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中秋节晚宴,在今年提前结束了。
甚至颇显诡异的是——
这场大宴,群臣都在,可陛下和太后娘娘那会儿一前一后出了殿,之后就再没回过荔秋殿。
不知听了什么信的薄皇后还当场摔了酒杯。
她眼神空洞,脸色木然,强撑着点端庄和冷静,勉强用不怎么体面的借口草草的结束了这次的宫宴。
殿内,原本笑意盈盈吟着诗,赏着月,品着舞,甚至还有一些揣着一步登天期望喜庆洋洋的众人,都被迫匆匆离席、离宫。
……
皇后娘娘什么都顾不得的匆匆离席。
行礼恭送薄皇后离开,满殿妃嫔起身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出现了一瞬的静默。
最后还是贤妃站了出来,:“……既然如今宫宴都散了,那大家就都早些回宫吧。”
殿内这会儿没人提出异议。
尽管所有人现在都恨不能立即飞回去,好打听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但宫里自有宫里尊卑有序的规矩——依例还是位份高的主位娘娘们先出了殿。
结果她们前脚才刚出荔秋殿。
各宫来报信的宫人就已经片刻都不敢耽搁的带来了惊天动地的‘王炸’——庄妃娘娘被人从承辉亭上给推了下来。
当场小产,昏厥未醒,生死不知。
原本要上撵的宣妃一时都停住了动作。
她惊愕不已的看着来报信的宫人,语气都有些哆嗦:“你,你说什么?”
习惯使然,给太后娘娘和薄皇后报信的宫人下意识间话都说的很是严谨——越是泼天大祸,越是没十分把握就越不会轻易说出口。
但给自己宫里的娘娘报信,那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说的越详细越好了。
“今夜里庄妃娘娘自己去了承辉亭,后来涂嫔娘娘忽然也到了……还有陛下和太后娘娘。”
“涂嫔娘娘,她,她疯了。”
“她亲手将庄妃娘娘从承辉亭上推了下去。”
“庄妃娘娘当时就小产了,这会儿人晕了过去,被送回了长信宫。”
这回宫人嘴里说涂娴疯了,可不像以往的不敬之语。
做了这等惊天动地大事的涂娴,那是不跑也不急,她‘得偿所愿’,称心如意后就坐在亭中,痴痴然间哭哭笑笑。
眼看着是真的疯了。
本欲上撵的宣妃一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
她脚步都直接踩空,踉跄了一下。
“娘娘当心!”
被扶住的宣妃脸色格外的难看。
她死死攥着云樱的手。
整个人恨的咬牙切齿的骂道:“疯子!”
“她得了失心疯不成?!”
“疯了,她真是疯了!!!”
难得发一次善心的宣妃彻底破防了——
这些日子,长春宫和长丽宫来往愈发的频繁。
甚至因着涂娴‘洗心革面’的‘委曲求全’和惨淡失意,宣妃出力帮衬了不少……
这些事,宫里的人都有目共睹。
可万万没想到啊……涂娴这个王八蛋,这个死不足惜的疯子,转身就举起了天大的锅。
她自己找死,举锅要砸死自己不算,还顺手也给宣妃‘哐当’一下,来了个狠的。
这种祸事,这种要命的祸事……现在就怕沾着一点都说不清楚。
骤然闻听这消息,惊讶万分的何止宣妃一个。
兰妃蹙着眉,脸色难看的道:“之前庄妃她不是也从花台上摔过一次吗?”
“那次她都只是动了胎气,这次怎么就……”
尽管平日里潘玉莲经常捂着肚子‘动胎气’。
但在众人的眼里,潘玉莲的这胎却怀的很是安稳。
寻常时候潘玉莲但凡闹出点什么事……
没被殃及只是看热闹的其他所有人心照不宣的笑笑——
嗯,这位庄妃娘娘又要‘动胎气’了。
今晚跟着侍奉的依旧是碧安,闻言她连忙截住了兰妃的话,:“娘娘。”
碧安一直很清楚兰妃的‘报复心’。
兰妃甚至暗戳戳十分支持庄妃仗着自己身怀有孕就和昭妃娘娘过不去。
但现在是什么节骨眼儿?
