔向了宫门口。
“娘娘,娘娘。”
潘玉莲的举动吓了众人一跳。
他们连忙跟了上去,却见潘玉莲站在了长信宫宫门口,再未曾踏出一步。
橙红的辉光毫不吝啬的洒在了潘玉莲的身上,她望着午门的方向,手里紧紧的握着枚印章。
【“朕留汪岑在宫中,无论何事,无论何时何地,你尽管吩咐他。”】
【“禁军三百,凭此印可调动他们,若同中宫凤印一起,可调兵六百。”】
【“都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可这世事不尽如人意,朕,朕是皇帝,万民君父,总得去弥补这个疏漏之处。”】
【“只是朕还有私心……”】
【“玉莲,等朕回来。”】
【“没收到朕的死讯时,无论如何,都要等着朕回来。”】
【“若苍天薄幸……朕愿你依旧风风光光的活在世上,也允你,允你同赴碧落黄泉。”】
……
就知道能做皇帝的浑身都是窟窿眼。
她现在,往后,都能风风光光的活的好好的,哪里会想去死?
潘玉莲面无表情的伸手抹去了眼角的泪。
‘嗤——’
皇帝都不在这,演给谁看呢。
外头的点兵出征鼓噪的烈烈喊杀声里,潘玉莲望着天空,猛的竖起了一根中指。
艹你***的!!!
她费尽心机‘坑蒙拐骗’,好不容易才过上了荣华富贵的好日子,贼老天却总不死心。
剧情被她搅成了一团‘狗屎’。
贼老天也反手‘糊’了她一脸的‘狗屎’。
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反派不得好死。
……
明崇帝出征的这日,整个后宫中都静悄悄的,只间或有两声压抑住的哭声响起。
而潘玉莲却再未有什么激烈的情绪表露。
一贯眼泪说来就来的她更是半点也没见泪水,只是抱着她的珍珠猫,格外安静的在长信宫中待了有足足七日。
到第八日的时候,坤宁宫的宫人直接来请她去‘请安’了。
该说不说,尽管薄皇后总是嫌宫妃们挤在坤宁宫里叽叽喳喳的烦人。
她自己也总被吵得头疼,但中宫请安的事,却一直没停过,就像点卯似的,即便无甚大事,且都去坐坐。
直到这次明崇帝出征,请安的事暂缓,但宫中却莫名的有些浮躁和不安。
翌日中宫就恢复了请安,唯独不见潘玉莲的身影。
自从潘玉莲这个撒娇卖乖间不要脸,绞尽脑汁骗人的骗子,喜提‘魅魔’称号以后——她去不去坤宁宫请安的,薄皇后都随她的意,更是从未遣人来催过她。
皇帝出征后一连几日,潘玉莲都一直足不出户的待在长信宫里,坤宁宫来人请她了。
……
坤宁宫
与以往的喧闹不同,这次殿内却很安静。
静的人心头发慌。
宫妃们一个个都提不起精神,垂着眼坐在殿内,一言不发。
就在满殿的寂静中,殿外响起了太监的通禀声:“庄妃娘娘到——”
听着动静的众人下意识的往殿门口看去——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大片的丁香紫与秋香色相撞,荔枝白的披帛缀在其间。
乌云叠鬓,华光靡艳的美人裹着淡淡的香风,她噙着明媚的笑意走来,走动间鬓间的金步摇微晃,披帛也随着衣裙而动——像是沉闷的夏日里忽的吹进来了一缕清风。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潘玉莲笑着道:“嫔妾来迟了,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看着光彩动人的潘玉莲,原本脸色沉肃的薄皇后下意识的露出一个笑容,:“无妨,坐吧。”
