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正是春山暖日和风的时节。
长信宫外连绵芳草茸茸,夭桃锦云簇。
春日的暖光轻轻的映在身上,催人欲眠。
这会儿才用过午膳不久,整个长信宫就安静了下来。
帘珠微漾,鹅黄的织花锦上枕着莺啼声入眠的人很是惬意。
榻上的潘玉莲睡得沉,软乎乎的珍珠也乖巧的缩在她怀里,一道入眠。
明崇帝进殿的时候,瞧见的便是一副美人狸奴春睡图。
挥挥手叫跟着的宫人出去,明崇帝上前伸手轻轻敛起了珠帘,随后就坐在了榻上。
此刻殿内再无旁人。
潘玉莲就这么沉沉的睡着,她怀中的猫也是,微微蜷缩着身子侧着,同潘玉莲侧睡的姿势一模一样。
春日暖光催人眠,却将芙蓉帐内的香气催发的‘活泼’了些。
兰色结春光,氛氲掩众芳。
叫这层熟悉的香气裹着,明崇帝就这么垂着眼静静地看着潘玉莲。
只多看了几眼,潘玉莲还无所觉,她怀中的珍珠倒是已经警醒的睁开了眼。
珍珠从潘玉莲的怀中钻出来。
它飞快的抖了抖身上,那层借来月光清辉明光似的皮毛越发的漂亮。
珍珠又舔了舔小爪子,随后就睁着那双蓝汪汪的眼睛,仰着小脑袋看着明崇帝。
这个姿势……
明崇帝看了眼潘玉莲,眉眼里噙了点笑意。
他朝着珍珠伸手。
珍珠歪着头看了看明崇帝两眼。
似乎是认出了这个常来长信宫的‘两脚兽’,便又上前两步嗅了嗅指尖,最后还蹭了蹭明崇帝的手。
……
‘呼噜——呼噜——’
睡得迷迷糊糊的潘玉莲好像听见了珍珠的声音。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
怀里,却摸了个空。
潘玉莲一惊,连忙睁开眼,却见一旁坐着个人影。
那道月白色的流云广袖搭在榻上,而他的腿上卧着一只猫。
潘玉莲看看明崇帝,又看看他手上的猫……
很快,她就露出一个很是谄媚的笑来,:“陛下。”
明崇帝看了眼潘玉莲,垂眸将按在膝上的猫又被从头到尾揉了一遍。
原本还乖乖让摸的珍珠见着潘玉莲醒了,忙不迭的要往她的身边去。
明崇帝抬了抬手,珍珠就‘喵喵’叫着钻进了潘玉莲的怀里。
自传出陛下不喜欢猫之后,宫中就许久没人养过猫了。
潘玉莲养着珍珠这事不能说瞒的滴水不漏吧,却一直没让明崇帝和猫碰过面。
不想今日,正正好被明崇帝逮了个正着。
“宫中倒是许久没有人养过狸奴了。”
早就被‘漂亮喵喵’俘获的潘玉莲哪里舍得将珍珠送走。
听见明崇帝这么说,她下意识的抱紧了怀里的猫,:“陛下……”
明崇帝的两只手搭在膝上,他就这样好整以暇的看着潘玉莲——
窗外的春光透过窗棂时只剩下了斑驳的光影,裹着明珠映出一块块的光晕。
睡得染着胭脂红的脸上有对和明珠一样蕴着光的眼睛,清亮的透着琥珀色。
此刻这张漂亮的发晕的脸就凑在了那对蓝汪汪的眼睛旁——
一猫一人齐齐望过来:“喵——?”
