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乃天子脚下。
都说东贵西富,俱是因着来往皆是朱紫红袍,朝上朝下的关系盘根错节的令人心惊。
在这京里,若是一头撞上这样的‘关系网’,很多事都来不及发出点动静就重新变得悄然无声了。
但再怎么是叫人不敢直视的庞然大物,也经不住一个这个时候握着真理和‘道理’的皇帝。
当宫中传下来的命令透着不计代价,不计后果的意思时,底下那些巴着权势渴望往上的人能做到的比想象中的更多,更快,也更加惊人。
内尚监里,待听清长木强压着惊讶和兴奋前来报的信,汪公公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一丝的激动。
他蹙着眉,神情有些凝重的又重复确认了一遍,:“长木,你说的这些……可是真的?”
听着汪岑的话,长木直接当场就跪了下来。
他脸上淡下去的兴奋混杂着赌咒般的笃定,连带着眼珠子都微微有些红。
汪公公从来都不会亏待手底下办事的人。
而内尚监里历来就有‘小消息博大运’的说法,这次正好中了‘头彩’的就是长木。
别以为这宫里太监的日子能有多好过。
进宫后的每一个太监压根就没有‘躺平’混吃等死一说。
你敢‘等死’?
哟,那就甭耽误功夫,真的去死吧。
宫里的差事都是有数的,御前伺候的差事就别妄想了。
而伺候妃嫔的差事……很多太监都比不得宫女与妃嫔更亲近。
但一旦能进了内尚监,有幸跟着汪公公做事……虽然名声格外的难听,还被人骂着‘疯狗’,但这话,你让他当着汪岑的面骂来试试?
这世上沾着权势的一切,当真是格外的令人着迷。
若是在能查出什么,原本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就会低着头、跪在那痛哭流涕,苦苦哀求,丑态百出……
“总管,奴才敢用性命担保,此事确实是千真万确。”
“人现在就在西厂的提刑司里。”
“人证物证俱在。”
汪岑呼了一口气。
他对着长木点点头,:“你做的很好。”
“若真若你所言,此事论功行赏,你当居首功。”
看着连连叩谢,感激涕零的长木,汪岑摆摆手,:“起来吧,现在随我去御前向陛下禀报。”
常人能在御前露脸的机会有多少?
这个机会可比其他的什么金银赏赐都来的难得。
长木重重的磕头跪谢汪岑提携之恩。
“走吧。”
“是。”
……
长信宫
没准备走‘强制爱’剧本的潘玉莲顺水推舟,情绪疯狂发泄一通后结束了那种一动不动,无知无觉的‘冷暴力’。
只不过她现在从床榻上也下不来。
因着那夜情绪激动的‘大出血’,御医连连道现在的潘玉莲不能再受大的刺激。
而且她的活动范围也仅限于床榻上。
静养的这些日子,她的脚就别想沾地。
“再喝一点。”
看着递到唇边的汤匙里盛着那点浑浊汤药,潘玉莲心中无声的叹了口气。
她只是伤了一只手,但又不是两只手都断了。
这么一勺勺的折磨人到什么时候?
