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桃良,四月秀葽,却正是春日迟迟,卉木萋萋。
慕容烨才出坤宁宫,转角在宫墙朱红,金瓦虹光的富贵色中,眼前腾的出现了一抹清晰的绿色。
那是穿着身淡淡杏色锦缎上衫,薄绿色浮蕊长裙,披着颜色稍深些的织锦仙鹤衔枝外衫的潘玉莲。
潘玉莲——
世人爱莲,却爱以莲喻节。
意为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但若取为人的名,却像是带着漫不经心的俗气。
它可以出现在乡野池塘、也可以出现在皇家园林、水榭清池中,是随处可见的莲花。
偏偏潘玉莲又和莲花的那股“高洁清雅”全无半点干系。
秾丽靡艳,妖颜若玉。
那种视觉上浓烈的感官刺激,甚至会给人带来不安感。
第一时间会叫人下意识的远离她,甚至是排斥她。
宫中诸人亦是如此。
可潘玉莲不在乎。
与其说是宫里的人在‘孤立’她。
倒不如说她更是像是用一己之力‘孤立’所有人。
好的也行,坏的也罢,总之,她压根不在乎其他人眼中的看法。
她生的太过绚烂,因而宫中无人用潘玉莲的容貌讥讽于她,却有不少人羞恼,愤愤于她的这股‘傲慢不驯’的态度。
她身上那股‘嚣张跋扈’的劲儿就是明晃晃不允许旁人接近的态度。
她甚至毫不遮掩这种‘目中无人
‘。
若是揣着这股劲儿的潘玉莲,能一视同仁也就罢了。
可最叫人百爪挠心,甚至暗暗发恨的是——
潘玉莲也是会‘折腰’的。
她原来也是肯收敛了这份端着的难接近‘劲儿’眉目舒展,温顺含笑的——
就看你,配不配得到。
没错,宫妃能亲眼看见的在这宫里得到这份好脸色的……只有皇后娘娘。
哦,原来你潘玉莲是会‘低头’,你原来也是会‘折腰’的?!
只是对着他们都不肯罢了。
潘玉莲……潘玉莲,翻来覆去叫人咬着牙的发狠,只恨不能用尽手段压着她,叫她肯摧眉折腰的‘侍奉’一回。
同潘玉莲有过几面之缘的慕容烨也不能免俗。
潘玉莲一直‘看不见’他。
她只高高的栖在枝头,吝啬的‘赏’点陌生中微不足道的客气。
可今日……
偏偏今日的潘玉莲在看见他的时候,脸色微红,眼神倏地就跳开了。
比起以往的客气,悄悄多了层缓缓流淌的温度。
很微妙,又很难忽视。
不看他,倒比看着他,还叫人心猿意马。
“贵嫔娘娘。”
这次是慕容烨先开口了。
他微微仰着头看着潘玉莲,随后客气的颔首见礼,一贯都是这般温和周到,温文尔雅的模样。
“信王世子。”
坐在撵轿上的潘玉莲眼神只肯落在远处的金瓦上。
向来‘目中无人’的她这次似乎也是如此。
只说完这几个字的时候,耳朵泛着红的她,微微抿了抿唇。
呼——
不能再看她了。
夏初的清风拂过,心口像是倏地烧了团炭火的慕容烨,往旁侧让开了路。
两人擦肩而过间,垂在撵轿上的淡绿织金披帛微漾,温柔缱绻的香气里夹杂着另一股厚重的香气。
这股香气……慕容烨骤然垂下了眼——
那是他们陛下身上带着的龙涎香。
……
翌日,慕容烨去潘府看望潘老爷。
他在花厅外的小游园内,看见了双目微微有些红肿的潘文珺。
她望过来的眼神里翻滚着什么,好似下一秒就要喷涌出来。
结果话还未至,泪先落了下来。
慕容烨隔着帕子轻轻的擦了擦潘文珺的泪。
他神情很是温柔的关切道:“你担惊受怕,食不知味,牵肠挂肚这几日……如今伯父总算是回来了。”
“这次的事实在太过突然。”
慕容烨温声宽慰着潘文珺,:“所幸,所幸苍天垂怜……伯父心有沟壑,化险为夷。”
在所有涉事官员都要被扒了层皮的时候,潘老爷到底是凭着什么安然无恙的,所有人都心里有数。
而潘文珺也下意识的想起了潘玉莲……和她与慕容烨曾定亲的事。
若是,若是潘玉莲没有进宫……去假设所有未发生也不会再有机会发生的可能,都是自己给自己硬找苦头吃。
但这种混杂着敏感、占有,胡思乱想的年轻感情也最真挚。