明崇帝的手动了动。
这一瞬间甚至忽然冒出来的那点想咬什么的冲动叫明崇的自己都愣了愣。
什么“心如古井”、“水波不兴”、兴致缺缺间的‘索然无味’……自沾着眼前这人后,都统统被搅了个稀巴烂。
瞧着她,你总会有各种意想不到的体验。
“老实点。”
“哦。”
虽然不知道她怎么又不老实了,但觑着明崇帝的神色,潘玉莲没争辩。
她抱着猫,一人一猫显得格外老实的双双垂下了头。
真是……
总有办法叫人心里倏地就软了下来。
明崇帝摇摇头,噙着笑的眼神也不由的软了下来,:“这么喜欢,那就养着吧。”
潘玉莲一瞬就笑着起来。
她兴高采烈的道:“谢陛下!”
“给它起了什么名?”
“珍珠。”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明崇帝点点头,:“倒也合适。”
如今珍珠过了明路,往后就不用躲躲藏藏的了。
潘玉莲高兴的撸了撸猫,而明崇帝则伸手摸了摸潘玉莲的膝盖,说起了今日来的目的。
“皇后说你也要去参加亲蚕礼。”
“那处先蚕坛不在宫内,而是设在宫外的北郊。”
“从宫中出行后一切从简,以祭礼为重,除了要再三祭拜,翌日还要去祭田里采桑……”
潘玉莲微微仰着头,瞧着看着关心她身体的明崇帝。
在进行看似成功的‘戒断’后,明崇帝和潘玉莲的关系又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这个阶段潘玉莲也说不上是个什么具体的名称。
毕竟人的感情,哪里总是能分毫不差得描述清楚呢。
但若要她挑个不怎么完美的类比却不难——
应该说,如今的明崇帝,把她当做了‘所有物’。
潘玉莲觉得这事一点都不难理解。
毕竟弄死她又舍不得。
偏偏又不愿意失控。
因而直接把她当做属于他的‘东西’。
这种掌控之内的感觉会让失控的危机感降到最低。
当然了,“好处”也有——
若说从前的明崇帝,对着她总是带着些掠夺般的‘撕咬’和‘破坏’。
那他现在就是对自己‘所有物’的保护了。
“……若是蚕未结茧,还需耗时等候,且外出多有不便,即便一路有御医随行,但到底不比宫中……”
字字句句都是好话,但潘玉莲只听出了明崇帝想‘拆舞台’的意思!
什么,你说她期待了那么久的‘大场面’,做了那么久的准备,这会儿不让她去了?
休想!
“陛下。”喊着人的潘玉莲放下了珍珠。
她‘哗啦’一下就朝着明崇帝扑了过去。
刚听见潘玉莲声音的时候,明崇帝就已经下意识的抬起了手。
果然,下一刻就搂住了一团香软入怀。
“陛下。”
潘玉莲钻进明崇帝的怀里好一顿歪缠,:“嫔妾自幼生在潘府处于深闺之中,见识短浅。”
“京中的灯会、踏青、品茗、吟诗……嫔妾都没去见识过,更无人相邀。”
这个世界自上而下就是‘阶级分明’。
上宽下窄。
越往上走,天宽地阔,越往下走,规矩越多。
许是因着剧情的发展会对男、女主需要的活动自由网开一面,但对潘玉莲这种只有一两个参与场景的‘炮灰’却不会留情。
那真是大门而出,二门不迈,奔着将人‘关疯’去的。
所幸这些年还有一对姐妹花陪着潘玉莲闹腾……
“这些年怕嫔妾见识短浅丢人,府中管着嫔妾越发不许外出。”
“嫔妾既无旧友,也无故交……因而整日只能坐在屋中看着天。”
“所幸苍天垂怜,叫嫔妾入宫陪伴在陛下的身侧,陛下对嫔妾亦是厚爱有加……”
潘玉莲说着说着,眼眶里还盈满了小珍珠。
她仰头看着明崇帝,:“嫔妾知道陛下是心疼嫔妾,但嫔妾精心将养了这些时日,腿上的伤早就好了……”
虽然腿上的伤好了,可潘玉莲还时不时的坐着轮椅在这宫里溜达……而这件事只要皇后娘娘默许,谁来说都不好使。
但毕竟总不能明崇帝每来一次长信宫,潘玉莲第二天就坐着轮椅外出吧?