生怕这要命的当口兰妃说些什么惹祸,碧安连忙小声道:“娘娘。”
“嵩星园里的花台,都只有半人高,身旁宫人留神些伸手都能扶着。”
“可承辉亭那儿却是足有两层楼高……”
从这上头一下摔下来,要是那位庄妃还不出事……那就真的要出其他事了。
“阿弥陀佛。”
听到这声音的兰妃循声看过去——不远处的徐灵容满脸不忍,叹着气,念着慈悲,捂着心口靠在了撵轿上。
瞧着这一幕的兰妃勉强忍了忍难听的话。
毕竟现在宫里刚没了一个孩子——
怀了六个月的胎儿,那都成型了……
若是再有两个月,甚至都已经能勉强生出来了。
兰妃自己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想些有的没的损阴德。
但她就是对徐灵容满心成见,觉着徐
灵容假模假样的虚情假意。
兰妃甚至以小人之心暗忖——
在这宫里,潘玉莲一直不怎么搭理‘落水狗’一样的涂娴。
很有些目中无人的意思。
涂娴那是自己为着从前的事心虚,对着潘玉莲伏低做小,委曲求全。
可徐灵容……却是忿忿不平‘恩宠’被抢的潘玉莲‘无事生非’,三番两次故意针对的。
平日里,徐灵容就没少在潘玉莲的‘肚子’上吃亏。
这会儿潘玉莲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她其实暗地里应该会很高兴吧?
碧安微微侧了侧身,挡住了兰妃直勾勾看向徐灵容的方向,:“娘娘……”
兰妃深吸了一口气,不去看徐灵容,她转身上了撵轿:“回宫!”
“是。”
……
长信宫
今夜的祸事,对于这宫里的人而言,那就是纯纯的一个噩梦,还是割心摘肝的那种。
他们庄妃娘娘打扮的漂漂亮亮,兴高采烈出去时,还好好的呢,到了夜里,却满身血污的送了回来。
中秋月,且喜人间好时节。
好时节,愿得年年,常见中秋月……呵,这辈子,长信宫里的人应该是不想再过这样的团圆节了。
……
硬生生已经疼晕过去的潘玉莲,是再度被疼醒的。
一醒来,她就最先看见了守在了床榻边的明崇帝齐整的堪称诡异的模样——
宫里的吉服都是有定数的。
每逢年节来来回回无非就是那么几样。
明崇帝身上穿的也不例外。
潘玉莲记得很清楚,刚刚明崇帝从宫宴上过来时,穿了件绯红的团龙袍。
可这会儿,明崇帝身上的衣袍却已经换了。
那是一身很干净的玄色长袍。
他甚至,甚至连头上戴着的那顶发冠都换了。
原本那会儿疯了一般跑过来时散开的头发,这会儿也都被整整齐齐的竖了起来。
他的脸上干干净净的。
没有眼泪,也没有懊恼,愤恨、后悔、痛苦……这些常人该有的神情。
待看着潘玉莲醒来时,明崇帝很是镇定又温柔的倾身看着她,还问她身上还有哪疼……
潘玉莲看着近在咫尺的明崇帝。
离得近了,能很清楚的看到他眼角有一丝丝的血红裂痕。
平日里垂眸时显得昳丽多情的温柔双眼平添了几分妖诡,带着点血腥阴森的狰狞。
再配着明崇帝如眼前这般平和到诡异可怖的模样……凉气一阵阵往外冒,瘆得慌的潘玉莲的心晃悠悠的被提了起来。
这一刻她连身上的疼都感觉不到了。
平日里正是气头上,情绪激动的皇帝说可怕也可怕。
但都比不过……此刻看起来阴森森的‘理智’皇帝可怕。
说实话,此刻的潘玉莲都宁愿明崇帝会埋怨,会痛苦,和她一起哭过一阵就算了呢。
潘玉莲不敢看眼前的明崇帝。
她甚至连准备扑到明崇帝怀里,泣涕涟涟哭诉的动作,都在这一瞬间毫不犹疑的给改了——!