“多谢娘娘。”
满殿的妃嫔起身见过潘玉莲。
潘玉莲大大方方的受了礼后坐了下来。
待宫人奉上茶汤后,她端起喝了一口。
“嗯。”
喝了茶的潘玉莲笑着连连点了点头。
她捧着茶盏看向薄皇后,;“还是娘娘这的茶滋味好。”
自潘玉莲进来后,薄皇后脸上的笑容就没收过,她看着潘玉莲笑道:“既喜欢,就过来多坐一坐。”
闻言潘玉莲却是耷拉下了脸,:“嫔妾还以为娘娘会说要送嫔妾一些呢。”
潘玉莲这话一出,满殿的宫妃都笑了起来。
是,平日里一心一意霸占着皇帝,独得圣心,嚣张跋扈,张狂浅薄的潘玉莲,确实不招人喜欢。
但现在看她——依旧还是这么光彩照人,气定神闲,看的人心头不知不觉
间就跟着也松了口气。
今日宫妃们在坤宁宫请安的时辰都久了些,茶都上了好几次。
而她们也是从茶开始,一路说到了琴棋书画,待这次请安散了的时候,都快到用午膳的时辰了。
潘玉莲还是一如既往般的留在了坤宁宫用膳。
用过午膳,潘玉莲就在殿内来回溜达了几圈消消食。
等潘玉莲又嚯嚯了一阵薄皇后养的珍品奇花异木时,被揪着衣领‘压’回了坤宁宫。
这回潘玉莲可没有什么‘挡箭牌’了。
薄皇后一边翻着宫务,一边数落着潘玉莲。
潘玉莲耷拉着眉眼,伺候她净手的听梅和冬英都在偷偷的笑。
擦干净手,潘玉莲一溜烟儿的就跑到了贵妃榻上,随后她就猫过去,枕在薄皇后的膝上连连求饶。
薄皇后笑着取了帕子,伸手擦了擦潘玉莲脸上沾着的水珠。
哗啦哗啦的翻页声响起,潘玉莲也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可没过多久,翻页的声音停了,薄皇后伸手摸了摸潘玉莲的头,轻声道:“后日去慈宁宫请安的时候……跟在本宫身后。”
潘玉莲倏地睁开了眼。
薄皇后还在说着话,:“……如今信王世子入主东宫。”
“圣上又亲自给他赐婚。”
“如今信王府同闻家结亲,势如中天。”
“宫中又有闻太后在……玉莲,明日,明日且忍耐一二。”
就像每本书的主角一样,每每遇见绝境的时候,他们就会绝处逢生,逆风翻盘,顺势而上。
前方战事吃紧,明崇帝不能,也不会在这时候动闻家。
相反,他还得予以支持,在最快的时间里稳定朝政。
明崇帝至今膝下无子。
所有人都知道新的储君会在几个皇室宗亲里选择,只是没想到一直悬而未定的事,这次会因着这场意外来的这么快。
信王世子监国,又有闻家连同诸位阁老辅佐,现在就差最后一道名义上的旨意了。
潘玉莲仰头看着薄皇后。
薄皇后脸上有担忧,但不多。
她更多的,只是怕闻太后或是那位闻七姑娘会为着那日梅园里的遭遇,给潘玉莲脸色看。
但这种事,说破天去不过也是个小事。
没人会在这个时候,因着几句口舌而已就咄咄逼人的追着潘玉莲不放。
而潘玉莲在明面上更是与慕容烨毫无瓜葛……不对,也是有的。
但那是潘府同信王府的事。
现在为了这点小事,潘老爷都已经灰溜溜的辞官回乡了,看起来吃了大亏的还是潘府。
闻太后……薄皇后就更不担心了。
为着潘玉莲小产的事,太后娘娘她老人家都大病了一场,总有几分容情的。
而明崇帝也是,他眼中的信王世子,和潘玉莲眼中的信王世子压根就不是同一个模样。
毕竟谁还能扒开慕容烨的心看一看里头是个什么颜色?