即便是不要脸如潘玉莲,也觉得有点经不住。
当然,这么说也有点夸张,毕竟得知潘玉莲第二天又坐着轮椅的事,明崇帝收敛了许多。
“好吧,好吧。”
谁经得住潘玉莲这个模样?
明崇帝只得连连应着声,伸手擦了擦潘玉莲的眼泪,:“去,朕又没说不让你去,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哪里就值当哭成这样?
潘玉莲这会儿许是也觉得为着这事掉眼泪实在有些难为情,她埋在明崇帝的怀里不肯抬头。
最近潘玉莲的情绪波动很大。
不过这事走出长信宫时倒是无人发觉。
毕竟潘玉莲一贯就是那个‘张扬跋扈’的德行。
十分讨嫌——
已经十分了,还能讨厌到哪里去?
除了回回因着‘记恨争宠’被拱火的那位昭妃娘娘已经对潘玉莲攒了有十二分的厌恶外,其他人都不愿招惹潘玉莲,当面全是笑脸。
明崇帝一下下的摸着她的头,:“可是在宫里受委屈了?”
潘玉莲摇了摇,闷闷的道:“宫里有陛下在,谁敢给嫔妾脸色看?”
甜言蜜语就和刻在潘玉莲骨子里一样,不假思索张嘴就来,只管往人心里沁蜜似的。
明崇帝摸着潘玉莲,:“不是宫里受了委屈,那就是从前在府里受了委屈……”因而一提起就觉得难过。
这话叫潘玉莲霎时提起了精神——
明崇帝开始想要了解她的全部了,不光是现在,也包含了从前。
还没被手机爆炸炸死前,潘玉莲曾在现代看过宗萨仁波切的一句话。
她记得很是深刻——
两个人的交流,
其实是六个人在交流。
【你以为的你,你以为的他,真实的你。】
【他以为的他,他以为的你,真实的他。】
从前慕容烨和潘府的那些瓜葛于潘玉莲而言是伤敌一百,自损三百。
因而潘玉莲之前一直都不敢提,毕竟谁知道明崇帝这个‘疯子’是怎么想的?
她对明崇帝一点点信任都没有。
但现在,借着肚子的那颗‘雷’和明崇帝如今‘戒断’后的反应,潘玉莲敢借刀杀人了——
觊觎皇位、觊觎皇帝的女人、还勾结嫔妃残害‘皇嗣’……弄死你啊。
明崇帝抱着潘玉莲,很有耐心的摸着她的头一下下的顺着,但潘玉莲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身子一僵。
“……陛下。”
“嗯?”
潘玉莲犹豫了片刻,最后伸手搂住了明崇帝的脖颈。
她整个人都像汲取安全感似的黏糊在他的身上,轻声道:“潘府……陛下,嫔妾,嫔妾之前有事瞒着您。”
“嗯。”明崇帝应了一声,:“现在是想告诉朕了?”
潘玉莲小幅度的点点头:“是。”
这话说完,潘玉莲却又是一阵沉默。
明崇帝也没出言催促,还是一下下慢慢摸着她的长发。
“陛下……嫔妾之前收到了一封家书。”
潘玉莲的声音很小,:“信是我爹托人送到宫中来的。”
“一明一暗两封信。”
听到这的明崇帝眯了眯眼——
暗信?
潘老爷难得又‘灵光一闪’的聪明了一次。
“我爹在信中提到那位从民间寻回的信王孙,就是现在的那位信王世子。”
“他,他流落民间的时候,机缘巧合下曾与府上……定了一门亲事。”
“我爹说,他还真的拿着信物上门求亲……”
“这门亲,这门亲事……是定给嫔妾的。”
“我爹还说,因为不舍嫔妾吃苦,一时冲动就直接毁亲了。”
“……”
明崇帝摸着潘玉莲的手忽的顿住了。
慕容烨和潘府这桩稀里糊涂姻亲间的是非,明崇帝知道的一清二楚。
甚至看信王府不言不语的态度,再加上潘玉莲的缘故……明崇帝还派人去扫了尾,没叫这事叫人翻出来传的满京城都是。
但这桩“孽缘”里定亲的人,确实有些出乎明崇帝的意料。
毕竟自古长幼有序,潘玉莲前头还有个潘文珺和潘念瑶。
就算不舍得嫡出的姑娘,那也还有个庶出的三姑娘。
这事怎么就能落在潘玉莲的身上?