实在接不住,她还是唱‘独角戏’吧。
只见潘玉莲愣愣的看着明崇帝几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仓皇起身摸着自己的肚子。
她刚动手腕,只觉得一阵抽痛。
潘玉莲低下了头。
她的手腕和手整个都被包扎了起来,还有她肚子上原本的圆滚滚……没了。
明崇帝按住了潘玉莲的手臂,:“太医说你摔伤了手,现在不能乱动。”
“皇儿,他暂时去……”
潘玉莲的眼泪哗啦一下就流了出来,她看着明崇帝,脸上大颗大颗的眼泪滚滚而下。
哭的稀里哗啦,情绪激动的潘玉莲明显要说什么,却张张合合几次都没能发出什么声音。
心头一惊的潘玉莲紧急联系起了系统。
“统哥,统哥!!!”
“怎么回事,我怎么忽然不能说话了?”
【“经检测——娘娘在激活特殊道具‘团圆丹’使用期间,曾多次用言语进行攻击、刺激……引诱他人破坏‘沉浸式’游戏体验环境。”】
【“且娘娘自主解除本次‘沉浸式’体验保护机制,因自身意外导致‘团圆丹’体验提前结束,从高处坠落,引发内脏发生不同程度震伤……”】
【“现五脏六腑无伤,本次娘娘的随机不适症状仅为‘失语’,后期可无患自愈……记得五星好评哟。”】
知道这伤能好,潘玉莲这会儿也没心思和系统较劲了。
而潘玉莲的不对劲显然也被在场的其他人看在眼里。
都不用明崇帝再说什么,薄皇后马上就让人去请了御医进来。
战战兢兢,蔫头缩脑的御医们进来后研究了半天。
最后在明崇帝“死亡警告”的注视下,绞尽脑汁的得出了一个结论——
“陛下,皇后娘娘……庄妃娘娘,庄妃娘娘这是一时悲伤过度,伤了心神。”
“因而,因而暂时患上了‘失语之症’。”
“至于什么时候能恢复……这就要看娘娘什么时候能平复心绪,从,从极度悲伤中自己走出来了。”
“……”
潘玉莲生了一张巧嘴。
因而平日里最是能花言巧语的糊弄人。
这会儿少了这一大辅助……潘玉莲又不敢和这会儿瞧着不太正常的明崇帝“对戏”。
得想个办法……
垂着眼哭的潘玉莲余光看到了一些东西,心念微转间,她忽的有了主意——
肚子里的‘孩子’虽然现在没了,但之前特意为着他们做的那些东西还在。
甚至有的就放在了潘玉莲的枕边,平日里她会和珍珠一起玩——小半个巴掌大的拨浪鼓、用金线绣着王的小老虎布偶,模样精巧玲珑的小金锁,吉祥如意的小玉扣……
“潘玉莲,你……”
明崇帝说了些什么话,潘玉莲瞧着显然无心去听。
她慢慢的抓起了枕旁散落的小衣和一条小小的橙色马鞭。
呆呆的看了片刻,潘玉莲将这些东西拱在怀里,怔怔然无声的哭了起来。
“……”
【“潘玉莲,朕,朕真的很高兴。”】
【“朝堂上的一切,朕都会处置干净,朕会留给他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陛下,可若是,若是个女孩……”】
【“若是女孩,那她就是这大晋朝的公主,朕会给修建最漂亮的宫室,让最好的绣娘给她做精美的服饰……”
【“她若是喜欢骑马打猎,那朕,就给她选最漂亮的小马驹。”】
【“马鞭,唔……马鞭就制成绯红色或者橙黄色怎么样?”
【“橙黄色的马鞭……哈哈哈,好啊,到时候陛下自己带着她去打猎。”】
【“……”】
马鞭是明崇帝提起此事后专门做的。
不大,小小的一条只有两个手掌那么长。
而那件贴身的小衣,却是潘玉莲和薄皇后一起做的。
【“皇后娘娘,您看看,嫔妾绣个什么花样好呢?”】
【“如今尚且还不知是皇子和公主呢……就暂且先绣个祥云麒麟,如何?”