在爱意翻滚的这种排他的情感里,人压根就没法理智清醒的去控制自己,因而这个假设翻来覆去折磨了潘文珺一夜。
在看见心上人的时候,潘文珺冲动间只想要一个让人心安的答案。
而听到这事的慕容烨,跳动的心口顷刻间像是慢了一拍。
潘府之前悄悄送了潘芳燕到信王府……有这一遭,慕容烨也当同他定亲的是潘芳燕。
可现在,忽然却有人明明白白的告诉他,是潘玉莲。
慕容烨垂下眼硬生生遮住了眼里几乎掩盖不住的情绪——
啊,原来本该属于他的东西,被其他人硬生生的抢走了。
……
黄昏时分,才下朝的明崇帝都没来得及回含章殿,就被请去了慈宁宫。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后宫的消息都浮躁了起来。
毕竟闻太后这些时日的举动,再配着宫里的风声,是个人都知道她老人家想干嘛。
不过想想这也是应该的。
毕竟潘玉莲她都已经身怀有孕了,还没日没夜的霸占着陛下做什么?
同时也听到这个消息的贵福,则是一句话都不说。
他提着今日新制好的‘兽食’往长信宫去时,仔细的在心头盘算着种种消息——
因着潘玉莲养的珍珠贪新鲜,很是喜欢和挑惊喜的似的尝一尝御兽园里调配的‘兽食’。
它隔天就要尝一口。
每次喜欢谁做的也没个定数,负责‘兽食’的有好几个太监,总不能都选进长信宫。
所以这份‘兽食’是从御兽园往长信宫送。
因着潘玉莲亲口应允了贵福往长信宫送东西的差事,所以这事就由贵福做。
从御兽苑出来的时候,想着事的贵福不妨被揪着袖子猛的拉到了一旁。
吓了一跳的贵福正要一脚踹过去,却听见了一声含着哭音的喊叫。
“贵福哥。”
“翠……翠云?”
“真的是你,贵福哥……”翠云揪着贵福的衣袖,像抓着救命稻草一般不放。
她眼眶盈满了泪水不停的央着贵福,:“贵福哥,你救救我,你救救我,我不想在浣衣局里待了。”
“她们知道我,知道我从临华宫出来……都将活都推给我。”
她将一只手举到贵福的眼前:“我在这吃不饱,睡不好……没黑没夜的洗,我的手都已经洗烂了。”
贵福为难的轻声道:“翠云,我之前也去干杂活,现在也是四处托人才刚……”
一听贵福话里话外有点推脱的意思,翠云不干了,:“当初,当初是你几次三番要离开临华宫的。”
“还出言撺掇我和贵喜!”
“我跟着你一块出来了,却落得现在的田地!”
翠云情绪激动的道:“我现在一天也待不下去了,我活不下去了!!”
“你要是不管我,我就去长……”
“诶呦喂,我的姑奶奶。”
手里提着的食盒,就地一放,贵福急着伸手捂住了翠云的嘴。
“你别在这嚷嚷,你别嚷嚷啊。”
见翠云不停的撕打着他的衣袖挣扎,贵福忙道:“我想办法。”
“我给你想办法!”
看翠云将这话听进去了,贵福道:“我现在松手,你别嚷嚷。”
“要是事情闹将开去,咱们两都落不得好。”
翠云连连点着头,贵福才慢慢的松开了手。
“我现在才刚得了往长信宫送东西的差事。”
“还有长顺和贵喜这两个王八犊子坏事。”
贵福叹着气,:“现在要带你马上离开浣衣局也不现实。”
“不过我现在能去求求李公公,让他先给你安排些轻便的差事。”
“最迟,最迟……娘娘诞下皇子后。”
贵福都没等翠云追问,就自己给了明确的期限,:“这是大喜事……到那时想必我也站稳了脚跟,就有机会调你出来了。”
贵福说的诚恳,得了保证的翠云这才破涕为笑。
她还踮起脚尖亲了贵福一下,又提起食盒擦了擦才递给贵福。
接过食盒的贵福又安抚了翠云几句,才离开了浣衣局附近。
待转了个弯看不见影子的地方,贵福厌恶的擦了擦刚刚翠云亲过的地方。
贵福从前对翠云是有几分好感不假……
可现在贵福自己都是散尽积蓄,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又跪又求,头都磕烂了才好不容易换来一个喘息的机会。
他巴不得所有人都能赶快忘记他‘弃主而去’的旧事。
哪里还能上赶着再戳一下旧伤疤?