但心中无论‘嗞里哇啦’的怎么乱叫,可潘玉莲现在真就还是个‘哑巴’。
她也不敢推开明崇帝,皇帝生不生气的问题不大,她更怕下一秒就上演‘强吻渡药’这种叫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情景。
想东想西的潘玉莲不自觉的抬头看了眼明崇帝,就见明崇帝神色温和的看着她,舀着汤药递过来的手颤都没颤,也一点退都没退。
嗯,看起来没有准备自己喝了药来喂她的打算。
如今明崇帝两处眼角的伤痕都已经结痂了。
他神色不见多么的悲戚,眼神甚至是温柔的,但垂着眼看过来的时候,就像两滴血凝成的泪珠挂在那……潘玉莲慢慢垂下了眼。
看着低着头凑近,乖乖张嘴,就着他的手喝药的潘玉莲。
明崇帝的眼神越发的温柔了。
这些时日,只要明崇帝在长信宫,不管是潘玉莲用膳还是喝汤,吃药……全部都是明崇帝一手包办的。
一口,两口,三口
……看着张开嘴,乖乖喝药的潘玉莲,明崇帝脸上带了点淡淡的笑意。
放下汤碗,明崇帝又给潘玉莲喂了两口水。
等潘玉莲摇摇头不喝了,明崇帝取过帕子轻轻的给她擦了擦唇侧。
正值午后,屋外的阳光还是如从前一般映了进来。
在这温暖舒适的殿内,空气沾着暖光都变得缓慢了起来。
平日里都是潘玉莲在叽叽咕咕的说话,或是想着什么消遣的玩意儿乐呵。
现在她被系统‘强制手动闭麦’,霎时间整个长信宫都安静了下来。
但安静却又一点都不嫌无趣。
就如此刻,潘玉莲伏在明崇帝的膝上。
脉脉轻无言,青丝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潘玉莲,名字就和烙印在一个人的宿命一样,莲同‘怜’。
明崇帝垂着眼满眼怜意的看着潘玉莲,轻轻的摸着她的发。
看潘玉莲枕在他膝上,安安静静垂着眼的时候,眼里还是带着点湿意……明崇帝微微抬头闭了闭眼,眼角的‘血泪’越发的妖异。
再度睁开眼,明崇帝却没有同潘玉莲一起沉默的落泪。
他轻轻拭去潘玉莲眼角的泪,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书架一瞬,随后低着头,温声道:“从前还说要读书呢,朕送了许多的书籍来,可有喜欢的?”
这一句直接给潘玉莲问的都没心思哀戚了。
果然,无论何时何地问起这种事,甚至哪怕是换了个世界,都是包吸引注意力的!
潘玉莲点点头,随后又飞快的摇了摇头。
反正她现在是个‘哑巴’说不出话来,随便做点什么动作也只能由着她自己来。
明崇帝笑了笑,他摸着潘玉莲的脸问她,:“莫不是一本喜欢的都没有?”
潘玉莲头侧了侧,不肯理会明崇帝了。
明崇帝将潘玉莲垂在脸侧的青丝慢慢的拢了拢,轻声笑道:“既不愿自己看,莫不是要朕念给你听?”
话说完,却见潘玉莲忽的抬起脸看了他一眼,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明崇帝的手一顿,随后摇摇头笑了起来。
“好吧,好吧。”
“喜欢什么?”
喜欢什么?
喜欢《快穿之***》、《宫廷***》、《无限流****》……
看潘玉莲不说话,明崇帝默了默,随后他自己就轻声说起了《尚书》。
“……德惟善政,政在养民……”
“……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好生之德,洽于民心。”
潘玉莲伏在明崇帝的膝上,安静的听着明崇帝说起的内容。
听着,听着,她都不由的感慨了起来。
啧啧啧。
一瞬间下意识念叨起的是仁政。
偏偏这次杀心却又那么重……
潘玉莲可是从听梅那听说了,明崇帝连从前废置的西厂提刑司这回都给重启了,为这事拖下去的朝臣都不只一两个。
之前和明崇帝床上床下黏糊糊的黏吧了那么久,潘玉莲多多少少也品来了点明崇帝的行事风格——规矩和克制。
这就和栓在明崇帝的脑袋上的‘头套’似的。
杀人不是问题,拖下去砍死就是了,可难得是怎么顺理成章的杀人,还不会激起强烈的反抗。
因而握着‘真理’后再握着‘合情合理’的大义,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这世上,就没人能拦得住他了。
就像宫中都说明崇帝如今为着潘玉莲腹中夭折的皇子红着眼要杀‘疯’了,可潘玉莲却不会这么的自作多情。