“府上到底何时定的亲。”
“信王世子何时登的门,府上又是如何毁亲的……嫔妾一概不知,只是看着信里的内容时被吓了一大跳。”
“府上不会拿这种事戏弄嫔妾,但这种事,嫔妾根本都不敢让其他的人知道半点。”
“那日看过信后就匆匆烧了,也不敢过问一句……只想着事情能快点过去。”
潘玉莲看不见明崇帝的神色,她也有些不大敢看。
甚至她一面抱着人轻声细语的‘坦白’,一面暗戳戳的提着心做好准备。
万一明崇帝暴怒之下推开了她,那她就马上躺倒装晕。
御医不来给她诊脉,她就能‘装死’到底的那种。
“潘玉莲。”
闻言潘玉莲软绵绵的身子颤了颤。
她十分不安的抱紧了明崇帝,轻声应道:“陛下。”
明崇帝伸手抱住了不安到发颤的潘玉莲,:“你现在忽然就这么告诉朕……”
“陛下。”
潘玉莲慌慌张张的道:“或许是这事嫔妾一直记着憋在心里。”
“这几日,这几日……总是会不由自主的胡思乱想。”
“辗转反侧,昼夜难安,就想着这事什么时候就会被翻出来,那些流言蜚语传的沸沸扬扬时传到陛下的耳朵里。”
“与其,与其让那些人乌七八糟的用随意揣测后的恶毒流言中伤嫔妾连累陛下。”
“不如让嫔妾自己亲自告诉陛下。”
“嫔妾的事……不能让陛下最后一个知道。”
热乎乎的泪浸在了明崇帝的脖颈侧。
“还在府上的时候,嫔妾就时常为着几支珠花,为了几盘点心就与姐妹们吵嚷争抢,又时常挨教训……这样的日子嫔妾实在是不想过了,所以嫔妾想进宫来。”
“嫔妾第一次清清楚楚的看清陛下……是在临华宫的那个黄昏。”
“陛下披着半身霞光,满身风采出现在嫔妾的面前——”
“惊为天人。”
“嫔妾久久的望着您,移不开目光。”
“从那一刻开始,嫔妾的眼里就再也落不下旁人了,半分都不行。”
“潘玉莲。”
“陛下。”
“你的话,朕当真了。”
“你若是敢骗朕……”
“嫔妾就在这,一直在这,哪也不会去,任凭陛下处置。”
“朕记得了。”
……
如今还是男耕女织的时代,因而春日里关于农耕的祭礼就十分的隆重。
亲蚕礼距离钦天监测出的吉日还有七天的时候,明崇帝已经起驾,领着文武百官前往南郊的设的农坛处举行‘春耕祭祀’。
春耕祭期间除了郑重的祭祀上苍外,明崇帝还要下田亲自推着犁耙耕种,这道耕地的流程,百官也不能落下。
而京中的命妇、皇宫中大大小小的妃嫔也都跟着皇后娘娘开始斋戒净身。
待到亲蚕礼前三日的时候,内尚监就来报说先蚕坛供皇后娘娘歇息的‘大行’,即行宫已经备好了。
亲蚕礼当天凌晨,光禄寺下辖的太官署就开始屠牛宰羊,为祭祀先蚕坛做最后准备。
而这夜宫里的妃嫔也少有能安寝的。
没资格随行的宫妃满心郁气,皇后娘娘应允随行的宫妃片刻不提的收拾。
宫里这么一大堆的人出行本就麻烦。