生怕其他人记不住这事是吧?
更何况,现在翠云还敢威胁他——
贵福神色阴沉沉的想,得想办法,赶紧处理了翠云。
……
启兰宫
在珠儿关注的视线里,何玉珊满脸痛苦的喝下了一盅补汤。
看何玉珊老老实实的喝完了汤,珠儿才笑着说了几句好话,收了食盒汤碗回去复命了。
“小主。”
看何玉珊满脸欲吐不吐的表情,芳兰连忙上前轻轻的顺了顺她的胸口,又端了盏茶,:“小主您先压一压?”
何玉珊不说话,只是撑着桌子摆摆手。
她硬等了一会儿,等到看不见珠儿了,这才跑到痰盂里吐了起来。
待吐完,何玉珊才拿起茶盏漱了漱口,随后她整个人毫无形象的躺在了榻上,格外悠长的叹了口气——
同潘玉莲争吵的时候,何玉珊情绪上头的时候,
或多或少也说些乱七八糟的假话。
但她说看见潘玉莲的第一眼,就知道她身边不会安分,却是真的。
这不,又还没过多久的安生日子呢,整个宫里就因着潘玉莲有孕的事炸开了。
和潘玉莲一同参加选秀入宫、太后娘娘钦点、名字里也带了个‘玉’字……‘buff’叠满的何玉珊成了众矢之的。
其中启兰宫的主位娘娘惠妃对她现在最是上心。
毕竟潘玉莲马上就要封妃了,按规矩她的孩子能自己养。
潘玉莲就是怀了十个八个的,惠妃也别想伸手。
但何玉珊不一样啊。
她就是个才人,和陛下没多少情分,母家也不顶用。
就是她真的有了,也不如第一个就怀孕的潘玉莲那般醒目……
因而何玉珊真有孩子生出来,谁最有机会抱养?
主位娘娘,惠妃。
有个涂娴作例,惠妃没敢给何玉珊吃那些乱七八糟的药,但补身子却总是没错的。
何玉珊的脑袋埋进了绣枕里,嘀嘀咕咕的发泄着郁闷,:“真当人人都是潘玉莲?”
“这份运道,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她接的住,那是她的事,其他人都瞎操什么心?”
看潘玉莲一层层飞似的平步青云,何玉珊有种奇怪的满足感。
好像她种下的树发芽结果了?
嗯……也太不对。
总之何玉珊不会形容这种感受,毕竟她和潘玉莲非亲非故的,说她养过潘玉莲那更是无稽之谈。
更何况,何玉珊还格外的害怕明崇帝。
甚至他只是往那一坐,都不用开口,何玉珊就怂了。
她还试图使劲逼过自己努力去追求‘富贵荣华’
至于结果么……好吧,这宫里谁能得到这份富贵,那真是一点都不眼红。
……
慈宁宫里,这会儿‘往那一坐,甚至都不用开口’的明崇帝,压力直接给到了闻太后。
这半天一通好话下来,没有得到半分回应的闻太后甚至都有点恼气。
她连连道:“……如今菩萨显灵,就是为保皇帝你后继有人,保我大晋千秋万代!”
“菩萨有灵,潘玉莲不过是这些福气里的其中之一。”
“她有孕自是好事,可皇帝如今眼里却不能只有她!”
“焉知她腹中之子是男是女?!”
“这世上不是只有一个潘玉俩。”
“赵玉莲、冯玉莲、徐玉莲……有福之人多的是!”