明崇帝情绪上头有一瞬,确实是一定的,但他已经迈过了这个门槛。
潘玉莲想的是‘宫斗’,递上的是软刀子。
明崇帝接了过来,骤然加料,捏成了‘四十米’的大砍刀。
不过清楚这一点的潘玉莲倒是一点也不觉得失望。
毕竟只要达成她的目的,剩下的就是明崇帝自己的事。
他爱怎么借题发挥都行,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倦意上头,潘玉莲轻轻的闭上眼,蹭了蹭明崇帝的大腿——看着吧,这次的‘龙胎夭折之祸’,明崇帝老早就惦记着的那几个世家一定倒血霉。
不过甭管潘玉莲和明崇帝想的是什么,总之此刻长信宫里的范围实在是温情脉脉的和谐极了。
自打潘玉莲‘落胎’后,愁的脸上褶子都多了许多的魏公公这会儿进来,脸上的褶子都展开了些。
不过看了一眼后魏公公就不敢多看了,他老老实实的垂下眼,躬身道:“陛下,汪岑在殿外求见。”
顷刻间轻诵声戛然而止,明崇帝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瞬。
没查清楚之前,汪岑是不敢来御前搅扰的,更遑论现在明崇帝身处长信宫。
潘玉莲也睁开了眼,慢慢的起身了。
明崇帝伸手扶着潘玉莲,目光落潘玉莲肚子上一瞬。
那晚潘玉莲‘活过来’却‘血崩’危急的场面,明崇帝实在是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明崇帝转头吩咐了一句魏顺忠,:“去含章殿。”
“是。”
魏公公领命退了出去。
明崇帝摸了摸潘玉莲的头,随后伸手捧着她的脸。
他目光直直的看着潘玉莲的眼睛。
“朕说过会给你一个交代。”
“朕会给你和我们的皇儿一个真真正正的交代。”
他一字一句的沉声道:“不论是谁。”
明崇帝亲口保证,潘玉莲心中却依旧满是游疑。
汪岑准备说的一定不会是涂娴。
毕竟涂娴已经盖棺定论的‘罪无可赦’。
她这个当面真正动手的人——就算天王老子来了,那都洗不白。
再想想已经生效的‘栽赃陷害’,潘玉莲心中念头乱舞。
当年这人是明崇帝一见钟情,不顾曾今和二皇子定亲的‘伦理’缘分,不顾文武百官和宫中的阻拦,不怕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一意孤行迎进宫中的。
她结结实实的叠着‘病弱白月光’的超级BUFF,又有十年宠爱的陪伴情谊……
潘玉莲还真怕哪里出了点岔子,或者明崇帝顾念旧情,心软间‘高抬贵手’。
明崇帝望着潘玉莲。
他清楚地看着她眼中的愤怒,痛苦,惶恐,游疑和不安。
看的明崇帝的眼尾有些红,连带着眼尾的血痕都有些狰狞。
他捧着潘玉莲脸的手都微微有些颤。
明崇帝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仰着头,闭了闭眼。
忽的,柔软又泛着点凉意的触感点在了眼角的‘血泪’上。
明崇帝怔怔的睁开眼,就见面前的潘玉莲慢慢的伸手摸着他眼尾上的伤。
见明崇帝看她,潘玉莲噙着泪对着他很轻的笑了笑。
她点点头,又点点头,随后最后又点点头。
明崇帝说了三句话,潘玉莲也点了三次的头。
“潘玉莲……”
明崇帝闭着眼亲了亲潘玉莲的额头,:“等朕回来。”
说罢,明崇帝就要起身而去,衣袖却被潘玉莲拉住了。
明崇帝回过头,却见潘玉莲靠了过来。
潘玉莲眼里含着痛惜的轻轻的亲了亲明崇帝眼角的伤。
这是他们共同的‘孩子’。
五内如焚,心如刀绞的又何止潘玉莲一个?
……
查了这几日,长春宫早就被翻了底朝天。
内尚监的人之前忽然从里面带走了什么宫人,直到现在,午后不过两个时辰,御前下了赐死的旨意。
这次牵连后宫甚广,因而事关潘玉莲落胎的种种,都给坤宁宫去了信。
包括一个显得有些荒唐的结果——
从头到尾,涂娴就像是一个被牵线的木偶,疯疯癫癫的唱起一出‘黄泉路’。
坤宁宫内,听到这个消息的薄皇后一个人静坐了良久。
久久未曾说话。
直到临近黄昏,绘杏进来轻声禀告道:“娘娘,涂氏恢复了清醒,只是她不肯就死,一定要……”
说到这,绘杏看了眼薄皇后,:“一定要见您。”
要说现如今坤宁宫
上下对着涂娴是个什么态度?
说想扒了她的皮都是轻的。
什么,你说她是因为疯了?
呵,不疯也不会干出这种事。
宫里的其他人还有唏嘘不已的,可坤宁宫里对涂娴有个什么狗屁同情?
那是一丝都没有!