若是所有的妃嫔再带着一连串的宫人伺候,队伍更臃肿。
因而除了皇后娘娘,其他妃嫔能带的人数有限,潘玉莲身边也只带了听梅和长顺。
玉椒殿
潘玉莲将手里的珍珠交给贵喜,:“本宫出宫的这几日,贵喜你看好珍珠。”
“看好长信宫。”
“是。”
贵喜双手捧着猫,躬身应道,:“娘娘放心。”
待又嘱咐了几句,就有女官来请,潘玉莲不敢耽搁,带着人就出了长信宫往宫门口去。
这会儿不光是宫里的妃嫔,来参与祭祀的内外命妇已经在宫门口按着身份列队……队伍的末尾处,林夫人也在。
自打两年前潘老爷从六品挣扎着到了五品,林夫人勉强也有了份荣光。
从前宫里的娘娘们到宫门口时,林夫人只觉得稀罕,这次不同了……这些妃嫔里面可是有潘玉莲。
当然,即便心头惦记着人,林夫人也不敢东张西望的乱看。
又等了两刻,宦官、宫女同卤薄仪仗也准备好了,其间击三次鼓作为号令。
待击鼓“三严”后,六尚女官就去了坤宁宫奉迎皇后。
内仆令早已经备好车马,当尚仪女官宣“外办”时众人齐刷刷的跪地行礼,:“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身后是巍峨皇城。
夜色里身前无人敢站,尽皆跪地,除高呼千岁之声,再无二声。
俯瞰遍地跪伏之人,想来这一刻的感触,万金难换。
待皇后娘娘上了马车,其他的宫妃、命妇才跟着陆陆续续的登上了马车,侍卫警跸前呼后应,朝着北郊出发了。
……
一路颠簸,才走了一半,潘玉莲就已经忍不住了。
她拿帕子捂着嘴却还是没能压回去恶心。
“呕——”
这处马车很小。
车里只勉强容下了潘玉莲和听梅。
长顺跟着驾马车的宫人一道在前侧坐着。
所幸车马行动的声音大,倒是能将里头的动静都遮盖过去。
见潘玉莲难受,听梅连忙倒了杯水,另取了个空杯子,又从怀中的匣子里取出些腌渍过的酸梅。
她捧着东西送到潘玉莲的面前,轻声道:“娘娘,马车颠簸,您先漱漱口,含枚酸梅压一压。”
这会儿潘玉莲已经难受的说不出话了。
她勉强就着听梅的手含了口水吐出来,接过听梅手里的酸梅含进了嘴里。
自从潘玉莲断腿后,她就再没等来闻太后特意安排来的请‘平安脉’的御医。
而从那晚激活‘特殊道具’到现在,已经过去三十五天了。
可这时间说长又不长,再加上潘玉莲断腿的时候一直在喝药,所以月信紊乱错上几天也没人觉得奇怪。
现如今潘玉莲‘怀孕’的事,就只有她自己和听梅知道。
但她们两人又得表现的完全不知情。
以防万一,潘玉莲和听梅干脆默契的提也不提,只当没有这回事。
“***的小垃圾。”
难受的潘玉莲扭头就开始小声的骂起了系统,:“我给你充了那么多的钱,你就不能为我这个VIP用户提供最舒适的体验吗?”
