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一开口,坤宁宫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只不过诸位妃嫔的目光仍旧集中在了潘玉莲的身上。
就这气氛,眼见的潘玉莲不说点什么是过不去了。
端坐在上首的薄皇后,目光也落在了潘玉莲的身上。
万众瞩目下的潘玉莲不知从哪摸出了条绣帕。
只见她像模像样的用帕子抵了抵唇,随后便是一脸装模作样的可怜,连连叫屈,:“皇后娘娘,嫔妾冤枉啊。”
说着,潘玉莲还不依不饶的央道:“还求您给嫔妾做主。”
殿内是个人都能瞧出潘玉莲那假模假样的嘴脸,再听她的话越发来气——你潘玉莲还有什么脸面叫屈?
“委屈”的潘玉莲目光落在了右侧最先出声的贤妃身上。
她就用着那种‘半生不熟’‘一眼假’似的假可怜挑着眉看人。
“贤妃娘娘。”
“嫔妾之前得封贵人的时候,陛下就曾问过嫔妾——”
问了什么?
不得不说,潘玉莲这会儿做作的‘一眼假’的模样着实叫人讨厌。
但她的话却也确实引起了众人的兴趣。
“陛下曾问过嫔妾,为何从未向御前送过心意?”
众人就见说着这话的潘玉莲垂下眼,两只手揉着帕子,一脸‘矫揉造作’的娇羞。
“实则是陛下丰神俊逸,英明神武,威仪四海,万民景仰……嫔妾对陛下自是心生敬慕,只恨不能视若天神,千般诚心,万般敬供,哪里能有一丝懈怠?”
潘玉莲还伸出双手,摊着露出了指尖。
只不过一抬袖,她手腕上的那对芙蓉春粉彩的玉镯也明晃晃的落在了众人眼里。
那某清亮姝色少不得引人分神细看——
仿佛同色的娇粉欲滴间还箍着一圈红痕。
那是叫人紧紧握着、攥着,摩挲着留下的痕迹,叫对春桃粉彩般的镯子半遮半掩……
“嫔妾吃穿用度都是陛下给的,哪还有其他的外物能奉给陛下?”
“思来想去,也只有亲手做了羹汤聊表心意。”
“这
期间嫔妾半点也不曾假于人手……就守在小厨房里一刻也不敢走神的盯着火候,生怕坏了这份心意。”
说着潘玉莲就收了手,抬起头的时候目光又落在了孟婕妤的身上。
潘玉莲本就生的靡丽。
昨晚又在“春水”里软绵绵的浸润了一夜。
此刻抬眸间眼梢就平白惹出点无言的暧昧,偏说话时唇瓣上还有个若隐若现的伤口,只叫人看的心头一紧。
即便潘玉莲如此时混杂着‘小人得志’般的一脸得意的看向了孟婕妤,但没人对潘玉莲会得宠的事产生疑惑。
还说陛下向来不喜欢这般模样……
呵。
呵呵。
这头潘玉莲恶心死人不偿命般的放缓了声音,来了个加倍黏腻的收尾,:“天可怜鉴,嫔妾自入宫后,别无他求。”
“只求……”
说到这的潘玉莲还两手捂住了心口。
她哀哀切切道:“只求能捧出自己的十二分真心,一意侍奉陛下。”
“幸而陛下仁德宽厚,心存悲悯,又慧眼识珠,瞧着嫔妾一片至诚至敬的心意也多有不忍,因而特留嫔妾侍奉御前……”
静!
安静!
潘玉莲凭借一己之力,让整个人坤宁宫静的针落可闻。
此刻在座的诸位妃嫔少有能平静的,尽皆脸色红红白白间看着居中而坐,‘厚颜无耻’,‘大言不惭’的潘玉莲。
你要问她们现在有个什么感受?
只有一个词——恶心!
简直太恶心了!!
让人几欲作呕!!!
一片寂静中,忽然听得一声轻笑。
潘玉莲顺着声往上首看去。
就见原本还一片沉肃的薄皇后眉眼舒展,眼里噙着笑看向了她。
说真的,此时此刻薄皇后那副神情看得潘玉莲都有点恍惚。
这位皇后娘娘是吃了几个‘明崇帝’?