甚至自入宫以来,慕容烨同潘玉莲只是为数不多的两次点头之交,同他情意绵绵间纠缠不清的是潘府嫡出的二姑娘。
如今哪怕只为着那个位置,信王世子都必得好好的善待众人。
潘玉莲:……心头止不住的无声轻叹。
看看,报应来了吧。
现如今,其他人眼中的‘宫斗副本’同她眼中的‘宫斗副本’,难度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
这种,这种现如今,满宫都是虎视眈眈的仇人,磨刀霍霍等着将她扒皮拆骨的感觉……啧啧啧。
潘玉莲也不是那种看不清形势的傻*,现在就是形势比人强。
若只是面子上过得去……那潘玉莲也能识趣的低低头,也就过得去了。
但若不是为着面子……潘玉莲也实在没那个劲儿在去搞一回宫斗了。
她毫不介意鱼死网破。
活着干,死了算。
“玉莲?”
潘玉莲慢慢的将头埋在薄皇后的腰腹,轻轻的‘嗯’了一声。
薄皇后笑笑,:“都是些小事,倒也不必过于担忧,说不得本宫只是杞人忧天了呢。”
想起慈宁宫里的那杯茶和闻太后还有明崇帝的脸色,潘玉莲又叹了口气。
但愿吧。
……
慈宁宫
要问现在最想见到潘玉莲的是谁?
没错,就是信王夫妇!
这世上,简直没有比潘玉莲更会拉仇恨的人了。
一面之缘间就能叫人翻来覆去,念念不忘的人实在屈指可数,但潘玉莲偏偏就是能做到。
毕竟一个活生生的人,谁想成为另一个人的影子?
这就是赤裸裸的侮辱。
为着潘玉莲,闻家在羞辱她,闻太后也在羞辱她,明崇帝刻薄更甚……这些羞辱足以让闻怜玥记住潘玉莲记得刻骨铭心。
慕容烨在前朝暂时还抽不出空,他人也过不来,但闻怜玥她现在就在慈宁宫。
如今情形特殊,闻怜玥甚至都没出宫,这些时日就一直侍奉在闻太后的身边。
她还跟着宫里的尚宫女官还有掌事姑姑,学习宫中的事务以及其他的规矩。
待到请安的日子,这天天不亮,一夜没怎么睡的闻怜玥就爬了起来,去了梳妆台前打扮。
请安的时辰一到,薄皇后领着一众宫妃到了慈宁宫。
“臣妾嫔妾等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娘娘如意吉祥,祥康安泰。”
“都起来吧。”
看着满殿的嫔妃,闻太后的目光那是一点都不犹豫的落在了潘玉莲的身上。
看着潘玉莲和她手边的茶盏,闻太后心头的怒火‘呼啦’一下就膨胀了起来,甚至她的手都微微的攥了起来。
那日的那杯茶……皇帝,她这个儿子,是当着她的面,喝给她看的。
甚至临出征前,皇帝前来慈宁宫拜别,尽管他都没提及潘玉莲,只说让她好好保重身体,免得他在战场分心。
可他都毫不遮掩的明示——他情愿同潘玉莲这个‘妖精’、同这个‘祸水’一同去死了!
若是潘玉莲出点事,皇帝还能不分心?!
这个孽障,这个不孝子……难不成当真要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混账,得了失心疯!
简直荒唐!!!
“太后娘娘,如今宫中……”
薄皇后说了点什么,闻太后压根就没听进去一点。
这宫里的事情,薄皇后自己一贯都处理的很好。
潘玉莲坐在殿中,捧着茶,降低存在感,老老实实的坐着。
可闻太后的目光,依旧三五不时的就落在她的身上。
薄皇后的话说完,闻太后点点头,随后就吩咐道:“这些日子你们抄的经书,且都送去法华殿供奉。”
对,抄经祈福,也是宫妃们现在顶顶要紧的业务。
听着太后娘娘发话,满殿的妃嫔立即齐齐起身,:“是。”
“庄妃。”
请安的事了了,本来想跟着大部队一起悄悄溜走的潘玉莲被太后娘娘点了名。
薄皇后和潘玉莲一起停了下来。
上首的闻太后已经被闻怜玥扶着起身。
她看都没看薄皇后,只淡淡的吩咐道:“随哀家到小佛堂去。”
闻言薄皇后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潘玉莲对着薄皇后笑了笑,随后她朝着闻太后的背影悄悄的昂了昂头——娘娘,嫔妾过去了?