他们一些人亲眼见过的……那个小皇子都已经成型了。
若是现在哪个神佛说把涂娴砍成十八段就能换回皇嗣,抢着想动手的人多的是。
若是没有今日传来的这个消息,薄皇后是决计不会去见涂娴的。
可现在……薄皇后的仪仗最后到底还是出现在了长春宫。
在这宫里将死之人不怎么过分的要求……特别是在知道皇后娘娘会亲临见一面后,宫人都是不会拒绝的。
因而疯疯癫癫,蓬头垢面了几日的涂娴这会儿收拾的很是齐整。
不过到底不像从前的奢华打扮,就一件简单的蓝色襦裙,两支素银簪子。
薄皇后进去的时候,涂娴就像从前做过无数次的那样——端端正正的给薄皇后行礼问安。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如意吉祥,长乐未央。”
这般模样的涂娴看的薄皇后一个恍惚。
看薄皇后没说话,看守涂娴的总管太监上前斥道:“大胆,罪妇涂氏,你已废为庶人,叩见皇后娘娘应行大礼!”
涂娴看着薄皇后,神色里不由得带了点委屈。
可薄皇后这次却没有没说话。
看着薄皇后冷清清的神色,意识到什么的涂娴低下了头。
半晌,她跪在了地上。
宫人抬过来椅子,薄皇后坐在了上面。
看这会儿殿内候着的人不少,薄皇后挥挥手,让其他看守的宫人都退了出去。
而从头到尾,薄皇后一直没让涂娴起身。
只是垂眼看着涂娴,淡淡的道:“你一意请见本宫才肯就死,到底所谓何事?”
这般冷漠的薄皇后让涂娴原本欢欣的神情都僵住了。
使劲抠了抠手心,虽然涂娴尽力压下满心的激愤,但神色却还是开始不由自主的激动了起来。
“娘娘……皇后娘娘,您如今这般待我,是为着潘氏,是为着她是不是?”
涂娴跪在地上仰头望着薄皇后,那目光就宛若看着一个正在被奸诈小人蒙蔽的明君一般痛心疾首。
“娘娘!”
“当日在承辉亭上是潘玉莲这个心性反常的贱妇先开始的,她一直满嘴妄语,又一意讥讽和挑衅嫔妾……”
涂娴咬着牙,忿忿不平的道:“是她一直在刻意的激怒嫔妾……”
“嫔妾一时冲动上了她的当。”
“娘娘,她腹中怀着的皇子有异!”
涂娴神色激动的喊着:“假的就是假的。”
“潘玉莲眼见的这事要瞒不过去了,这才想着法子要栽赃嫁祸……嫔妾敢断言,她腹中的龙胎必定有异。”
若是这宫里谁怀上了孩子,不是千般小心,万般谨慎?
谁会想潘玉莲一样大晚上不带其他人的乱窜?
再说的难听些,如今身怀六甲的潘玉莲就是这世上最最最金贵的玉器,她就如砖石一般。
哪有玉器和砖石硬碰硬的道理?
涂娴兴奋不已的分析的头头是道,一抬头却见薄皇后的眼神骤然冰冷,看着她的眼神满是厌恶。
涂娴急慌慌的道:“娘娘,嫔妾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千真万确!”
而涂娴的这些话,薄皇后却已经不想听了。
若早知涂娴要说的是这些推卸污蔑之言,薄皇后压根就不会来。
见薄皇后起身就要离开,涂娴膝行了几步,扑过去拉住了她的衣袖。
“娘娘!”
“皇后娘娘,嫔妾愿意和潘玉莲那个奸佞之徒当面对质。”
薄皇后垂眸看着跪在她脚边,执拗的拽着她的衣袖,满眼急切,万般笃定的涂娴——
若不是她曾亲眼看见过,潘玉莲午睡时蹭开衣角露出的那个圆溜溜的肚子……
若不是她亲手摸过,摸过那个已经会动了的孩子……
最后又亲眼看着那个血糊糊的孩子裹着血迹离开这个世界……
涂娴这般“真心实意”的话,说不定薄皇后还会信上几分。
厌恶至极的薄皇后狠狠一甩衣袖。
“涂娴,你明明是自己做下此等天理难容的恶事,可你却还在这蓄意狡辩,污蔑庄妃,毫无悔过之情……”
被甩开的涂娴歪在地上。
她含着泪摇摇头,连连道:“皇后娘娘,嫔妾死不足惜……可您不能被她随意蒙骗,由得她这般肆意妄为啊。”
“娘娘,您让她和嫔妾当面对质,到时候您可以亲眼看看这个小人的真面……”
薄皇后忍无可忍的当场怒斥,:“涂娴!”