【“激活道具时,已播放友情提示……”】
系统也不气软,那一连串的免责声明听得潘玉莲头晕目眩。
吵不了了……
潘玉莲有气无力的靠在了听梅的身上,:“我撑不住了,到地方再叫我吧。”
听梅揽着潘玉莲努力调整着姿势,:“好,娘娘您先休息。”
……
先蚕坛设的不算远,宫里凌晨的时候准备着出发,临近晌午的时候到了。
祭坛北侧最显眼的那处高约一丈,白布帷幔,面南背北的穹庐是供皇后娘娘歇息的‘行宫’。
以南是准备祭品的“馔幔”;
东南方则是数不清的大小帐篷,供宫妃、内外命妇、宫廷女官使用,皆按品级而分,坐南朝北以示臣子之道。
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祭坛,下马的下马,落车的落车,窸窸窣窣一阵乱。
薄皇后被请进了行宫,其他人也抓紧时间休息,倒是太常乐工还在忙忙碌碌的准备安置乐器。
而这次的队伍里,还有涂娴。
没错,闭宫思过时喝药调养身体,‘安分守己’又‘虔心认错’的涂娴被放出来了,还跟着一起来参加祭祀礼。
这会儿下了马车的潘玉莲脸色不好。
待看见徐灵容和涂娴的时候,脸色更差。
潘玉莲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给着比她位份都高的昭妃娘娘甩脸色。
这一幕落在周围宫妃的眼里却是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毕竟潘玉莲属实是沾着点‘邪气’的不要脸。
因着涂娴之前整治潘玉莲的时候,没踩死人,又被反踩连降三次……潘玉莲现如今每次出入身旁都有许多的宫人,没人想着当场对潘玉莲使用‘暴力’手段。
更何况,潘玉莲还不要脸。
她阴阳怪气,她装模作样,她还大呼小叫的捂着腿就敢喊疼着躺倒。
徐灵容要脸。
她实在是不想和潘玉莲这个没脸没皮的货色当着众人的面起争执,平白脏了自己的身份。
因而徐灵容心里虽然恨不能潘玉莲早早的就去死,但人在眼前的时候,她却只当看不见。
徐灵容一退,潘玉莲就越发的得寸进尺。
因而此情此情落在命妇的眼里就别提多荒谬了。
众人窃窃私语间,徐家、涂家的几个命妇对着林夫人也没什么好脸色,眼里就和藏着冷刀似的。
这眼风“杀”的缩在角落的林夫人头也不敢抬,实在是坐卧难安。
好在吉时将近,祭祀很快就正式开始了。
“咚咚咚”一连几次鼓柷之声,钟磬共鸣、竽笙齐奏,奏起了《永和》之乐。
这是亲蚕礼专用,不在皇帝郊庙、朝会所奏“十二和”雅乐之列。
典乐官举麾相和,皇后隆重登场了。
先蚕坛并不高,只七八级台阶。
所谓的神位其实只是一块写着嫘祖尊号的木牌,漆着金粉、外罩纱幔。
皇后双手接过跪地女官从篚中取出的纯白丝绸贡品,虔诚地奉至神前。
“明灵光至德,深功掩百神。”
“祥源应节启,福绪逐年新……”
耳边是不停歇的鼓乐歌声,一会儿是《正和》,一会儿又是《寿和》,吹吹打打,吚吚呜呜个不停。
而正式祭祀期间,皇后娘娘忙个不停,那是上坛下坛,又下坛上坛……
底下的人也跟着起、跪,起、跪……
这一阵阵的起起落落,只叫潘玉莲头重脚轻,耳鸣眼花。
祭礼上薄皇后第三次爵酒,尊礼再拜的时候,跪着的潘玉莲险些都爬不起来身。
好在她还知道自己这是在哪,也没想着搅合了祭祀礼。
毕竟这个‘孩子’虽然是假的,但外人眼里还是越‘真’越好。
潘玉莲还准备用TA给‘干上’一票大的。
叫TA现在就背上不利祭祀的名声哪行?
好不容易忍到了祭祀结束,潘玉莲顾不上其他,匆匆回了帐篷躺倒就休息。
她们这行人还得等第二天掐着吉时剪完桑叶让皇后娘娘挑一些喂给蚕,才能回宫。
……
暮春多雨,细雨忽晴忽落的来的突然。
这不,夜里就又下了一场雨。
淅沥沥的雨水不停落在新修缮好的宫墙上,不一会儿的功夫,上面就积起了小水窝。
“哗,哗——”
仿佛有什么被风吹轻晃了起来。
好像是墙面在晃动?
帘幕的雨帘遮着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巡查守夜的宫人忍不住护着提灯,走的近了些。
“轰隆——!”