薄皇后点点头,无声道:“快去吧。”
……
小佛堂内,檀香袅袅,香烛冉冉,供奉的观音像慈眉善目。
跟在后面进去的潘玉莲的脚步放轻了些。
对着菩萨拜了拜的闻太后转过身,潘玉莲规规矩矩的站着。
闻太后眼神忽明忽暗的,在这略微显得有些昏黑的地方,有些吓人。
这模样叫潘玉莲提着心,准备看看闻太后是不是要‘变身’的时候,就见太后娘娘她老人家闭了闭眼。
“自今日开始,你就在这佛堂内好好的诵经祈福,消孽去灾。”
“是。”
潘玉莲老实应下了。
这事不难——
这是特地在膝盖上绑了厚厚棉布的潘玉莲跪着诵经时,第一个时辰时的想法。
等又过了半个时辰,跪在那浑身上下都是汗的潘玉莲就没这个心思了。
夏日本就闷热,这小佛堂内门窗紧闭,更别提有个什么冰鉴这类消暑的东西了。
这会儿又烧着烛焚着香。
满是香烛檀香的气味憋在这佛堂里又闷又熏,让人闻之欲呕。
这老太太就是在撒气似的折磨人啊。
“笃笃笃——”
“佛说般若波罗蜜,是非般若波罗……”
潘玉莲手里敲着木鱼,嘴里嘀嘀咕咕的随便念叨着乱七八糟的经文。
“阿弥陀佛,佛说早知道就去江南了……”
想到跑路的潘玉莲稍微来了点精神。
现在她跑路去江南……好像也不行。
慕容烨如今监国。
宫里众目睽睽之下他不敢轻举妄动。
万一在宫外落在他的手里,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阿弥陀佛,大威天龙,我佛慈悲,真
的好渴……”
嘴里嘟嘟囔囔,眼前晕乎乎的潘玉莲舔了舔唇。
她只有早上起来的时候用了些汤,到这慈宁宫以后滴水未进。
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潘玉莲转身朝着殿门口的嬷嬷道:“嬷嬷,劳烦你去取些茶水来?”
这会儿守在殿门处,盯着潘玉莲的是个她从未见过的嬷嬷。
这面色更白的嬷嬷却生了两条细细的眉毛。
听着潘玉莲的话,她动也不动,只是肃着脸看着潘玉莲,沉声道:“还请娘娘在此祈福消灾,虔心礼佛。”
“啪——”
潘玉莲直接将手里的佛珠和木鱼槌丢在了一旁,随后她毫无顾忌的往地上一躺。
整个人直挺挺呈“大”字的躺在了地上。
这个举动惊得云穗嬷嬷两道眉毛都抖了起来,:“庄妃娘娘!”
潘玉莲懒洋洋的摆了摆手,:“本宫是在诚心礼佛。”
“佛祖慈悲。”
“总不忍心祂虔诚的信众就在眼皮子底下活活渴死,饿死吧?”
“现在,马上,去端水,端吃的来。”
潘玉莲放下手的时候摸了摸头上的发簪。
忍一忍是可以的。
闻太后被她骗的那么惨,现在权当让老太太消消气。
但,凡事都得有个度。
若是她们敢对她动手……今日她就敢血溅慈宁宫。
来一个就收拾一个!
汪岑的人就在慈宁宫外候着呢。
大不了轰轰烈烈的闹开,叫大家都没脸。
至于闹开后怎么收场……且再说吧。
潘玉莲这个没脸没皮的骗子,实在不是那种为了顾全大局就牺牲自己的人。
大局里都没她了,她还顾得了什么大局?