“皇帝,你如今还能……”
明崇帝看着闻太后,看的闻太后的声音渐渐都没有了。
“母后。”
明崇帝默了片刻,随后放缓了声音。
他眼神里甚至还有点淡淡的温柔笑意,:“儿臣,儿臣如今也是第一次为人父。”
“便是玉莲,她也是初为人母……”
“她如今看起来和从前毫无二致,整日里笑的万事不愁,其实,她也是怕的。”
“她心头不安,却也不提。”
“她害怕自己留不住这个孩子。”
“夜里有时睡着,都会下意识的捂着自己的肚子。”
“有时很茫然,有时又很着急,还会焦躁的惶惶不安……她是第一次有孕,旁的人说再多也用,朕得陪着她。”
只有他在的时候,潘玉莲很少会有空去想其他的。
她会满心满眼都想着的是如何糊弄他。
想着一会儿怎么在他身上缠磨,想着用些什么甜言蜜语给他灌些‘迷魂汤’合适……
偏偏……明崇帝也是真的很喜欢和潘玉莲一起玩这些‘心照不宣’的‘戏精’小游戏。
看她装模作样的扭捏作怪,细声细气的夹着嗓子腻歪,看她眨巴着眼又想起什么稀奇古怪骗人的借口,同她一起笑,一起闹……一起活着。
心口那处叫嚣的空洞,被人全心全意、不遗余力的投喂,有了几分满足。
明崇帝很清醒的知道——
他的‘戒断’失败了……
失败的彻头彻尾,甚至还出现了‘绝地反弹’。
不过没关系……该是他的,永远逃不掉。
潘玉莲,这辈子都会死死的绑在他的身边,那还需要‘戒掉’她吗?
不需要了。
闻太后愣愣的看着眼前的明崇帝——
那是她才没在登基后的明崇帝身上见过的鲜活气。
这,这不是皇帝该有的模样……最起码,不该是一个皇帝为了一个女人该有的神情!
潘玉莲……潘玉莲。
她到底送进来了一个什么人进来?
想到这的闻太后心里抽了一下,有种闷闷的窒息感。
她看着神情温软的不像话的明崇帝,声音都有些颤,:“皇帝……你是皇帝。”
“你,你是这大晋朝的天子!”
闻太后的话,明崇帝听清了。
听得很是清楚。
明崇帝闭了闭眼,还是语气温和的道:“母后,儿臣没有荒废朝政……”
从来都没有。
“从父皇手里接过皇位的时候,儿臣曾许下承诺,四海升平,海晏清河,安居乐业……这些话,儿臣一直记着。”
也是牢牢的记着这些事,这些年明崇帝才死死的忍耐了下来。
他没有由着他的性子将那些碍眼的蠢货、舞到他面前指手画脚、满口仁义道德,实则欲壑难填的贪欲之辈都给拖出去砍死。
“这些年,儿臣膝下无子……又迟迟不肯议储,以至人心不能安稳。”
明崇帝点点头,:“这事确实是儿臣的不是。”
骄傲如明崇帝,这些年为着这件事心里也哽住气……甚至忽略了人心浮动。
现在看,朝中那些被鼓动起来的心思,确实有一部分都被潘玉莲肚子里的孩子给压回去了。
“此番会试后就是殿试。”
“此次参加科举试的学子中,闻听却有大才。”
说到这的明崇帝的眼睛都有些亮。
“朕会去殿试仔细看一看。”
“若当真如此……他们很快就会取代朝堂上的那些庸碌之辈。”
“朕会给皇儿留下一个贤才济济的朝堂,留下一个海晏清河的太平盛世。”
“皇帝……”看着明崇的帝神色,闻太后既觉得窝心可又觉着不安。
她缓了缓口气,:“你的心思哀家知道,哀家都知道。”
“可世事无常,谁又能肯定往后如何?”
“太宗,高祖,甚至你的父皇……不是就有许多的皇子,这才有容错的机会啊。”
闻太后尽量用一种轻松些的语气对着明崇帝道:“宫里的女人若是皇帝你不喜欢,那就尽快选些你喜欢的秀女如何?”
“哀家保证,这次也会去求菩萨……”
明崇帝眼里的笑,慢慢的,一寸寸的冷了下去。
他微微前倾的身子也重新变得端正,神色淡淡的道:“母后,去岁才举行了选秀。”
“如今正值科考抡才之时,这是国之大事,岂有为选秀耽误的道理?”
闻太后忙道:“那就先等几个月,等这次的科……”
“母后,再过几月就是秋收。”
“草原十八部的大汗王病入膏肓,时日无多,只怕很快就会有新的汗王继位……”
“到时战事再起,天下不稳。”
“难不成还要朕在这国家兴亡之际,大兴选秀,充盈后宫?”