【“嗯……娘娘您刚刚说了什么?嫔妾听见了祥云图,可对?”】
【“哈哈哈,是,是极,那就绣个吉祥如意的云纹吧。”】
【“平安如意。”】
【“嗯,如意平安。”】
握着这两样东西的潘玉莲,这会儿不说话默然泣泪的模样,比要说的话都来的惊人的锥心痛苦。
所有语言的安慰都显得空洞和苍白无力。
甚至对着眼前满身凄然悲怆的潘玉莲,这些安慰的话,连说都说不出来。
“潘玉莲……”
回忆如刀,刀刀戳心,杀人不见血。
明崇帝抖着手要去摸一摸潘玉莲的头,最后都没能成功。
而照顾了潘玉莲近乎六个月,同她一起数着日子,一起绘着花样,一起说起往后的日子,一起期盼着这个孩子的薄皇后,已经撑不住了。
她之前还勉强压住的眼泪夺眶而出。
泪如雨下,泣不成声,薄皇后哭的整个人都体面全无。
死死攥着拳的明崇帝看着同薄皇后一道无声哭的全身发颤的潘玉莲,:“……皇后,先回宫。”
“陛下!”
一贯端庄温和,又很少忤逆明崇帝的薄皇后这次却失了从容。
她朝着明崇帝跪了下来。
直勾勾看着明崇帝的眼睛都是红的。
“还请陛下,彻查此事!”
因着一点点眼泪再度渗出后沾着点血迹,整个眼睑周围也是一片血红的明崇帝,慢慢点了点头。
都不用薄皇后说,这会儿宫里内尚监的人早就已经动了起来,而京中的禁军也已接管了城门,其余人候着待命。
以往的时候,若是宫里头有什么……薄皇后都会拦一拦明崇帝。
但这次薄皇后自己都这么上头了,哪还会去拦着明崇帝。
权势杀人。
搭上了一条‘命’。
混着潘玉莲,混着明崇帝,混着薄皇后‘血泪’的痛苦权势更能杀人。
双双‘红着眼’的帝后二人,此次俨然都是真正动了杀心。
……
慈宁宫
即便在这宫里再怎么威风凛凛的折腾,闻太后也到底是真的上了年纪。
叫当时承辉亭前惨烈的一幕结结实实冲击一番,闻太后当场吭气都没吭气的直接晕了过去。
年纪大了,忽然被刺激一番就很危险。
御医们甚至不敢给昏厥过去的闻太后扎针让人急匆匆的醒来。
相反,若没有梦中惊厥抽搐之症,让闻太后昏睡着缓一缓反倒是件好事。
但显然,闻太后‘厥’过去都昏的不安稳。
睡着,睡着,她一蹬腿,直接从梦中惊醒了。
“呼——”
惊醒后的闻太后,下意识睁大眼四处看了看——明黄的云锦被,万字福的床帐,仙鹤纳福的屏风、青烟袅袅的瑞兽金炉……
这一切东西都同以往每个平常的日子一样。
熟悉的环境让闻太后放松了下来。
她伸手揉了揉眉心,还同榻前的郑嬷嬷道:“许是这些日子潘氏太过闹腾。”
“刚刚哀家都还做了噩梦。”
“就梦见她忽然就从宫里的承辉亭……”
后头的场景太过血腥和不吉利,闻太后摇了摇头不说了,只道:“幸好,幸好只不过是个梦。”
听着闻太后这番暗自庆幸不已的话,素日这种时候都会伶俐接过话的郑嬷嬷脸上却挤不出一丝笑意。
她嘴唇抖了抖,最后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不太舒服的闻太后揉着额头没有注意郑嬷嬷的异样,而是先问了一句,:“潘氏呢?”
“庄妃娘娘,如今,如今在长信宫。”
在长信宫啊。
闻太后闻言点点头。
在长信宫老实待着就好。
没有出来招惹是非,也没像刚刚那个噩梦一样跑到……等等。
闻太后难受的按着胀痛的额角,自己从榻上起身了——总觉的哪里好像不太对劲?
脑子里乱糟糟,又疼又胀,心下没来由急慌慌的闻太后,忽然看着郑嬷嬷又问道,:“今日是什么日子?”
“今日,今日是中秋。”
对,是中秋!
皇帝还好不容易应允了她选的那批贵女们都来参加宫宴。
闻太后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不满的道:“都这会儿了,宫宴难不成还没开始?!”