瞧着潘玉莲没了那副假模假样似的‘淘气’,因为沾着点春水残欲而过分漂亮——呆呆看过来的眉宇间仿佛笼罩了层不真实的朦胧。
甚至这样的一个小漂亮——不良于行。
她就坐在那眼巴巴的瞧着你,站都站不起来。
不管愿意不愿意,她都只能依附着你,你可以轻而易举的就对着她伸手……或是抱着她,或是以各种各样的姿势,让她伏在你的肩头轻轻啜泣或是仰着头露出个不自知的天真笑脸。
早上被吵的头疼欲裂的薄皇后原本心头对着明崇帝还有些埋怨。
不过这会儿她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昨晚皇帝甚至连去延英殿的时间都没有了……
薄皇后对着潘玉莲点了点头,随后她环视了一圈殿内,一本正经的开口道:“庄嫔虽然入宫不久,年岁也还小,但到底待陛下却是一片赤诚之心。”
“她无时无刻都不想着尽心竭力的好好侍奉陛下,即便还伤着,却愿意为陛下亲手去做了羹汤……心意贵诚,陛下总是能瞧见的。”
安静听完这番话的潘玉莲忍不住又抬头看了眼薄皇后——她怎么听着这位皇后娘娘话里话外都像是撺掇着诸位妃嫔好好学学她,都亲自做了汤给明崇帝送去?
可瞧着一脸正色,神情端肃的薄皇后,潘玉莲又开始怀疑起了自己。
错觉吧?
……
今日坤宁宫里的这场‘批判大会’,堪称虎头蛇尾。
因着不要脸的潘玉莲,开口就是陛下,闭口不离真心,字字句句都是尽心竭力的侍奉陛下……又有薄皇后在上头似有似无的‘拉偏架’——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待结束之时,潘玉莲甚至连点‘皮外伤’都没有。
倒是满殿被恶心了一通的妃嫔结结实实吃了一记“精神污染”,这会儿三三两两又是恼厌,又是若有所思的走了。
等乌泱泱的这一群人一走,独坐在殿内的潘玉莲才觉出这处坤宁宫的空旷来。
哦,这地方原来一点都不小。
待上首的薄皇后招招手,潘玉莲回过神,连忙让听梅推着她上前。
听梅将潘玉莲推到地方上,就跟着冬英一道无声的退了出去。
这会儿潘玉莲和薄皇后离得格外的近。
随着薄皇后低头的动作,她头上的那顶凤凰衔珠冠也跟着微微的颤了颤。
“腿上的伤可还疼?”
闻声潘玉莲收回了落在那对晃悠翅膀上的目光,她摇着头道:“娘娘,不疼了。”
听到这话的薄皇后轻叹了一声。
随后她看着潘玉莲,温声道:“本宫问过御医了,你的伤还得静养至少两个月。”
“伤筋动骨本就恢复的慢,你还伤在了膝上,若为往后计,最好还是静养为宜……”
“你不必忧心中宫请安的规矩,只在长信宫好生静养便是。”
“本宫必不会叫其他人扰了你。”
“你如今还年轻,待养好了伤,再来中宫请安也不迟。”
薄皇后说的很是认真。
而她的这番话,潘玉莲……信。
毕竟之前除了一个动作太快的何玉珊。
从潘玉莲养伤开始,就没人能跳出来落井下石的叫她烦厌。
甚至中秋节八月十五的那晚,明崇帝来陪了她一整夜……
虽然那天不会掉金掉银,但人们赋予了这个日子一种特殊的情感,它就有了特殊的象征意义。
薄皇后到底是这大晋朝的皇后娘娘。
从还在瑱王府开始,她就是明媒正娶的王妃,之后又顺理成章的入主中宫……
现如今,宫里甚至连个贵妃都没有。
若是她真想让潘玉莲不痛快。
那一定一定有法子,叫潘玉莲难受的有苦都说不出。
潘玉莲很识时务。
而且她也不信明崇帝的感情半分。
感情上的事可以纵容和玩笑。
但权力不会。
能抵挡权力的也只能是权力。
薄皇后握着的是凤印,是掌管六宫的权力,是直奏御前的中宫表笺。
因而和薄皇后自不量力的对上,让皇帝二选一这种胜算为零的危险事……潘玉莲不会尝试半点。
打从一开始,潘玉莲就定了心——
若是薄皇后愿意对着她有个和气的模样……
哪怕是假的,潘玉莲都能拿出‘伺候’明崇帝的劲来伺候薄皇后。
“娘娘。”
这会儿潘玉莲没有了对外的那副挤眉弄眼的刻薄劲儿。
她看着薄皇后眼神温软,还不自觉的透着点向往亲近,:“娘娘仁慈,嫔妾也知道娘娘是为着嫔妾的一番好意。”
“只是……”
潘玉莲瞧着薄皇后的脸犹豫了片刻,最后她还是耷拉着脑袋,实话实话了,:“……不敢欺瞒娘娘,嫔妾刚入宫的那天就扭伤了脚腕。”
“皇后娘娘您没计较嫔妾的冒失,那时就免了嫔妾请安的事,叫嫔妾在宫中修养。”
“那一次,嫔妾在临华宫就待了近三个月……确实闷得厌烦。”
潘余莲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腿,:“结果嫔妾脚腕的伤好了没多久,又伤了腿,又要静养。”
“而且腿上的伤,还不似之前脚腕的伤那么,那么轻松……当日医女不得已,翻着嫔妾膝上的皮肉,从里面翻捡出了……捡出了瓷片的碎渣。”
说到这儿的潘玉莲垂下了头。
她声音都带着点哽咽,:“怕伤口上还留着残渣,她们又翻来覆去多看了几遍……”
“满殿都是血腥气。”
“宫人们捂着嫔妾的眼睛,不叫嫔妾看。”
“可嫔妾疼的厉害,嫔妾哆嗦
着在榻上挣扎的时候,她们就按着嫔妾的腿……是真的疼,真的很疼。”
“后来上了药……日日夜夜,嫔妾疼的动都不敢动……”
说到这的潘玉莲再也说不下去了。
她的肩膀抖着,强忍着崩溃捂住了脸,眼泪从她的指缝间不停往下落。
……
什么是残忍?