“你这凉薄冷心的孽障!”
“你心思歹毒,作尽孽事,加害庄妃,让她遭此惨祸,无辜丧子,心神皆伤,更是因着哀伤过度,患上了失语之症。”
“伤身伤神,痛不欲生,之后她几次身下出血不止,数度情况危急。”
“她年纪轻轻的就大伤自身,直到现在,她都只能在榻上修养……你,你,你。”
薄皇后气的连连指着涂娴,:“你已经害她至此,你现在还要欺负她口不能言,欺负她体弱神伤,还要她来,来和你当面对质?!”
“涂娴啊涂娴。”
薄皇后气的整个人都有些发晕,伸手扶着椅子,:“当初,你于长街就当众诬陷于她。”
“你对着她连番责打还不够,又故意用自己的指尖划伤她的脸。”
“最后,最后更是压着她跪在一堆的瓷片上。”
“碎瓷入膝,膝骨重伤。”
“她疼的夜不能寐。”
“又硬生生坐在轮椅上养了六个多月……”
“……是本宫不好。”
“是本宫识人不明,处事不公。”
“更是因着本宫的缘故,她生生受了这份委屈,不愿同你再做计较……”
说到这的薄皇后满是痛惜,仰天流泪。
再看向涂娴的目光满是厌憎,:“涂娴,本宫后悔了,本宫真的后悔了。”
“本宫情愿她斤斤计较。”
“情愿当初压根就没有包庇于你!”
涂娴呆呆地看着薄皇后。
皇后娘娘说她后悔了,说她为这事后悔了……
百口莫辩是个什么滋味,涂娴结结实实的尝到了。
当日长街之上,涂娴随便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就痛施辣手处置着潘玉莲,想要了她的命。
如今,这份辩解都无从辩解的委屈,兜兜转转的落回到了涂娴的身上。
涂娴的眼神都恍惚了一刻——
潘玉莲,她不择手段至此,竟是不惜搭上皇嗣?
“娘娘,她比任何人都狠毒。”
涂娴看着薄皇后,喃喃的道:“她,她比任何人都凉薄心狠,她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亲生骨肉……”
狠毒的人,现在信誓旦旦的说着受害的人狠毒。
薄皇后擦了擦眼泪,对于无药可救的涂娴已经没有任何的想法了。
“潘玉莲这么狠毒,她半点也不疼惜这个孩子……那不是她的孩子,是她偷来的,对,她从我这偷去的。”
“所以她才这么对我……那是我的孩子。”
涂娴说着说着就捂住了自己的肚子,:“那不是她的孩子。”
“是她使尽龌龊手段,偷走了我的福运,偷走了我的皇儿……”
死到临头,还惦记着什么荒唐的福运?!
走到门口的薄皇后停住了脚步。
她回头看着涂娴,最后轻声的说出了最令涂娴扎心的事——
“什么风水福运,从来都是无稽之谈!”
“涂娴,你身边的宫女采青遭人威胁,被人收买,因而蓄意挑拨,还给你连番下了药……”
“你识人不明,做了旁人的马前卒,替死鬼,还在这一心一意的自欺欺人。”
“……
。”
涂娴愣愣的看着薄皇后。
“皇后娘娘……您刚刚,刚刚说的什么?”
薄皇后摇摇头。
“本宫说了什么,涂娴,其实现在你应该心中有数了。”
说完,薄皇后转身就往外走去。
“皇后娘娘!”
涂娴连滚带爬的往门口爬了过来。
“皇后娘娘!”
想追过去的涂娴被宫人拖住了。
她被按在地上,衣衫不整的拼命挣扎着看着薄皇后大喊,:“皇后娘娘!!!”
薄皇后没有回头。
直到出了宫门,薄皇后才停住了脚步。
身后还回荡着涂娴凄厉的喊叫声。
“娘娘……”
薄皇后面无表情的擦掉了脸上的泪痕。
“回宫。”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