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行宫这一晚,褚青绾整个人都有点发蔫,早早地就休息了。
胥砚恒到清风小苑时,见四周安静,还有点意外,他自认还是了解褚青绾的,初到行宫,没得到确切的他不会来的消息,她不会不等他。
上行下效。
上位者的偏袒有时代表了很多,往往都能从中得到好处。
否则,淑妃也不会格外在意褚青绾的恩宠是否会越过她,抛除其中情感,利益也占了大部分原因。
迟春等人见到他,赶紧无声地福身。
胥砚恒颔首,让他们起来,低头去看褚青绾,她脸色还有点白,不由得皱眉:“她怎么了?”
迟春按住担忧,恭敬回声:“主子本来是要等皇上的,但奴婢见主子困意太重,便劝主子早点休息,未有远迎,还请皇上恕罪。”
胥砚恒没在意这一点,他心底生出一点猜测,问:“太医来过了吗?”
迟春点头:“来过了,说是主子晕车反应,让主子好生休息。”
只是晕车?
胥砚恒有点狐疑,上次狩猎时,他见褚青绾不似这么反应激烈,不管怎么说,胥砚恒还是按住了心里的猜测。
他低声下令:“下去吧。”
片刻后,清风小苑内熄了灯,胥砚恒才上了床榻,有人习惯性地往他怀中钻去,他闭着眼,在黑暗中习以为常地搂住人。
褚青绾有点被他吵醒了,含糊不清地咕哝了一声:“……皇上?”
胥砚恒没睁眼,一日劳顿,他也觉得累了,低声应:“嗯,睡吧。”
熟悉的人躺在身边,到陌生地方的生疏也褪去,褚青绾在他怀中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又很快沉沉睡去。
清风小苑是安静了,有的人却是怎么都睡不着。
淑妃已经很久没说话了,她住进了平湖秋月,正殿三楹的其中一间,殿后是涔涔流水声,按理说,这处宫殿位置好,景色也不错,也是个叫后宫欣羡的地方,但有清风小苑在前,其余宫殿都欠缺了点东西。
毕竟二者意义不同。
淑妃搬入平湖秋月后,她没有如同往日一样暴怒,只格外沉默地坐着,这种沉默让琴心有点不安和担忧:“娘娘,您怎么了?您和皇上说什么了?”
没人得知当时殿内二人的对话,琴心也只当这平湖秋月是皇上对娘娘的另一种补偿,虽能没重新回到清风小苑,但也聊胜于无。
而现在娘娘的状态告诉琴心,当时殿内绝对发生了什么她想不到的事情。
淑妃轻扯唇,她自嘲道:“我一贯知道他薄情,却没想到自己会沦为喜新厌旧中被厌弃的一方。”
琴心呼吸一轻,心底不由得咯噔了一声。
娘娘不是第一次埋怨皇上,却是头一次连本宫的自称都忘了,而且这种平静的态度让琴心有点风雨欲来的感觉。
琴心也不再拿胥砚恒的恩宠说事,她低声道:“您如今是四妃之一,别人见到您,都得行礼拜见,膝下也有二皇子,也无需去在意那虚无缥缈的皇恩,只要二皇子立得住,旁人就越不过娘娘去。”
淑妃知道琴心说的是实话,心下却是一下子变得凉飕飕的。
一直都拿圣眷不衰来安慰她的琴心,现在都只能抓住位份和皇嗣来劝慰她,何尝不是她失宠的一种体现。
于琴心的话,淑妃只是扯了扯唇,她反问:“这古往今来的妃嫔,除了那些膝下皇嗣艰难的帝王后宫,有几人是母凭子贵的?”
不必去看前朝,只看她和宋妃,也看二皇子和大皇子的差距即可。
这皇室先君臣后父子,亲情淡薄,若是连面都见不到,何谈培养父子感情?
胥砚恒如今还年轻,他还会有皇嗣,到时候谁能保证二皇子是他最看重的那一个?
这宫中和前朝惯来都是见风使舵的,她母家不显,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胥砚恒待她的恩宠,若是连这一点优势也失去,一个不受皇上待见的皇嗣,又能得到朝臣多少支持?
她不是褚青绾,只要诞下皇嗣,背后的褚家一派自然而然就成了褚青绾和其皇嗣的底气。
她能倚仗的太少,所以必须要紧紧握住!
琴心被她说得心惊肉跳,见其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轻微地皱了下眉,她不安地问:“娘娘准备怎么做?”
淑妃眸色冷凝:“她不能诞下皇嗣。”
琴心当然听得出娘娘是在说谁,她脸色变了变,好声好气地劝道:“娘娘这是何苦?如果只是为了二皇子,长乐宫的那位都不着急,娘娘何必坐不住呢?”
琴心一阵麻木,她是希望娘娘去争的,却不希望娘娘踩着皇上的底线行事。
皇上摆明了现在对瑾婕妤不同,许正是兴头上,谁知道这个兴趣什么时候就散了?