残忍就是将美好的东西撕碎掉,然后撕开鲜血淋漓的伤口往人的心口上倏的一贴。
“啪嗒——”
“啪嗒——”
……
那断断续续落下的泪珠就像是柄刀子似的往人心口上插。
这招潘玉莲从没对明崇帝用过,让‘疯子’共情的事,潘玉莲自问现在还做不到。
你要说潘玉莲卑鄙下作也好,说她厚颜无耻不要脸也罢。
这世上女性的天性就是更柔软,也更加的富有怜悯之情。
‘姑娘般的人品’却是最好的夸奖。
屋内静默了一瞬。
薄皇后起身走下了凤座。
她走到了低着头,捂着脸泣不成声的潘玉莲身前,微微弯着腰给她擦着眼泪。
此刻薄皇后的眼睛有些红,她喊着潘玉莲的声音也微微有些哑,:“潘玉莲……”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潘玉莲扑了满怀。
潘玉莲紧紧的抱着薄皇后,咬着唇呜呜咽咽低声啜泣的时候时刻注意薄皇后的举动。
但凡人有推开她的意思,她马上收手,然后就再哭的更可怜一些。
手中被紧紧抱着的身子有些僵硬,潘玉莲提着心等着,一秒,两秒,三秒……
站在原地被她抱着的人都没有推开她。
最后,一只手慢慢的放在了潘玉莲的头上。
起初只是轻轻的放在了上面,最后开始摸着她,温柔的一下一下的安慰。
潘玉莲不说话,薄皇后也没有说话。
她哽咽着闷声哭着,又被一下下摸着头,无言的安慰。
潘玉莲能嗅到薄皇后满身的淡淡沉香,又稳又暖又亮堂。
待又哭了几声,被摸着头的潘玉莲情绪稳定了些后才像是反应过来似的。
她连忙松开了薄皇后的腰,随后仓促的用袖子擦着那身凤袍上沾着的水渍,语无伦次的急急道:“我,我,不,不,嫔妾无意,嫔妾有错……”
薄皇后垂眸看着满脸泪痕间惶然无措的潘玉莲,随后伸手不紧不慢的擦了擦她脸上的泪。
“潘玉莲。”
薄皇后轻声道,:“你心中有怨是不是?”
原本安静下来的潘玉莲红着眼点了点头,破罐子破摔似的道:“是!”
薄皇后闻言却并没有动怒。
她将潘玉莲沾在脸上的发丝轻轻的取了下来,:“那你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
潘玉莲看着薄皇后,她鼓着劲儿,嘴里气恼的巴巴的道:“她之前贵为荣妃……”
“嫔妾知道荣妃出自名门,又早早的入宫,她的家世、学识……这些不是嫔妾能比的上的。”
“可她身份再贵重,也不能平白无故的冤枉人,她还打人,甚至,甚至叫人压着嫔妾跪在一堆碎瓷片上……”
说到这,潘玉莲的眼泪没忍住,往下扑簌簌的掉,她哑着嗓子恨恨的道:“嫔妾怨她!”
“恨她!”
“当嫔妾疼的日日夜夜不能安寝的时候。”
“站都站不起来一直躺在床上的时候。”
“坐着这轮椅叫旁人嘲笑的时候……”
“嫔妾都恨不能冲到长春宫里狠狠扇她耳光。”
“让她食不果腹,忍饥挨饿。”
“让她起不来身,日日夜夜跪着……”
“这样就够了吗?”