先顾好自己吧。
看着躺在那一副死皮赖脸,混不要脸架势的潘玉莲,云穗嬷嬷哪里招架的住?
潘玉莲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名头如雷贯耳,在这慈宁宫撒野……说不得她还真敢。
云穗嬷嬷不敢动潘玉莲,见慈宁宫的名头又唬不住潘玉莲,她只得出殿去禀报。
……
坤宁宫
眼看着都快到午膳的时辰了,却还没见着潘玉莲。
薄皇后坐不住了,她看着冬英,:“庄妃从慈宁宫里出来了吗?”
冬英摇了摇头,:“娘娘,还没有。”
闻言薄皇后眉心微蹙。
她不觉得闻太后能对潘玉莲又有个什么仇怨,但这时候……确实也太长了些。
薄皇后在殿内来回踱步了片刻,最后她还是道:“走,随本宫去慈宁宫。”
“娘娘……”
冬英下意识的想拦一拦薄皇后。
如今好不容易闻太后不对着坤宁宫横挑鼻子竖挑眼了。
这回要是薄皇后无缘无故的去了,庄妃好端端的无事发生……岂不是又得罪了闻太后。
“去厨房取些上好的阿胶和血燕备好。”
薄皇后去内寝更衣,:“随本宫去慈宁宫。”
“是。”
……
慈宁宫
躺在小佛堂里的潘玉莲见那个嬷嬷出去禀报,她就从地上爬起来,换了个虔心礼佛的跪拜姿势。
这慈宁宫里多少得给点面子。
要是给脸不要脸,那就再撕一撕。
“嘎吱——”
小佛堂的门被推开了。
跪在佛前的潘玉莲装模作样,专心致志的敲着木鱼。
待脚步声停在身旁,她扭头看去,就见闻怜玥莫名站在她身旁。
潘玉莲抬头看着闻怜玥。
闻怜玥也垂眸看着潘玉莲——
因着殿内闷热,潘玉莲浑身汗湿,脸上也沾着细汗,在这略显昏黑的地方,却像是在发光……甚至走到近前,都能闻到她身上那股子淡淡的香气。
现下潘玉莲脸色潮红,发闷的晕乎乎的时候眼睛都有点湿润,特别是她这么朝着佛像跪在,侧着头抬眼看过来的时候……
一站一跪的两人目光对视片刻。
闻怜玥侧过身,伸手从身后跟着进来的宫人手中托盘上端起了茶盏。
“庄妃娘娘。”
闻怜玥将茶盏亲手递了过去。
“多谢,多谢。”
潘玉莲脸上露出笑容,她连连道着谢伸手去接。
“啪——!”
不想潘玉莲的手刚刚挨上茶盏一点,茶盏就直直的落在地上。
“哗啦——”
茶水都洒了出来。
潘玉莲低头看看茶盏,又抬头看看闻怜玥。
却见闻怜玥一脸的惊慌,:“这,这怎么摔了。”
“庄妃娘娘,看烫着您了?”
“这可如何是好?”
潘玉莲摆摆手。
“没烫着,不是什么大事,劳烦你身边的宫人再去取一杯茶就行了。”
“这……”
闻怜玥有些为难的看着潘玉莲。
“娘娘,这茶,就备了一盏。”
说着话的闻怜玥,朝着潘玉莲略微移了移脚步。
绣着兰花的粉色绣鞋踩在金砖的茶水渍上,发出了‘啪啦’的水声。
声音不大,但在这安静的佛堂里格外的明显。
‘骨碌——’
那只绣鞋轻轻的踢了踢地上还有大半‘残骸’的茶杯。
潘玉莲的目光跟着茶盏晃了晃,就听见头顶传来闻怜玥轻柔的声音——
“庄妃娘娘。”
“确实没有多余的茶水了。”
“不如……委屈您就这么喝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