还没等走到跟前呢,不堪雨水‘重负’般的红墙已经轰然倒塌。
墙塌了?!!
被这动静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宫人惨色惨白。
他惊愣过后哆嗦着连滚带爬的起身,紧随其后的就是一声尖利的惊叫声——
“福济宫,福济宫塌了!!!”
宫墙倒塌声和喊叫声霎时就惊动了整个皇宫。
少顷,几匹马就飞速的奔驰出宫门。
一行往西去,一行往东去。
……
天蒙蒙亮的时候,东郊的亲蚕礼就又继续开始了。
皇后娘娘只需要亲自用金剪剪三片桑叶,剩下的就该宫妃和命妇们下场了。
这会儿薄皇后就站在不远处的高台上,看着祭田内开始剪桑叶的妃嫔和命妇。
握着银剪刀下田的潘玉莲不由的看了看天色。
这会儿已经晴了,太阳都冒出了金边,倒是因着昨晚下过雨,空气很是清新。
这会儿就是吉时……这沾了雨桑叶,蚕还能吃吗?
一边想着有的没的,潘玉莲一边剪着桑叶。
这站位也是有讲究的。
宫里面贵嫔和嫔……错的不远。
剪着,剪着,潘玉莲就碰见了涂娴。
两人隔着桑树对望。
潘玉莲下意识的看了眼手里的剪刀,而涂娴也跟着一道下意识的往手上的剪刀看去……
高台上的薄皇后显然也看见了这一幕。
薄皇后心头唬了一跳,她都顾不上问这是谁安排的,下意识朝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忽而有喊着急报的宫人求见。
那明晃晃,银闪闪的剪刀光简直刺的薄皇后眼睛疼。
她都顾不上思索其他,一边挥了挥手让宫人禀明何事,一边吩咐宫人速速去拦在潘玉莲和涂娴中间。
“皇后娘娘,福济宫昨夜里塌了!”
这一嗓子堪称石破天惊。
震的整个祭祀田都安静了。
薄皇后也惊的目光也倏地落回了报信宫人身上,她脸色一沉,:“你详细说。”
跪在高台一侧的宫人详细禀报着这事,祭田周围‘哗’的响起了议论声。
“福济宫?若本宫没记错的话,这处宫室不是才修缮过吗?”
“是啊,臣妇听说还是由庄贵嫔的父亲亲自负责此次修缮事宜的。”
“这,这这修缮完还不到一个月呢……这怎么就忽然塌了?”
“是不是因着下过雨的缘故,昨夜里不是还下了一场吗?”
“你当
宫墙是纸糊的,风吹一吹就倒了?”
“昨晚就下了那么点的雨,就连茅房都吹不倒,宫墙还能被吹塌了?”
“……”
‘福济宫’、‘才修缮好’、‘塌了’……
这些凉的渗人的字眼钻进林夫人的耳朵里时,她一时都有些茫然。
她们在说什么?
哪里塌了?
福济宫塌了……
才修缮好的福济宫塌了……
塌了!!!
天塌了!!!!
来来回回分辨了几次,脑子里渐渐清晰的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的林夫人抖如筛糠。
她手里的剪刀握都握不住,‘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嗓子眼里像是堵了口寒气,‘咯咯咯’的却挤不出半个字来。
举目四望,投过了的皆是意味不明的目光——
疑惑、惊讶、嘲讽……
不怀好意的,震惊不已的。
没救了,等死吧……
林夫人整个人耳鸣嗡嗡,头重脚轻的发晕。
她发飘似的站都站不住,只是最后一抹求救似的目光往潘玉莲的方向投去——
“庄贵嫔晕倒了!”
哦,她更没用。
脸色一片灰白,唇上毫无血色的林夫人脑子里甚至空落落还想:潘玉莲怎么能晕在她的前面呢?
想着想着,天旋地转间的林夫人只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像要飞。
她撑不住眼睛一闭,一头栽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