潘玉莲瞧着只当薄皇后是在讥讽她,因而毫不遮掩自己的情绪,:“是,嫔妾就是想这么对她!”
“嫔妾的腿伤了几月,就让她饿着肚子,日日夜夜不停歇的跪几个月!”
薄皇后点点头。
她定定的看着潘玉莲,:“若当真如此,你与她的仇怨……”
觑着薄皇后的神情,原本还神情还十分激愤‘炸毛’似的潘玉莲渐渐都沉默了下来。
她看着薄皇后,眼泪滚滚掉着,唇瓣动了动,轻声道:“娘娘您何其偏爱于她……”
待擦着眼泪时,潘玉莲又看见了薄皇后穿着的那件凤袍上晕染开的水渍……
潘玉莲闭着眼掉着眼泪默了半晌。
最后她还是睁开眼,吸了吸鼻子,看着薄皇后重重一点头,斩钉截铁的道:“若当真如此,嫔妾与她之间的仇怨一笔勾销!”
“好。”
薄皇后看着潘玉莲点点头,随后伸手拂去了她下巴上的泪。
……
新晋位的庄嫔娘娘身上‘有鬼’。
嗯,就是那种看不见,摸不着,偏偏在无人处,沾上以后就能蛊惑人心的‘鬼’。
大白天的,在宫里说这话不是阴森森的见鬼?
呵,比大白天见鬼更诡异的还有呢——
早上大家一起到中宫请安的时候还好好的,请安散了皇后娘娘留了庄嫔一会儿。
这本来也没什么。
就潘玉莲的样子,皇后娘娘教训几句都是应该的。
可谁曾想啊,晌午刚过,中宫就下来一道谕令。
涂婕妤又被降位了。
她降成涂嫔了。
庄嫔忽然被晋升为庄贵嫔!
在这宫里,一个人会因着同一件事,接连被罚几次?
破记录的保持者涂娴告诉你——三次。
对,没错,有潘玉莲又又又搅在里头,别说和她没关系,那不就是一件事吗?
想想之前涂娴还是荣妃的时候,潘玉莲是个什么玩意?
她不过区区一个才人。
宫里的才人多的简直是数都数不过来。
她算个什么东西?
又因为那副扎眼的德行和那般过于漂亮到‘不怀好意’的模样,等着看她笑话的人不少。
结果呢?
潘玉莲阴差阳错博得了圣上的怜惜,荣妃被夺了封号,不久,潘才人就一跃变成了潘贵人。
第二次,慈宁宫的人气势汹汹的带走人,眼瞧着就要问罪……结果涂妃直接成了涂婕妤,潘贵人成了庄嫔。
第三次,好么,庄嫔前脚才出坤宁宫就成了庄贵嫔,后脚涂婕妤就成了涂嫔。
你说说,你说说,她不是妖精变得还能是什么?
……
长春宫
看着宣旨的太监走后,跪在那一动不动的涂娴,采秋上前的时候声音不自觉的有些抖,:“娘娘,地上凉,您,您先起来……”
涂娴没有理会采秋。
她只是一眨不眨的看着手里的旨意,:“中宫下令,皇后娘娘亲允的……哈哈哈。”
捧着盖着凤印的那道旨意,涂娴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不是皇帝,不是太后娘娘,而是皇后娘娘亲自下的令……”
跪在后头这段时日脸上时常肿着,身上也青一块紫一块的采青,这次闪闪躲躲的都没敢往涂娴身边凑。
她只听涂娴笑嘻嘻的和疯了一样的搁那自言自语,:“还要削减我的份例……”
“着人看着我日日跪着……”
说着话的涂娴缩在那里一会儿笑着,一会儿哭着,看的采秋的眼泪吧唧吧唧的直往下掉。
她扶不起涂娴,一转头就红着眼瞪向了采青。
半晌,就连涂娴的目光最后也落在了采青的身上。
采青整个人被看的直打哆嗦,她下意识的缩着自己的身子。
而涂娴则是两只手抱着那道旨,笑嘻嘻的道:“放心,本宫不能打你,不能打……”
“本宫得出去,得好端端的,才能出去。”
她朝着坤宁宫的方向看了眼,:“本宫得出去……不然,什么都会被她给抢走了。”
“嘿,说的真准,她真的克我……”
听到这话的采秋捂着嘴看着平静下来,自己从地上站起来,神色沉静的涂娴。
有精神就好,她们娘娘能有精神就好……采秋甚至都不会再劝涂娴了,她只求涂娴能绷着劲儿正正常常的活着走出去。
……
长信宫
听梅将手里的汤药小心地倒在了一个小瓷瓶里,待夜间的时候,她就会将这汤药给倒出去。
这会儿潘玉莲抱着猫,饶有兴致的看了眼宫苑内——