指望帝王长情,才是笑话。
琴心不能说一个长情的帝王都没有,先帝也勉强算一个,对当时的贵妃十年如一日的盛宠,即使如此,先帝膝下的皇嗣也不在少数,先帝这般已经稀缺,琴心不觉得他们这位皇上是个长情的人。
而娘娘这个时候但凡有动作,都容易激起皇上的逆反心理,将皇上一步步推向瑾婕妤。
毕竟,瑾婕妤不是当时的容昭仪,受点挫折就一蹶不振。
淑妃听腻了这种说辞:“忍忍忍,等别人出手,你怎么知道宋妃不是也这么想的?”
二人都在坐等渔翁之利,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褚青绾坐上那个位置么?!
琴心哑声,毕竟,她的确没办法保证宋妃的想法。
但她难道任由娘娘去害瑾婕妤?瑾婕妤也许正等着娘娘出手呢!
琴心吐了一口气,她忽然跪了下来:“请娘娘看在奴婢侍奉您多年的份上,听奴婢一言。”
淑妃冷着脸,却是没阻止琴心往下说。
琴心苦笑,她死死地埋下头:“奴婢的话,娘娘也许不爱听,却是奴婢的肺腑之言。”
只听这一声,淑妃也意识到琴心接下来的话绝不是她爱听的,琴心的话再继续,她的头已经磕在了地上:“娘娘担心瑾婕妤诞下皇嗣,但瑾婕妤诞下皇嗣又如何呢?”
“皇上是薄情,但也不会逼得安分守己的妃嫔走上死路,娘娘守着二皇子,日后总有您独一份的尊贵,可若是有动作,总归有败露的可能。”
何苦冒险呢。
淑妃听懂了她的话,她没动怒,只是扯唇轻嘲:“安分守己?”
“不争不抢的后果,就是仰人鼻息,你怎知道日后荣等宝位的那人不会赶尽杀绝?”
“争抢有风险,将自己的命运交付给别人,任人鱼肉,何尝不是一种风险?”
而淑妃宁愿选前者,起码她争取过,失败了,也不过是自尝其果。
言尽于此。
琴心也听懂了娘娘的言下之意,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劝得动娘娘,她沉默了很久,最终深深地伏下身子,以头叩地:“奴婢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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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青绾的晕车反应在休息后,不仅没有消退,反而越来越严重,甚至到了一种食不下咽的地步。
迟春看在眼底,心底也不由得有了怀疑:“主子的月事有多久没来了?”
弄秋掰着指头,她皱着脸:“还差三五日才到主子下次来月事的日子。”
时间太短,让她们没办法从中取证,褚青绾听见了二人的对话,眼眸轻轻一颤,下意识地低头看向小腹。
颂夏也迟疑不定:“前两日太医来的时候,什么也没说。”
迟春一知半解地说:“许是月份浅,太医没能查到呢,谨慎些总是好的。”
弄秋反应最强烈,她立即上前小心地扶住主子,各种关心:“主子还觉得有什么不适?”
她皱着眉,一脸懊悔:“早知如此,咱们就不来这个行宫了,主子现在可禁不住路途颠簸啊!”
褚青绾本来还有点莫名的情绪,被弄秋这一说,瞬间有些哭笑不得。
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弄秋却是一副她已经确认有孕的状态。
褚青绾莫名其妙的身子有点僵硬,她双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主仆几个都是没经过这种事的,须臾,褚青绾回过神,她拍了一下额头,怎么傻了?!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镇定下来,吩咐:“迟春去请太医,颂夏跑一趟御前。”
褚青绾知道,没有确切消息前,最好不要告知胥砚恒,否则要是什么都没查出来,必然要闹个笑话。
但——
她头一次经历这种事情,再是稳重,也不由得有点心慌,她想起来,这段时间,她的确也有点烦躁和犯懒,种种迹象都在表明了什么,只是主仆四人没有经验,都没能将这些事联系到一起。
而且,不提这一路颠簸,前两日,她自觉身体无碍,和胥砚恒还胡闹过一通,不知道会不会有影响。
褚青绾捂住了脸。
她怎么也和弄秋一样了,还没有定论呢,她在提前担心什么。
勤政殿,胥砚恒得知褚青绾派人求见时,转过头问魏自明:“有人闹事了?”
胥砚恒有点不耐,明知道褚青绾最近不舒服,这些人还偏选择这个时间段惹是生非。
魏自明摇了摇头:“不是,好像是瑾婕妤有什么急事找您。”
颂夏来了殿内,胥砚恒直接问:“她让你来,是什么事?”
事情没个定论,颂夏也不好意思直说,只能支支吾吾的:“主子想请您过去一趟,太医应当也赶过去了。”
她说得含糊不清,只提到了太医,难免会让人想岔,胥砚恒瞬间冷下脸,他起身,越过颂夏直接出了勤政殿。
颂夏慢半拍地意识到——皇上好像误会她的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女鹅:真的假的?
小胥:我跑快点。
【哦,那你跑快点吧。】