堵得闻太后脸色十分难看的明崇帝,慢慢站起了身。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这世间男儿几多慷慨悲歌,满腔热血,志在报国之士。”
“每每读之,朕都心头畅憾。”
“但愿山河固,止戈休疮痍……因而朕不会,也不能亲自赶赴边关御驾亲征。”
“但边关不稳,朕永世都不会选秀。”
明崇帝对着闻太后行了一礼,:“还请母后早些歇息,儿臣告退。”
“皇帝……”
“皇帝?!”
“皇帝!”
闻太后连连追着几步,捂着心口倒在了郑嬷嬷的怀里。
“太后娘娘,您万万不可如此激动。”
“您吸气,吸气……”
这会儿郑嬷嬷手忙脚乱的揉着闻太后的心口,:“您慢慢吐气。”
看着明崇帝头也不回的走出去的身影,好悬喘过了气的闻太后,绷不住落下了泪。
看闻太后此刻的模样,郑嬷嬷叹息之余只得替明崇帝描补了起来,:“太后娘娘,您也知道,陛下是明君。”
“这些年风雨无歇,夙兴夜寐,于政事上也最是勤勉。”
闭着眼被扶住的闻太后,整个人都透着沧桑的无力和委屈。
“哀家知道……哀家都知道。”
“哀家知道这些年皇帝他也不好受,更不喜欢叫人催着……可这事,是哀家为了自己吗?”
流着泪的闻太后哭着痛心不已,:“哀家已经是太后了。”
“又都已经是这把年纪了,还能为自己去多求些什么?”
“这些年哀家吃斋茹素,求神拜佛,日日夜夜,还不是为着皇帝?”
“如今,如今为了……”为了一个女人?
潘玉莲才入宫多久?!
“就要已经勾的皇帝,让他,让他这般……”
这般的忤逆不孝。
闻太后又气又恼,扶着头泪流不止。
“他甚至,甚至还不惜拿国事堵哀家的口。”
“潘玉莲,潘玉莲……”
闻太后如今提起潘玉莲当真是喜恨参半。
她都能怀孕了,皇帝不行的事……那不就是假的?
不然她肚子的这个孩子是打哪来的?!
“不能再叫她这么蛊惑皇帝了。”
闻太后紧紧的攥着郑嬷嬷的手,一字一句的道:“皇帝要做个明君……不能再叫她这么蛊惑了。”
看闻太后此刻的神色,郑嬷嬷不敢违逆,只连连道:“娘娘说的是。”
待扶着闻太后去殿内坐下,看人情绪缓过来以后,郑嬷嬷才小心的道:“娘娘,即便庄贵嫔真有万般不是,可如今,她毕竟还怀着龙嗣……”
“她这胎,还能怀个十年八年的?”
闻太后靠在描着凤凰献福的椅背上,闭着眼,语气淡淡的道:“迟早总有她生下来的时候!”
郑嬷嬷又不敢说话了。
过了片刻,就听闻太后吩咐道:“去请皇后来慈宁宫。”
“是。”
……
坤宁宫
今日又早早的打发了其他妃嫔离开,薄皇后单独留下了潘玉莲。
好容易安生了这几天,闻太后又开始“做法”了。
夹在太后和皇帝中间的薄皇后,只觉头痛欲裂。
看薄皇后的脸色不好,潘玉莲忍不住多关心了几句。
薄皇后是强忍头痛,斟酌再斟酌。
可再怎么委婉,当告诉潘玉莲——
她现在已经怀有身孕,偏偏陛下只去长信宫,后宫妃嫔众多,不患寡而患不均……
看着潘玉莲愣愣的眼神,薄皇后只觉得心头发梗。
可这些话由她来说,总比让太后娘娘亲自警告潘玉莲来的好。
看着神色暗淡,失魂落魄的潘玉莲神色蔫蔫的离开。
薄皇后伸手撑住了一跳跳胀的发疼的额头,闭着眼靠在案桌上休息。
旁侧紫檀木莲云案的桌上,珐琅彩的小香炉里安静的烧着安神香。
知道薄皇后昨夜没睡好,身边的宫人也不敢打扰她。
静静的不知睡了多久,薄皇后忽然被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给惊醒了。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薄皇后难受的按着惊醒后愈发胀痛的额角。
“出了什么事?”
两腿战战的冬英脸色煞白,急的整个人都在抖,:“庄贵嫔从高台上摔下去了!”
薄皇后惊得瞬间起身。
“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