你看看,昨晚上哄得皇帝稍微一高兴……薄皇后禀上去的那两道晋位,降位的旨意半点都
没卡顿。
而明崇帝大手一挥,随着晋位诏书一同来的,还有这成片的月季花。
从含章殿后面的小花园,一路蔓延到了长信宫。
绿刺含烟郁,红苞逐月开。
朝华抽曲沼,夕蕊压芳台。
“娘娘。”
听梅收拾了碗,这会儿她看着潘玉莲略一犹豫,:“您说和长春宫的恩怨一笔勾销……”
这宫里的事潘玉莲不会瞒着听梅。
自知道坤宁宫里潘玉莲应允薄皇后的事后,听梅就一直在心里琢磨,:“涂嫔之前在宫中还是荣妃的时候,行事就素来跋扈,心眼也小。”
“按着常理,她先出手伤人在前,又织罗罪名污蔑娘娘在后,手段狠辣,心性阴毒……再怎么被罚也是应该的,娘娘还应允与她的恩怨一笔勾销。”
“但是如今被连降三次,只怕涂嫔已经视为奇耻大辱,怀恨在心,不肯善罢甘休啊。”
嗯,她们听梅说话就是委婉。
潘玉莲抱着珍珠蹭了蹭,她笑着看向听梅,:“她怀恨在心,你岂知我是也不是?”
“善罢甘休?”
“说的轻巧,她肯我还不肯呢。”
“她心眼不大,我心眼更小。”
“睚眦必报。”
“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她最少,最少,最少也得还我一双腿!”
“她是怎么对我的,必须都得一点不能差的还给她!”
别看潘玉莲之前说的一副坦荡荡模样,但她这么刺激涂娴,就知道这事绝对没完。
事到如今,她们两个之间也不会只是‘你打我一下,我还你一下’就能算了的。
看潘玉莲心头有数,听梅放下了心,捧着碗脚步轻快的走了出去。
长信宫外,贵福赫然也在这些种着月季花的宫人行列里。
他擦了擦额上的汗,忍不住心头又苦又嫉的看着远处被几个太监围着的贵喜。
这会儿几个太监满脸堆笑的捧着贵喜,看他不紧不慢的对着花圃的布置指指点点——
呸!
真能装!
这孙子以前是个什么玩意儿?
从前在他贵福跟前,那都只有弯着腰提鞋的份儿!
要不是他不小心……还能轮的到他贵喜在这吆五吆六的装起个大爷来了?!
“啪——!”
直勾勾看着人发愣的贵福直接被人兜头打了一巴掌。
“你个小王八蛋不干活在看什么呢!”
说着话的马太监朝着贵福发愣的方向看了看。
随后他回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贵福,:“是了,你叫贵福,且都沾着贵呢。”
“瞧着人家长信宫的贵喜,贵公公,眼里发热是不是?”
回过神的贵福连忙摇着头。
他低声下气的陪着不是,:“不敢,不敢,奴才不敢。”
“敢不敢的你自己知道。”
马太监皮笑肉不笑的伸手拍了拍贵福的脸,冲着长信宫的牌匾处抬了抬下巴。
“小子,招子放亮些,好好瞧瞧清楚这是什么地方。”
“收了那些小心思,老老实实的做好差事……要是真犯了错,可别怪爷爷我没提醒你。”
贵福咬着牙低声下气的陪够了笑,闷头开始干活。
只马太监走了以后,他又悄悄的看了眼一身蓝袍的贵喜。
从潘玉莲身边自请离开的那会儿贵福还庆幸自己能脱身,可之后……日夜难眠的贵福有多后悔也别提了。
这次想法设想的谋到了来长信宫做活差事的贵福尽管急得百爪挠心,却也不敢直接去求见潘玉莲。
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是叫旁人知道他之前弃主而去的事……万一长信宫不肯留他,他就全完了。
而贵喜的脾气,贵福知道。
他准备寻个法子,先去找找贵喜。
……
昨晚闹腾,白日费神,潘玉莲下午歇息的时间就长了些。
等她抱着猫睡醒的时候,天都成了昏黄的颜色。
一觉醒来,当听梅预备着要把猫抱走的时候,就听长顺匆匆进殿报信——
今晚御驾去了琼华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