郑嬷嬷看着闻太后此刻宛若失忆般的模样。
伺候太后娘娘这么多年,郑嬷嬷知道闻太后在乎潘玉莲肚子的孩子……
可她却没想到,一贯别扭嘴上也不饶人的闻太后会是这么的在乎。
在郑嬷嬷的眼里——
上了年纪的人,性子难免就会执拗些,像是丢了什么面子的闻太后,心里别别扭扭的怄气。
偏偏一贯肯哄得闻太后高兴的潘玉莲也躲着慈宁宫,有空了就只奔着坤宁宫去了……
闻太后越恼火,潘玉莲越躲得远。
潘玉莲越躲得远,闻太后就越发的生气。
可再生气,潘玉莲封妃的旨意,闻太后一句都没有拦。
她成日里训斥着潘玉莲四处‘闹事’的不安分,可每次长信宫里请御医的动静,闻太后时刻关注着,没有落下过一次……
看着闻太后这个模样,心头满是痛苦的郑嬷嬷垂下了眼,她低着头,:“太后娘娘,中秋宫宴,已经,已经结束了。”
中秋宫宴结束了?
闻太后微微一怔。
那些隔着一层让人痛苦的记忆也倏地一下就清晰了起来。
闻太后记得自己跟着皇帝去了承辉亭,然后,然后……
噩梦原来不止是噩梦啊,它成真的了。
恍惚间记起一切的闻太后此刻沉默的像尊雕塑似的,她一动不动坐着,只有两行浑浊的眼泪刷啦啦的往下落着。
“太后娘娘……”
听着声音的闻太后愣愣的看着郑嬷嬷。
她张了张嘴,:“谁让她去的,谁让她去的……”
轻声的自言自语很快就变得疯狂了起来。
泪流满面的闻太后歇斯底里的伸手不停的锤着床榻,:“谁让她去的承辉亭!”
“她知道自己怀着身孕,怎么还去那种地方!?”
郑嬷嬷扑过去拦住了闻太后的举动。
看着闻太后砸着床榻边沿磕的鲜血淋漓的手,郑嬷嬷掏出帕子擦着血。
她连连喊着传太医,却不妨脸色通红的闻太后猛地吐了一口血。
“太后娘娘!”
闻太后这一下叫郑嬷嬷着实是吓得够呛。
她抖着手一时都不知道该去擦哪里的血。
“太医,太医,快传太医啊!!!”
慈宁宫顿时乱了。
有脚不沾地跑去传太医的宫人,也有闻询匆匆进殿的嬷嬷。
郑嬷嬷扶着闻太后擦着她嘴角的血迹,颤着声连连道:“太后娘娘,您的凤体要紧,太后娘娘,您现在……”
对这些血迹斑斑视若无睹的闻太后一把攥住了郑嬷嬷的手,她脖颈间青筋暴起,神色狰狞,:“她,她是怎么摔下来的?”
“是,是涂嫔将庄妃娘娘从承辉亭上推下来的。”
“涂嫔和她身边的宫人,现在都已经被关了起来。”
整个人都透着不正常的红,嘴角溢出了血迹的闻太后满脸的冰冷。
“贱妇,罪该万死!”
极端情绪下的闻太后声音哑的仿佛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咆哮声,:“杀了她。”
“杀了她!”
……
今夜,皇城里各宫就没有早早的下钥闭宫这一规矩了。
内尚监的宫人就和夜里游荡的‘勾魂幽鬼’一样,出没于宫室内的各处。
在这宫里,若说所有人都和春日江水,冬日清雪似的清清白白,干干净净,那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很多事情,只是牵连众多或者是不值当往下查罢了。
毕竟一发不可牵,牵之动全身……
这朝中大势求稳,皇帝也必定得求稳。
但现在?
求稳求稳,求得人就在面前眼睁睁的出了事,求得肝肠寸断,求得泣泪不能语,求得丧子之痛……那还求得什么狗屁的稳当?
若是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干看着皇子腹中夭折还不算。
那干脆等着断子绝孙,然后等着皇帝哪一日因着‘意外’驾崩岂不是更‘稳’?
求个屁的稳当!
查个底朝天!
以往即便是真的出事,这宫里的‘三巨头’最少都有一个人是清醒的。
但这次,拜某个丧子之痛刻骨铭心,苦不能言的‘可怜鬼’所赐。
上上下下收到的只有一个命令——
查!
什么都不用顾忌,放开手去查。
一查到底!
查完,就该杀人了!
……
景祥宫。
这段时日同府上往来密切,行动可疑的兰妃躲是躲不过了。
当晚就被内尚监的人连夜找上了门。
因着兰妃到底是一宫主位娘娘,汪公公亲自登门‘拜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